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當我學會“再見”的意義

      那是我到現在依然很深刻的一段記憶

      國中時候的畢業典禮上

      一直以來以優秀給我們滿滿印象的詩羽同學

      在畢業生致詞的尾聲留下眼淚帶著哭腔的蹲在地上

      可我卻沒什麼真實感,好似一條被抽走神經的魚

      有人跑過來抱住我,哭著對我說“妳要好好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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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重、再見

      從國中畢業後迎來的暑假中,我依舊六點鐘就醒了

      「忘記了,從今天開始我已經畢業了」

      於是我又躺回去翻了個身,腦袋卻格外清醒

      閉上眼睛卻精神奕奕的,想到了畢業典禮時的事

      老師說了幾句跟她人設不符合的溫暖提醒

      然後瀟灑的轉身離開,接著讓我們自行放學

      好怪喔,現在明明是午餐時間才對

      沒想到居然中午就可以回家了,看了看四周圍

      那些本就沒什麼小團體的提著書包就走了

      只有幾群人依依不捨的抱著彼此

      而我就屬於什麼都不是的那群,只能傻傻看著

      「這給妳,畢業快樂嘍!」

      一個小身影映入我的眼簾,交給我一個信封

      纖細字跡的主人在紙上寫了我的名字

      「給陳緻戀的」

      情書?或只是道別,偏偏挑在要畢業的時候

      當我想找尋那個人的身影時,已經沒在人群中了

      仔細回想那個人好像是一個矮個頭的小男生

      認識的學弟嗎?不   我的記憶裡沒有這個人

      不過我為什麼會覺得他是學弟呢?

      總之,我收下那封信,然後跟對到眼的同學道別

      再見~拜拜、或是明天見

      「明天不會再見了吧?自戀的阿嬤」

      「說得也是,那拜拜」

      阿嬤是我的綽號,國中生都喜歡認親人的吧?

      我走出校門口,稀嚷的人群踏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而有另一群人仍舊輕快的搬著沉重的餐桶

      我聞到了,那是炸得不熟的炸雞腿的油耗味

      班上的男生最愛搶那個來吃了~

      「欸!自戀阿嬤」

      一個聲音從後面狂奔追上我,她傻傻的對我笑

      「我們不是才剛再見嗎?」

      「沒關係啦,一起走」

      「好吧」

      「對了問妳一個問題呦,妳高中想讀哪裡?」

      「嗯...中山吧   其實我還沒什麼想法」

      「是喔」

      她的眼神從我身上離開,望向遙遠的遠方

      都市沒有地平線,所以只能漫無目地的看著

      不說話,我們之間沒有人再說過一句話

      就這麼寧靜的走過一個個熟悉的十字路口

      原來中午的街道還蠻熱鬧的,還以為會很荒涼

      畢竟放學的時候早就是黃昏了,忽然間她問了

      「剛剛我看到一個人拿一封信給妳,那是什麼?」

      「不知道~說不定是情書吧哈哈」

      「如果是情書的話怎麼辦?」

      怎麼辦呢?我沒怎麼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反正又不能在一起,不然我媽一定會殺了我

      「是情書的話我就把他燒掉,然後灑在太平洋上」

      「製造髒亂就是妳這種人害的...」

      「不然送妳?」

      「什麼跟什麼啦~笑死   欸陳緻戀」

      「怎麼了?」

      忽然她停下來,一臉認真的模樣呼喚我的本名

      「要畢業了,妳會不會也覺得有點孤單」

      孤單?也許是有一點點吧

      從今天起不會在見到剛剛還在一起的那群人

      不,我想會比“一點點”還更加強烈

      就連阿嬤跟自戀狂這兩個稱呼,也不一定能聽到了

      這麼想的話,我想應該會很孤單吧

      但我為何會一直卑鄙的使用不確定的字眼呢

      果然...我們迎來這一路遇到的第一個紅燈

      「我沒什麼真實感」

      之後我們分開了,只留下一句簡單的道別

      -----

      已經三天了,縱使沒什麼特別難過的情緒

      但也沒有特別開心,反而有點吃不下家裡的飯菜

      明明以前常常碎念學校的午餐有多難吃

      睡不著也提不起勁,話說回來那封信還沒看

      我找到那封信,小心翼翼的拆開來

      “學姐好,這是我第一次寫信給別人,妳是我的第一個人,卻沒想到妳就要畢業了,我印象中的學姐是一個很浪漫的人,我都會在中廊那裡看學姐的作文作品,可能是自己很不會表達的原因,我很仰慕可以寫出六級分作品的緻戀學姐,希望能透過這封信為妳送行,畢業對我來說代表著離別,以後的中廊不會再有學姐的作品,也不會有機會聽到頒獎典禮上叫到妳名字的時刻了,不過對學姐來說可能會有屬於自己的意義在吧,其實我一直都在想該怎麼跟妳當朋友,結果一直想著明天想就好,就到了三年級的畢業時間了,學姐我喜歡妳!祝福妳有好的未來,明年園遊會有空的話,記得回學校看看,我會請學姐吃東西的”

