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信不信,由你

      「先生,請問要點……」櫃檯小妹老練的一邊整理桌上的東西,一邊用親切的口語說著。

      「我要來杯──溫暖我的心。」我說,手搭在櫃檯上。

      她停下手邊的工作,把頭抬起來。

      「嗨。」我對她揮了揮手。

      「齁──原來是你哦。」她說:「很愛耍我欸,白目。」

      「人生嘛,及時行樂啊!」我微笑看著她說:「嗯……妳越來越漂亮了哦。」

      她一聽,臉突然紅了起來。

      「哪有,別隨便亂說。」

      「還說沒有,臉都紅成這樣了還說沒有!」

      「好啦,別說這個了,現在還在上班呢。」她的口氣稍微正經了起來,又問:「你還是照舊?」

      我點點頭,比著靠近落地窗的位子,轉身離去,因為我發現這家店的老闆娘正好從廚房走了出來,避免她被嘮叨所以才快步離去。

      沒錯,我很常來這家店光顧,一個禮拜少則三、四次,多的話就是天天都來報到了,所以這裡的人我幾乎都認識,就像剛剛那櫃檯小妹是上上禮拜才來上班的,沒記錯的話她應該叫……那個……陳……欣儀吧。

      她讀市區某大學一年級,利用空堂的時間來這打工賺點生活費。

      認真說起來她算是正妹等級,但她沒有男朋友這點讓我非常驚訝。而欣儀來上班的時候正好都碰到我來這報到,幾次之後與她越來越熟,才開始交談,所以才從談話間得知她沒有男朋友這個消息。

      我想,你一定會猜我想去追她,對吧?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答案是不可能。

      雖然她有達到我心目中女孩的要求,但她給我的感覺就像妹妹一樣,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啊!

      所以有缺女朋友的啊,趕緊來這家店光顧,變成常客後,我想追她的機會可多的是呢。

      至於這間店確切位置在哪,我無法告知,但能提供一些線索給你就是了,台中、巷弄、招牌。相信你跟欣儀有緣的話,自然就會找到這地方,進而有些發展。

      啊……還有老闆娘其實人很好,只是她不喜歡新進員工在上班的時候與客人哈拉打屁,這原因我有問過,婷姐是說新來的就讓她們馬上讓客人聊天瞎扯的話,怕她們會養成不好的習慣,等到工作全部都會了,要聊在聊,但還是以不耽誤工作為前提。

      對了,婷姐就是老闆娘,只是我習慣這樣稱呼。

      然後這家店除了欣儀之外,還有兩個女孩在這上班,一個叫云云,另一個叫大美女。

      其中我與大美女認識最久,記得是我剛來這間店的第一天到現在,她都還在這上班,而大美女這暱稱也是她一定要我這樣叫,否則不會理我。

      但,她真的很漂亮就是了,至少是三個女孩當中最漂亮的,那……你可能又會覺得我這樣說是要追她?那麼……你這次可猜對了。

      畢竟我欣賞她已經有一、兩年的時間了,卻遲遲追不到手,她總是給我希望又給我失望,當我快放棄的時候,就會換她主動來聯絡,但就是不跟我交往,最後有次我忍不住了,我直接問她這個問題,並要求她一定要回答我。

      「為什麼妳就是不跟我交往啊?」這天天空不作美,從下午開始就飄著綿綿細雨,於是我開車送她回家,到了她家門口後,我把門給鎖住,一手捉著她的手。

      她輕笑了一下,轉過身來把安全帶給鬆開,深情的望著我說:「沒有為什麼,因為我覺得根本不需要。」

      「不需要……」我聽到後有些震驚,才發現原來我這段日子對她的付出都是白費了。

      忽然,她把身體往前傾,雙唇直接緊湊我嘴,我兩眼瞪大而她則是閉上雙眼,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抽離然後對著我微笑:「這樣……答案應該很明顯了吧?可以讓我下車了嗎?笨蛋。」

      一時間我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回事,只是聽她的話把鎖給解開,她向外撐起傘,回頭跟我說聲再見後,隨即雀躍的往家裡跳去。

