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心理作用

我憎恨一個人,想戳破他偽善的面具,讓世人都好好看清楚面具背後的真相,無時無刻都幻想他如何墮落,俯視他可憐的樣子。

每天只在腦海中虐待他,想像怎樣和他嘴炮,然後怎樣推下他來一拳,甚至拿鋒利的武器──

可是。

我無法做到,因為我是膽小鬼。

生存在幻想中的膽小鬼。

那年六月的盛夏,和那個插班生扛上了。

「同學,我見你和其他人的關係不好,這樣的態度會影響你日後的工作。」

一頭烏黑的頭髮闖入我的眼裡,我沒想到今天的記憶會烙印在骨子裡。

「你誰啊?父母也沒有管我幾時輪到你發話?」我撐著頭看著窗外的景色,衝口而出的說話沒有經過大腦推敲,反正這個社會每個人都是個體,孤獨的存在,世界沒有我也會繼續轉,為什麼要對那些所謂的「朋友」獻媚?

「夜理書,你的同桌。」

「呿……還真中二的名字。」

「你呢?」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哦……金閔二,真二的名字。」

「滾!」

我搶回那本不知道幾時被對方拿走的手冊,碰我的東西簡直大罪。

「夜理書先生,我希望你以後不要過這條『楚河漢界』!」我用手指比劃著桌子之間。

叫夜理書的同學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時我的瞳孔縮小了,全因為他說了幾個字。

──真可憐。

四周的同學們開始留意這邊,我超討厭別人的目光,超討厭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的一刻。我猶如脆弱的紙張,他們是閃亮的鏡片,頭頂之上是殘酷的太陽。

頭腦火熱非常,嘭的一聲,我起來了;嘭的一聲,我離開了。

真令人大火的插班生。

那年肅殺的秋天,不滿持續昇華,每一天每一天也和那個插班生你嘲我諷,沒完沒了。

也許是心理作用,我覺得對方的態度是認真地諷刺我,那才是我最不爽的地方,從他口中所說的全部說話好像針對我。

例如我在作文中取得佳績,馬上被他評得一文不值,在他的眼中我就是個垃圾一樣。

我不喜歡被別人開玩笑或是取笑,正因為這樣的性格同時被人排斥,完全融入不到「自我中心班」中。

今年,該死的專題研習來了!而且是團體任務!

見到班上逐漸組好的小圈子,我本應對此事毫無感覺才對,心臟像被誰揪著,同時呼吸逐漸困難。

好尷尬。

以前都習慣一個人乘交通車到目的地,一個人拍照,一個人剪貼,一個人完成低分的專題研習。

這樣不好嗎?為什麼學校要來一個團體式專題研習?

「啊……現在還有哪些同學沒有組別?」

我撐著頭,望著窗,舉著手。

「閔二和理書啊!那麼你們一組吧!」

聽到那個倒霉的名字我一秒轉頭盯著旁邊舉手的淡定插班生。

「怎麼一臉煞有介事?」

「我倒霉!倒霉的人是我!」

我一下子倒在床上,側頭望日歷,明天就是實地考察的日子,不能再推遲一點嗎?

好煩。

那個人在其他同學面前超級虛偽。

笑著說什麼今天辛苦啦!其實是片面之詞。

笑著說什麼我的同桌雖然好煩,但是個好人啦!其實連我好的一面也沒見過,真心話根本只有前面那句。

笑著說什麼這句寫得不錯啊,但換成這樣比較好!其實在我面前炫耀不必如此間接。

偽君子同學根本是個影帝,在他人面前瘋狂做戲。

那些蠢材同學哪天被賣了還忙著幫他數錢!

偽善者的朋友真多,圍在他身邊的人數之不盡,他們一定在我背後說壞話吧……

我只是把自己誠實的話沒有過濾說出來,又有什麼錯的地方?

難道一定要把每句說話包裝得精美然後送給別人,就換來更多垂青?

