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暈眩》

<一>

      回到家,第一時間用鑰匙鎖上門,在玄關脫了鞋,把口袋的手機放在一旁,關掉音樂,拔掉耳塞。我通常會坐在床沿上透一口氣,休息一會兒。天氣熱得人也快蒸發了,即使立即衝過去開風扇也不一定能消走暑氣,還是他媽的熱,汗像雨水般浸透我整個背脊。

      工作後我沒有任何活動,我從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即使是同事邀請我,我也會猶豫一會兒,找了個適當的理由就婉拒了。這一陣子的猶豫絕對是有深思熟慮過的,我要思考很多方面:分別是我跟這群人熟不熟,有沒有話題,我會不會悶場,我需要待多久才能走;還有就是如果我要拒絕的話應該用什麼理由,這個理由會不會太牽強,會不會給了人一個空間去質問我事實上是因為什麼事才不能出席?我要提防這點,就要事先想好一個適當的答案,一個毫不唐突而理所當然的理由。

      雖然對方很可能根本沒有理會我用什麼理由,問我跟不跟他們一起去純粹是禮貌,他們壓根兒就沒想過我會去,只是想到我作為同事的一分子,不問我的話不太好所以很自然地問我去不去,而我用什麼理由婉拒也沒關係,反正他們不在乎,那不過是形式上的。我覺得更像一個機械性的模式,固定地邀請和固定地拒絕。

      社會的架構也是那麼死板而形式化,我倒希望世間所有的活動也是那麼固定,毫不變動,也不出亂子,不需要處理突發性的問題。每天起床、刷洗、吃早餐、上班、午休、工作、下班,不過總是無可避免地遇上各種問題打破這個固定的時間表,例如是朋友突然約你出來吃飯,或者公司又要加班了之類的。

      我討厭這些突如其來的狀況,因為它們的出現意味著我離獨自一人回家的道路又久了,還有我不喜歡過度思考以上我提出過的可能性,在答應人前不停猶豫和思考。

      我不希望判斷錯誤,我因為一時高興而答應了別人的邀請,又事實上這是吃力不討好,我很難趕上他們的時間在一起,或者在一起又冷場,對方不停說笑,而我工作後又趕過來已經很累了,我指的是精神疲倦,但又要強顏歡笑地假裝被他們的笑話逗樂了,選擇來到跟他們一起是絕佳的選擇,我絕無後悔,沒想過寧願一個人回家面對孤冷的四面牆,看著電視機裡的人們賣力地演著小丑戲,我則一臉無表情地攤坐在沙發,思緒湧上來,自己卻壓根兒什麼也不想想,只想倒下去一覺睡到天亮,或者永不醒來。

      每次失眠我也會想起過往的日子,有些我不願再想的黑歷史,也有快樂的童年記憶,但更多的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妄想外星人趁著我睡著了偷走我的記憶,可能明天我就想不起自己是誰,後來更索性幻想自己就是失散在地球的外星人,我早晚也要回到火星,載著我的外星太空船總會到來,帶走我的靈魂,我的軀殼將會煙消雲失,人們只會發現我未燼、已不成人形的骸骨。

      地球上沒有遺下我存活過的證據,曾經這點令我十分恐慌。萬一我死了,但沒有人發現,那我該怎麼辦呢?其實我更應該緊張的,是我差點死了,但沒有人發現,最後我因為失救而死,亦沒有人發現,直至單位傳出惡臭,鄰居報警警方破門入屋,才發現我已經歸天多時,像一隻嗅到老鼠而毒死的死老鼠般仰躺在床上,早沒有了生氣無法動彈,屍身早已僵硬多時並發紫。

      我的想像力總是如此生動,那也可能是歸功於報紙上繪聲繪影的報道。我喜歡閱覽新聞,國際性或地區性的大小事也掌握在手上的報紙雜誌甚至是手機的應用程式裡,再傳達至我的腦袋,這些記憶會啟發我的思考能力和判斷能力。

