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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眼鏡:視線所及之處

耽美眼鏡:視線所及之處

那傢伙就這麼戴起了眼鏡。

沒有任何預警或徵兆,也似乎沒有理由。彷彿這二十幾年來他就是戴著那副眼鏡,而我才是那個大驚小怪的人。

那是大學畢業典禮後的隔一天。

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喝到爛醉被人扛回家的隔一天。

更是我永遠記得的,那一天。

「廖宇傑你那麼早來幹嘛啦!我頭痛死、呃……你、眼睛怎麼了?」

那天,我與廖宇傑相約去書店買環島指南,準備在成為社會新鮮人之前替自己安排一場逃避行,順便替即將逝去的青春餞別。然而那傢伙不知道是生理時鐘作祟還是真的太無聊了,一如學生時代之過往,大清早就拎著食物出現在我家餐桌,和我家人一起吃早餐。

還,頂著那副從沒看過的黑框眼鏡。

「沒事。」

「那幹麻戴眼鏡?浪費了你、」我頓住,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了。而在場所有人也都用一種極其詭異的表情看著我。

除了廖宇傑。

他似乎在等我說下去,瞬也不瞬地盯著我。

為了掩飾尷尬,我取下自己的眼鏡,擦著邊開口:「浪費了你原本……視力那麼好。」

「沒差。」廖宇傑聳聳肩,表情不置可否。

「哼哼,才不是沒差吧。」換上一種比較輕佻的語氣,我取笑道:「你這傢伙給我從實招來,是近視嗎?幹麻不說?誰叫你要一天到晚躺著打電動,我早就……」

「還是兩隻都1.2。」廖宇傑打斷我,「所以我說沒差。」

「啊?那你到底幹麻戴眼鏡?!」我一聽氣急敗壞,伸手就想把他的眼鏡搶走,而廖宇傑反應之快,一手握住了我,逼得我只能停下來和他對瞪。

「你不是還說過我戴眼鏡很麻煩嗎?」我又開口。而這句話我記恨很久了。從小到大,我和這傢伙做什麼都在一起,為什麼只有我近視?為什麼只有我沒長高?為什麼只有我沒練出腹肌?為什麼這傢伙還敢嫌我麻煩?

但,最氣的,是他為什麼現在可以有事情瞞著我?

「但我覺得宇傑這樣很帥啊。」打破沉默的是我媽。

她似乎看不下去了,起身抱著我妹離開餐桌,碎碎念道:「宇傑哥哥很適合戴眼鏡,對不對?妹妹。哥哥真的好奇怪,你以後不可以變成哥哥那樣喔。媽媽會傷心。」

「你快帶妹去幼稚園啦、都幾點了你們!」我回吼,暫時將視線從廖宇傑身上移開,也順便逃離他太過認真的視線。

然而,他並沒有讓我如願太久。

「喂。」廖宇傑把我的腦袋轉回來面向桌子,面對他。指著桌上的塑膠袋,他開口,彷彿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你也不要說別人。快吃,我們也要出門。」

「這什麼?」我不滿地看著他,覺得被敷衍。

「鮪魚蛋不加小黃瓜,中溫紅。」

「……哼,好吧,看在有鮪魚蛋的份上先不跟你計較。」雖然還是覺得那東西掛在他臉上很礙眼,但我決定先打消繼續追問的念頭。

因為,我瞥到了廖宇傑身上的球褲。

因為,我想起了昨晚的事。

我們誰都沒說話,直到廖宇傑幫我插好吸管,還把鮪魚蛋遞到面前時,我才終於感到一絲慚愧油然而生。

我拿起這從小學開始就從未間斷過的免費早餐,訥訥吐出一聲屈服,「好啦,對不起啦。」

「幹麻?」

「我知道我昨天好像全部往你身上吐,而且還是吐在你最喜歡的那條……」我越說越小聲,「那條……很貴的牛仔褲。」

「所以?」

「所以……就對不起啊。」不然還能怎麼樣?於是,我開始吃最喜歡的鮪魚蛋,一面敷衍廖宇傑,「所以我也沒想到你今天還會買早餐給我,廖宇傑你真的人很好耶。」

廖宇傑沒有說話。

他僅僅挑起眉,然後靜靜看著我。

而我也已經習慣了這種無言,接著繼續說:「我以為你今天鐵定會拿夾了一堆小黃瓜的三明治來惡整我,或者放我鴿子、拒接我電話之類的。就像我以前故意把你破關破到一半的遊戲存檔刪掉那時候。」

