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殿下(GL)

「店員小姐,給個笑容吧。」

我照著她的要求露出微笑,但她並未因此將注意力轉回手上展開的菜單,而是思考著為難我的方法。

「介紹一下餐點吧,我不知道該點甚麼好。」

我從腰間圍的圍裙特別縫的大口袋中拿出員工訓練用的菜單給她,上面的介紹比客人用的菜單還要詳盡許多。

她接手,卻沒有注意。

「用說的很難嗎?」黛眉輕蹙,她的不滿寫在臉上。

我只是微笑,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沒過多久她就認輸了,她將兩份菜單疊在一起還給我,長嘆了一口氣。「跟以前一樣。」

說完,她拿出她帶來的書開始閱讀,落地窗灑入的晨光在她身上顯得特別耀眼,或許不是光而是她本身就很引人注目的緣故吧。

我貪戀地看了幾秒後才離開這個用餐區腳步一轉回到了櫃台後面開始準備她要喝的咖啡。

大學畢業後我沒有走向我所選的科系那條路,而是照著殿下的建議,不,應該說是命令,我照著她的命令在家族傳下來的這塊山區的地上蓋了間咖啡館,因為她喜歡咖啡、也喜歡山間風景。

我跟殿下從小一起長大,鄰居加上遠親的關係,義務教育我們都就讀相同的學校,在那之後雖然殿下去了歐洲留學、我留在台灣,但我們依舊有聯絡,直到現在。

眼前磨豆的速度減慢,咖啡粉灑落出我對殿下的思念,直到大學畢業當天我依舊一個人在公園喝茶小小慶祝畢業的喜悅,隔天早上六點,殿下出現在我床邊,硬帶我去申請建築許可。

她從小就是這樣強勢的個性所以親戚們都戲稱她「太子殿下」,殿下的簡稱是我一個人專屬的。

「老闆,咖啡磨好了喔。」我回神看著磨豆機,確實是都磨好了。

我對提醒我的員工點頭致謝,她露出笑容去為其他客人送餐。

我繼續接下來的步驟,沒多久咖啡就好了。

殿下從小就愛喝咖啡,我也很習慣為她準備,可是我個人不喝咖啡所以還是請了兩位員工。

我將飄香的咖啡連著一塊冰櫃裡的小蛋糕一起放在托盤上端去殿下桌上,隨即安靜離開。

直到下午五點的營業時間結束我才再度將目光轉向殿下那邊,蛋糕跟咖啡都已經見底。

而客人,一個不剩。

「老闆,要關店了嗎?」女員工看著我,雙手都拿著清潔用具,表情十分興奮就像是要參加遠足的小學生。

『我收就好,妳可以回去了。』我拿出隨身的筆記本寫下這句話給她看,她嘟著嘴不滿意的樣子。『晚上回家危險。』

另一名員工早已回家,我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每天都要留下來跟我吵這一段,明明沒有任何好處可拿。

「關店後收拾店裡是我一輩子的願望……拜託嘛。」我還是頭一回聽說有這種願望。

我板起臉正要用更嚴厲的理由趕她回去,眼角卻瞥見殿下放下書,正看著我。

「妳送她回去不就好了?」殿下不大的聲音在空蕩的店裡迴盪,我看著她,難以拒絕。

『那就快點吧。』只有清潔的話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

結果我們花了一個半小時清潔將近二十坪的店面,然後半拉下鐵門,我送她回家。

她的家比我看地址時想像的還要近,來回花了半個多小時而已,當初聽殿下的建議請住附近的年輕人果然是對的。

回到店內,殿下正坐在吧檯的位置看著我。

她有一頭黑色的長直髮直到腰際,再加上深黑的眼瞳跟白皙的肌膚,是外國人眼中標準的東方美人;被這樣的人看著是讓人喜悅的,就連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我也不例外。

小時候,她比一般小孩更加外放卻又有規矩的個性就讓我憧憬,她從國外回來後還願意來找我真的讓我很開心。

她拍了拍身旁的座位,我領會她的意思過去坐下。

一坐下,殿下立刻握住我的雙手,我的心跳開始加速;緊張地不是她這樣的動作,而是她每天都會固定問的一個讓我不願意回答的問題。

「妳真的打算一輩子不說話?」殿下一臉嚴肅地看著我,這種問題就算再聽幾回我大概也不會想回答。「那場意外沒有傷到妳的喉嚨不是嗎?」

我點頭,但事實並非這麼精確的黑白雙分。

國中畢業那一年,殿下說服我父母讓我跟她兩個人去環島彌補我們為了考試而缺席的畢業旅行;結果在我們要回來的當天家裡發生火災,同樣出外旅遊的殿下父母平安無事,我的父母卻被大火吞噬到另一個世界去。