      以前的我是非常喜愛閱讀的,不論是小說、漫畫還是說明性的文章,各種你能想出來的類型我也有涉獵,我從小時候愛看兒童文學、教育性質的故事──我自小就被強迫看一些世界名著像是《希臘神話》、《基度山恩仇記》而作閱讀報告,但我非常享受這個過程,我最喜歡的是中國四大名著之一的《三國演義》;再長大到看言情、武俠、黑道、冒險類,甚至是它們的同人──可惜的是我對詩歌沒興趣,而哲學家寫的書我又看不懂,不然我會盡可能吸收更多的知識;再到現在我出社會了,看的書也不一樣,我現在比較偏向探討人的心理,一些神經病的論調更吸引我。

      有些精神病患者的世界很奇妙,他們首先設定了一個思維陷阱讓我陷進去飽受思考的痛苦,又突然冒出來告訴我他的看法他的角度,他們很巧妙地解決掉這些難以理解的問題,用他們獨特、前所未見的方法,去闡釋這些以正常人思維是沒辦法突破的問題,讓我憣然醒悟並讚嘆不已。

      我已經很少看書了,現在的我看得最多的就是公司的文件。我的書櫃仍然擺放著我度過各種年齡層時看的書,我很懷念那一段美妙的時光。我還很記得,自己唸書時期因為看過哪些書而感到津津樂道,久久心未能平靜,不禁感嘆作者的想像,還有這個美好的世界能帶給這麼多人無限的創意。

      現實世界對我殘酷亦美好,或者兩者可以相融。因美好而變得殘酷,因殘酷才變得美好。

      矛盾無處不在,上帝在人們走上幸運時給予一頭棒喝,才讓他不至於被快樂沖昏頭腦而得意忘形;亦在人們遭遇挫折時給予小確幸,才讓他不至於灰心得放棄人生。

      這麼說來,我們對上帝的的感覺應該是既愛也恨的,有多少的愛,就有多少的恨。

      所以我勉強活下來了,雖然我對現實有諸多不滿,但那也是無可奈可,既然無法改變,那就唯有讓自己小小轉變一下。

      我抗拒人群,所以學著接受,並主動地詢問他們的需要。但這個不適合的角度經常讓我感到非常非常的疲累,我覺得只有面對著自己一個人,並且回到家裡,在這個細小而窄狹的空間裡,才能真正的做回自己。

      我從那個忙碌著打文件、面對客人帶著公式化微笑的小員工,又重新變回了灰頭土臉,被現實打擊得一敗塗地的標準人生Loser的醜模樣。

      但我更愛現在這張臉,看起來自由又真實得多。

      我接納我的所有缺點,並小心翼翼地將它們藏起來,只在照鏡子時才敢讓自己看到。因為這個世界不需要內斂、抗拒人們的Loser。

      我存在意義是什麼?或者是我這一生也無法得出的答案。

      我活著就是尋找著一個沒可能得出的答案,而我不能私自離開,自願放棄生命在人們看來是一件不負責任的事。

      我的缺點夠多了,還真不希望死後還扣多了一項罪名。

<二>

      我把沉重的公事包甩在沙發的另一邊,入門時我早已急不及待地脫了西裝,只穿著一件內衣攤坐在沙發上,感到自己的腦袋暈眩透頂。

      以前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個無聊的生活,向來毫無大志的我從不會作環遊世界、儲錢買樓的夢。超脫現實地想,我只希望自己能活在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外地,對於人們的關係保持於談幾句話就完了,絕不會搞什麼下班後的聯誼會。對於難得投契的人,我確實會比較想見到他,但那不代表每天也要這樣做。我只是想自己處於一個抽離的位置,你能想像嗎?我並不身於社交圈子之中,而是坐在一角,觀察著裡面的人們的話題與舉動,我並不參與,那是因為我沒興趣,也因為我覺得自己陷進去會很麻煩。

      我曾幻想過自己是社交圈子的中心,跟所有人也很能聊,擁有很多各式各樣的朋友。但想想還是算了,那樣的生活對我來說太累了,要參與各種的社交活動而且還要聊個不停。真不知道為什麼女人這麼愛聊天,好像她們逛街看衣服可以走一整天,難道她們不累的嗎?

