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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炎/伸文】最终の幸せ

『──對不起,我死了。』

世界是沒有色彩的。

無止盡延伸的漆黑讓人分不清這是否是個空間,他試著伸出掌心查看,卻連一絲輪廓也映不進眼裡。能夠不被感官所束縛的,彷彿就僅存名為意識及記憶的抽象物。好像有什麼東西阻礙了他記憶的洪流,愈是去接觸它,愈是像個固執的塞子,再怎麼使力讓它自由,它卻仍緊咬著不放開。他掙扎著去思考,名為記憶的塞子仍執意不透出一絲希冀。他想放棄了,他連自己為何身在此處,為何在此流連都無從得知。

也許是為了某個人吧。

塞子無預警洩出了一串思想,伴隨著強烈的思念,他感到自己並不存在的雙目瞠大,好像有什麼隨著短短的句子一觸即發,酸澀的想念逐漸透出清晰的色彩,他試著以那些拼湊出記憶。  

似乎有誰該待在他身邊。

世界是紅色的。

那抹赤紅並無輪廓,卻憑藉著他微弱的記憶逐漸成型,強硬的將他此刻的全部都一併引去。意識隨色彩沉淪,他還想回憶些什麼,渴求的意念卻不再那麼濃烈。

彷彿全世界只要有那抹紅就夠了。

他試圖去追求,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始終如一。

為什麼?為什麼不願讓我碰觸?

「──伸太郎。」

他聽見少女的呼喚。

在那一刻,堵著洪流的塞子豁然迸裂,紅艷的身影漸趨成型。

然而他早已確信那聲呼喚。那該是待在他身邊的、該是毫無保留的去守護的──

為什麼碰觸不到她?

他看見少女對他嶄露笑顏,而後動起清晰而明確,卻又殘酷的清甜嗓音──

「──對不起,我死了。」

「文乃——!」

——這是哪裡?

視野所及仍是仿如無止盡的漆黑,這次他卻清楚感覺到胸口劇烈的起伏和呼吸。而身體雖出了一身冷汗,眼角處卻滾燙的莫名。喘息漸緩,待瞳孔適應黑暗,他又抬手蓋住自己雙目,逐分逐秒的遮蔽令自己沈澱下來。

「……又來了嗎。」

已經不是第一次自恐慌中回歸現實,然而不管幾次、不論那夢有多不真實,他卻一次次跌入黑暗的深淵,一層層加重對她的濃烈思念。

——儘管她再也不會回來。

他曾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時間一久便會過去了,但時間證明他沒有。即使他是擁有高度智商的天才少年,他卻全然沒有一絲忘懷的辦法、仍無法抹滅她曾那樣一聲不響而永遠的離開,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

——是的,『曾』。

掀開被子扭身坐在床緣,他用屬於男生特有的大掌揉了揉額角,而後重重嘆了口氣。他伸手從旁抓起手機,過度刺眼的螢幕亮起,他一瞬間瞇起了眼,接著便用拇指滑動著屏幕上的列表,『A』開頭的目標就在第一個,看著目前深夜時分的數字莫名遲疑了下,卻還是驅動指尖朝撥號鍵點了下去。

『嘟嚕嚕——』

話筒傳來的平板電子聲好像響了很久,又好像沒有多久。越想越覺得這時間實在不該打電話,自耳邊拿下手機,屏幕再次亮起的同時,他看見通話時間開始計算的畫面,於是趕忙把話筒貼回耳畔,張開了嘴卻沒有一絲聲音。

『......伸太郎?』

是她的聲音。

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

「……文乃。」

『怎麼了嗎?怎麼會半夜打來呢?』

聽不出她的嗓音是否帶有睏意,她的嗓音一直都是那樣柔和,從前他一概不以為意,此刻那道柔和卻在他心底漾開一道溫柔的漣漪,化解稠黑的不安與惶恐。

其實就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而已。但淺意識彷彿並不滿足於此,抑或是那就要衝破心口的情感驅動著理智。他沉著了幾秒,周圍靜謐的只聽的見彼此的呼吸聲,好像在催促他打破沉默──

