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裡的光

我出生在一個完全黑暗的世界。它冰冷。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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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的陪伴者是奶奶，她叫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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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總讓我安心，雖然語調中總帶著一絲絲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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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看過她的樣子，但在我的想像中，她是一個有著長長棕髮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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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過，人魚不會衰老，也不會生病，卻會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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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她，不衰老，又何來死亡？深海中的魚兒都會老會死，有些因為疾病，有些因為被捕食；我們處於食物鏈中的最上層，沒有深海中的動物能夠捕殺我們，那為何我們還是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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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答我說：「我們和海洋中的其他生物不同，我們會愛，而他們不會。因此我們在深海中很孤獨，同時背負著保護海洋的責任。瞳，我們是海洋的守護者，終身離不開海洋。我們是海洋的兒女，因他而生，亦要為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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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為什麼會死？這根本的問題仍然未曾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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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會使我們死亡。人魚受不了戰爭帶來的離別，因此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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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很少戰死。我們強壯，在戰場上所向無敵。但我們的心很脆弱，會因悲傷而死。當人魚悲傷，心臟會結晶，直到血液停止運轉，我們便會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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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本是一個很繁盛的民族，組織了一個國家，叫法索斯。法索斯是一個文明和高科技的國家，一直與世無爭。但後來陸地上的人類發現了法索斯，想得到人魚的技術，同時亦想得到深海資源，談條件不成，於是發動了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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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人類水性不佳，人魚初時佔盡優勢，把人類的野心慢慢擊退。然而，時間一久，人魚傷亡隨著人類器械改善而增加，我們再也承受不了。戀人分別，家人戰死，使人魚哀傷沈痛，一個個因為結晶而死。法索斯崩解離析，人魚也各散東西，海底宫殿成了廢墟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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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因為戰爭元氣大傷，覺得和我們耗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於是在快要勝利之時突然放棄對人魚的攻擊，讓存活下來的人魚得以喘息。他們不知道的是，法索斯已經瓦解，只要再打下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我們整個民族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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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長達百年的戰爭之中，我失去了父親，祖父則因悲傷隨著他相繼去世，我的母親則在戰亂之中失散，自我出生以來，都沒有聽過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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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雖然悲傷，但情緒比其他人控制得好。她要照顧我，這是她的精神支柱，她才沒有因絶望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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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著幼小的我離開了法索斯，帶著我四處飄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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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算什麼，」奶奶對我說，「法索斯沒有成立之前，我們也是四海為家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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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教導我捕擸，要我從聲音中定位捕物，味道中分辦不同的動物，對我形容海中其他生物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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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以為人魚在深海中不能視物，只不過，得到視力需要付出相當沈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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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魚死去，肉體就會立刻腐化消融，留下來的結晶能刺激人魚的眼睛，讓生存的人魚能夠感覺到光。因此，只要你不因悲傷而死去，你就能夠看到深海中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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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這是逝者把靈魂寄放在生者的眼睛之中，一直陪伴和守護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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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說，海底很美，能夠看得見，是我祖父和爸爸給她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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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這時，她的語調像是在低泣，她以為我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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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希望得到視力，我寧願奶奶一直陪在我的身邊，用她的聲音為我導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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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天始終都降臨到了我的身上，就在我一百五十歲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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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們潛入了很深很深的海底，奶奶說，這是地殻板塊與板塊之間的裂縫，海底的峽谷，若沒有她的帶領不能進入，即使跟隨著她也要時刻警覺，提防岩漿從過薄的板塊中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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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樣的深潛很危險，但最深的海底裡有著依賴岩漿而生的生物，食用牠們的營養比其他海洋生物都高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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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之中很窄，奶奶在前面領航。除了奶奶擺動尾鯺的聲音，我還感覺到雜亂的水流流過，我知道這兒的環境應該不太穩定，可能很快就會有岩漿從地底中噴出來，我從奶奶的水流節奏中感受到她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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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發出聲波探測，我們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但這時奶奶又再發出了一下聲波，非常突然地停了下來，我因來不及停下而撞到了奶奶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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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下聲波的頻率很高，高得讓我耳朵生疼，我從沒有聽過奶奶發出這樣的聲音，從來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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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這聲波是探測用的，我反倒認為這是一下尖叫。很不尋 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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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奶奶你沒事吧？」