這種包裝我用一生的時間也做不來,做不來的事不如不要做,一想到在別人面前獻殷勤……想死。

醜陋的笑聲回盪在房間之中,我無法避免,插上收音機,開啟電台節目,我才能換得一刻安寧。

電台主持人的聲音低沉好聽,我成為他的聽眾已經三年了,我迷戀這道聲音,所以我經常聽這個凌晨十二點的節目,因為這道聲音我才沒有做出不能控制自己的事。

遇上你的聲音,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謝謝你。

「各位聽眾,歡迎收聽『時間靜止器』,主持樂天,感謝所有聽眾深夜的守候。」

「時間靜止在今天晚上,樂天會陪著你們走心路歷程。眨眼之間,會發現已經凌晨兩點了,不知道你的時間有沒有被我靜止呢?」

今晚的主題是朋友──

誰願意放手/雙手空空怕會令人顫抖/

誰話過放手/等於將擁有當毒咒/

電話響起了,我摸著電話見到一個陌生的來電,好像把什麼事情忘記了。

「喂?誰?」

「你在哪?」

「你是誰?」

「今天是專題研習。」

「咳咳咳……我在乘交通,很快到。」

糟了,天不助我也,鬧鐘竟然壞了!以為可以在他面前炫耀啊!

一面嘲諷地看著他:遲到了啊?

可是這句說話!竟然是對著我說的!

「遲到了啊?」

「是啊。」本來到口邊的道歉都被我強行吞下去,那高居臨下的樣子讓我恨不得揍他,本來以為他會說多幾句垃圾話,但沒了。

我尾隨著他,打量他的私服,嘖嘖,真是一個普通又惹人討厭的文青。反而我的服裝就不一樣了,起馬回頭率99.9%,最後0.1%就是前面的傢伙。

「專題研習是影樓吧?」

「嗯,被埋沒在先進科技的美好。」

盡說奇怪的話,奇怪的話總有一堆人喜歡。這莫名的大火是什麼?

我突然想把這人撂倒,因為他所說的話毫無防備地闖進耳中!

──真可憐。

我可憐你妹啊!

「金閔二同學?」他望著我不明的舉動,握著拳頭不知道在呢喃什麼。

在他面前失態是我人生一大不幸!

「你怎麼會有我電話號碼?」

「問老師拿的。」

被老師出賣了……果然,只有死人才會乖巧。

下樓梯的時候,我多想一腳踹他,然後滾樓梯,這個空間設計不錯,只是外面的途人多了點。

「請問是『雨中影』嗎?」

「是!是的。」

以下的對話我沒有聽,標準的普通話使我愣住,和樂天的聲音這麼相似,我望向那神憎鬼厭的側臉,竟然有一點點的修正。

呸呸!一定是樂天男神帶來的心理作用。

「呆什麼?我們要走了。」對著店主笑臉盈盈,對著我一秒變臉,淡淡目光與剛才的良好態度完全不同,偽君子啊啊啊!!

「文化祭我絕對不要和你一組!」我沒想到那次的分工合作,我負責寫,他負責整理數據。我做專題研習以來,第一次出現了驚人的分數。

「絕對不要和你一組……為毛又是你!」我幾乎想把桌子翻了,和淡定轉校生的孽緣根本剪不斷!!

「我怎麼知道?」

「很好!我倒霉!我超級倒霉!」

因為組長把我們都約到308室,結果出現的只有我和他,等到黃昏出現才見到另外三位同學的影子。

一個說做作業忘了時間,圖書館老師提醒自己才記起今天要討論。

一個說上課睡了,然後被老師和同學們整蠱,起來時發現門都被校工鎖了,花了很多時間才出來。

一個說要補課……這個算了。

所以同學都是靠不住的生物吧,就算他們有什麼假藉口。

最後經過一番激烈討論,是王子咖啡廳,女生們真愛幻想,騎在白馬之上的不是王子啊!是唐僧!是唐僧!