      後來,她才告訴我,在不在一起跟是不是男女朋友不是嘴巴說說就可以了,而是心裡要互相認定彼此,愛著對方,這樣的愛就算不用說出口,用心也能體會得到。

      所以,我們從某個定義上來看的確是情侶就是了。

      倚靠在落地窗的坐位是我最喜愛的位子,可以透過窗戶看見街上的行人與景色,有些人匆匆忙忙;有些人則慢條斯理,有些人乖乖背著書包上課;有些人則是背著書包走進網咖……

      秋天是我最喜歡的季節,看著落葉從樹枝上輕輕飄下,微微的冷風無情的吹起落葉,頓時落葉紛飛,這景象是多麼詩情畫意啊。

      我把筆記型電腦打開放在桌上,待它開機完成前我走到外面,坐在店外面的小椅子上點燃今天的第一根香菸。

      隨著四處飄散的煙,腦海不禁回憶起一段往事,一段至今還無法相信卻親生經歷的事情。

      那天天空飄著細雨,滴答滴答的拍打在落地窗上,我坐在一樣的位置,思考著故事接下來的劇情,不斷在鍵盤上來來回回數十次,打了又刪,刪了又打,就是想不出來了,索性把咖啡拿起一飲而盡,然後走到櫃檯想再點一杯來喝。

      正當我起身快到櫃檯時,突然背後被點了一下,回頭發現是一位年紀與我相差不多的女人。

      「嗯?」我禮貌性的點頭。

      她神情看起來相當緊張,感覺有點不知所措。

      「請問……你是李皓銘嗎?」女子說完趕緊把頭低下,靜待答案。

      說真的,我很好奇她為什麼不把頭抬起來看,難道我有長得這麼恐怖嗎?

      「對,我是,請問妳是……?」但令我更好奇的是她為何知道我的名字?而她的長像也讓我感到莫名的熟悉,她到底是誰?

      當我在心中胡亂猜測同時,她,開口說話了。

      「我──」她語氣有些不安,「是……劉秀芸……」她遲了一會才又說:「你,記得我嗎?」

      劉秀芸,一聽到這名字腦海中突然出現許多關於她的回憶。

      這幾秒,我是愣在那,一動也不動,直到她的聲音再次喚醒我。

      「皓皓,你忘記我了嗎?」她見我沒有任何反應,伸手搖晃我的身體。

      不,我沒忘記她,反倒因為是她,讓我驚訝到無法及時反應。

      我搖頭。

      「不,我哪可能忘記妳!」我興奮的大叫。

      這舉動當然是換來婷姐白眼,而我見狀也馬上壓抑自己雀躍的心情。

      接著我邀請她到落地窗的位子,打算好好敘敘舊,我點了兩杯特調咖啡外,還特地點了店裡招牌的點心。

      「想不到妳還記得我啊?」我說,手指著自己的臉。

      「呵呵,當然啊,你根本沒有什麼變嘛。」她輕啜口咖啡,繼續說道:「想不到會在這遇見你呢,想想我們應該也有十年左右沒見了吧?」

      我把小麵包一口塞進嘴裡,猛點頭。

      「是啊,那時候妳們突然搬家,也沒留下任何聯絡方式,害我傷心了一段時間呢。」

      她聞言笑道:「是這樣齁,最好是傷心一段時間。」

      等等,突然腦海裡閃過一個畫面……

      我連忙開口問:「那劉秀敏呢?她怎沒跟妳在一起啊?」

      沒錯,我記得她們是雙胞胎啊,秀敏與秀芸都算是我的青梅竹馬,只不過有次她們突然搬家,便從此斷了聯繫。

      她們姐妹倆長得非常像,以至於害我常常搞錯,硬要說她們不一樣的地方,我想應該是……個性與講話方式吧,秀敏說話比較慢條斯理,十分文靜,秀芸的話就有些急性子,非常好動。

      坦白說,那段日子我有喜歡上秀敏過,但她們都不知情,本來打算告白,但因為她們突然搬家斷了聯繫,便作罷,現在想想,那段日子過的十分愉快啊!

