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DARE?

1.

幾年前,我在網路上認識了一個人。

那時我的生活發生劇變,因為有他陪伴我,使我的傷痛稍微撫平了一些。

怎麼認識他的,我已經忘記了。

大概是透過「朋友的朋友」看到,覺得他很有趣,才寄了交友邀請給他吧。

而他也就這麼同意了。

他的朋友並不多,只有二十幾個,和有一千多個好友的我相較起來,顯得格外冷清。而且貼文內容往往十分陰暗,令人不明就裡。

他從來不用表情符號或顏文字,標點符號也都用全形,感覺挺冷漠的。

和他的言行舉止相符,他的暱稱就叫「吊人」,頭貼則是倒掛在樹上的屍體。

我對他更加好奇,決定和他打聲招呼。

「安安跟你說安安OwO!」

這是我特有的打招呼方式。我在臉書上的ID就是安安。

我等了很久,仍等不到他上線,只好先登出臉書,熄了燈上床睡覺。

第二天起床看訊息時,吊人已經回覆了。

回覆時間是半夜三點半。

「妳好。」

不錯的開始。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興奮的跳躍著。

「你都這麼晚睡的嗎?小心長皺紋喔!」

聊天列表明明顯示他在線上,但無論我怎麼等,他都沒有回覆,也沒有讀過我的訊息。

我只好先闔上筆電、慣性的抓起手機,出去吃早餐。

等我回到房間,打開電腦時,他已經回覆了。

「我不能太頻繁的使用電腦,只有這種時後才能用。倒是妳,整天掛在網路上才不正常吧。」

「沒辦法。我在這裡閒得發慌,也只能用電腦啊。」

這一次他也是隔了很久才回。

「這樣啊。無聊的話,可以看小說。人間失格看過了嗎?」

「啊,看過!不過老實說,雖然會覺得『我和主角相同』,有些地方卻怎麼也搞不懂。」

「沒錯,我也是。說到底,這也證明了我們和主角是不同的,只是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和他好像很相像罷了。」

「哈哈xD!」

漸漸的,我也找到和他相處的模式了。

他通常都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時間上網,例如凌晨或吃飯時間,每次都剛好和我錯開。

然而當我在凌晨上網想堵他的時後,他往往都不在線上,好像刻意避開和我同時間對話一樣。

然而從他和我聊天的語氣看來,也沒有討厭我的意思,或許是巧合或什麼特別的原因吧。我沒有想那麼多。

除了幾乎沒有同時間對話過這點之外,我們很談得來。

我們個性迴異,但是共通點也很多。我們都看過人間失格,並有相同的感想。喜歡的小說或電影類型也一樣,只要我說一部我看過的電影,他就能說出劇情大綱。當我說些其他人無法理解的話時,他總能馬上了解我的意思。

和他聊天漸漸成為我生活上的樂趣。

我隱隱約約察覺到,他好像開始信任我了。

認識兩個多月後,他說「叫我吊人挺疏離的,叫我小夏吧。」

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和我對話的那人是女人。

不過是男是女都好,她還是和我心意相通的摯友。

小夏。不知道是姓還是名?

為了不失禮,我也告訴他:「那麼妳也叫我初好了。初是我的本名。」

我已經習慣她會晚回了,所以就直接下線,睡覺去了。

隔天上網時,我看到了她的回覆。

「初……」

不知為何,雖然只是文字,我卻覺得電腦另一端的她很哀傷。

我有些奇怪的回道:「嗯,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她回答,語末罕見的加了個笑臉。

那天晚上,我在外面偷偷向朋友拿了一罐酒回房間喝。

本來是禁酒的,不過朋友用外套遮了起來,所以沒有被發現。

我不到一分鐘就把啤酒給灌完了,在床上發愣了一陣子後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惆悵。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斗大的雨滴撞擊在窗戶和遮雨棚上,形成令人煩躁的聲響。