「……我想見妳。」

簡直就是大腦不經思考脫口而出的話語。他忽然遲了幾步才感到臉頰逐漸發燙起來,嘴巴不自然的對著空氣開闔幾下,想再說些什麼解釋卻沒來的及開口。

『欸?現在嗎?』

……這女人是神經大條嗎?搞得在那邊害臊的自己好像笨蛋一樣。不過這也是好事,她貌似不覺得剛才的話有什麼需要害羞的地方,那就順勢蒙混過去吧。

「沒事,我沒睡醒,妳繼續睡吧。」

『發生什麼事了嗎?伸太郎。』

他已經搞不懂這女人的思路了。看起來傻傻的,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人的情緒,剛才那句話她不會也感覺到自己在害臊了吧……

「……」

說有也不是,說沒有也不是,於是他選擇沉起眼臉不作聲。

『那我現在過去喔。』

「啊?!喂,文乃──」

『嘟──』

「……果然是笨蛋。」

盯著通話已結束的通知畫面,他抿抿唇關起螢幕,隨後一頭仰倒栽進了床鋪。柔軟的觸感逐漸消磨他的意識,他又漸漸闔上眼皮,帶著不再陰暗的飄忽心神睡去。

---

睡夢中的任何聲音都能輕易喚回人的意識。手機的震動聲讓他彈坐起來,他不用想也知道這時候會是誰打來的,沒看來人就按著記憶滑動接通鍵放到耳邊。

「妳還真來啊,文乃。」

『喔──姐姐果然是去找你了啊?』

「鹿……鹿野?!」

『我剛剛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姐姐躡手躡腳的下樓,果然是去找你了啊?』

「……才不是!」

『你敢對姐姐怎樣的話,小心我把你──』

「我才不會對文乃怎樣啦──!」

顧不得會不會吵醒桃,伸太郎一急之下吼完就掛了電話,心跳莫名鼓噪,感覺自己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睜大眼死死抓著手機,活像個受驚嚇的滑稽孩子。

然而沒過幾秒手中的東西再度亮起屏幕震動起來,他嚇了一大跳差點砸了手機,連忙握緊後確認來電人這次是正確的,便吐出一口安心的長氣接了起來。

「……喂?」

『我到了喔。』

「……妳還真來啊。」

『嘿嘿,快開門吧。』

「……喔。」

掛了電話站起身子,他故作懶散的抓抓一頭零亂的黑髮,踏著緩慢的步伐走到家門口,隱約看到門口兩雙腳的黑影,頂著一股詭異的緊張後轉動門把開了門。

「晚上好,伸太郎。」

「這也太晚了點吧。」

褐色的髮絲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亮麗,少女著一身純白的連身洋裝,像是睡衣又好像能當外出衣。明亮的褐眸富有活力盯著眼前人,然而男生只感到一股害臊,撇過視線卻阻止不了自蒼白肌膚上浮出的紅暈。