那段時間都是殿下幫我處理父母的後事、財產繼承等等,我受了太大的打擊成天渾渾噩噩的。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雖然知道要振作卻也只是半工半讀的上了高中、大學,沒有親人的日子很讓我難受,但在我最難受時候支撐著我的殿下因為父母調職的關係去了國外讓我更沒有依靠只能循著外頭對學生的既定概念畫我的人生路。

殿下說的對,那場意外沒有傷到我的身體,但是渾渾噩噩的那一個月中我幾乎是不吃不喝、說話更是一次也沒有,大概是那次的關係,我的嗓音從原本的細緻變的粗啞。

我不開口不是因為不能說,而是殿下在小時候曾經說過我比同齡女孩更加細緻的聲音好聽,我一直記在心裡不想打破殿下對我的好印象。

「那妳為什麼不說話?」

我不想回答那種戀人似的理由,我不想讓殿下有機會討厭我。

動搖不了我的堅持,殿下只好宣告放棄。

我們關了店面之後各自回到二樓房間休息,咖啡廳一半是殿下出資理所當然地居住空間她也有一半。

隔天一開店殿下就坐在老位置,一樣在看書、一樣的餐點,一樣的無語交集。

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氣,但我沒辦法;說話或者讓她厭惡我,哪一樣我都無法選擇。

我只能靜靜地跟殿下保持距離,過著既是同居卻又分開的日子。

直到某天,有對看來非常有情侶感覺的客人跟店員指名要找我,我跟她們溝通一下後立刻帶她們跟殿下談。

她們是一對想結婚的情侶,兩位都是女性,這點是最讓我震驚的。

或許在風景優美的咖啡廳辦婚禮是情侶的夢想,可是咖啡廳不一定接受不被社會接受的人來辦婚禮,我靜靜地看著殿下,彷彿她說出口的是否都是在對我的心意做回應。

殿下分析了在我們這裡辦婚禮可能會遇到的困難跟經費問題,對方顯得手忙腳亂的;全部的問題都有個大概的答案後殿下看著我,十分認真。

「不要顧慮我的想法,如果妳是這家店唯一的店長,妳同不同意一對不被社會大部分人接受的情侶來我們這邊辦婚禮,以這家店為出發點或者以妳為出發點。」殿下這句話讓我跟那對情侶同時露出震驚的表情。