「你看起來不怎高興?」偽君子問我。

「我不認識你,別來搭訕──」

「下雨了。」他打開黑色的傘子,首次覺得校服如此帥氣一定是我的錯覺。「進來吧。」

「絕對不會接受你的好意,偽君子。」最後那句說得極為小聲,在雨夜中不知道對方能否聽見。

我脫下背包頂在頭上,奔跑回家,不理會那站在雨中獨自撐傘的人。

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我望出窗外,白雪皎潔美如畫。

那個破文化祭我一點也沒有擔心,反正有點擔心會否燒壞腦子,身體的溫度依然降不下來。

想起床喝水的時候竟然聽見一道熟悉又欠揍的男人聲。

「伯母,我是來探望金閔二的。」

「探望……閔二終於有朋友了?」

「伯母?」

「對不起,開心到說不出話來……理書你就上去坐一坐吧!不好意思讓你見到我的失態……」

「等等,一旦傳染了你!」

「沒關係的,伯母。我身體強健。」

然後我就聽見煩人的上樓梯聲。

母親的聲音好像帶點抽泣,這絕對不是我聽覺有問題,因為我知道她一直很關心我在學校的生活,小學總是弄得滿身傷回家,中學少了但是內心的孤僻始終被她發現了。

「你來幹什麼?」

「擔心我們組的文化祭。」

「呿……」我不好意思把偽君子趕走,為了母親。

母親在樓下喊我把小食拿上房間招呼同學,等等啊!!我是病人啊!

不過算了,反正我也去樓下取水。離開的時候,我明明分附了對方不要碰房間內所有東西,我回來的時候竟然見到他用眼睛侵犯我的房間!

真討厭的打量,我想把房間消毒一次,抹去他的存在!

「吃完就快點滾。」

「根據維基的理解,我沒有做『滿口仁義道德,私底下行惡』的事吧?」

「如果我是偽君子,那麼你呢?」

穿著黑色毛呢外套的他欺身上前,披上黃昏之色的髮絲完美地襯托出慵懶的眼神,我握緊了冒汗的拳頭,如蛇盯著青蛙般使我不自然地產生恐懼。

我被逼到幽暗的牆角,他一手拍在牆邊把我困在曖昧的空間裡。平時我對他的腦補完全起不了作用,和他吵架再給他來一拳,頃刻之間,我的視線放在桌子上的美術刀,多想奪去那把刀然後來個完美犯罪!

只要踹開他,把奪過來的美術刀瞄準心口刺一下!不行!血會噴出來,窗口沒關好,母親在樓下!一大堆顧慮翻起巨浪快要把我淹死!

我做不出……最大的理由還是我做不出……

他的嘴唇貼近我的耳旁,現在的耳朵應該通紅一片了,能夠清楚地聽見他說的話。

──真可憐。

「可憐可憐!到底可憐什麼!」我一手把他推開,然後抓住他的領子,迫使他俯身與我的眼神對視。

「給我滾,不想見到你。」

「不想聽解釋嗎?」

「滾!」

我頂著沉重的身子坐下,我可是病人來的啊!你過來就是想說這些?偽君子果然是偽君子!給我去死啊!……死?

我馬上取過外套地連滾帶爬跑出去,忘記把這一區的事告訴他,夜幕降臨就是他們的時間!

母親聽見我的腳步聲,追也追不及,我估計她已經知道我想幹什麼了。

刺骨的寒風吹拂我的臉彷彿要在臉上留下血痕,即使刺痛也要追!不然……遲了一步或許是幾秒,他就會被殺死!

跑過大街小巷也不見他的身影,我真的非常擔心,因為他的人命我背不上。

那是我憎恨了六年的偽君子!不要死,就求求你!如果樂天聽見的話,求求你賜他時間靜止的力量吧!

在哪?到底在哪?

人漸多了,我也不敢做出太大的動作,免得別人懷疑。

見到了!

地上倒下了幾個人,他在應付一個人,另一人就從他背後下手!

還趕得到嗎!

……我不是很想他去死的嗎?為什麼追了出來?

動作比理智更快,以上的思想都在一瞬間拋棄。

我跑過去踢腿踹飛了那人的利器,利器在空中360度旋轉,以我僅限的時間抓住利器把那人釘在牆身。

我沒有傷害他,一個手肘把他打暈。

「這個,拿著。」我把口袋中的牌子拋到他手上,彷彿皇帝的免死金牌。

「你自己來這裡的!落得這個下場,我是不會道歉的。」我伸手把帽子拉低,蓋過我難以名狀的表情。

「為什麼要追出來?」他有點錯愕,沒有把太多感情表現在臉上。「沒有這個,你會死?」

「我可不想背負一條人命過日子。」我擦了擦鼻子,地上被對方打得不夠徹底的人說出了令我可恨的真相。

「大老爺的私生子,在這個盤地上有誰敢碰他們母子啊?」接近嘲諷的語氣和無法反駁的事實令我被月球的陰暗面迅速包圍,我的存在是如此骯髒不能忍!我瞪大了眼睛,一腳踩在那人的頭上,想做出更變態的事情。