      可是秀芸一聽到我提起秀敏,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哀傷,甚至發出微微地啜泣聲。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見秀芸突然悲傷起來,我有點慌。

      只見秀芸低著頭,不發一語,我隨即從旁抽了幾張衛生紙遞過去,她也只是輕輕地說聲謝謝後,繼續發出悲鳴的哭聲。

      過了一會,秀芸才把頭緩緩抬起,眨了眨哭紅的雙眼,帶點哭腔的說:「姐姐她……她……」

      說到這,她又頓了下,我急忙說:「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了嗎?」

      我激動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眼睛直盯著她看。我在等待她的答案,內心也在祈禱這不會是個壞答案。

      「她……住院了。」她擤了一下鼻涕。

      「住院?為什麼住院?是得什麼重病嗎?」我非常的著急想知道答案,所以我的手沒有離開過秀芸的手臂。

      秀芸閉上雙眼,直搖頭說:「唉,關於姐姐的事情我已經不想多說什麼了。」她順手從包包拿出一枝筆與一張紙,在上頭寫了幾行字,交給我,並說道:「照著這個地址去,你就能找到姐姐了……」

      而她,依然沒有停止啜泣的聲音。

      我很疑惑,為什麼秀芸不想提起秀敏的事情,只給我一張紙要我自己去找秀敏,這中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於是我再追問她一次,得到的結果還是一樣,秀芸僅僅搖頭說不再多說,剩下的就得靠我自己去印證,否則她說說了也不一定會有人相信。

      之後,秀芸說她要到化妝室補妝,稍待一會,她從化妝室走出來時,又說她等等還有事得先走了,於是我們互換手機號碼,並叮嚀彼此記得常聯絡,才與她道別。

      看著手上的這張紙,仍然感到十分困惑,上頭的地址雖然離這間店有段距離,但那醫院名稱卻寫著療養院,這才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秀敏怎會在那種地方?是得了什麼怪病了嗎?還是……?

      算了,與其坐在這空想不如直接去找她。

      我迅速把點心與咖啡吃完後,簡單的收拾一下桌面,便開車前往秀芸給的地址。

      一路上仍然在想秀敏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為何會在療養院?

      還沒搬家前,我們經常玩在一塊,秀敏個性雖說文靜,但只要一玩瘋也是很瘋的。

      所以那時候與秀芸、秀敏相處的時光,可以說是非常歡樂,處處充滿笑聲。

      想到這,我重踩油門,奔馳於往療養院的路上。

      大約開了約一小時左右,才到秀敏所在的療養院前,我隨便把車給停在路旁,小跑步到門口

      療養院位在較偏僻的地方,除了一旁的山壁跟幾戶住家外,環境稱得上算是寧靜。

      往裡面一看,櫃檯站了一位護士,還有幾位護士匆忙地走來走去,手上東西也是一樣換過一樣,正當我還在猶豫時,突然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先生,找人嗎?」是一名推著輪椅的護士,輪椅上頭坐著一位年邁的老人。

      「嗯。」我朝她點點頭。

      「請問找誰呢?是家屬嗎?還是?」護士推了推臉上的眼鏡。

      「劉秀敏,我是她朋友。」

      這時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突然咳了幾聲,像是要對我說些什麼,但他的身體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我看了老人一眼後隨即把視線移到護士身上,並微笑道:「不知道能否讓我見見她?」

      老人又咳了幾聲,對我搖著頭。

      見狀又問:「這老先生是不是想對我說什麼啊?」吞了口口水才又吞吞吐吐的問:「劉秀敏,應該還在這吧?」

      面對這些問題,護士走到我身旁,拍拍我的肩膀說:「放心,劉秀敏還在這。至於那老人我想是想警告你吧。至於見她的話,當然沒問題,只要你確定真的要去。」

      護士的回答令我感到十分疑惑,老人想警告我什麼?還有為什麼見秀敏還得「確定」是否真的要去?

      竟然都來了,一定要見到人才走啊!

      「嗯,我確定,能麻煩護士小姐帶路嗎?」我說,心情異常緊張。

      護士瞧了我一眼,搖著頭再問:「確定?」

      「麻煩了。」我點頭。

      「那跟我進來吧。」

      護士把老人一同推進了療養院內,與另外一名護士交頭接耳後,把輪椅交給她,便領著我去找秀敏。

      護士帶著我繞阿繞,感覺越走越接近療養院的深處,甚至走的時候還能聽到一些病患在哀嚎、奔跑、吼叫……各式怪異的現象在這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樣,於是我又陷入了沉思。

      那麼秀敏是瘋了?還是半身不遂?假如是瘋了,那又會是怎麼造成的?半身不遂的話還比較能理解,但只是半身不遂的話,又為何不回家受家人照顧?就算沒了家人,秀芸怎可能拋棄自己的姐姐不顧?反到讓她住進療養院?

