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伯伯有個很幸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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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一個雖然年紀老邁,身子骨卻仍硬朗的老母親;一個雖然是從印尼嫁來,但卻能說得一口流利閩南語的年輕妻子,還有三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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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伯伯是民國早期隨國軍來台的老兵,打過八年抗戰,並且在那場戰役中永遠的失去一條健康的右腿,可即使如此,還是常常看到他跛著腳,推著老母親母子倆一同去做復健,或者推著改良過的腳踏車,駝著他兩個比較年幼的孩子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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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靠著涂伯的終身俸和涂阿姨在餐館上班賺錢,以及大兒子在軍校每個月的補助,一家六口的小日子倒是過的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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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本姓鄧,夫家姓孫,所以我們還是喚她孫奶。孫奶只比涂伯大個十來歲。的確,涂伯不是孫奶的親生孩子,她的孩子在接獲丈夫戰死沙場時也離開了她,雖然歷經喪夫與喪子的打擊,可孫奶硬是撐了過來,帶著同為寡母的婆婆,婆媳倆就在眷村裡堅強的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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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她們的隔壁就搬來跛了一條腿的涂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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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奶與涂伯的故事在那個保守又封閉的年代,有些不光彩,就算只是鄰居間普通的送迎往來,可這寡婦鰥夫的,總會讓人戳著脊樑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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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管別人怎麼戳,他們兩人本著清白乾淨的良心,脊樑骨依然打的筆直,互動一如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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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變是發生在孫老太過世之際,明理的孫老太心疼兒媳一生從未改嫁,有意在臨終前將媳婦託給涂伯,可個性貞烈的孫奶不願,甚至打算跟著婆婆去,於是涂伯在孫老太病床前,嗑頭認了孫太做祖母,承諾將孫奶奉為親母,而之後的數十年,他做到了他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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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阿姨算早期普開放外籍新娘時就嫁來台灣的新媳婦,帶著滿身傷和明顯受虐的一雙兒女進了涂家門;涂阿姨的前夫有家暴的傾向,經商失敗後拋下一屁股的債就失去了蹤影,可想而知被遺留下來的妻兒在婆家並不好過,涂伯幾乎花盡了他的退休金才把她們母子三人帶出那會吃人的前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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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姨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她用她的後半生證明了這點,不但把孫奶奉做親婆婆侍候,對涂伯也是盡心盡力的,連對涂伯那時候在叛逆期的大兒子也是充滿耐心和善意的,她是真心真意要與涂伯做一家人,甚至願意替涂伯留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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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的是,涂伯在那場戰役中,失去的不只是一條腿而已,所以他當時的妻子才會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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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伯家的老大是他已故戰友的遺孤,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涂伯沒有讓那三個孩子改姓,疼惜他們一如自己的親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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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涂伯過世了,過世前妻子和所有孩子都陪在他身邊,他是帶著微笑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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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來的白帖上未亡人和子女欄是我們所熟悉的名字,而長孫那一欄孩子們都姓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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