我開始有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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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應，但我嗅到她身上有著激動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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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水流的聲音感覺到她顫震地伸出手去撫摸石壁，但我感受不到岩石有什麼特別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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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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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不到奶奶在說什麼，她的聲音被海底的爆裂聲蓋過了。海火山要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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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要走了，有什麼事遲些再說。」我拉起奶奶的手，但她堅持著要把石壁中的某些東西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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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幫助她，無奈峽谷太窄，我無法觸及奶奶旁邊的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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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好一會兒，奶奶終於把東西拿到了手，我開始拉著她拼命地向上游，想要在石灰熔漿來到之前離開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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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行進的速度快起來比任何魚類都快，我們成功避過了岩漿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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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力氣比平常少了很多，我惟有抱著她去到附近安全的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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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深海珊瑚，我才把奶奶放下，我覺得她好像比往常輕了許多，心中的不安感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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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從石壁拿來的東西塞到我手上，於是我問：「奶奶，這是什麼？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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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還未回答，我卻已經知道了答案。應該說，我看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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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失蹤多年的母親的心臟，是一塊發出幽幽藍光的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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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也看到了奶奶，她有著一把很柔軟的金髮，臉容絶美，瞳仁是綠色的，就像一顆青翠碧綠的玉。她的尾巴是銀白色的，胸口發出柔和的金黃色光芒，身體呈半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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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才恍然明白奶奶突然變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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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你不能我留下我，我需要你。」我哽咽著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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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竟然笑了：「傻孩子，我老了，累了，自然要走。你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我一點也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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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我覺得自己哭了，但我不能肯定，淚水流下來就和海水融合了，我看不到，我感覺到自己心很痛，好像同時被千根針插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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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傷心，你還年輕，有很多地方未去過，很多事未經歷過。去法索斯吧，把我和你母親安葬在那裡，你或許還可以找到我們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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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還未說完，她半透明的身體就完全消失了。她的心臟落到我原來在支撐她背椎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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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中，漆黑一片，惟一的光源是我手中的兩塊晶石，一塊發著藍光，一塊發著金光，美麗而絶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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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石裡都存有逝者的記憶。在我回去法索斯的途中，我已經看過了母親和奶奶的記憶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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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名字叫悠，很好聽的名字。她有著藍色的頭髮，紫羅蘭色的眼睛，臉容和奶奶不相似，但同樣絶美。在她的回憶中，很多很多都是關於我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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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的名字叫澈，與奶奶有幾分相似，有著和她一樣的金髮，卻有遺傳自祖父的淺藍色眼珠，眉目間也有著難以隱藏的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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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孤兒，從小便擁有視力，一直得到法索斯人魚的照顧。有一次她去近岸的海底收集海藻，卻被人類所棄置的魚網絆住動彈不得，因而遇上了年輕調皮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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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開玩笑地說如果她長大了嫁給他，他就幫她解開魚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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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以為自己要死了，就無可奈何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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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變成了最親密的玩伴，承諾亦慢慢地被忘掉，一直到人類向人魚宣戰，父親要參軍，分離在即，他們倆才發現對方在自己的心中已經難以割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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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重提昔日的承諾，母親欣然答應父親的求婚。在戰爭的前一天，他們成為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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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懷了我等著父親的歸來，父親卻在一次戰爭中被水雷襲擊重傷去世，生前從來都未能見我一面。祖父傷心至死，法索斯城亦受到嚴重的破壞，奶奶想帶著我和母親逃走，卻突然有敵軍湧至，母親唯有引開他們讓我和奶奶逃走，卻也因此此後和我們各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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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我們失散後雖然有去找過我們，但海洋太大，遍尋不果，最終在一次到峽谷採摘營養物時不幸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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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記憶前半部份是與祖父生活的快樂回憶，後半部份與母親的記憶差不多，不同的是，祖父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使她幾乎撐不下去，只是為了讓年幼的我逃出生天才繼續掙扎求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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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部份，全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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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在學習捕食，學習分辨聲音，學習逃避危險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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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我的心又被紮了下，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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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法索斯城嚴然是一片廢墟，更貼切的形容，應該是一片人魚的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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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已經因戰爭而變成頹垣敗瓦，破敗的城市散落著點點光芒，美麗如天上繁星。