我戴上耳機將音樂調到最大聲,耳機卻突然沒有聲音了,無論怎麼轉都沒辦法發出聲音。

「爛耳機。去死。」我憤怒的拿起剪刀把耳機線剪碎,回過神來,我手上已經只剩下耳機塞,其他部分已經化為碎末掉在地板上。

我嘆了口氣,將碎末清掃乾淨後登入臉書。

她在線上。

我安心的嘆了口氣,突然想告訴她那件事。

於是我的雙手告訴了她我悲慘的過往。

那年我十五歲。

處於叛逆期,成天跟朋友往外跑的年紀。

那天我和爸爸吵架了,生氣的爸爸打了我一巴掌。

媽媽沒有阻止爸爸,反而跟著爸爸一起對我說教,我想這是讓我最討厭的地方。

我哭著跑回房間,甩上門,並在內心想:要是爸爸媽媽可以去死該有多好。

我就這樣哭著入睡了。

半夜突然很餓,想起來吃東西時,媽媽也剛好起來了。

媽媽看到我,滿臉淚痕的向我說對不起。

我說沒關係。

這時,那件事就發生了。

啪嘰一聲,利刃刺進了媽媽的胸膛,她驚恐的瞪大眼睛。

這是我記得的最後一幕。

我昏過去了。

隔天醒來,家裡灑滿了鮮血,大概是媽媽到處逃竄,導致血到處亂噴吧。

我搖搖晃晃的走到爸媽的房間。

爸爸也死了,四肢保持著僵硬的姿勢,血染滿了整個床鋪。

而且我注意到,爸爸竟然哭了。

這種時後媽媽沒有哭,努力的想活下去,而爸爸則無力的哭泣,這大概也說明了女人在重要的時刻反而比男人堅強吧。

我想肯定很痛,否則爸爸不會哭的。

我茫然的向警方報案了,我身上的血跡嚇了他們一跳。

然而我並沒有看到兇手,只隱約記得事發經過。

他們到現在似乎還沒有抓到兇手。

要是我能記得點什麼就好了啊。

隔天,我帶著因為宿醉而疼痛的頭打開電腦。

她回覆了。

不是什麼同情的話語,也不是批判兇手的言詞,只是莫名其妙的淡然:「警察永遠抓不到兇手的。」

「為什麼?」我疑惑的問。

「因為我就是兇手。」

「哈哈,妳說笑吧w」

「沒有。我這人很嚴肅的。」

我笑了出來。逗我開心大概是她的本意吧。

我也沒有多思考她話中有幾分真實。

然而,最近我卻漸漸對小夏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例如有時後我打開臉書,進入的卻是小夏的帳號。

我問了她這件事,她卻回答:「我們不是交換彼此的帳密了嗎?妳可能試著用我的帳號登入了吧。」

但我看了我們之前的對話紀錄,找了許多遍都沒有看到這樣的內容。

如果不是小夏說的那樣,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我的房間是無法上鎖的。

說不定是她在我睡覺的時後偷偷進來了。在這裡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

我翻遍了房間每一處,連床底都檢查了,卻仍不見她留下的蹤跡。

我也只好暫時相信她的說詞。

她開始登入我帳號,用我的帳號發文。

雖然沒有證據顯示是她,但從語氣和一些打字的習慣,我直覺是她。

而且通常過了幾天又會像沒事一樣偷偷刪除掉。

「為什麼要登入我的帳號?」

「妳不是也會登入我的帳號嗎?為什麼妳可以我就不行?」

但我很清楚,帳號密碼這種東西我是不會隨便給別人的。

那麼她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還有一次,我問她的手機。

她也沒有隱瞞,很直接的就告訴我了。

我打了幾次,每次都失敗。

正要再撥一次時,我突然發覺──

她給的手機號碼,是我的手機號碼。

我質問她這是怎麼回事,她只是再次罕見的回了個笑臉符號。

我卻不寒而慄。

我明白她想告訴我什麼。

她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她擁有我的帳號密碼。

她還知道我的什麼?

我開始提心吊膽,感覺她好像無時無刻的在監視我。

說不定,她真的是兇手,直到現在還凝視著我──

但她卻好像沒事人一般,除了偶爾會若有似無的暗示我她知道我的近況,幾乎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本想刪她好友,卻回想起我們曾經那樣開心的一起聊天。

最後我決定忘卻這些異常,恢復了過往的朋友關係。

就像沒事似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

我們還是無話不談的、卻從未見過面的朋友。

護士小姐推開門,溫柔的朝我微笑。

「小初,吃藥時間到了喔。走吧。」

我「嗯」了一聲,關上電腦,起身走到她身旁。

她若有所思的回頭看向電腦。

「小初,跟小夏還好嗎?她最近怎麼樣了?」

「嗯,還是一樣有點難相處,而且總是很晚回訊息。不過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

護士小姐點點頭,還是溫柔的笑著,我卻突然覺得她有些悲傷。

接著,護士小姐再次開口:「那麼,小夏,妳跟小初還好嗎?她最近怎麼樣了?」

「我」垂下眼,搖了搖頭。

「她仍舊在自己的夢裡,不願清醒。」

「醫生,夏初還是沒有好轉。」

「這樣啊……那孩子還在跟網路另一端的自己對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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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榮精神病院

病歷

患者姓名:夏初

罹患疾病:重度人格分裂、暴力傾向

患者相關事蹟:

患者於2012年5月殺害雙親,經觀察確定該患者有暴力傾向,其並聲稱自己有「夏、初」兩個人格。

事發經過由「夏」敘述。在敘述中,「初」因為和雙親起爭執而用廚櫃裡的開山刀殺害了雙親。然而「初」卻堅持自己當時昏了過去,因此並未看到犯人。人格分裂症狀也由此開始日益嚴重。

已由屋中監視器畫面確認夏初即為殺害雙親的兇手。

然而因該犯人未成年,加上患有精神疾病,法院裁決無罪,故到此病院接受治療。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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