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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雙十一】史上最殺優惠

壹、起

他是被一陣白噪音吵醒。

又到了這個日子,每次這個月分都會讓他犯頭痛,醫生說他是季節性偏頭痛,隨意拉開塞得滿滿的書桌抽屜便掉出一大堆藥物,他看都沒看就拿起一罐藥物就往嘴裡傾倒,再喝一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白開水,硬是把腹中積蓄已久的噁心感嚥下,隨即起身洗漱,然後打開冰箱取出冰得僵硬的台式紅豆麵包和一瓶他用超商點數兌換的高纖無糖豆漿,機械式地開口吃下。

他的目光停留在陽光不願意拜訪破舊又發霉的陽台,那裡留有一盆十分突兀的粉萼鼠尾草,是那人留下來的「禮物」,那人走了以後他一次也沒照顧過,畢竟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何況是植物?結果它居然還能活得好好的,這意味著什麼他始終想不通,於是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望向陽台發呆。

有時,他會想起那天,同學拜託他到花店買花要送給校花,他在學校附近的花店看了許久還是不知道要買什麼,目光卻離不開色彩艷麗的花卉,耳邊傳來好聽的聲音,他回頭就看見那人對著他微微一笑,讀了這麼久的書他才明白何謂一笑傾城的意思,那人卻不以為意地指了指他所看的花卉。

「Saivia,鼠尾草,寓意有維持健康和救贖,希臘和羅馬人稱它為神聖的藥草,英國人則說:『若想長生不老就在五月吃鼠尾草。』它喜歡在充足陽光和排水良好的土壤中生長,要是光照不足,開花量就會大幅減少,另外,它也可以傳達對受贈者的尊重與感謝之情,所以你要買鼠尾草送人嗎?」

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加班通知,他才回來沒多久又要出門上班,這個月他根本沒有休息,早出晚歸已經成為他的日常,資本殺人不用刀,他冷哼一聲便把吵鬧不休的手機收進衝鋒衣的口袋,其實這就是他要的生活,如果不這樣做,他好像就不知道自己的生存的意義為何。

站在玄關前的他回頭看一下近乎家徒四壁的家,那人不過是把自己的東西搬空,回歸這個家的原始狀態,為什麼這個家還會這麼空呢?還是說其實空的是他的心?他的人?原來那人的存在就像藤蔓一般,無孔不入的入侵他的生活,讓他習以為常的幸福就連離開也這麼不留餘地,只剩下空洞。

貳、承

下樓前,他照例往對面的已經斑駁的紅色大門看去,門內如常傳來高分貝的電視聲響,那個重聽的退伍老兵每天都開著電視機睡覺,吵得他每天都必須戴耳塞才能稍微睡著,這次還有其他的交談聲,似乎是老兵的孫子要過生日,全家過來老家慶祝,他憤恨地往大門用力踹了一腳,引來一聲大罵。

他滿臉笑意地下樓,與抱著狗兒子,一身珠光寶氣的老寡婦正面迎上,不意外,他在老寡婦的臉上看見嫌棄的目光,他聳了聳肩,在老寡婦放她的狗兒子下地時偷偷踩了狗尾巴幾下,立刻引來小狗狂吠,甚至作勢咬人,只見老寡婦邊慌忙地抱起小狗邊開門入內,然後探頭對他罵了一句神經病。

住家離捷運站不遠,附近是熱鬧的商圈,到處都是雙11的廣告優惠,就連他打開手機也看得見,鋪天蓋地,了無新意,他只看得見那些「人有兩大煩惱,現狀配不上野心,外表襯不上靈魂」、「聽說雙11什麼都便宜,那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就當便宜我?」然後經過大排長龍的蛋糕店,進入捷運站。

腦中閃過一個像電影的慢動作鏡頭畫面,有陽光、綠蔭,還有一位笑靨如花的伊人站在最近爆紅的知名文青蛋糕店的櫥窗前,對著各式精緻蛋糕評頭論足,引來其他路人的側目卻絲毫不在意,那人總是這樣,大多數時間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而他漫不經心地聽著,因為他已經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

「很多節日都只是商人的陰謀,只有情人節特別多天,一年不過才12個月,竟然有14個情人節,你覺得會不會很扯?」並沒有想要得到答案的那人拉起他的衣角。「走吧!我們去吃韓式炸醬麵慶祝。」他才想起來今天是4月14日黑色情人節,也是那人的生日,難怪要他出門時記得穿黑色的衣服。

鄰近中午時分的捷運十分擁擠,他習慣站在靠近門的位置冷眼旁觀車上的人,兩小無猜的學生情侶旁若無人的卿卿我我的畫面讓他想起年輕時網路興起從日本傳過來的惡搞文化「去死去死團」,由許多單身人士所組成,希望能「渡化那些誤入歧途的情侶」,而且會在所謂的「聖戰日」走上街頭示威遊行,對抗戀愛資本主義的社會風氣,比較激進者還會特意去破壞和攻擊那些既虛偽又肉麻的情侶,就像他也被同窗拉去破壞過好幾個班對,真是年輕氣盛。

參、轉

他其實大老遠就看到臉色鐵青的主管雙手插腰,站在門口「恭迎」,但他也只是不疾不徐地走著,經過主管身邊時不意外又迎來一陣咆哮,他只當耳邊風,吹過就沒事,然後走進休息室,休息室的牆上貼著「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標語,輪班的同事湊過來對他說A在送貨途中出車禍,整輛車起火燃燒、B、C、D三名同事昨晚加班時差點被二樓倒塌的貨物壓死,現在人在醫院接受治療……每年幾乎都是這樣,難怪這行業人永遠都找不滿。