少女越是對他微笑他越是不自在,匆匆說了句進來吧就把對方領到自己的房間。

他並不是第一次讓少女進來,然而這種在這種詭異的時間來還是頭一遭。把少女送進房間,他伸手開了燈,看見女生蹦蹦跳跳的上了自己的床,他才發覺哪裡不太對勁。

一個女生半夜來自己家裡,這件事本身就十分詭異了,現在這個女生還一臉無害的坐在自己床上,從哪個角度想都非常奇怪。

「喂……文乃,妳半夜跑過來,鹿野他們不會擔心嗎?」

「嗯?沒關係的,我可是姐姐喔,只要回去的時候跟他們說聲就好,而且我可不忍心吵醒他們呢。」

語畢,她又綻開眩目的笑容,在少女帶點傻氣卻又清麗的臉龐上格外甜美。

美得彷彿都是一場夢。

再次憶起方才的夢境,他先是佇在原地頓了頓,直到少女喚他才回過神,挪步坐到床緣背對著她。

他不知道背後的人視線是否在他身上,只覺得這一切彷彿又變得不真實,卻又清楚明白不是幻覺也不是夢。

「那麼,發生什麼事了呢?伸太郎。」

他聽見少女這麼問。

過去他在夢裡聽了千百遍的聲音就在此時此地,將他拉回了現實。

她就在自己身邊,並沒有離去的這個事實。

「……我夢到妳了。」

「欸?!我……我嗎?」

「……嗯。」

「那……伸太郎夢裡的我……是怎麼樣的呢?」

他又沉默了。

然而少女也有十足的耐心,她知道他只是在思考,終究會給她一個答案。

「……妳……對著我說,『對不起』……然後……」

他又不說話了。但這次她看見他背對著自己低下了頭,似乎不願、抑或是無法再說下去。

他把五官埋在掌心裡,明明人就在身邊,那折磨他千百回的夢境卻過於龐大,屢屢將他拖進漆黑的谷底,向他訴說著她不會再對著自己展露微笑的事實。

巨大的哀傷令他忽略了床鋪窸窣作響的聲音,回過神來,他已被纖白的雙臂摟入柔暖的懷抱,少女垂在胸前的髮絲蹭的他想打噴嚏,隨後卻又吸入一陣女生特有的香甜氣息而作罷。

女生輕輕的拂著他亂翹的黑髮,向安慰難過的孩子一般輕柔的撫著他。

「我就在這裡喔,伸太郎。」

她柔和的一句話輕易的打破他內心所有的負面情緒,過去的種種夢境不再真實,他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心裡心心掛念的女孩就在自己身邊。

他不顧形象的伸手環住少女纖細的腰,好似要把累積太多的思念發洩殆盡,埋在她胸口偷偷的啜泣起來。少女垂著眼眸,手仍舊扶著他的髮絲輕輕安撫著他,就這樣接受著他的情感宣洩,一聲不吭的撫慰著懷中像個小男孩的他。

待男生總算平靜下來,沒來由的尷尬就這麼豎立了起來。

他現在是不是活像個變態?但突然掙脫好像會更尷尬,高度的IQ在此時卻完全幫不了他,只得在心裡不斷默念讓女生趕快放開他。

然而少女貌似完全沒有鬆手的意思,像個慈母一樣仍輕輕順著他的髮絲,雖令人安心又讓人心慌。

他不得已只好緩緩自她懷中抬頭,剛好對上她溫柔而放大數倍的臉龐,面龐之間的距離感覺還能蹭到鼻尖。

「……伸太郎?」

她用似有疑惑意味的音調喚他,過於相近的距離讓話語連帶著熱氣,令他意識迷亂,一股莫名的勁忽然湧上,他就使力讓女生向後躺倒,原本放在她腰上的手也轉而在她兩側用來撐住自己的身軀。於是少女就這麼抱著男生的脖子,在床上形成了很不妙的姿勢。少根筋的女生總算是第一次紅了臉,也顧不得自己掀起的裙襬,直勾勾的盯著身上人著急的詢問。

「伸……伸太郎?你怎麼了?」

「……不知道。」

男生的臉同樣紅成一片,明明已成年卻仍帶著青澀的面龐莫名令人疼惜,看起來還真像不曉得為何要推倒她。她忽然沒了羞澀,微微一笑便用纖長的五指拂上身上人滾燙的面頰。

「……伸太郎,你想做什麼呢?」

「……妳覺得我現在該做些什麼嗎?」

「呵呵,天才少年應該不用問我這個笨蛋吧?」

「……早就不是少年了。」

他閉起眼就往少女的唇上壓去,從未有過經驗的兩人都不知親吻是怎麼樣的、應該要怎麼做。他過了一會兒才抓到竅門,啟唇含住對方軟嫩的唇生澀的吮著。

用彼此的第一次試探了幾分鐘,兩人氣喘吁吁的對著對方大口呼吸,感覺身體在燃燒,對彼此的渴求也熊熊燃燒著。雖然該由男生來主導,那種片也看了不少,真正要實彈操作的時候身體卻僵硬的要命,連下一步都無從得知。

「……伸太郎。」

清甜的嗓音如今在他耳裡卻參雜了煽情意味,他死命壓抑著混亂的腦袋,遲了幾秒才將視線對上身下的人。

「我……讓你一直做著那種夢吧。」

突如其來的話題震懾了他。他忽然退去了緊張,專注的看向褐色的眸子,像是示意她繼續訴說。

「對不起呢,讓你痛苦了兩年。」

她漾開一絲微笑,看起來卻是那樣苦澀。

「──事到如今還說什麼啊。」

他深深對著她宣告著,他一直一直、曾以為來不及對她說的話語──

「今後妳只要,不要再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承擔,好好待在我的身邊就行了。」

他頭一次如此真切的對他人傾訴。傾注了對某人的思念,也傾注了早已積累多年的濃厚情感。

女生開心的笑了,那是對他的允諾。在不擅表達的男生再次感到尷尬而皺起眉頭前,女生捧住他的臉輕輕覆了上去。

「希望小孩會遺傳到你的智商呢。」

「妳……妳也跳太遠了吧喂!」

只要好好在你身邊就行了。

──那是相戀的男生和女生的幸福理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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