      洗澡是一個消除疲倦的好方法,但通常剛回來我不會這樣做。可能我太懶了,還是想一身臭汗地攤坐在沙發一陣子,至少要透順一下氣才去。

      我仰著頭,望著天花板,白色一片,有些濛濛的感覺。

      吃飯的時候,我故意繞開其他同事,自己一個人隨便找一所餐廳吃飯,通常也是平常經常去的一間,我不容易會改變自己的固定習慣。

      我並不抗拒跟他們吃飯,只是就算我跟他們去是沒分別的,我還是坐著聽他們的對話,而他們的話題永遠也離不開潮流、是非,讓我無從入手。

      我並不在意這些,我沒有留意最近在流行什麼玩意,哪個藝人的八卦事,還有我們身邊同事的無聊事。我常看新聞,但他們似乎對看新聞沒有特定的喜好,就算我提出了這個話題,他們也沒興趣接下去,跟我對於他們的話題一樣。

      所以我決定一個人去吃,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自己去的途中不要碰見他們。

      有時我連打招呼也覺得麻煩靦腆,還不如不要遇見。

      我吃飯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太慢,但每次思維跳到一個點時,我的動作也會停止,拿著叉子的手懸著,上面還繞著麵條。

      這個彷彿被剎那定住了的形象非常滑稽,卻是我思想鬥爭好久而唯一產生在外表的表象。

      我的意思是,無論我多麼想告訴你,我此時此刻的想法,我還是無法用語言去表達。當你突然問我,我此刻在想什麼,我在腦海裡組織著語言,這個過程已經代表我在運用新的方法去告訴你,然而那已經不是你想問我的──我剛才的想法了。另一方面,也因為那時我的頭腦是一片空白,我不說話有時不是因為我在想什麼,我純粹是發呆而已。所以我還是無法用言語告訴你,絕不是因為我不願告訴你,好吧,佔一部分。

<三>

      我打開了手提電腦,互聯網海量的資訊讓我眼花繚亂,只是看一眼也感到疲憊非常。

      我喜歡上網看新聞,看一些我有興趣的事──我不是個無趣的人,我覺得自己骨子裡還是有股幽默感,只是不適合表現在人面前。

      我打從心底裡就覺得自己是個怪胎,不論是褒貶。

      有時候我感到空虛,當我意識到自己不但在現實世界沒存在感,就連虛擬空間也一樣。

      很多人即使在現實中生活得不如意,抱怨三次元無聊透頂,但他們在虛擬的網絡世界也取得了一定的位置,他們只是羞於在現實表現自己真實的一面,卻在網友面前暢所欲言,表現自己可愛友善的一面羸得大家的喜愛。

      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這個社會的運作看起來並不需要我。

      工作是為了求生,休息是為了可以繼續工作,我最大的嗜好就是戴上眼鏡,看上一本又一本的書,除了吸收新聞之外,我也看看別人的評論──但那又有什麼意思呢?我是說我多看或少看一本書不會對我的人生有什麼重大影響,因為它們不是必須的。我大可以什麼也不做,坐在家裡,連飯也不想吃,吃飯也是為了求生,我人生做的大部分事情也跟生存有關,然而我除了它們幾乎也覺得任何另外的嗜好也是毫無意義的。

      不看書、不上網,我除了上班吃飯洗澡睡覺這些生存舉動外,好像看起來單調得可怕。

      天啊,我們會說,這樣的人生可怕得很,簡直是世界滅亡的前夕。

      但我不覺得這樣的人生有什麼問題,我滿接受這種生活,乏味得可怕、毫無生氣的生活,隔絕了其他人,我的人生只剩下我自己,無聊但舒坦。

      我不明白人們為什麼特別恐懼獨自一個人,害怕寂寞、孤獨。但他們似乎忘了,我們生來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聚在一起也有不同的想法和思維。你能想像我們能共享一個思維嗎?不可能吧?我們的腦袋只屬於我們,一個意識獨自操作。