「誒,你看過煙火嗎?」他露出一抹陰森的笑容開口詢問同事。

蹲在角落偷抽菸的同事以一副你神經病,誰從小到大沒看過的眼神抬頭看了他一眼後就繼續埋首在手機遊戲,隨即幹聲連連,因為他的遊戲主角被埋伏的敵人攻擊到血條快要見底,好不容易浴血奮戰,終於打死了敵人。

「今天其實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慶祝我們公司業績長紅。」

「李․孟․儀,我說過不要在休息室抽菸,你聽不懂人話嗎?」

「我抽菸又礙著誰了?總比你這吸血鬼還要有人性吧?幹!一天到晚要我們努力地幹活,老子不幹了,要幹你自己去幹,反正你那麼能幹。」

同事朝主管的臉上吹了一口菸後就拿起自己的包包離開,不甘心被羞辱的主管緊追在後不停辱罵,最後在門口大打出手,警衛連忙跑來勸架。

他趁亂把定時炸彈放入置物櫃,隨後開著滿載的貨車出去送貨。

肆、合

跑了整整十個小時的車,總算把車上大半的貨物都快送完,只剩下一些,送完這些他就可以休息個幾小時,可是他並沒有任何動作,因為他又偏頭痛了,只得把車臨停在路邊的黃線,然後抽起好久沒抽的七星香菸,隨即煙霧繚繞整個駕駛座,但他也只是兩神無神地看著後照鏡反射的的那條破敗小巷弄,像是某種異世界的入口,貨車根本開不進去,他必須用走的進去送貨。

突然,一陣黑影覆蓋整個後照鏡讓他心一驚,熟悉的身形、氣味、動作瞬間籠罩小小的,令人窒息的空間,但他們也只透過後照鏡短暫視線相交,那道黑色身影便消失在後照鏡裡,他趕忙將頭探出車窗,什麼也沒有看見,失望之餘他伸手摸了摸放在副駕駛座上的貨物,捻熄香菸,隨後下車送貨。

他確認門牌後便按了按門鈴,然後掛上招牌笑容等待客戶開門。

結果來開門的是一名壯漢,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和他手中的貨物。

「喂,我沒有訂東西,我的家人也沒有,你這東西送錯了吧?」

「大哥,也許是你女朋友瞞著你訂的,打算要給你一個驚喜。」

小麥色皮膚的壯漢聽了便露出靦腆的笑容,「哦,是這樣嗎?」

「是的,雙11史上最殺優惠,買到賺到,恭喜大哥賺到了。」

壯漢在他說到最殺時抬頭看了他一眼,覺得他很像認識的人,想要再次確認時,他卻拉低貨運公司分配的帽子並退了幾步,嘴角微微上揚。

他走回貨車後就看到剛才進去的小巷弄出現火光,隨即是一陣駭人的慘叫,但他只是不急不徐地打開手機觀看即時新聞,賓果!公司倉庫在下午時莫名起火燃燒,消防隊員正在現場全力搶救,確切的傷亡數字還在統計。

「今天是老子我的節日,去他媽的購物節!去他媽的光棍節!」

幾天後,警方在郊區發現一輛已經燒成灰燼的貨車,貨車上有一具無法辨識、碳化的焦屍,詭異的是現場不斷傳出《祝你生日快樂》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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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4)


這部作品超帥的!遺世而獨立,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真的想讓人跟主角一起大喊:「去他媽的購物節!去他媽的光棍節!」另外,乍看標題還以為進入啥購物節網站,以為POPO改行了咧!
2024-12-21 10:30 透過電腦版 回應
真的謝謝您的喜歡,也謝謝您的留言,關於標題我是故意的。
2024-12-22 00:34回覆
絕對是高手,感恩諾姐讓我發現了寶藏頻道
好久沒看到這麼過癮的故事了,真的是殺翻全場。
獨一無二,特立獨行,我最愛這種了。
當我以為那戶住家開門的是女主角的時候,瞬間被打臉。
雖然還有很多細節沒看懂,但是意猶未竟,充滿想像,太精彩了。
黑影是誰?男主角是自殺?還是她殺?那個人去哪了?
他們是自然分手還是意外死亡?感覺有太多彩蛋包裹在細節陰影中了。
對了,別謝我,我不是大大。妳可以叫我字小小,是「妳」,對吧~
2024-12-03 19:48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對,是妳沒錯,感謝字小小來看文並留下珍貴的留言,很感動,這篇短文我的確藏了不少待解的謎團和彩蛋,其實整體氛圍不太符合徵文活動的需求,一則非常不浪漫,甚至可以說是恐怖的故事,很怕像之前一樣沒什麼人要看文,結果出乎我的意料。
2024-12-04 01:00回覆

好瘋批阿這個故事XD
2024-12-02 02:14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對啊!這是一個關於瘋子與他哀傷的故事,謝謝大大來看文和留言
2024-12-03 00:38回覆

沒人知道1111是他的生日 但是他放的煙火所有人都看到了⋯⋯不可以這樣(;´༎ຶД༎ຶ`)
2024-12-01 15:08 透過電腦版 回應
主角就是一個憤世嫉俗的傢伙,感謝大大來看文和留言
2024-12-02 00:14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