      二年三班   余momo著

      從字跡看起來像是女生的字跡

      但不論如何,明明你已經寫出這麼溫暖的文章了

      那句“很不會表達”真的是很羨煞旁人的餘裕

      我打電話給了某個人,跟她報告這封信的始末

      電話通了很久卻沒有人接聽,我不以為意

      當我決定放棄,改用訊息聯繫她的時候

      電話接通了,傳來的是與她十分相像

      但更成熟一點的聲音,話裡還帶著哭腔

      「喂,請問詩羽在嗎?」

      詩羽就是那天畢業典禮和我一起回家的同學

      她是個古道熱腸又非常優秀的好同學

      詩羽常叫我阿嬤,而她是我的媳婦的老公

      「請問妳哪裡找?」

      「我是她的同學,有事情找她聊聊」

      「抱歉...她現在可能不方便接電話」

      「那等她有空了可以幫我轉告她『陳同學有事找她』嗎?」

      對方答了應,卻沒曾想她連謝師宴都沒有出現

      詩羽不見了的消息讓我們很震驚,不只是電話

      就連通訊軟體的更新都停留在畢業典禮那天

      “要畢業了,妳會不會也有點孤單?”

      比起孤單這部分,我現在更多的是擔心的情緒

      “如果是情書,那妳想要怎麼辦?”

      還沒有把想到的答案告訴妳,為什麼要這樣?

      甚至還沒有問妳高中選填的第一志願上了沒有

      我有些心急,在謝師宴和同學們一起討論這件事

      卻越聊越不安,結果總是導引到莫名其妙的結論

      「她就好好的,根本沒有那個的理由吧?」

      在這個時刻,我終於把所有的情緒都爆發出來

      聽到我們在爭論不休的老師作為協調者

      替我們打電話給詩羽的家人,然後得到了一個回覆

      詩羽沒有不見也沒有跑去做傻事,我鬆了一口氣

      「嚇死我」

      在我安心下來的時候,老師臉色變得很沉重

      “陳詩羽同學在畢業典禮回家的路程中暈倒,被路過的好心人送到醫院去,之後檢查出來原來她患有白血病,又因為症狀本就不容易察覺,於是已經是末期了”

      末期?畢業典禮?回家的路程?

      是在和我別離之後才暈倒的?是這樣嗎?

      眼前一片模糊,眼淚像止不住的水龍頭般流出

      「陳緻戀,再見」

      我為什麼沒有多跟妳聊一會呢?

      「妳名字怎麼很像某齣偶像劇的人,就自戀狂阿」

      為什麼我現在才察覺到我有多想念國中三年

      「現在站在這裡的我們想送給在學生一句話,讀書之餘別忘記把握當下」

      為什麼明明身為畢業生的我,那時候沒有把妳說得這句話記在心裡呢?

      「陳緻戀,妳要好好的喔」

      為什麼?我為什麼會這麼的膚淺、這麼白癡呢

      「老師...那天跟詩羽一起回家的是我,都是我害死了她,老師...都是我沒有提早發現,如果...如果...」

      愚蠢又煽情的自我責怪沒有讓在場的人反感

      如果過去的某個瞬間去做了適當的健康檢查

      要是我跟她提起了這些,要是我們多吃點蔬菜

      會不會這一切變得不一樣?會不會她就能活著

      但這些如果沒有意義,這些揣測一文不值

      我的情緒逐漸失控,沒辦法接受這樣結果的我

      無助的蹲在地上大哭,過去的林林總總忽然的

      以一種突兀的狀態出現在我的眼前!像幻燈片

      很多屬於我跟她,或是我們這一群同學的專屬回憶

      以一種殘酷、失控、瘋狂的方式在眼前重組

      有人抱著我的身體,有人在跟我說話

      但無論是誰都沒有能耐讓這些淚水稍微停歇

      到了最後我們都還沒有互相祝福彼此

      “畢業快樂”

      我想起那個余momo寫給我的信

      那封帶著溫暖又特別的信

      上面細緻的字跡,曾寫著這麼一句話

      “這是我第一次寫信給別人,妳卻要畢業了”

      我現在也能稍微體會這句話的心情了

      原來“畢業”竟然是這麼刻骨銘心的事情嗎

      等到我有勇氣走到病房去看她的時候

      那已經是我正式成為小高一的事了

      她的臉瘦了,風韻卻一點都沒有被疾病削減

      反倒是我的臉被難過的神情折磨得不成人樣

      詩羽的手很冰、很平穩

      一點也不像我的手抖得像背了炸彈一樣

      我本想說些話,也許是過去的某段回憶

      或是炫耀上了當初選填的第一志願

      也可能是彌補當初那一句畢業快樂或是對不起

      但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喉嚨被什麼東西掐住了

      「明天見...」

      我只能夠這麼說,我最多只能說出這句話

      卻依稀隱約的聽到妳用無可奈何的語氣回覆我

      「明天不會再見了吧?」

      真希望自己能是一條被抽走神經的魚

      詩羽的媽媽和她長得很像

      看到我之後她跑過來抱住我,

      哭著對我說“妳要好好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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