      同樣我不知道怎樣去融入他們。對我來說,要讓不同的人不同的思維共同合作做事是非常難以理解的,所以才有那麼多無法化解的衝突,不同立場的沖撞。比起獨自一人,我比較害怕跟別人產生的衝突,這也是為什麼我無法加入他們圈子裡的原因吧,我說過比起融入圈子裡,我更樂於站在一旁觀察他們。

      他們的笑話雖然很難俗,但有時我也會被逗樂了。這個可算是我上班以來的其中一個快樂的源頭,堅持我打發過那麼多無聊的時間。

      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我直接蓋上了手提電腦。走到卧室裡,從電腦桌上的書櫃裡掏出一本書,毫無目的性地翻閱著,裡面的內容我看過一萬遍了。

      我真不知道我應該做什麼,才能讓我的生命在死前會有意義一點。

      我覺得自己毫無問題,而實際上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小時候我也曾經認為自己是正常的,我並沒有意識自己是需要朋友的,所以當所有小孩子也喜歡跟相熟的同學坐,一起聊天,經常因為太大聲而被老師警告。只有我從來也習慣一個人上學,上課也非常安靜,等待媽媽接我回去。

      別人以為我只是比較安靜不喜歡說話,有些老師甚至這認為是乖的表現。

      隨著我慢慢長大後才知道,我跟其他人有多麼不同,別人也渴望與人交流有趣的事,除了上學外還特意約出來見面,只有我渴望可以避免跟人有過多的接觸,不想自己陷進去卻苦惱於無法找到一個與人共同感興趣的話題,所以在圈子裡如同透明,跟不存在沒分別。所以除了上學的日子,我幾乎全日也在家。沒有人約我,我自然也沒有約他們,我甚至連他們的名字也沒有喊過。

      直至我成年後搬出來一個人住,沒有了父母每次對我的缺憾性格的擔心的唉聲嘆氣,我感覺自己彷彿住在火星似的,這裡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生命體存在。

      死氣沉沉的空間讓人透不過氣,但卻讓我感到無比的自由自在。

      我可以在家隨意做任何事,不像工作般受盡別人左右。

<四>

      我從書櫃裡抽出了一本旅遊指南,裡面記載著歐洲各個好看的地方,很多出名的名勝,但我從來沒去過。

      去旅行未嘗不是個好主意,只是我習慣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希望一成不變,所以從來沒有突如其來的想法,例如突然想請假去哪個地方旅遊,就算想到了也沒有實踐過。

      再說,我該去哪裡呢?我哪個地方都未去過,但沒有哪個地方我是非去不可的。

      我實在不擅長把空想化為行動。別人說我總是想太多,而且還是負面的,所以老是提不出腳步是踏出第一步,因為對我來說未知太危險了,做每件事會引致未知的後果,因為這未知的旅程。我做任何事也會先想到後果,而不是貪一時的衝動,毫無準備地踏出去,可能幸運地站住了腳,也可能因為欠缺考慮而踏錯了陷阱,讓自己永不復生。

