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再見(1)

打開家門,如我預料中的低氣壓席捲全身。

母親眼眶泛紅,輕聲問道吃飯沒。

父親不發一語,瑟縮在電腦椅中。

我輕輕的唱起歌,客廳漸漸發出兩種不同聲調的啜泣聲。

雖說我曾想過這樣的結局,但還真沒想到時間來的那麼快。

姪子外甥裡,你是父親最疼愛的。從小又聰明又貼心,雖然個性有點叛逆,心思卻很細膩。

也或許是這份細膩,讓你常常陷入死胡同裡。

母親剛嫁到這裡時,只有你願意每晚來陪她聊天,在她受到委屈時,也只有當時十來歲的你,敢大聲的仗義執言。

大人說你的性格古怪,桀傲不遜。但每當我看到你抱著家族裡襁褓中的新成員時,這些形容就不攻自破了。

你曾對父親指著自己的胸膛,「我這裡住著一個小朋友。」

是的,你就像個孩子,因不願隨社會逐流而停止生長的孩子。

你喜歡小孩,你認為他們純淨無污染,對他們極盡疼愛。娃兒長大開始學話之後,你頓時就像對他們失去興趣般的擺起臉孔。

但你並非真正討厭幼兒,你依然耐心的餵這些娃兒吃飯,帶他們上廁所,哄他們睡覺。

雖然你那時臉很臭,你還是給我看你的幽遊白書全套漫畫,送我你收藏的扭蛋,讓我玩你的鋼彈。

你沒有辦法接受校園生活,卻應著家人要求。休學又復學,復學又轉學,轉學又休學。

大人覺得你只是叛逆期持續著。

你開始失眠,易怒,厭食。

你其實是個很孝順的孩子。

每當阿嬤要去看醫生時,你總是二話不說,開著車接送她。

但無數夜裡的爭吵,那夜你開車衝了出去。

我不記得天殺的你開了多快,只知道上天還不願意將你帶走。

你連人帶車衝進田裡,位置剛好在兩條電線杆中間。

他們帶你去看醫生,你狀況時好時壞。

八年前你來到我家,與我父母高談你的夢想。我直發冷汗,因為你邏輯已經斷線。我還沒有辦法對你的話題發出任何回應,你卻突然轉過頭叫我要認真念書。

你驕傲地說你不需要睡眠,那個夜裡我們提心吊膽怕你溜出去就不會回來。

隔天你下了高雄,卻讓人遍尋不著。

發現你時,你竟在阿公的墓前,大聲哭著要跟著阿公回去。

後來你自殺未遂,老天似乎還是不想帶走你。

這些年,你漸漸好轉。

你總是在過年前打電話到家裡詢問我們回去的火車車次與時間,然後在出口處等著。

然後過完年再載我們去火車站搭車。

你講話很直白,但卻是很真誠的關心。

我到現在還是納悶著,不是20天前才見面的嗎?

你在火車站與父親聊天的畫面,竟是我見你的最後一面。

你那天才說,過完年要上台北找工作,想要寄住在我們家。

每個畫面都歷歷在目。

那天不知道發什麼神經,突然想點這首歌。

接著在包廂裡,我收到你離去的訊息。

然後,我的歌就來了。

「說聲再見   這句話說的很委婉

看著妳一臉平靜的模樣

我心裡卻知道妳和我一樣悲傷

別再回過頭看   看到我為妳眼泛淚光

請一定要找到心中的天堂

那是我最大的願望

回去吧   什麼妳都不要想

讓心情像天空般   一片蔚藍

回去吧   跟著堅定的信仰

輕盈地張開翅膀   回去吧」

我不願去猜測你的死因,也沒有辦法想像你倒在家中客廳的景象。

茫然,我到現在只有茫然。

郝譽翔說:「死者逮住生者,而生者從此被判終身監禁。」

我只能不斷地騙自己,你解脫了,你將得到快樂。

R.I.P.       My   cousin

上一篇回作家的PO下一篇

回應(1)


好久不見~丹丹
好喜歡你寫的文喔~
每次看都有種哀愁又很現實
"終身監禁"是啊,他死了,但走不出的是我們......
騙自己騙久了就習慣了成真了
但不痛了是假的



 
2014-02-25 18:21 透過電腦版 回應
Hi, and thank you.
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