      百思不得其解啊……

      當我回過神來時,感覺是到了療養院的深處,眼前只有三間房間,三間房間並不相連,一間在中間,兩間則左右對立。

      「喏,就前面那間。」護士指著中間的房間說:「我在外面等你。」

      我禮貌性的朝她微笑點頭,進去前,看見房外的門旁掛著「劉秀敏」三字,那應該不會錯了,便逕自走了進去。

      推開門後,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我無法相信……

      雖說裡面擺著一張潔白的床,床邊還有一個小櫃子,但因為沒有窗戶的關係,裡面顯得有些昏暗,但靠著天花板那盞不太明亮的燈,還是能勉強看見四周環境。

      定眼一瞧,床上躺著一位骨瘦如材的人,假如沒說這房間只住秀敏,或許我會認錯人呢,因為她……現在根本沒有擁有一個正常人的氣色與身材。

      臉頰削瘦,顴骨突出,氣色死白,兩眼無神看著天花板,嘴巴還微微張開,能分辨出她的地方我想就只剩那頭長髮吧。

      此刻房內的氣氛顯得格外凝重,上頭的吊扇也發出唧唧的聲響,感覺隨時都會掉下來似的。

      然後某種怪異的味道撲鼻而來,害我趕緊用手遮住鼻子,四處察看後才發現,在床的周圍有灘看起來像水的液體,旁邊甚至有幾塊已經黑掉的東西,嗯……這股味道參雜著尿騷味與屎……味,令人做噁。

      老舊的房間、凝重的氣氛、怪異的味道以及一位不像人的人……

      到底是怎樣一回事?能讓一個記憶中好端端的女孩,變成如今這副德性?

      抱著忐忑不安的心,邁開步伐,緩慢地朝床走去,而秀敏似乎還沒發現……我的到來。

      我小心翼翼的繞過路上的障礙物,到了床邊,我輕聲的呼喚她的名字。

      「秀敏……秀敏……」我說:「妳……還記得我嗎?我是皓皓啊!小時候妳的青梅竹馬也是鄰居……還記得嗎?」見秀敏沒反應,我在她眼前揮了揮手,但她的眼睛卻連眨都沒有眨過,直直望著天花板。

      「秀敏……秀敏……」

      我繼續叫著她的名字,並且伸出手去搖晃她的身體,但她始終沒有對我的動作與聲音產生反應。

      約莫一會,秀敏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開始大叫。

      「不!我不是故意的……」

      「啊!我真的……抱歉……」

      「嗚──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情緒高漲又立即大哭,讓我有點驚慌失措,也讓這房間又添了一股不自在的氛圍。

      秀敏用雙手摀住臉,低聲悲鳴著。

      正當我開口準備再次叫她名字時,秀敏突然把手移開,上半身離開床,轉頭用著充滿憤怒的眼神瞪著我。

      秀……敏,但我根本沒能喊出口,因為我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正襲上我的胸口。

      秀敏為何要瞪我?這是我第一時間的想法,而還沒想清楚前,秀敏的舉動更讓我往後退了幾步。

      只見秀敏緩緩起身,瘦巴巴的雙腳踩在地板上,也因頭髮凌亂的關係,看不見她的雙眼。

      秀敏,是不是感受到我的存在了?

      於是我鼓起勇氣,再次開口說:「秀敏……妳,」

      話還沒說完,秀敏突然衝了過來,以熊抱之勢把我壓倒在地上。

      冷汗直流,心跳加快,我真不知道她等下會做出什麼驚人舉動,也怕一動一推會惹怒她,所以我只好雙手握拳靜靜地等以防萬一。

      這時秀敏的臉朝著我,依稀能看見她的眼角正在流淚,而她也只是靜靜地、靜靜地把我壓倒在地上,不發出任何聲音。

      彷彿時間已經靜止,周遭只剩下吊扇唧唧的聲響,連秀敏的哭聲都停止了,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現在的我仍然摸不著頭緒,也還沒問到事情真相,但想了想,問秀敏有何用?她現在整個人怪裡怪氣的,問了我想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吧。

      忽然,秀敏有了動靜,她開始發出詭異的笑聲,那種讓人聽得會毛骨悚然的聲音令我渾身發麻。

      秀敏的笑聲忽高忽低、忽長忽短,最後她用一隻手撥開長髮,眼神兇惡的盯著我瞧。不知是不是燈光昏暗的關係,我看見她眼白的地方竟然是紅色,而且非常鮮紅,這一看讓我雙手有了反應,卻被一股力量給壓了下來。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秀敏有一搭沒一搭說著。

