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門大頭的秘書佳佳把那疊檔案放在我面前時，我差點沒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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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作品？有沒有搞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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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同情的點點頭：「嗯哼，而且有擔保條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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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到合約最後擔保條款的位置，正常情況下那裡的數字是零，當代藝術景氣低迷已經好一陣子了，拍賣行不再願意輕易提供擔保，因為那意味著流標的狀況下，拍賣行必須付出擔保金額，自行買下那件作品，凡事都有例外，難得的作品，勢在必得的封面作品，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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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特殊關係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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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光是估價就已經太樂觀，擔保金額也超出理性，妳老闆簽這份合約前沒喝咖啡還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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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兩杯，我親自送上的。就是『老闆要他吐出其他作品』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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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這件過氣大師的超估作品，只是用來引誘藏家釋出其他搶手作品的釣餌，講難聽一點，這個擔保金額不過就是後段獲利必須預先支付的代價，不過看那金額，部門大頭的野心可不小，按照落槌加成的酬金算起來，至少必須高出這個擔保金二十倍以上才划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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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直接交給我是怎麼回事？」我瞟了眼正對著鏡子剔牙的首席拍賣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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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想讓妳先運作一下，看看有沒有標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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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拍賣會，標的物永遠是人，而不是作品，那意味著上頭要我先鎖定兩位以上可能買家，再由拍賣官深入「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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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我？」公關部門至少有十位人選，我雖然不是最糟糕，也不是最好，面對這樣一件作品，每個人大概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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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佳壓低聲音，湊到我耳邊：「總部那邊給大頭不小的裁員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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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是給我的最終測試：賣掉，便留下來，沒賣掉，就準備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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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口氣，想要大聲呼嘯：「什麼鳥工作！」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但離開這行，外頭有比較好嗎？這景氣，科技業放無薪假都已經放了十個月，我至少還有測試機會，該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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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拍賣會只剩一個月不到，這件空降作品不只要臨時擠進印刷在即的目錄，還要在那之前找到買主，這個測試，基本上可以說是直接判我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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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好？」我叫第二杯馬丁尼時，韓妮冷冷的問。她是這間酒吧的酒保，冷是她的招牌態度，只有我知道她這人其實挺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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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年沒上這裡喝酒，而且是一個人來，她竟然還記得我，這就證明了她的溫暖，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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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可以訴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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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聳聳肩：「妳可以說，我不一定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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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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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服務其他兩個客人，半晌後折回來：「所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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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接觸到和語氣差很大的溫暖眼神，那個，加上兩杯馬丁尼，讓我娓娓道出瞎忙了兩個禮拜，還找不到買主的那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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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機點，開出那樣的價錢，讓我變成傻瓜，好多人笑我，直接說我是個大外行，難怪這個案子會落在我頭上，真的好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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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現在面對一件太貴的東西，找不到人買。」跟酒保訴苦的第一個優點，是不需要交代來龍去脈，市場原理，反正他們就是會懂得妳真正想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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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說，就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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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說，妳可以這樣：為了保住工作，自己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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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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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妳認識人，願意為妳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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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裡──」本來想辯駁的話岔住，跟酒保訴苦的第二個優點，是他們記憶力總是出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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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酒吧是他帶我來的，事實上，他擁有這間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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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錢對老闆來說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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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場開幕酒會認識身為地產開發商的他，正確來說，是被無聊藝術品搞得快發瘋的他，看他的模樣，像在不知所云作品間遊蕩的迷失孩子，我忍不住上去解救他，卻遇見一個勇於對這些東西價值提出粗魯挑戰的傢伙，那挑起我的防衛心，找回淪喪許久的熱情證明那些東西確實值那些錢，一來一往的結果，他成為我的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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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句當年韓妮常說的話：征服這個大老粗的可不是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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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跟他說國外的企業會為了讓員工欣賞，而買藝術品，他當場嘲笑：「企業會拿出這個錢，一定是因為有利可圖，絕不是為了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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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企業沒有轉手賣出去呀，有些後來還成立私人美術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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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容忍的表情：「凡事都有程度差別，一個人可以熱愛藝術，但不會熱愛到上千萬，甚至上億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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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對，後來我們的關係進入另一個階段後，他開始從我口中聽到秘辛，在拍賣行可不只看到藝術市場的光明面，他很快的從我的玩笑中學習，並且運用在現實人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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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幫他處理那些不能見光的款項，便是透過一幅小小的沃侯招牌美元絹印。這讓他心花大開：「實在太妙了，咱們可以說是開誠布公洗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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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粗魯、狡黠，這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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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交易，喊出國內沃侯最高價，而他本來希望付出更高的價格，因為數字沒達到他要的標準，我不得不幫他找到另一個標的，這次是一件草間彌生的青銅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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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個南瓜送到他辦公室時，他噗哧笑了出來：「這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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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受辱的反譏：「價值兩千萬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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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次交易讓我成為部門裡大紅人，一下子竄升為部門老二，然而隨著我和他關係轉淡，我也被部門逐步冰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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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粗魯和聰明，像是黏人的蜘蛛網，常惹我惱怒不已，但又擺脫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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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他到歐洲出差的機會，我和他斷絕聯繫。