「不如就把你的雙眼挖出來讓你自己咀嚼吧?」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口不擇言是壞習慣,那更是保護自己的牆壁。

「是真的嗎?」偽君子突然出聲。

「你說什麼?」我以為他是說私生子的事……

「挖眼。」

「你自己猜。」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和我是同一類人,有著相同的氣息。」

「如果我是偽君子的話,你就是膽小鬼,都因為心裡有道高牆而被迫做某些事,例如……」

「你的虛偽?」我道。

「你的毒舌。」他道。

我一腳踹開腳下之人,對方讓我更加討厭了。

討厭闖進我生活的人,討厭霸佔我回憶的人,討厭他的虛偽,討厭他最後的誠實。

校園祭那天,廣播器說了令我介意的字詞──畢業。

吵吵鬧鬧又一天想不到已經過了六年。

回想起來我和學校同學根本沒有留下什麼印象深刻的回憶,回憶中只有那模糊又清晰的臉龐,他的冷嘲熱諷霸道地佔去我六年的時光。

我坐在幕後梯架上掃著油漆,自從那事之後,我冷漠地斷絕所有與他的來往,他也沒找我,這不是應該高興的事嗎?我問著自己。

從中一開始就知道這所學校是讓我渾渾噩噩地完成政府的教育制度,因為自己的關係,不想認識可怕的朋友,不知道對方何時會出賣自己。

所以我憎恨任何闖進我的生活的人,尤其是那個偽君子。

但是、但是……

「你哭了。」這麼近、那麼遠的聲音出現了。

那人穿著帥氣逼人的王子裝,又是欠揍的聲音,我的手顫抖了。

「你老花又嚴重了。」我背著他擦眼淚,即使我知道泛紅的眼眶是不能掩飾。

「金閔二下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是點唱音樂噴泉,那裹是學校中每年大熱門的攤子。

「幹嘛?我還要去補救那牌子!」

「再等一會兒吧!」

--中二病同學為二貨同學點唱了一首歌。

--他說不想公開歌名,想把自己的心意好好傳達。

--時間靜止在這一刻!

--啊啊,這裡是這樣寫的!果然好中二!我讀出來有點羞恥啊!!

主持人放了歌,旋律帶我進入天上的銀河!真的把時間忘卻了。

也試過太衝動/大件事沒計輕重/

錯過悔過仍要衝/

音樂符號彷彿在天空中爆現,煙花易冷,但下一個音符又綻放在空中。

因為歌詞像是說我的過往,每句歌詞也使我快倒下,幸好扶住了欄杆……

我的形象都被偽君子看在眼內了!

如戴著面具去掩飾倦容/

迎著炮火也依然表情輕鬆/

「你的虛偽?」我道。

「你的毒舌。」他道。

怎麼現在就想起他好聽的聲音,竟然一點也不覺得討厭,反而……

如放下面具去也許面紅/

乘著晚風去追尋逍遙星空/

「臉紅耳赤了呢,真可愛。」

「你快去看眼科醫生!!」

我甩開了他接近的手,我還不能接受突然的事,驚訝的心情好像連頭髮都要被靜電電得豎起了!

「對不起,夜理書。」後知後覺,不經大腦衝口而出的說話,好像有什麼違背了我以往的態度……

「第一次從你口中聽見我的名字和道歉的說話。」那不是偽君子的微笑,不是我的心理作用,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充滿真心的微笑。

「我有說話要對你說。」他說。

「我不想聽。」我說。

他裝了個口型,說了三個字,加一個淡淡的笑容……

「你說不想聽,所以我沒有說出口。」他戲謔的笑容又出現了!

──希望能傳達那份心意吧。

會主持人的聲音重復了,這份心意宛如在學校中宣佈了。

我仍然不知所措,他一手拉過我,前往被我們遺忘的咖啡廳。

冬天過去了,春天又有多遠?

家裹的窗被打開,暖暖的風吹開了我的筆記本,寫樂天的電台節目那一頁,在下面有一行秀麗的字體。

多謝你,我的忠實粉絲,送上最真誠的祝福:早日康復。

回作家的PO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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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好看!!XD
up! up!
2015-06-06 13:25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
2015-06-06 13:55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