我是有想到殿下或許會問我的意見,但我沒想過她會在對方面前這樣開口,這種問句有點傷人,雖然是必須經過的問題。

我收臉起震驚的表情,看著那對情侶,她們的手十指交纏著在為對方打氣,我……

我慢慢地點頭,然後在我的筆記本上寫下一句話給她們跟殿下看。

『我同意,個人原因;如果店內有意料外的損失的話由我扛起。』她們身上有我想得到的愛,除了祝福我不做它想。

那對情侶很開心的樣子,殿下跟她們再說幾句後就請她們回去,從頭到尾沒有提到他的意見。

店打烊後我跟殿下坐在吧檯,她看著我,同樣的握著我的雙手。

我原本以為殿下要問我想同的問題而在心裡擬好草稿,可這次開口,她問了我意料外的是。

「妳很羨慕下午那對情侶?」

我不知道殿下從甚麼地方看出來的,但這次,我為了這個原因臉紅。

我點頭,殿下的眼光似乎在我再度抬頭的時候變的熾熱。

「妳有喜歡的人?女的?」

我思考了下後依舊點頭,然後臉頰上的紅熱連我自己都感覺的到。

殿下沉默了,她只是看著我,面無表情。

我本來以為她會對我露出輕視的眼神或是甚麼瞧不起的話語,但是甚麼也沒有,她只是看著我。

半個小時後我想開口打破這片沉默,殿下卻早我一步。

「那對情侶的婚禮我絕對不准他們在這裡辦!」殿下向來強勢,但是她這樣強硬說完話後就走的舉動是我第一次見到。

我大概是震驚過頭,一直在樓下坐到殿下一臉擔心下來找我,那時候已經早上三點。

回到房間後我依然難以入睡,隔天就這樣直接下樓開店。

過沒兩天那對情侶又來到,這些時間殿下一直都不跟我說話讓我心慌。

她們說,她們的預算以及其他問題都已經想到解決方法,希望能跟我商談租借場地的時間。

我看她們在面前討論的開心,殿下的反對意見就這樣卡在喉間難以說出口。

對於殿下,我沒有反對的理由及權力,但是我也難以拒絕這對幸福的情侶,不是因為答應在前的信用問題,而是她們將得到我得不到的幸福,我不想阻止。

聽完她們說,我先請她們回去並且會考慮在她們選出的日期給予幫助。

等到今天打烊,我跟殿下一如往常地面對面坐著。

她已經兩天沒開口,這次,我拿出筆記本先行提問。

『為什麼不讓她們辦婚禮?那是好事……。』對殿下,我本來想寫上的驚嘆號換成了句點。

殿下看著我,表情不悅。

「我沒理由讓她們來,對店裡沒有好處、對我個人也沒有。」殿下話說得很絕,但也很中肯。

為了支持她們,我將店內的一日開銷報到最低,甚至介紹她們我認識的廚師,基本上她們提出的要求我都寫出一套解決方案供她們參考,盡可能讓她們的婚禮辦得沒有壓力。

『店內的虧損我會負責。』

「我不是說虧損,是『沒好處』,一件做了不怎麼樣的事情我不認為要花費時間去做,浪費我的時間,她們來這裡辦婚禮我要在哪裡看書?我喜歡的咖啡店氣氛一旦有人起頭破壞就會有下一個、再下一個……永無止境地汙染我的空間,如果不是開店需要有客人才能撐得下去我根本不想看到人類──」

殿下的話被我的雙手阻擋再也說不出口,她說那些話的時候表情變得十分的……難看,我不想看到這樣的殿下,縱使我知道他說的都是違心之論,我沒有學過心理學甚麼的,但是從小一起長大、一直看著她的我知道,那些都不是她的真心話。

當然,我也知道殿下這麼做的原因是甚麼,只是我……我……

我緊咬下唇,幾秒後才有開口的勇氣。

「拜託妳,殿下!」從那件意外後十年,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自己的聲音。

沒有我想像中的難聽,但比起以前的我,聲音太過低沉了。

時間彷彿停在我開口的瞬間,殿下跟我都沒有動作。

但是她的眼神很溫柔,沒有我想像的難堪。

我很擔心她說出我不想聽的話因此雙手一直壓在她嘴上,而她,輕輕地拉下我的手。

「妳終於說話了。」殿下忽然抱住我,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好看著店內的擺飾,聽著跟殿下共振的緊促心跳。「我好怕妳永遠都不開口說話,永遠,都活在妳爸媽死掉的那一年……」

濃濃的鼻音讓我不必看到她的臉就知道她在哭,但我從沒想過在殿下心裡我不說話的理由會是這個。

我反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第一次看到殿下這麼脆弱的哭著、第一次知道,殿下心裡的我重要到成為她的壓力。

殿下痛哭了一整晚在我懷裡睡著,我也用同樣的姿勢抱著她一整晚,店員來敲門的時候我才驚覺該到開店的時間。

我放了兩個店員一天有薪假,不是沒精神經營、而是沒有殿下的店裡不是我想存在的生活空間。

之後我們又恢復同樣的生活模式,我幫殿下端上餐點,她看似自我卻在店裡陪著我。

幾天之後那對情侶因為我忘記聯絡再度來到,我跟殿下給了她們明確的肯定答覆,她們很開心地邀請我們也參與她們的婚禮。

婚禮當天,她們兩位都穿著白色婚紗看起來都很美麗,我跟殿下全程站在角落心意似地參與,殿下倒是對婚禮流程的小失誤有很大的意見,也是,依殿下的個性要是認真辦起婚禮是絕不容許失誤的。

婚禮結束之後我跟殿下又婚復正常生活,依舊那樣很少交集,不同的是在她面前我會開口,對其他人依舊是用筆記本對話。

倒是有個人改變了。

「店長,我幫妳整理!」很樂於整理的女員工一如往常地留下來,眼睛對著我,彷彿正在閃爍。

我點頭後她便去清理廚房,讓我意外的是,另一個員工也跟著留下來了。

她們兩個在清理店內的時候不斷盯著我看甚至一直找機會跟我搭話,想套我說話的心思顯露在臉上。

面對我的窘境殿下只是拿起一本新的書來看,一點都沒有要救我的意思。

「店員小姐,給個笑容跟咖啡好嗎?」

「馬上好。」雖然正在收拾,可是對殿下的話我永遠都不會拒絕的。

回作家的PO下一篇

回應(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