如果一點光芒就是昔日的一條人魚，很難想像一百五十年前法索斯繁華昌盛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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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奶奶和母親的結晶捧在手上，輕輕親吻，然後慎重地把她們放到沙地上。就讓她們永遠和法索斯城及城裡的人魚們埋葬在一起吧。這裡還有父親和祖父的結晶，雖然在數千顆結晶中已不可分辨，不過我知道他們就在這裡，而且會一直守護著法索斯城，直到世界終結。我屬於這裡，我希望我死後，都能和他們一樣，生生世世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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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到水流有輕微的逆向流動，這裡有其他人魚。我知道是人魚，是因為他和我的氣息非常近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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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高警覺，轉向對方的位置，我看到了一條男性人魚，他手裡拿著一顆白色的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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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我不友善地問，他的外表不太像我們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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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來有點驚訝，望向我：「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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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法索斯城不歡迎外來者。」我不悅地說道，上下打量著聽後顯得更加激動的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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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著一頭黑髮，棕色的眼睛閃爍著好奇和緊張的光芒，最特別的同時令我很不安的是他的尾鯺，雖然如法索斯族一樣呈銀白色，有閃亮的魚鱗，但尾梢偏平而沒有分叉，讓我覺得有點像鰻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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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這裡的生還者？」他顯得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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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誰？」我加重了語氣再問一次。法索斯城的人魚們不會希望有外來者打擾他們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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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感受到我的敵意，連忙揮手解釋：「不要太過神經緊張嘛，我不是你的敵人，又不是電鰻不會放電攻擊你，難道你沒有見過法索斯族以外的人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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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從來沒有提及過法索斯以外的族類，我猶豫了一下：「那又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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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自我介紹，我叫雷斯，撒拿族的人魚。」他鬆了一口氣，如果我沒有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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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聽說過這個族群。」我冷冷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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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聽過是正常的，人魚族群之間鮮有交流，我也不過是族中派來看看你們族內有多少倖存者。」他很愉快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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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考慮要不要相信他的話，這時他又補充：「看來你們法索斯族也沒有多少人剩下來了，你要不要來我們族中一起生活，多一個伴，至少不會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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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提議對我而言非常吸引，畢竟現在我所有家人都不在了，和一群陌生的人魚生活至少能夠找到一個說話的對像？即使覺得不合適，再離開也不會太遲吧？然而這尾人魚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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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雷斯已經放下手中的晶石，拖著我的手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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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帶你去找撒拿族。」雷斯邊游邊對我笑了笑，要我放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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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飛快地游著，不一會就已經看到海底屹立著一幢幢白色的建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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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帶來了一尾年輕的人魚！」雷斯在建築物群間來回穿梭，大聲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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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奇怪，法索斯和撒拿族之間的距離怎麼會這麼近，而自己從來都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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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點更詭異的，這裡沒有任何晶石，也沒有其他會發光的海洋生物，為什麼建築群會發出一種蒼白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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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細想，我就發現自己被包圍了。八條人魚從八個方向朝我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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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教過我一些作戰的基本技巧，但都是十分粗略、防守性的動作，畢竟奶奶並非一個女戰士，而且人魚本來就是海洋的主宰者，一般的海洋生物根本傷不到人魚分毫。沒想到今天我竟然會把技巧用於與人魚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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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盡力氣把尾巴一掃，擊中了兩尾人魚，再反身給他們一拳 ，他們就被打倒了。我沒想過會這麼順利地制服他們，因為我預期男性人魚都會比女性人魚力氣大得多。小小的勝利給了我信心，轉身對付由上面俯衝下來的兩尾人魚，我伸出爪子在他們臉上一劃，他們便痛得尖叫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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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沾沾自喜之際，腰間傳來一陣麻痺的感覺，低頭一看，是一尾蒼老的人魚手中拿著一件怪異的物件所發出的電流，他的笑容讓我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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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天旋地轉，不由得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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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發覺自己處身於一個由鐡枝構成的籠牢之中，旁邊多了一尾陌生的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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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出他的年紀（人魚一般由二十歲開始就有固定的相貌，不會衰老），但臉目輪廓清晰，眉目間有種成熟憂鬱的氣息，應該很年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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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法索斯族的人魚嗎？」