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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

      沃爾夫失去了雙臂,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天。他操作機器不當,一不小心將自己的兩條手臂給賠了進去……

      他只是一個農民,失去雙臂於他而言,就是失去了口糧,失去了生存的能力。他連飲酒買醉的舉動都難以完成。

      只記得當時有一位黑醫生找上了他。那晚也是風雨交加,沃爾夫坐在木椅上,門口傳來了敲門聲,他開口的嗓音沙啞,「直接近來吧,門沒有鎖。」

      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幫別人打開門鎖,索性不鎖門,反正就算是搶匪,他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進來的是那位黑醫,黑醫帶著一頂黑色Pork   Pie款式(注釋1)的紳士帽,看著滿臉鬍渣憔悴的沃爾夫,黑醫嘴角勾起,「我想我可以幫您找回雙臂,沃爾夫先生。」

      沃爾夫笑而不語,自己從來只聽聞截肢而已,斷了的手臂怎麼如同植物重新長出,天方夜譚。

      「我不會和您收取半分錢財的,只要您點頭答應。」醫生明了沃爾夫的不信,他接著道,「先生便能重新擁有雙臂,依舊能耕地,考慮看看吧,嘗試一次也不會有任何損失的先生。」

     

      現在想想,他就不該同意這愚蠢的幫助,也或許當初他就該搞清楚那雙手臂甚至是那一位醫生的來歷。

      在失去手臂的第三個月,如黑醫所說,未向自己收取一分一毫。離開前也只是回頭摘下帽子,朝他祝福了一句,「沃爾夫先生,願您能堅持下來,請記得,堅信自己的選擇,神會與您同在。」

      他不理解為何黑醫留下了這句,全當是黑醫對自己的祝福,僅此。

      在移植雙臂的第一個月,他如同曾經的過往般,下田幹活彷彿那一場意外,只是人生突如其來的小插曲,只是一場持續很久的夢魘。

      若要說副作用的話,大概就是來自鄰居家異樣的眼光。畢竟斷了雙臂的人,在幾個月後又和以前一樣,換做誰都是難以接受。但沃爾夫覺得這並不是太大的問題,對於失去雙臂而言。

      今日,他坐在院子看著報紙,偌大的標題寫著一年前斷臂分屍案,他並無多想,畢竟這裡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村莊,發生的最大案件也只是哪家的乳牛慘遭殺害。

      移植雙臂的第二個月,村裡的人避開沃爾夫的情況也愈發嚴重。一日有一孩童跑來拉住他的袖子問,「叔叔,你的雙手是長出來的嗎?」

      不等農夫回答,小男孩便被他媽媽拖離,「約翰,別隨便和人搭話尤其是沃爾夫先生!」

      小男孩不明所以,但也只是被媽媽拖著一走三回頭的望向沃爾夫。沃爾夫也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回到屋子裡,至少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好。

     

      在一日晚上,手臂縫合的交接處搔癢的厲害,被自己抓了一道道血痕。沃爾夫驚懼,趕緊起身前往了醫院。

      醫生檢查了一番後道。「先生,傷口早已痊癒,也沒發現任何的血液或是細胞的排斥狀況。說淺白一點,替你移植的醫生手法高超,這雙臂早與你的身體融為一體,像是天生就是你的雙臂。」

      雖然醫生是如此解釋,但他的雙臂卻依舊感到搔癢難耐,彷彿千萬隻螞蟻在啃噬。

      沃爾夫最終在迷糊中睡去,夢中只見一個斷了雙臂的人瘋了似的在他後頭追趕。甚至一口咬上他的左臂,直接將其撕扯了下來,沃爾夫跌坐在地驚恐地望向那隻掉落在地的斷臂。

      斷了臂的瘋子正趴在地上蠕動著,想將自己的手和從沃爾夫身上撕扯下來的手臂接合。

      瘋子不斷呢喃,「手臂……我找了好久的!我的手臂!」

      沃爾夫見狀,眼睛腥紅一片,不!不不不!他的手臂啊!那是他的手臂!不是別人的!

      沃爾夫咬牙起身,衝向瘋子一腳踹於瘋子的腹部,「滾開!不要搶我的手臂。」

      沃爾夫撿起斷肢,護在懷中,本想轉身逃走,心中卻湧起了一陣憤恨。

      為什麼連這種瘋子也想搶走屬於自己的手臂,憑什麼!

      沃爾夫回身走到因為疼痛而蜷縮在一起的瘋子旁,聽著瘋子不斷的說,「那真的是我的手臂,還給我……」

      「胡說什麼!這是我的!我的」沃爾夫朝著瘋子的腹部重重踢了幾腳後,理智已然控制不住自己。他抓起瘋子的腦袋使勁的往地上砸去,一下又一下。

      「讓你亂說!讓你亂說!」

      過了片刻沃爾夫鬆開手,站起身喘著粗氣,看著瘋子奄奄一息的倒在路上,柏油路盡是飛濺出來的鮮血,牙齒也被砸斷掉落而出。

      沃爾夫最後一腳踩在瘋子的頭上,像是踩熄地上的煙蒂般,不斷碾壓。鼻樑骨碎裂的聲音刺激著沃爾夫的神經,這就是,覬覦不屬於你東西的報應!

      許久,沃爾夫找回自己的理智,看著腳下的瘋子,他驚叫一聲,跌坐在地。殺人了……自己殺人了……

      沃爾夫忍不住自己顫抖的手,推了下一動不動的瘋子。原本面部朝下的瘋子,這麼一推臉部朝上。瘋子眼球被擠壓變形,鼻樑的碎骨還穿透皮膚而出,整張臉血肉模糊……

      「啊啊啊啊啊啊!」

      沃爾夫驚醒,是一夜的惡夢。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是夢,對的這是夢,沒有瘋子的存在,也沒有人搶他的手臂。

      沃爾夫沉靜好自己的心緒後,著手準備早餐。沃爾夫喝著咖啡,看到今日報紙上有一版寫著「兩個月前,自斷手臂」農夫覺得好笑,真是個不惜福的人,還自斷雙臂,他為了雙臂可是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享用完早餐後,沃爾夫出門準備去耕田,但周圍的眼神卻讓他的神經再度緊繃。沃爾夫總感覺那些人也是想搶奪自己雙臂的人!

     

      移植雙臂的第三個月,農夫於自家椅子上喃喃道,「不、不是!這不是你們的!這是我的雙臂!」

      連日的惡夢,折磨得讓農夫闔不上眼,睡不著覺。夢裡從一位瘋子到一群斷了手臂的人追著他,吶喊著,「我的手臂,你那個是不是我的雙臂!」

      起初自己還會拼死放抗,但寡不敵眾,沃爾夫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看著自己的雙臂,陪他們撕扯而下,甚至啃食。而自己無能為力。

     

      又一次驚醒,沃爾夫望著牆壁,想起到了什麼。對,手臂這不是他的……

      不是!這不是他的手臂。他要找回自己的手臂!

     

      沃爾夫推開房門,朝著雜物間奔去,到了機器前,他按下開關。沃爾夫毅然決然的將手臂伸了進去,自斷手臂,血液噴到他的臉上,沃爾夫不管不顧嘴裡也喊著,「我的手臂呢?我的手臂在哪裡!」

      說完,踉蹌地跑進樹林中。黑醫拾起剛剛的斷臂,微笑道。

     

      「看來神也不眷顧您啊……」

注釋1:Pork   Pie又名豬肉派,是一種紳士帽的款式,由外型像豬肉派而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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