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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彼得潘

她,站在大門口,沉沉地吸了口氣,從小她就經常陪母親來到這裡探望她的一個朋友,一個外表逐漸老去,內心永遠在十五歲的男人。

如今她就快要死了,而這個人卻是她離開世上前最想見到的一個人,也許她跟母親和祖母一樣,內心有某個角落被她深深地觸動了。

可惜,她沒有女兒,不然又會有一個女孩子繼續來探望他,這人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溫蒂妳來啦!」那人看見她歡快地揮手,笑容看起來那樣地燦爛,彷彿一個年輕而活潑的男孩。

歲月在他身上,除了皺紋從沒有改變什麼,他不知道什麼是長大,也永遠不會長大。

「你最近好嗎?有什麼有趣的冒險嗎?」她看著男人問,就像過去的每一次。

「噢,真是太棒了,」男人臉上發出光芒,「前幾天我打敗了印地安人,上週我揍了海盜一頓,我還抓住美人魚……叮噹說你一定會喜歡。」

他邊說邊比手畫腳,還不斷朝著肩膀的方向和小精靈說話,而她只是聽著,雖然她什麼也看不到。

沒有人知道,海盜、印地安人和小精靈是如何出現在他腦中,但可以肯定除了那顆蘋果樹,其他人什麼也看不到。

一個活在夢裡的人,也是一種幸福。她想。

只是,以後他該怎麼辦,還會有人來看他嗎?

喉頭一陣乾癢,她用力咳了幾下吐出了一抹鮮紅。

「妳沒事吧?」他終止話題,擔憂地看著她,那樣的關心不是假的,可不是針對他,「萬一溫蒂受傷我會很擔心的。」

「你捨不得我嗎?」

「當然,」他點頭,「我們是朋友呀!」

「可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她微笑,「我就快要走了。」

她的身體狀況無人比她更清楚,也許是今天又或者是明天。

「走,」男人眉眼間透著困惑,「妳要去哪裡?這裡不好嗎?」

「呵呵,這裡當然好,可是我的時間已經到了。」她眼中透出幾分苦澀,「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可能再也不能來了。」

「沒關係,我會等你的,叮噹也一起喔!」他笑的,依然是沒心沒肺的那一種。

她突然湧上種報復的衝動,一直隱忍的話語脫口而出,「我不是溫蒂,其實溫蒂是我的祖母,她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了,之前陪你的是我母親妮娜,我叫夏可。」

戴著別人的面具活一輩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不懂母親如何做到,可至少,怎麼也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嗎?」男人愣了愣,痛苦地皺眉,但隨即又再次恢復了笑容,「再見了溫蒂,我會想妳的。」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母親過世前那複雜而矛盾的表情,這是一個活在夢裡的人,他的時間早已經靜止了。

「再見了,彼得潘。」她幽幽地說,轉身慢慢地走了出去,將那個人獨自留在了永遠的夢幻島中,而這一次他的世界不再有溫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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