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說一個故事 聽一首歌】九萬字

      青石地面上,是殷紅印記,窗外的景色由翩翩細雪轉為鵝毛大雪,凍得仰臥在地、本就如玉瓷白皙的美人兒渾身慘白,血色盡失。

      梳妝台上本該整齊疊好放置於盒中的紙張散落,   許是碰了水,墨漬暈染,模糊不清。

      只隱約可見,「夢郎」

  

      *****

  

      那同樣是個雪天,她初入青樓,尚未看清己身命運,不願以身服侍那群猥瑣不堪的高官紈絝,被老鴇抓至最偏遠的房間,私刑教訓。

      她咬牙忍著,終是沒忍住痛呼出聲,又被老鴇立馬摀住嘴。

      叩叩!

      忽地傳來敲門聲。

      老鴇瞪了她一眼,滿腹孤疑地開門,門外站著一面如冠玉的月袍公子。

      她偷著瞄他,從她的角度,門外那人身子被老鴇擋了一半,耐不住他身高高,她能清晰看得他臉。

      她沒讀過多少書,僅是識字而已,要她形容,大概就是「俊美」二字,淡淡的、溫和的、沒有攻擊性的。

      「抱歉,酒醉迷路至此,聽得房中發出異常聲響,沒禁住好奇,打擾了。」可見他面色姿態,分明未見酒醉貌。

      老鴇掛上假意的笑容:「教育個樓裡不聽話的姑娘罷了,希望沒打擾貴客雅致。」

      他聞言朝房間深處望去,與她對上眼,沒多停留有將目光回到老鴇臉上笑著回:「口頭教育就罷了,這麼俊的姑娘身上可不好留下傷。」

      「那是那是。」老鴇陪笑。

      說完那公子並沒有多留,老鴇亦沒繼續方才的折磨,只是命她明起必須正常工作,不可怠慢。

      她照做了,因為,她得出現在臺上,若他再來,才能看見她。

     

      她善舞,可說是全城最善舞的舞妓。一日,她如常在臺上扭著纖弱的腰肢,餘光乎瞥見一人。

      是他。

      結束表演,她尋了由頭至他那桌服侍,在他身側傾身倒酒。

      她沒敢抬眼,不確定是幻想還是真實,感覺他的目光盯在她臉上良久。

      「那日之後,還好嗎?」他冷不丁溫聲開口。

      「托公子的福。」她細聲回。

      「想離開嗎?」

      聞言她猛地抬頭,望進那雙深邃微溫的眼眸。

      「想。」

      「那以後跟著我吧,少不了妳一口飯。」

      她緩緩跪下:「奴家願為公子赴湯蹈火,效犬馬之勞。」

      「有名字嗎?」

      「沒有,望公子賜名。」

      「那就叫......浮雪吧。」

     

      *****

      他姓柳,名夢然,是淮王世子,當今聖上的親姪子。

      他贖了她,讓她做他的侍女,與他同進同出形影不離。

      也因如此,她知道了許多秘密。

      比如,他有成王之志。

      比如,他正在下一盤勝算未知的棋。

      再或者,他經常頭痛難當。

      亦或是,他總在夢中驚醒。

      她日後才知道,這與他悲慘的童年有關。

      她有時會參與出謀劃策、提供意見,在他頭痛時幫忙按摩緩解,在他惡夢時替其拭淨冷汗。

      而能幫到最多忙的時候,大概就是每次宴會時。

      「世子,聽聞您有個特別善舞的婢子,別獨享啊,讓在座諸位也飽飽眼福。」

      「夢然啊,你是不是有個侍女挺能跳的?讓她來兩段啊。」

      ......

      這種時候,他會向她遞來一個眼神,而她心領神會站起身,滿足眾人慾望。

      通常,跳完舞,會有人召她至身邊,讓她幫忙倒酒飲酒,手上不乾淨地亂摸。

      她沒有怨懟,也沒有求助於他,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幫。

      有時「美人」也是權謀路上,必要且有效的攏絡技倆。

      甚至不確定,他到青樓贖人的目的,是不是便是為此。

      無所謂,她甘之如飴。

      他通常會在聚會結束回府的路上,溫聲安撫幾句,並買她最愛的松子酥犒勞。

      不知道他可知,撫慰她的不是松子酥,而是這種「在意」的態度。

      至少,沒把她當徹底的工具不是嗎?