我看他的尾巴和我的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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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人類嗎？」他沒好氣地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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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不是長兩條腿的陸上霸者嗎？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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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是笨蛋，連人魚和人類都分辨不出。」他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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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罵我嗎？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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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我臉上的疑惑，忍不住又道：「你的故事我都聽過了，傻傻的就跟著人類去到他們的基地，然後束手就擒，難道你認為有尾巴的都是我們的族人嗎？年輕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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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人魚？他們和我們很相似啊？人類不是不懂水性的嗎？」我茫然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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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是利用了藥物維持在海中的樣子，每三天就要補充劑量，不然就會活活溺死。」他嘆著氣地向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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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喃喃地說：「奶奶從來都未向我提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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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吧，他們也是近幾年才發明這種藥物，已經和之前大大不同了，你奶奶若近年都沒有接觸過人類，自然不會知道。」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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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彌，是法索斯變成廢墟後惟一留下來的人魚，守護著逝者的土地。彌是族長的兒子，在族長死去之後，人魚們都各散東西，只有他強忍著悲傷，憑著自己的生存意志存活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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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百多年前的大戰後，存活下來的人魚已經不多，他在這百多年間只有兩個族人回到法索斯古城，他們都因觸景傷情而紛紛消亡，永遠地留在城中。難怪奶奶這麼多年來從來都沒有說過要回去，她不想捨我而去，因此選擇迴避法索斯城裡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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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年前左右，幾個人類到法索斯城堪察，他為了保護法索斯城與人類衝突，把那幾個人類除掉，數天後又來了一大批人類，他寡不敵眾被人類所擒，然後就一直被困在我們現在身處的籠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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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對他進行了無數的實驗，想找出長生不老的秘密，卻始終一無所獲。人魚的體質讓他們無法進行很多測試，包括了基因序列的分析。任何身體的提取物離開身體，都會立刻腐化分解，實驗人員也都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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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類抓到的人魚從前只有彌一個，因此人類不敢對他造成任何傷害。現在有兩條人魚，他們大概就敢肆意地拿我們進行分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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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彌想出了一個逃亡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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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怕，只是把你們帶上水面，並不會對你們造成傷害。」雷斯偽善的語氣讓我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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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剛才和你們打鬥時受傷了現在很痛。」雖然後討厭他，我還是跟著彌設計的對白說下去，伸出手來假裝楚楚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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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雷斯兩眼發光，人魚會受傷對他而言絶對是一個新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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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自主地把身體靠向籠牢，這是一個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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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迅速地把他拉到了籠牢邊，用手臂把他頸部勒住，使他動彈不得。在場的人類都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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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鑰匙給我。」我命令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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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很懦弱，想都沒想就笨拙地從隨身包被拿出鑰匙，交給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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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用不了一分鐘就把門打開，我慢慢地拖著雷斯走出籠牢，手依然緊緊地扣著雷斯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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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彌身邊已經圍住了不少人類，對他進行著密集的攻擊。我則由於脅持著雷斯，其他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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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援軍湧到，彌的形勢更加險峻，我在考慮著要不要放開雷斯去幫助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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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彌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大叫，我聞到了鮮血濃烈的鯹味。他中刀了，腹部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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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不用管我。」彌對我嚷道，一邊把刀從傷他的人手中搶了過來。但我知道如果我把他放任不管，他很快便會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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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想放開雷斯的一刻，一聲悶響傳到我耳邊，我的心隨著這悶響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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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把刀筆直地插入心臟，沒入至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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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無論任何的傷都可以很快痊癒，但心臟是我們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受傷，就無法康復，我沒想過彌會為了我犧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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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形成的濃霧中，我已經看到彌的心臟發出碎裂的綠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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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再也不敢猶豫，帶著雷斯逃出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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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無垠的深海，我開始覺得心臟有刺痛的感覺，我無法想像只剩下我一個的海洋。