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漩渦

漩渦

      喀,喀,喀,妳踩著十二公分高跟鞋。

      老舊式公寓和一身名牌的妳形成對比,妳往上爬著樓梯,明明是和式建築,樓梯卻是英式風格的旋轉梯,由上往下看有令人暈眩的感覺。妳已來到八樓,盡量不往下看,因為妳有該死的懼高症。

      妳拿出鑰匙轉開一扇有點生鏽的鐵門,金屬撞擊的聲音劃破了寂靜,迴音四處飛竄,須臾間,妳逃避似地關上了門,隔絕那刺耳欲聾的匡啷響。

      「我來了。」妳說,並踢掉高跟鞋。

      眼前是一間簡陋的小套房,一張床,一桌兩椅,幾張書櫃,一間衛浴,沒有多餘的傢俱裝飾,很符合男人的簡約風,唯一顯得突兀的只有一張紅色的椅子,那是男人替自己買的專屬椅子,還細心地墊上米白色椅墊,跟他黑色椅子上用的同款。

      「哪天妳來了卻沒有地方坐,豈不是尷尬?」男人笑的溫柔。

      明明妳那時從來沒去過他住屋。

      妳沒來過,所以男人也不知道妳有懼高症。

      一直都是男人來找妳的,在妳公司外的咖啡廳、妳平常泡的書局、妳的車、妳的家,並不是男人不肯妳大駕光臨,而是妳不願踏入他的領域。總覺得要是去了他的租屋、用了男人替妳準備的物品,就等於宣告了妳是男人的了。

      身為一個獨立新女性,妳拒絕讓男人在自己身上貼上標籤。

      「哪天妳來了,可以用這個馬克杯喝水。」即使在賣場,男人拿著替妳挑選的杯子,笑著跟孩子一樣純粹。

      「沒必要這樣破費,我自己有杯子。」妳將他手上的馬克杯放回原位。

      男人只是個學生,從小父母離異,利用就學貸款、自給自足地生活至今,打工族的薪水只夠他負擔房租和吃喝,因此妳一直不願意男人這樣在妳身上花費,畢竟妳的薪水比男人富裕了太多太多。

      但是妳現在坐在那紅色椅子白色椅墊上,捧著那只賣場的馬克杯,幾縷熱咖啡的白煙飄出,妳呼了幾口氣,便讓那熱流淌入你身體。男人趁妳不在又偷偷折回去買了,這種固執讓妳不禁莞爾。

      「我愛妳。」某天男人對她說,認真的口吻低沉穩重。

      妳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

      男人的期待就像落入水中的小石頭,只起了一點漣漪,便下沉的了無聲息。

      而妳假裝沒看見男人的表情。

      到底是什麼讓妳的心有防備?妳自己也說不清楚,妳不讓男人侵略自己的領域,不願意在男人面前示弱,更不願意對男人提起「愛」。許多朋友都警告自己,說這樣會讓你們之間有隔閡,不該、不好、不要這麼做,但妳只是咬咬下唇,將那些話語置若罔聞。

      妳無從反駁,卻也無法親自攀越那道牆。

      也許妳只是不想讓自己受傷罷了。

      直到男人漸漸不再要求妳來他家,不再買東西供妳使用,不再假想妳來到他家的情況,漸漸不再說「我愛妳」,漸漸地連他期待的神情都看不到了,妳才發現,已經來不及挽回了。

      妳坐在椅子上,倚靠著簡陋的白牆,才發覺這面牆不知何時,已成了妳唯一的依靠,你將臉貼住牆壁,想吸取過往的體溫,試著懷念男人的溫度,但什麼都沒有,妳什麼都感受不到,悔恨在妳胸口開始蔓延,緊緊箍住妳的呼吸,讓妳在這空間感到窒息。

      讓我窒息吧,讓我深深陷下去吧。

      求求你。

      那一天,追求妳已久的上司邀妳晚餐,妳覺得自滿,挽著他的手上餐廳,假裝開心地度過燭光晚餐。根本沒想過男人就站在不遠處,撞見了一切,也撞見了上司在妳臉上留下一吻。

      在妳回到家後撞見他的沉默,欲言又止,但為了妳他吞忍了下來。而妳永遠不會忘記,那時候他心碎的眼神,和離開的背影,是飄渺的,錯過了就在也抓不住了。

      「我以為你會回來……」

      他沒回來。

      「我愛的是你啊……」

      也來不及解釋了。

      在男人離開後,他喝了點酒後,騎車速度過快,接著為了閃避野狗,撞上電線桿,當場死亡。

     

      霎那間,妳的世界崩毀了。

      妳嘶吼著、尖叫著、痛哭著,但是再久再久都沒有用了。

      沒有用了。

      喀,喀,喀,妳每天繞著旋轉式樓梯往上爬。

      老舊式公寓和一身名牌的妳形成對比,妳往上爬著樓梯,明明是和式建築,樓梯卻是英式風格的旋轉梯,由上往下看有令人暈眩的感覺。

      喀,喀,喀,妳努力的爬。

      卻爬不出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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