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鬼談百景：大團圓

         我是一個公務員，每天晚上十點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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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薪酬雖然不錯，但每日都需要坐很久的地鐵，方可到達上班的地方，而且工作內容十分單調，唯一的樂趣是，坐在屬於我的靠門的位置，觀察車廂內形形色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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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妝扮嬌艷的小妹妹，十分青春嬌媚，然而上衣幾乎透明，裡面的黑bra完全顯露出來。這裝扮換做以前，肯定被人誤以為是風塵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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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過頭，旁邊是個被媽媽牽著手的小孩。小孩十分可愛，就像個鮮嫩嫩的紅蘋果，但細看了一下，為何身上一塊青一塊紫？像是被人用手生生的狠掐過，看著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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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小孩露出笑容，掏出一塊糖果遞給他。小孩子瑟縮了下，往他媽媽背後躲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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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歎了口氣，縮回手。我也曾懷過寶寶，要不是當時我們吵架，也許孩子就會生下來，然後事情就也不會走到那個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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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是黑而長的隧道，一盞又一盞的長明燈飛逝而過。說實話，我那唯一的樂趣也是十分短暫的，剩餘的大多數時間我都習慣性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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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拓？」頭頂忽而有人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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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幾乎條件反射地認出了這道聲音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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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所謂的唯一的樂趣，不是真的在觀察那些無關緊要的身影，而是在尋找他的影子，剩餘的閉目養神，耳朵其實也一直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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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道熟悉到伸手幾乎可以摸到的聲線，我等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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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頭，忍不住放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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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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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拓，你怎麼在這夜晚的隧道里？」他顯然很迷惑，「你不是很怕黑夜外出嗎？就算出門，怎麼也不通知我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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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他的迷茫，我心中瞭然，因此，安撫性地再次向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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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拓……你好像許久不這樣愛笑了。」他悵然低喃，聲音像是夢囈，「我最喜歡看阿拓笑了……看不見你的笑臉，就沒有辦法開心起來，一直一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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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下頭，看著鞋尖。胸口熱熱的，眼睛也熱熱的，突然之間，覺得淚水快要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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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拓你沒死真是太好了。」他的哽咽聲，也好似是夢到了傷心事   的人所發出的，斷斷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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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少年時，他總愛牽著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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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拓，我真的很想你。」後來，我們住在一起，就像一對幸福的年青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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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拓，我每天最喜歡的事就是夢見你，你是我的老婆啊，一起去超市購物，一起祝賀存摺裡的錢湊成整數，一起坐漫無目的地旅行，還有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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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淚掉了下來。我也，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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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時痛不痛？我當時真的是瘋掉了，一想到你被別的男人碰觸，就沒辦法呼吸……寶寶……沒你這麼幸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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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悔使他看起來可悲又可憐。「寶寶也和我在一起，我們一直在等你。」我拿出手帕，為他抹了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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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點站到了，請各位乘客準備下車……」地鐵廣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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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趕緊站起身。車廂內，陸續有人站在門口，準備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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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神卻仍在迷惘，彷彿並不明白，這也是他的終點站。他急切地想抓住我，好像我是那根最後的稻草，很快，他似乎明白過來，自己已不需要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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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拓，你會帶我回家嗎？」他看著我，像一條無助的小流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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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匆忙點了下頭，暫時沒空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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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隧道，很長很長，終於被我熬到了頭。現在，我快要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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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這一批「顧客」送去地府，今天的工作便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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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個開心的旅程吶，寶寶，爸爸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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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們的大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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