      「都……是妳,是妳……是妳啊……」

      她的情緒變化很快,一下悲、一下怒、一下樂……

      「對啊!對啊!就是這樣呀!」

      我卻連動也動不了,感覺我的身體就像是被重百斤的東西給壓住似的,使不上力氣,連呼吸都開始變得有些困難。

      「秀敏、秀敏,妳還記不……記得我啊?」我勉為其難的開口。

      秀敏先是笑一笑,然後眼睛瞇成一條線說:「記得啊,記得啊。」

      「記得?那我……是……」

      這次一樣,話還沒說完,我的脖子就被秀敏的雙手給掐住,呼吸更加困難,甚至感覺會危害到自己的生命。

      我拼命掙扎,雙手不斷垂著地板,想吸引外頭的醫護人員注意,但效果並不怎麼明顯,我敲越大力秀敏就掐越用力。

      當我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模糊,就快失去意識的時候,聽見碰的一聲,那股重量與痛楚感隨即消失,我往後移了幾步,乾嘔了幾聲,才用手撐著地上爬了起來。

      而那痛苦的感並沒有立即消失,整個腦袋也有點昏昏沉沉,視線也因燈光的關係有點模糊。

      我杵在一旁,邊拍自己的腦袋邊揉著眼睛,試著讓自己狀況好一些。

      當視線變得較清晰時,才發現衝進來制止秀敏的除了原先的護士外,還多了兩個,現在秀敏正被她們壓制住在牆的另一端,但她仍然一直掙扎抵抗。

      我大口大口的吸氣吐氣,先前那位領著我到這的護士身體轉了過來,但當她轉過來正朝我這走來的時候,秀敏掙開束縛衝了過來,而當我想開口叫護士小心時已來不及,秀敏一把推開護士衝了過來,我下意識閉上雙眼舉起雙手準備抵擋衝擊。

      咦,怎麼身體沒有感受到衝擊力,反倒是有股暖意包圍著我。

      我睜開雙眼,只見秀敏依靠在胸膛,閉上雙眼,緊緊抱著我。

      這……這是什麼回事?但這感覺怎那麼熟悉?

      這是秀敏的「感覺」吧?那種最初的感覺……

      「秀敏……妳還記得我嗎?」我輕聲在她耳邊說著。

      秀敏抬起頭來望著我,閉上眼點頭小聲說道:「嗯。」

      「那……妳怎……」

      又一樣,我還沒把話說完,秀敏把我頭壓低,在耳邊輕輕地對我說:「謝謝。」

      謝謝?為何要向我道謝?心中早已被疑問堆滿,想開口問秀敏發生什麼事情時,她卻又被架離開我身旁,那位戴著眼鏡的護士只是推推眼鏡看著我說:「先生,不好意思時間到了。」

      接著她就推著我離開,當門要關上時,我從隙縫中撇見了秀敏最後的模樣,她面帶微笑的朝著門縫看,與先前剛進門時不同,她眼中充滿感謝,表情也十分親切。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循著原本的路離開醫院,心中早已下了一個決定。

      那便是……

      把整件事情給弄清楚!

      回到咖啡廳,點了杯咖啡讓自己情緒安穩些。

      婷姐從廚房走了過來,遞上咖啡並與我閒聊一會,才又離開到廚房內做事。

      我啜了口咖啡,閉上雙眼往後靠在椅背上,努力想在這之中找到些蛛絲馬跡或是有何關聯性,但仍然想不出什麼東西來。

      忽然腦中閃過一個畫面,立即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從包包裡把手機給拿出來,迅速在上頭找出秀芸的電話。

      按下通話鍵,嘟嘟聲響起,靜默一會,一位口氣聽起來有些滄桑的女人開口說:「喂,你好,請問你是……?」

      這聲音,不是秀芸啊……會不會打錯了?

      「喂,妳好,請問是秀芸嗎?」

      女人沉默了半响,才再度開口回話:「秀……芸啊……」

      說完,她嘆了口氣。

      這口氣也讓我產生疑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趕緊追問:「秀芸她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了嗎?」

      女人又嘆了一口氣,這口氣比剛剛的還長。

      「可不可……」

      我開口說到一半,就被女人的話給打斷。

      「我不知道你是誰,只是你為什麼要找我的女兒?有什麼事嗎?」

      女兒?那這位不就是趙阿姨!

