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悄悄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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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枯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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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電話上，我是這麼告訴我姐的，天知道這四個字包含了多少的無奈苦澀心酸悲涼，老姐居然還笑了出來，我……我好想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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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要交？」笑了很久她才良心發現，問我這個最重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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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欲哭無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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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有點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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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話還要你說！而且……其實是昨天就要交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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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慘，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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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她的結論。見死不救真是沒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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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美術作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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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早一點做？現在才來哭來不及啦！」老爸真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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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知道我要畫什麼我早就畫了啊！我想大叫，但忙著想要畫什麼沒空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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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媽比較好一點。她問我：「要畫什麼？老師出什麼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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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睛像姐姐看到電視上的韓國帥哥時一樣發光，馬上說：「就，老師說，自由發揮，什麼都可以但是要跟回憶有關，回憶呀，嗯就是要跟回憶有關我不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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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期待著老媽要給我什麼指點，沒想到她只是走過去，隨口說了一句：「好抽像喔，美術老師嘛。」然後坐在沙發上用牙籤插起一塊水果，跟老爸一起看全民大悶鍋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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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天啊！我真的是這個家的小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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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嬤果然最疼我了。她拿給我一本好像叫做快樂還是歡樂學畫畫，唉呀書名叫什麼我不管了，反正是一本充滿可愛的小花小草小貓小熊小樹小鳥微笑的月亮太陽星星的書。是我上幼稚園時看的，不知道什麼阿嬤從哪裡找出來的，居然還沒丟掉。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幫助，但卻感動了好一陣子，嗚……雪中送炭的只有阿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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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公最實際了，他叫阿嬤去房間找來一盒蠟筆，每隻蠟筆外面還包著米飛兔圖案。看起來是我小時候買的，連塑膠外包裝都沒有拆讓我知道它完全沒有被用過。我默默懺悔了一下，果然美術不好不是沒有原因的，唉呀苦果啊苦果，報應呀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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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那張依然白的讓我心碎的八開圖畫紙，唉，又嘆了口氣，我的腦中還是和這張紙一樣一片空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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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我百感交集長吁短嘆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叮咚，門鈴響了。我彷彿聽見我美術作業的希望就站在門外，刷的衝到門口，打開門，卻是我老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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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你怎麼回來了？」大二的姊平常都住學校宿舍，雖然還是在台北，但是因為家裡有點遠，只有假日才回來，今天卻不知道怎麼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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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姊嘿嘿笑了兩聲，「還不是聽某人在電話裡一副快哭的可憐樣，我人又那麼好，況且某人的美術程度，老師不說什麼，我都覺得丟臉，出去不要說有個美術系的姐姐，丟臉不要把我一起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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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好啦。」我趕緊打斷她繼續虧我，「姊姊妳人最好了果然是我的救星！過一陣子我一定會好好感謝妳請妳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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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姊又嘿嘿笑了兩聲，「妳說的喔！不過我的酬勞很高喔，妳哪來的錢請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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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下子鬱悶了起來，瞪了老姊一眼。她笑得更陰險，又補了一句讓我差點吐血：「親姊妹，明算帳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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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話不能亂說，馬屁不能亂拍。我可憐的看向不為所動的姊。算了。荷包很重要，但……作業要緊，酬勞的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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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老姊堅持不肯幫我畫（「我一畫馬上被你們老師發現啦！」），卻給了很多建議，拿來兩本幾米的繪本給我當參考。我閉著眼睛隨便翻開一頁，嘆了口氣，照著上面一隻很陰森看起來有點沉默的兔子畫了下來，想說到時候老師問起就回答說我小時候養過兔子，也算跟回憶的主題有關吧！只不過這樣子照著書畫，好像有點抄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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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啦！妳畫這樣沒有人會說你抄襲的。」姊姊的安慰還真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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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弄到晚上十二點，姊姊一臉朽木不可雕也的無奈表情看著我的作品，還諷刺的說：「真想用黑色把妳的整張畫蓋掉，說不定分數還比較高。天啊，畫這種幼稚園程度的畫，真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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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理她，很認真的覺得其實我畫得還不錯，至少我的兔子看起來不大像青蛙！整張圖走豪邁的塗鴉路線，我覺得很滿意，收起畫筆，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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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一早，到了學校，我連綑圖畫紙的橡皮筋都沒有拆，就交了出去。反正嘛，趕出來的作業就是交差用的而已。我再次滿意的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在這麼短時間內做出了作品還真不簡單，又偷偷得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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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禮拜後，美術課老師發還作業，我已經差不多忘了這回事了，連自己畫了甚麼都不大記得。等了許久，一直沒等到老師叫我的名字。我開始緊張，天啊，不會是老師看出我太敷衍要罵我吧！罵就算了，千萬不要叫我重做……還是，我畫得太有藝術感了，老師要誇獎我啊？可是，萬一畫太好要我再畫一張，或者參加什麼比賽，那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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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老師手上剩兩張紙，我的腳早已經走出了課桌外，椅子也只坐了三分之一，準備隨時出去拿回我的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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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果然下一個就叫到我，我腳步虛浮的漂到講台前，老師沒說什麼就遞給我一張紙，我囁嚅了一聲「謝謝」，心裡頭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有點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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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位置上，一攤開紙，隨便瞄了一眼，我嚇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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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烏漆抹黑的哪裡是我的畫？但這真的還是我的畫，只是上面用黑色蠟筆塗了厚厚的一層把原圖都蓋住了，又用牙籤之類的在紙上刮出細細的條紋，露出底下的顏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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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裡納悶，這不是幼稚園小朋友才玩得嗎？翻到背面，老師的評語居然寫著：用兒時的繪畫手法，雖然簡單卻很有創意，讓繪畫的過程就是一種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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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傻傻的看著自己的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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