說完我自己乾笑了幾聲,廖宇傑依舊沉默。他的視線越過我,接著使了個眼色叫我轉身和準備出門的家人道別。我非常喜歡這個時刻,除了這種過度禮貌的地方像極了廖宇傑之外,也因為此時此刻的廖宇傑會露出非常噁心卻無比好看的微笑和我那小小年紀就開始發花癡的妹妹揮手。

「我沒那麼幼稚。」

等門關上後,廖宇傑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我邊喝飲料邊疑惑地歪著頭看他。

「我說,我沒那麼幼稚。」他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會故意惡整你、不會放你鴿子,更不可能拒接你的電話。」

廖宇傑說著起身,手裡的衛生紙湊上我的臉。

「永遠不會。」他說。很像強調。

很低沉的嗓音。

我嚥下一口口水,忍不住睜大眼睛盯著他。

這距離不大妙。我知道。

他會發現我臉紅。我知道。

他可能會傻眼,罵我是變態或神經病。我知道。

但,我還是無法退開。

「你不想問為什麼嗎?」然而廖宇傑只是開口這麼說。

「呃……」沒錯,我確實想問。但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你。」說完,廖宇傑的手突然開始在我臉上亂抹一通,「吃得滿臉都是,你還是幼稚園嗎?」

我愣了好幾秒,看著廖宇傑嘴角漸漸上揚,才終於意會過來。

我拍掉他的手,大叫,「喂!你這傢伙不要拐彎抹角罵人!缺德!」

「我是在誇獎你。」

廖宇傑又抓住了我的手,很用力,而且半身幾乎越過桌子就在我面前。

「誇獎你一點都沒變。」他說,「從以前到現在。」

「你在說什麼啦?放開啦。」我皺起眉,很不悅,因為會痛。

「明明那麼不會說謊,卻只有忍耐的功力一流。」

「廖、宇、傑、你、這、傢、伙、快、放、開、我、很、痛。」我一字一字地說,惡狠狠瞪向他的同時卻發現那黑框眼鏡的反光讓我無法清楚看進廖宇傑的眼底。

真是狡猾的武器。我心想。

「……你真的想知道我為什麼戴眼鏡嗎?」突地,廖宇傑鬆了手,冒出這句話。

我轉轉手腕,發現上面有一圈痕跡。於是白了他一眼,「不然幹麻問你?神經病。」

「因為你昨天把眼鏡戴在我臉上。」

「……啊?什麼?」

這答案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而廖宇傑接下來的話才真的把我嚇壞了。

「然後你說,你喜歡我,還親了我。」

「啊?啊?啊?」我驚恐地看著廖宇傑,「什麼時候?怎麼可能?你在開玩笑吧?」

「就在我把你扛到床上,好不容易擺脫你死纏爛打的時候。」

廖宇傑的表情很認真,我心想這次真的完了。

所以人家說酒後亂性原來是真的。

「那個、等等!廖宇傑你聽我說……」

「那時候我才發現你有多狡猾。」

那聲音落下的同時,我感到唇上不屬於自己的溫度。

廖宇傑的臉貼在我面前,是我孰悉的模樣。他已經拿下眼鏡了,所以我可以清楚看到他長長的睫毛。他真的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我在心裡對自己誠實地說,好險他不是真的近視,不用戴眼鏡,不然真是浪費了這雙漂亮的眼睛。

「還你。」廖宇傑稍稍與我拉開距離,把眼鏡放到我手裡。接著他嘆了口氣,似乎在笑,「你難道都不覺得這個東西很眼熟嗎?」

我低頭看看眼鏡,然後又抬頭巴眨巴眨看著廖宇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該說,先生,現在真的是該討論這個眼鏡的時候嗎?你剛剛做了什麼?

「你該不會真的不記得自己以前的眼鏡吧?」

廖宇傑的聲音又來,我空白的腦子只有勉強吐出一句疑問,「為什麼……會在你那裡?」

「因為你高中的時候嫌這副眼鏡醜故意弄壞要騙阿姨買新的,但我覺得很可惜就收起來了。」

「呃……為什麼?」

「那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後來我就知道了。」

他說著,然後那雙漂亮的眼睛瞇起來。

我看到廖宇傑無比噁心卻又完美好看的微笑。

他湊在我的眼前,雙手捧著我的臉。

他說:「因為我也喜歡你。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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