      「阿姨,是我,皓皓啊!」我說:「妳還記得嗎?小時候常常跟妳女兒玩在一塊,同時也是鄰居。」

      「皓皓?」阿姨似乎思考了一下,才說:「哦──我想起來了,就那個整天跟我女兒膩在一起,連玩芭比娃娃也吵著要玩的皓皓啊!」

      「哈哈哈,阿姨真是討厭。」我笑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其實還滿佩服阿姨的記性,竟然能把我記得這麼清楚,我想應該真的是小時候太常跟秀芸與秀敏玩在一塊的關係吧。

      「咦,那你怎會有阿姨的手機呢?」阿姨問。

      「這……是秀芸給我的啊!」我說:「我也很好奇怎會是阿姨妳接而不是秀芸呢,她去哪了嗎?」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啜泣的聲音,等等、阿姨怎在哭?

      「阿姨……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問。

      「你……說號碼是秀芸給你的?」

      「嗯,對啊,秀芸給我手機之後,還要我去療養院找秀敏,對了,秀敏為什麼會在療養院啊?」

      不太敢問阿姨為什麼哭泣,畢竟這會讓我感覺有些奇怪。

      然後,陷入了一陣沉默。

      阿姨不講話,我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些什麼話。只好靜靜地聽著她啜泣的聲音,等待她的回答。

      這也讓我原本鬆了一口氣的心情,變成十分緊張,整顆心揪在一起。

      一會,阿姨才緩緩開口:「秀芸與秀敏……她們都過世了,而且過世好長一段時間了……」

      說完,阿姨放聲痛哭。

      什麼!哪有可能?那是誰跟我交換電話?在療養院我又看見誰?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阿姨一定是在開玩笑!

      「不……可能吧?早上才剛見過面而已,怎可能會過世……」緊握手機的手開始顫抖。

      「阿姨……這……玩笑……不好笑……」

      「我沒……」阿姨哭著說:「開玩笑……而且……這……能開玩笑嗎?」

      聽到這,一股酸意湧上心頭,鼻子酸酸眼睛澀澀,嗯……我也哭了,而且是嚎啕大哭的那種。

      後來,等阿姨的情緒較平穩後,阿姨才慢慢地把事情一一的告訴我。

      而我也全神貫注的聆聽,接下來阿姨所說的來龍去脈。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本來是該寧靜的凌晨,卻被一陣聲響給劃破。

      秀敏聞聲睜開疲憊的雙眼,只見妹妹從床上爬起,而那聲響正是妹妹腳踏到木質地板所發出的。

      秀芸已不是第一次夢遊了,所以秀敏看了一眼後,便又把眼睛給闔上,準備進入夢鄉。

      她知道,妹妹的夢遊通常沒有很久,就會乖乖地爬回床上繼續睡,所以才會如此的放心。

      幾分鐘過去了,秀敏突然聽見樓下玄關的木門打開的聲音,此時她才驚覺不對勁,馬上從床上躍起,關上房門跑下樓去。

      一到樓下,玄關門半開,寒風從外灌入,讓秀敏打了個哆嗦。

      「慘了,妹妹跑出去了,要把媽媽叫起來嗎?」她心想,但從門縫中,秀敏依稀能看見秀芸的背影,所以便放棄把媽媽叫起來這個念頭,從衣架上取下了件薄外套披上,將門關上。

      寒風刺骨,秀敏打了個噴嚏,卻也沒能引來秀芸的注意。

      一路上,秀敏跟著秀芸後頭,也不斷的叫著秀芸的名字,但秀芸始終沒產生任何反應,只是一昧的往前走,而擔心妹妹的秀敏,見此狀當然放心不下,她也曾試過拍打秀芸,但一樣沒反應。

      秀芸從頭到尾緊閉著雙眼,頭低低的往前移動,移動的方式就像電影中所看見的喪屍一樣,類似有點拖行的方式在移動。

      不知走了多遠,秀敏逐漸感到疲憊,雙腳也感到越來越沉重,可是秀芸的速度絲毫沒有減弱,於是秀敏離秀芸大約有三台車的距離。起初,秀敏還會邊走邊喊妹妹的名字,但到後頭,秀敏開始口乾舌燥,便放棄喊妹妹名字的念頭,選擇默默跟在後頭。