      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感情,被她寫進了日記裡,未必一日一張,但七年下來,已是滿滿數匣子。

      她清醒地看著自己沉淪,明知倆人沒有可能,卻止不住一顆奔騰狂動的心,陷落在他一次次的溫柔、剛毅下的脆弱、日日無間的相伴。

      滿腔熱血錯付地心甘情願。

     

      明日是她第一次陪他參與宮宴,過去幾年,唯宮宴他從不帶她出席。

      夜裡,她收拾好包袱,其中包含她那幾匣子的日記,還有他送的各種小玩意兒。

      他正在湖心亭喝酒,石桌上擺了四五罎,地上還有兩罎,有幾壺已經空了傾倒,他耳尖微紅,醉態不顯,仍悶聲喝著。

      「世子。」她走向前。

      「妳來了。」他輕輕點頭。

      她傾身奪過他手中的酒杯:「您別喝了,過會兒又頭疼。」

      「浮雪,我難受。」他望著她,眼色朦朧道。

      她壓下眼中酸澀,輕聲回道:「喝了那麼多酒,不難受才奇怪了。」

      他聽聞她回答,笑著搖了搖頭。

      良久,他突道:「不該給妳取這個名字的,浮雪,虛幻不實又轉瞬即逝,當初就該取什麼......厚土,嗯,紮實又長久。」

      她失笑:「這也太難聽了。」

      兩人靜默地在亭裡坐了很久,久到她以為能夠這麼一生一世,他才開口:「我累了,扶我回房吧。」

      醉酒的腳步虛浮,他手搭在她肩上,隱約能聞的女子身上的梨花香,這是她薰衣慣用的。

      回到房中他和衣躺下,眼皮已沉重地難以睜開,仍是勉勵開了一縫,確認那人仍在床榻前未走。

      沉沉睡去。

      她跪坐在床前,恣意地看著他睡顏,嘴角勾出一個笑,仔細看眼框卻是微紅。

      俯身,貼近,柔唇相觸的剎那,酒氣與梨花香相融,一滴淚落在他的臉頰,滑落無痕。

     

      *****

     

      那場宮宴,和其他每一場聚會一樣,有人要求她跳舞,舞畢又召她為其侍酒。

      不一樣的是,那個人是九五之尊。

      她被納入宮中,成了萬千妃嬪之一。

      她定期向他傳遞宮中訊息,也藉由侍寢的機會向皇帝打聽所求消息。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春夏秋冬。

      柳夢然如今已繼承淮王封號,在朝中混得風生水起,甚至廣受百姓愛戴,而當今聖上病重,不知尚有多少時日。

      而她基本已無價值,如今沒有向皇帝套話的機會,後宮瑣事也已非成事關鍵,他倆許久未有傳信。

      他登基那天,是個豔陽天,萬物繁茂普天同慶,歡樂的氛圍連白雲都不願出來打擾,萬里無雲。

      她坐在梳妝檯前,反複看著過往的日記,已經許久沒寫了,因為離了他,心便如一潭死水,再無波動。

      忽地手中紙張上的字開始模糊,回過神才發現是眼中的淚迷了視線,其中決堤的幾滴淚落在紙上,暈染出墨跡斑斑。

      差不多了。她拿起桌旁匕首。

      「對不起夢郎,我騙了你,其實我從未打算在塵埃落定後回到你身邊,那多拖累你。

      你需要能穩固朝廷的人脈,聯姻才是不二法門,你會有很多要娶的人,我若回去,你能把我放在什麼位置呢?也是我太貪心了,從前我是你的唯一,如果不再是,那我就不要了。

      我也想過離開此處,雲遊四海,可沒了你那好像也沒太大意義,不如重新做人,期待來世,我生在一個美滿富庶的家庭中,做個開心自在的嬌小姐。

      我在這世間唯一的牽掛是你,所以你定要,循著自己的理想、快樂地走下去,莫要讓我傷心煩憂。

      浮雪上。」

      三尺紅綢,轉瞬落地,青石板染了紅,美人芳華定格,在艷陽天。

      方才萬里無雲的天不知不覺間染了灰,先是細雪,後是大雪,前朝登基大典上的眾人見此異象,或驚慌、或困惑,不確定這天象在預示著什麼。

      而最上首一襲黃色龍袍的人,突地心如痛絞,幾乎要以為是心口破了個大洞。

      “當坊間最善舞的女兒死了,京城就該有一場大雪。”

      這是在哪兒聽誰說過的段子?

回作家的PO

回應(4)


哇 您太會寫啦
尤其是最後那封信的部分
九萬字這首歌聽起來也好虐喔QQ
2025-04-12 23:33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誇誇ww(⁠ᗒ⁠ᗩ⁠ᗕ⁠)
這首歌本來就偏悲傷,但是好聽!
2025-04-13 00:48回覆
2025-04-12 18:14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好虐QAQ
2025-04-12 16:14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虐虐更健康(?
2025-04-12 17:26回覆

好虐啊,
他登上了權力的巔峰,卻再也找不到她在人海中的眼神。她走的那刻,應該沒想過,他寧願萬國無君,也想留她一命。
2025-04-12 08:30 透過電腦版 回應
他大概會照她所說,聯姻、繼續做個好皇帝,但每每午夜夢迴,會憶起當年醉後昏睡時,隱約感受到的那個梨花香的唇
2025-04-12 17:31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