失去所有，我的存活到底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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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彌，沒有了奶奶，法索斯已經不安全，我根本不知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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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了不知多久，我確定那群人類已經沒辨法追上我，於是粗暴地把雷斯丟到地上。隱藏在沙地裡的八爪魚被嚇得逃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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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狼狽地重新站起來，說：「你現在能放我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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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面無表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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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得先教我如何游回去吧，我不如人魚有天生的方向感呀。」他著急地對準備離開的我大聲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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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讓他自生自滅的時候，他突然倒下來痛苦地抽搐。看來並不是在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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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開始慢慢地變形，尾部尤其明顯。銀白色的鱗片慢慢變得黯淡然後脫落，脫落後皮膚呈微黃色，粗糙而暗啞。黃色的尾巴逐漸一分為二，末端更慢慢形成凹凸不平的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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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的藥物應該過時了，不快點回到岸上只怕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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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很討厭，也出賣過我對他的信任，但我始終覺得他罪不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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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三秒時間考慮，用力把他扶起，帶著他用力向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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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在胸部的鰓已經開始消失，必須在三分鐘之內把他帶到水面水，已經不可能管得了他是否能夠抵受得住氣壓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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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發揮出克服水阻力的最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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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海面已經不足二百米，微光開始衝擊我的視網膜，這是我第一次距離海面這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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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海面折射，刺眼得很，比在海底深處的電鰻，以及人魚結晶所發出來的光芒都要來得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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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海面五十米，太陽的熱力已經能夠透進海洋，皮膚上奇異的舒服感覺，大概就是温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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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已經快到達極限，難以呼吸之餘，不停吞下海水，整張臉變成了青紫色，我能夠感受到他的極度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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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海面五米，我証實陽光對於我的眼睛而言是太過強烈的刺激，我已不可能再有寸進。我使盡力氣把他向著海面拋去，希望他到逹海面後能自已呼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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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被拋出後再次掉進海裡，我連忙把他接住照看他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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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的眼睛緊閉，沒有任何掙扎，胸部也沒有任何起伏，難道我還是不夠快，救不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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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最後一絲努力，閉上眼睛，抱著他向上游去，讓他的頭部伸出海面，然後用手向他的胸腔擠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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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受到他的胸膛能夠自行起伏了，他終於能夠自行呼吸，把肺部的水都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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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鬆了一口氣，慢慢地把緊抱著他的手放開。此時，我突然覺得胸口劇痛，不由得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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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我的胸口上插著一把小刀，血液不停從傷處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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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望向雷斯，他的臉已經再次沉入水中，與我相互對望。他背向陽光，我看不清他的臉，但他雙眼睛所露出的瘋狂和猙獰的光芒卻是我前所未見的可怕。他手上握著的正是我胸口上小刀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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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用雙手推開他，他則順勢把小刀毫不留情地拔出來。有一秒鐘我什麼都看不到，眼下全是我血液所染成的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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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著把傷口按住，血卻沒有絲毫停止的徵狀，看來是傷到了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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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覺得身體好像不再聽我的使喚，在感到水流帶領我飄離雷斯的同時，逐漸地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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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慢慢地褪下去，我雖然在往下沉，但再次回到黑暗無光的海洋之中，我卻不覺冰冷，只覺得，身體越來越輕，彷彿所有的負擔都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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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海洋裡，視力根本無用，我感受著海水的流動，節奏有序，就如一首交響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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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感到自己正在發光，一種柔和的、温暖的橘色光茫，點亮了漆黑死寂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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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將會沉入法索斯城，與奶奶及父母團聚，不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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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一直守護著海洋，直到世界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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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深海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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