      其實,秀敏跟到一半有想過放棄,想折返回家告訴媽媽,但又怕一折返妹妹發生意外,或是找不到妹妹,所以就把這念頭給打消。

      又過了一段時間,只知周遭的景象逐漸被田野小路給取代,附近住家也越來越稀少,但秀芸仍然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也因這段路途有段距離,加上剛睡醒,秀敏疲憊打了個哈欠,忽然一個失神,妹妹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秀敏心想,心急如焚的她開始向前跑,到了一個雜草叢生的地方秀敏停了下來,眼前的雜草幾乎都長的比人還高,她正猶豫著是否要穿越這裡去尋找妹妹,且這景象也讓她心生畏懼。

      然而,在四周十分寧靜下,她聽見眼前的叢林內,發出稀疏的聲響,像是把草往旁撥開的聲音,於是秀敏戰勝心裡的恐懼,伸手將草叢撥至一旁,踏了進去。

      循著聲音前進,最後秀敏來到一個小空地,空地上有一個大坑洞,而妹妹就蹲在坑洞旁,雙手不停在坑洞裡的擺動,不知道在挖什麼東西似的。

      秀敏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她猶豫了,不知是周遭陰森的景象令她感到恐懼,抑或是寒風吹動雜草所發出的颯颯聲讓她遲疑。

      但,真正的原因應該是面對眼前這位親妹妹的所作所為吧?

      「妹妹,到底在挖什麼呢?」秀敏碎碎念著。

      心一橫,她越過雜草,筆直的往秀芸所在處邁進。

      不過去還好,一過去不得了。

      到妹妹身旁後,秀敏把頭往坑洞裡一探,嚇得叫了出來。

      大坑洞裡放著一副棺材,那還不打緊,重點是它並未闔上,白骨外露的模樣讓人看了發寒,也難怪秀敏看了之後會跌坐在地上。

      「啊……」秀敏張開嘴巴想說些什麼,卻因驚嚇過度的關係,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時她發現一旁的妹妹停止動作,緩緩的把頭轉向自己。

      但,秀敏卻被眼前的妹妹嚇得,連忙用手輔助腳往後移動了好幾步。

      「不……」

      此時的秀芸,眼白成異常的鮮紅色,面露兇光的瞪著秀敏,她慢慢的把身體轉向秀敏,才發現秀芸手上拿了一把利刃。

      秀敏見狀,也只是發出啊的聲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頓時,恐懼感纏繞著秀敏,正當她對妹妹的行為感到不解時,秀芸開口了。

      「嘻嘻、陪我玩嘛,來,陪我玩。」

      秀芸站了起來,伸出左手對秀敏招了招手。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只有白癡會乖乖的過去,所以秀敏不是白癡,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雖說這情形已讓她從腳底麻到頭皮,且全身不停顫抖,但她仍然用手撐著地板,勉強站了起來。

      恐怖、畏懼、死亡──

      「妹……」秀敏好不容易擠出這一個字,想試試看秀芸會不會產生反應。

      可是秀芸卻像是沒聽見似的,並沒有理會秀敏,她往前踏了一步。

      這舉動讓秀敏不自覺得往後退了一步。

      「嘻嘻、快來陪我玩嘛,來啊。」秀芸再次開口。

      然後,秀敏又退了一步。

      不知為何,或許是後退這舉動讓秀芸態度突然轉變。

      「嘻──」秀芸低下頭,遲了一會才又把頭抬起,對著秀敏怒吼:「竟然妳不陪我玩,那就──」

      說完,秀芸咧開嘴冷笑,立刻揮刀向前,秀敏當然拔腿就跑。她越過草叢,一直奔跑、一直跑,此刻的秀敏感覺不到任何疲憊,只覺得自己停下來會被妹妹給殺害,所以她沒回頭的一直往家的方向衝刺。

      一會,秀敏終於來到家門口,一進門立刻把門給反鎖,大口喘氣。

      她也沒有多作休息,立馬跑上二樓準備告訴媽媽剛剛的情況,但當她上了二樓,經過自己與妹妹睡覺的房門時,她赫然發現門是半開的,不對,秀敏記得自己出門有把門給關上,她便停下腳步往裡面一探。

