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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楓葉子

一道纖瘦的身影佇立在一棟豪華公寓的外頭,白皙臉龐上的表情看來頗躊躇不決。

他仰起沾上雨珠的臉,雙眸凝視著灰濛的天幕,漫漫細雨之中可清楚聞到雨水的味道。

……該踏進去嗎?都已隔了十多年沒見了,突然接收到他們回來的消息讓他很難消化完全。

想到那時浮現在自己腦海裡的他們的模樣、他們把他扔在這的情景,他便覺得難受。

這樣的他們,值得他回來嗎?但是,他又有那樣的勇氣見他們一面嗎?

十四年來,表面上總是綻放燦爛笑容的他,何時變得如此低迷不振了……

憂愁的情緒在眼底打轉,嘴角漾著不易察覺的苦笑。

那道哀傷的背影剛好落入了從超商買完東西正要回家的黎沉西眼中,對於那道身影,他是極再熟悉不過的了,因此能馬上一眼認出。

「咦,那不是楓然嗎?」他悄聲說著,正欲打算走去打個招呼,陡忽然瞥見了一中年女子手挽著身旁的中年男子從那棟豪華公寓緩緩走出,直朝著那道身影走去,他意識到現在還不是噓寒問暖的好時機,立刻縮回踏出去的右腳,放低身段躲在牆壁後頭觀察著。

他愣愣地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兩人,平靜的心漸漸加速跳動了起來,驚訝、害怕、慍怒……一時間各種情緒全充斥在心頭上。

是他們,是那個、在十幾年前把自己扔在台灣自己在外國遊山玩水,偶爾寄給他一筆龐大生活費,對自己毫不關心的他們。

「你們,為什麼還要回來?」顫抖的話語中蘊含著憤怒悲傷的情緒,他緊抿著嘴唇,那雙以往帶給別人清澈乾淨的藍色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彷彿隨時都會被淚水給衝破似的,讓人看得非常心疼。

過了許久以後,見兩人沒有說話,他將雙手握緊成了拳頭,忍住了即將要從眼眶流出的淚水,轉過身不顧一切地跑走,帶著那顆充滿失望的心消失在三人的眼裏。

夠了、他受夠了。為什麼他努力積蓄了遲遲不肯湧出的那一股勇氣,為什麼他帶著抱滿希望的心情來到這裡,得來的卻只是他們的一言不答?為什麼連一句問候的話語都不肯對他說出?

他就真的、那麼讓他們討厭嗎?

「糟了…他現在的心情大概快崩潰了,這可不行。」躲在牆後的黎沉西暗自決定了以後起身衝出去,追在那人身後,大聲喚著他的名字,「楓然!」

聽到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他跑到前面的轉角處之後停了下來,轉身望向追在自己後面的人。

「沉西?」他訝異地看著黎沉西跑到自己面前,還來不及疑惑對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自己便被黎沉西給緊緊抱住。

「你還好嗎?我剛剛從超商買東西要回家的時候看見你和那兩人,就躲在牆後面偷偷看著,不過在我看見你好像一臉很難過的跑走後便追了過來。」黎沉西在對方還沒開口詢問時就率先解釋,喘了口氣後繼接著臉色擔憂的問說,「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猶豫了下,想要告知對方事情的前因後果,可他卻說不出話,最後也就只能噤聲不語。

「到底怎麼了?」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黎沉西是真的心急如焚了。

他耐心地等待對方的下文,卻見對方緩緩搖了搖頭,用雙手推開自己的胸膛,接著轉過身丟下了一句飄飄然的話:「我,可能不會再回來了吧。」

聞言,黎沉西愣站在原地,目光注視著他有氣無力的背影,耳際卻不斷重複播放著方才對方所留下的那句話。

他……不打算回來了嗎?

待他回過神來,對方早已不見蹤影,宛如即將消失在這世界上的人和他最重要的人們道別後便離去一樣。

黎沉西的情緒沉重到可以在心上掛一條一百公斤的豬肉般,他、還是心底第一次泛起了心痛如撕的感覺。

沉默了片刻,黎沉西掏出放在外套口袋裡的銀殼手機,修長的手指在螢幕上滑過,隨後輕觸手機螢幕上的通話鍵,將手機靠在耳旁輕輕吐出了一句話,以往和煦溫暖的語氣在此時變得冷漠至極:「三年之內,把徐楓然那傢伙給找出來。」

語畢,他收起了手機,抬頭拂然望著不著邊際的藍色天空,心神恍惚不知道飄到了哪去。

我的朋友,希望下次見面時,你還是如以前一樣臉上仍掛著燦攔的笑容。他心裡默默說著。

而距離此處不遠的一片花園內,一個男孩蹲在一棵高聳如雲的大樹下,正是一句話也不說便匆忙跑走的楓然。

他兩眼張望開滿花朵的四周,低頭嘆了口氣。

突然,他感覺到一隻寬大溫暖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從上方傳下來、令人如沐春風與帶著足以讓人神魂顛倒的磁性溫柔男聲之話語:「你還好嗎?」

抬頭一看,入眼的是一名長相俊俏的男子正微笑著看他。

「很難過。」他搖了搖頭回答,而後問道,「請問你是誰?」

那名男子輕笑了聲,將手放在他髮頂上搓揉著,語氣溫和的說:「我姓冷,名陌白。」

「我姓徐,名楓然,你好。」他學著男子的說話模式同樣自我介紹道。

男子微微點頭,接著把徐楓然從地上拉起,沖他問了句使人感到莫名的話:「你要跟我走嗎?」

「去哪?」徐楓然抬眸看著他好奇的問說。

「去一個、可以讓你重新生活的地方……」男子向他伸出溫暖的右手,聲音輕柔得像棉絮一般,話語間透露出深深的意味。

徐楓然沉吟了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伸出手與男子相握,雖然這舉動代表了他接下來會跟隨著男子,不過他認為總比待在這令他失望的地方來得好。

「我們、去英國吧,待在那裡直到你決定回來為止。」男子牽著他走出花園,路上這麼跟他說著。

他單聲應答,任由男子牽著他走往飛機場的方向。

在他們坐上飛機的前一刻,男子向徐楓然輕柔的說了一句他已經決定好的事情——

「從踏上飛機的那一剎那,你便不再姓徐,而是改姓冷。冷楓然,便是重新展開生活的你的名字。」

從此刻開始,徐楓然、不,是冷楓然,便跟隨著那名叫做冷陌白的男子搭乘飛機去到了英國。

待在英國的這幾年內,他,決定要蛻變自己。

當他回到那個地方之時,或許他仍然帶著燦爛的笑容出現,不過、他不會再是以前的那個徐楓然了。

「我,是冬天裡的楓葉子,儘管處在寒冷的環境裡,但我會努力活下來、努力改變自己。」他心裡默默許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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