換了手機號碼和手機，但舊手機裡的訊息卻悄悄的保留，那是他回國後傳來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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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妳。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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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妮看著我，我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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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妳不會要跟我說這半年他有多失魂落魄，這樣的鬼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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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舊十分性格的聳肩：「我不會那樣說，因為那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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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甚至讓我更懊惱。女人終究還是渴望有人為自己神魂顛倒，即使理智上告訴自己那人跟自己已經沒有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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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自己有打算吧？不然何必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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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和酒保訴苦有一百個優點，這最大的缺點，卻會讓人對他們恨得牙癢癢──他們只說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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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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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走，我跟老闆收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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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那句話，我乖乖折回來，把帳結清，順便給韓妮一張鈔票當小費，那個意思是：別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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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預展最後一天，我開始慌了，明天就是拍賣會，不要說兩個可以競標的買主，我連一個都找不到，只找到一堆恥笑，大頭們這招真狠，把我趕走前丟給我這個東西，讓我走到哪被笑到哪，挑明跟人說：老娘就是不專業。這麼一來他們可以確保我離開這裡以後不會太快在同行找到工作，也就不會洩漏太多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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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預展會場裡六神無主的踱步，腦子裡把所有可以聯繫的名單再過一次，或許可以問第二輪，從第一輪裡少數沒笑我的那幾個名字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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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錯，有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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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聲音，我抬起頭來，望進一對笑得同時存在無辜與狡猾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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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他站在那裡，若無其事的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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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的作品就是我的燙手山芋，想到我難得大方的小費，真恨不得要韓妮吐出來，但同時，我是怎麼了？為何會覺得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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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能言善道的『專家』變成啞巴了？這樣怎麼賣這些貴得嚇死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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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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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了比櫥窗裡的東西：「是這件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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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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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旁邊觀察妳好一會了，走來走去都繞著這一件，每次經過還會露出凶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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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變的揶揄讓我突然間鼻酸眼熱。「哪個傻瓜會用十年前的價格買只剩下不到一半價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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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錯了吧？它的價值遠遠不只如此，這十年來變動的不過是價格。」他刻意用我說過的話反諷回來，這又勾起熟悉的又愛又恨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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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這麼討人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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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改不了，又討人厭又傻，正好符合妳要找的對象，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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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為了我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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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女人就跟藝術品一樣，凡事都有程度之別，再喜歡都有上限，這個金額，唔，要我買回家放著欣賞，還真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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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女人的心，狠狠被捅了一刀，但身為承受壓力的小職員，這句話卻讓我歡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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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在這個金額不夠大，我需要至少高標三倍以上的數字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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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市場的玩家以為自己稱得上一擲千金了，在這些土地開發商眼裡，不過就是伴手禮等級的費用。說穿了，遊戲規則很簡單，為了取得某個權利，他必須付出一些代價，這個代價若直接以金錢傳遞，就叫賄賂，若附著在某樣物件上，就叫對價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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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我會幫他在事前選定標的物，捏造假的資歷，讓那樣東西的所有權屬於酬庸對象，然後他再參與競標將東西標下，事後順理成章的透過拍賣行支付費用給那個對象，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金錢的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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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的數字，就是必須支付的酬庸金額，當數字不夠大時，只要找另一個人在拍賣現場競標就行了，這部分問題不大，眼前真正的問題是……「時間不夠。」我說：「而且我還沒決定要不要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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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采熠熠的看著我：「不留下來，妳有可能待在我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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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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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口氣：「那我就必須買下這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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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何總是能辦到？遂行自私目的的同時，又把一切弄得像施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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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賣家，我用高標跟他買，這應該比擔保金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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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保金是低標的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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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內完成轉移文件。」他丟下這句話後，瀟灑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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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故意的，一方面給我時間思考，為去留做出最後決定，另一方面，他很清楚我的最後決定會是什麼，這意味著我非得用新手機聯絡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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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知道如何聯絡我，半年前牽扯不清的一切，又會重新開始。這半年來，我並沒變得更聰明，足以解決我和他之間無解的問題，也沒學會豁達，足以容忍他粗魯的風格，頂多，是因為孤單而變得蒼老一點，沒骨氣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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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口氣，我拿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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