      映入眼簾的景象,令秀敏崩潰,她就像失去理性的猛獸,喪失意識。

      說到這,阿姨忍不住又哭了;而我聽了也感到十分訝異,同時更好奇接下來的發展。

      「阿姨,對不起,讓妳又想起不開心的事情。」

      「沒關係、沒關係。」阿姨擤了個鼻涕,才繼續說下去:「剛剛那些事情,都是事後秀敏告訴我的。而我所看到的並不是這個樣子……」

      清晨,我正打算起床上廁所,經過秀敏她們的房間時,發現門竟然是半開的,本來是打算將門給關上,但接近房門準備關上時,突然有種噁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於是,我將門給打開,一打開便癱軟在地上,差點暈了過去。說真的,眼前這種景象實在讓我無法相信,你知道我看見什麼嗎?我看見秀芸胸口插了一把刀子,渾身是血的躺在床上,雙眼上吊,表情驚恐,死狀悽慘。

      本來以為是強盜殺人案,但我錯了,哪有可能強盜殺人只殺妹妹不殺姐姐的?我看見秀敏蹲坐在角落,雙手沾滿血跡,表情呆滯望著秀芸。

      我馬上衝向前抱住秀芸,直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然後她說的就像剛剛所說的那樣。

      但,怪的是,我在秀芸身上發現除了血跡外,她褲襬的地方還沾了許多泥濘,穿在腳上的鞋子更是髒的可以,還有她雙手指縫間有泥巴附著著,連指甲也是卡了一層厚厚的泥土。

      至於秀芸會不會夢遊,這點我是沒有發現,但秀芸那時候死在床上時,依秀敏一開始的說法,應該會像她一樣全身髒兮兮,可是她身上不管是衣服、褲子,甚至是手腳,都乾乾淨淨的,不像是有出門過。

      所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我並不瞭解,只知道那時候是該冷靜下來處理這件事情。

      我強忍著眼淚,把秀敏抱去客廳,獨自一人清理房間,我把秀芸用黑色大垃圾袋裝著放置一旁,被單、床墊……等有沾到血跡的東西,通通拿去後院放火燒掉。

      我沒選擇報警處理,是因為我怕這樣會失去秀敏。

      而秀敏也只把過程講過一次,接下來,她精神開始出現異常。

      這也就是我們突然搬家的主要原因。

      幫秀芸辦了個簡易的喪禮,好讓她入土為安;秀敏則是因為這件事情打擊太大,被我送進療養院,原本期待她的病情能夠好轉,但卻發生另一件憾事,就在秀芸過世的七天後,秀敏在療養院割喉自殺了。

      其實,我一直很自責,很對不起她們姐妹倆,我本來已快活不下去,也有輕生的念頭,但就在準備上吊的那一刻,我看見了她們姐妹倆出現在我眼前,向我揮揮手道別,秀芸對我說:「媽,別自責了,好好的活下去,我不怪姐姐了,因為她現在就在身旁陪伴著我,她知道她錯了,不應該這樣,所以請您別再擔心我們了,對不起,是我們不孝,好好保重啊,媽。」

      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幻覺,只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綁在上頭的繩子已斷,所以我想,或許是她們姐妹倆救了我這條老命吧,便獨自努力活到現在。

      「很離奇吧?」阿姨說:「其實這件事情我還是第一個對人說呢,畢竟這麼扯的事情說出來應該也沒人會相信吧。」

      阿姨就像是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讓我感覺到她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嗯,滿不可思議的。」我說:「阿姨,不知道她倆個現在葬在哪裡?」

      阿姨把地址告訴我時,我嚇得說不出話來,因為那是秀芸在咖啡廳抄給我療養院的地址。

      後來,我準備一些牲品到阿姨所說的地址,跟我之前所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到了那裡,只有一間透天的舊房子,房子旁有個花園,花園內有兩座墓碑,當然,一座是秀敏,一座是秀芸,而旁邊的舊房子便是阿姨所住之處。

      祭祀完後,我與阿姨寒暄幾句,才知道,原來今日是秀芸七年前過世後的頭七啊。

      面對這件事情,我與阿姨並沒有討論出「答案」,但我想,或許她們是憑著兒時的記憶想找我,抑或是想要讓我陪伴阿姨,畢竟阿姨孤身寡人,年紀長了,也是需要人照顧。

      最後,我告訴阿姨有空便會常來看她,也在秀敏、秀芸的墓碑前,心裡默默的承諾。

      想到這,手上的菸已燃燒完全,我將只剩尾端的菸丟至一旁的垃圾桶,伸個大大的懶腰,走進咖啡廳,回到自己專屬座位,打開Word,輸入標題──

      《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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