      你可能覺得我想得太嚴重了,踏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我就是怕。

      我膽小,而且還不願意告訴別人我的考量,讓人覺得我就是個什麼也不怕一頓的白痴。所以到現在也學不會游泳、攀不了山,還坐不了過山車。

      我翻著旅遊書的頁面,無數張精美的照片呈現我眼前,但我只是簡單地略過圖片和文字,但心裡已經記住了它所說的地點。

      羅浮宮、白金漢宮、羅馬鬥獸場、艾菲爾鐵塔、凱旋門、塞鈉河、凡爾賽宮、比薩斜塔、愛琴海、萊茵河、嘆息橋、藍色清真寺、蘭湖溫泉……

      有些名勝我是耳熟能詳的,但對它們認識僅限覺得名字很熟悉,好像電視上經常介紹,網上都能看到大量的風景照片,拍得異常吸引。

      在入睡前,我經常想,如果我有這麼多的金錢和精力,我一定會走遍世界每一個角落,即使不是以上的名勝,可能只是一個什麼也沒有的村落,我都願意在那裡待上一陣子,最好買一部不錯的相機,左拍拍右影影,把這些收納到記憶體裡。即使我甚少翻查它們來看,因為它們早已經記在我的腦海裡。拍下它們,是為了證明我來過這裡,我曾經待在這裡的日子。

      你曾經有沒有過,好像想通了要馬上起行的衝動和興奮?

      我把旅遊書放回去,坐在電腦桌前,迷茫地盯著桌面的其中一點。

      或許改變沒我想像中的難。

      那一晚的夢裡,我夢到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國度,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現實中有沒有這個地方。我還是照日常般在家待著,閒時會出海釣魚、寫一下日記,塗了兩筆不知所云的在畫紙上。

      我獨個兒在一個陌生地方生活,但我的心情卻很平和,因為那裡沒有人認識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同事沒有一個我現實中見過的人。

      那一下子我以為自己已經上了火箭,直衝向火星。

<五>

      早上,我沒有去上班,而是直至中午才悠然地醒來。

      連手機也沒有開,因為裡面一定充滿了老闊的呵斥和同事隨意的問候。

      我打開了世界地圖,打量了一下從美國出發要到冰島大約的路線、時間和最重要的路費。

      幸好我平時也有一些儲蓄,本來這些錢是微不足道的,但我經常只是待在公寓,不娛樂不消費,只使用了基本的飯錢車費電費房租等等,所以日積月累的儲蓄就很驚人了,足夠我去一次北歐之旅。

      收拾行李的途中,我想了很多,我的理智總是適當地提醒我這樣做的後果,最壞打算是在陌生地方被搶了錢遇人不熟餓死在路邊。

      不過我已經不打算再回來了,我決定放棄在美國的一切,畢竟我在這個舒適圈(Comfort   area)待了太久了,令我失去了向前踏一步的動力。

      只踏一步,如果不行再想辦法。我如此告訴自己,不要再想後果,就任性一次。

      這是我有生而來第一次不顧後果的旅程,開啟人生的新一頁。可能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嚴重,可能我明天就後悔要回來了,一切也是未知,未知的旅程。

      學習不害怕未知的後果,勇於直視並踏前,可能是我第一生最大的難關。

      但已經決定了,我只好盡量想好一方面,一些不令自己後悔的後果。

      到達機場,我直接把手機卡拔出來扔掉,斷絕跟所有人的聯繫,包括我的家人。

      我想過種種的方法應對,比如假裝死亡讓他們相信並不再找我。但想想也是不實際,我要找誰來幫我,找誰也有被揭穿的風險。乾脆我改掉了名字,在外國生活,讓所有人也以為我失蹤了。

      畢竟每年失蹤的人也太多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他們的下落大多石沉大海。

      不知道在他們之中有沒有像我這樣不負責任不顧一切的混蛋呢?

      直至我坐上了飛機,我才安心地寫下這篇文章。它不代表什麼,它只是記錄了我一堆模糊的想法,可能若干年後它們就不管用了──因為那時候的我改變了想法,也許產生想法的人不存在了。

      在異國我要怎樣做?我必須要找到工作養活自己,這是基本的。還有我要拍很多的照片,寫很多篇日記,即使我死了也能證明我曾經活過。

      在飛機上的睡夢裡,我以第三人稱的視角見到自己,正站在一棟高樓大廈的天台圍欄上。

      我的心無比平靜。我閉上眼睛,縱身一躍。

      在跳下去那一刻,我彷彿感受到來自上帝的擁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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