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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懷想

甫從午覺爬起,恍如是隔日,呆坐在床沿半晌想著剛才的夢。屋外雨水一陣陣,潑打窗門好多時,天空那件灰撲撲的紗罩在頂頭,濕漉漉的味兒便竄入盛夏的晚節。

雙腳一落床,整個人開始暈眩好一會。中醫師說那是「氣虛」的症頭,他把脈把的神情專注,我的雙眼卻開始按耐不住,看看隔牆板「妙手回春」、「懸壺濟世」的黯淡匾額沾滿灰塵,再看看一路候位的老病人,各個像是每天串門的鄰居街坊,拖鞋報紙塑膠袋,雨天還得多加一把傘,沿路的水像壞掉的水龍頭,滴滴答答變成一條河,診間的木門擋不住廊外的中藥味,幽幽的後巷總看不見光亮,老醫生托了托鏡框,執筆寫下黃耆、枸杞、紅棗,記得阿,泡水來喝,待會到外面領藥,說話的同時還不忘瞅你一眼,彷彿被他發現你心不在焉,佝僂的身軀窩在椅上,微弱燈光將他照得好古老,一張張散亂桌上的黃紙和他一樣,乾枯又皺褶。

嗚──開水一鳴笛,倒入杯中的瞬間水氣矇住眼,想起過年蒸糕的那天。尚未點燈的廚房是充滿神祕的空間,母親站在蒸籠邊,白冒冒的煙覆在她周圍好像變神仙,紅龜粿還躺在裡面,發糕卻散著熱受了清涼,母親的雙頰早被蒸出紅駝彩霞,汗水滑落臉龐手背去承接,叩叩叩的粘板不停歇,我趕緊遞上一塊布,她說:那是擦桌子吔,去外面,賣地這亂,她的長髮盤成一個圈,瘦高的身影來回晃蕩遮去大半視線,裊裊炊煙散著香味隱去嘈雜聲響,廳上菜色一應俱全,我還記得那雙光亮的眼以及暗紫的布。

淡金黃的湯藥看似珍貴不可遇,我小心翼翼端著它,安置在桌上,晶瑩的杯盛著它,彷彿靈藥來到眼前,喝上那一口,苦苦澀澀又甜甜盤旋舌尖,回味變成最重要的儀式,每經一口便得稍作停留,等待苦澀甘甜一輪迴,霎那即永遠。

窗外雨水間歇,叮叮咚咚屋簷有了變奏的曲調,蟬聲漸起,風聲漸小,狂亂過後歸於平靜,一切重新,開始。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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