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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戀

他是我傾注整個大學都無法忘卻的人。

    他是第一個讓我知道喜歡是什麼感覺的人。

    他此時此刻就站在我面前,而我與他之間,正以一把刀和淋漓鮮血聯繫著。

****

    三天前。

    我們三五好友相約,來一趟難忘的畢業旅行,而對他那位自高中交往到現在的漂亮女友相當好奇的兄弟們,連哄帶騙讓他攜帶「家屬」一起加入。

    後來才發現,他的女友竟是我的國小麻吉麻!於是我們寒喧了許久,她幾乎是有點見友忘色,民宿分配床位時不跟她準未婚夫擠一塊,偏偏要和我這個睽違十年未聯絡的「朋友」睡一起。就這樣,我們嘻嘻哈哈很愉快地過完這三天兩夜的旅行。

    我剛回到家是下午四點,因為是週一,我晚上七點到九點要去Queen   Dance   Studio授課,我趕緊把握時間,行李一丟、衣服一脫,直接上床補眠,至少還有兩個小時能修復我過去50個小時耗費的細胞。然而,對我來說相當一般的兩小時,對他而言卻是迄今為止最難受的兩個小時。

    「好!來準備錄影,...5..6..7..8.......好!謝謝大家~」

    「謝謝老師!」

    剛下課,我就看到他站在門口,一臉憔悴。

    我跑過去找他:「你怎了突然過來,都不通知一下!」

    「抱歉,我想找人聊聊。」

    「發生什麼了?你媽媽又...?]

    「我和她分手了。」

    「蛤!?」

    「能陪我走一走嗎?」

    「喔...好...」

    我當下除了驚訝還是驚訝,明明愛情長跑多年,怎會如此?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們並肩一邊散步一邊聊,這是我作為朋友,能和他最接近的距離。

    「所以,是誰提的?」

    「她。」

    「原因?」

    「她說她喜歡上別人了。」

    「...在我們旅行...之後說的?」

    「對。」

    「不會吧,我們這群不是甲甲就是歪瓜劣棗,他經過你的『仕奉』後,哪還能有眼光看得上他們啊?」

    我沒有得到回應,之前顧著和他聊天,並未注意腳下的路,當我回過神來,已經是在暗巷中,唯一的亮光自他右方口袋發出。

    他停下腳步。

    「你還記得之前在『那件事』後,我說過如果我是她男友,我會扛一桶瓦斯衝去砸那個小王的事嗎?」

    完全記得,他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著。

    「你...想殺我。」

    「我前女友說,她喜歡你。」

    「...就因為這樣?」

    然後,刀刃入體,滴…滴…答…答…,是血,是淚。

    「你是笨蛋嗎?殺人有前科的。」

    我苦笑。

    「你知道,若你要我死,我是,一定會去的...」

    他愣了一瞬,眼神從錯愕到疑惑。

    「因為,你是我喜歡了整整四年的人。」

    語畢,我走近一步,刀刃嵌入一分。

    「我喜歡你,所以下雨天即便有帶傘,我也不會拿出來,因為我想跟你撐同一把;我喜歡你,所以我會努力唸書,只為能和你討論功課;我喜歡你,所以即便我的摯友們都看破來質問我,我都全盤否認,因為我不想你成為被八卦的對象,我希望你能幸福快樂。」

    他震驚,手上的顫抖順著刀傳遞到我的身軀。

    「你知道的,我有病,不是嗎?」

    我緊握他握刀的手,將刀抽離,奇怪的是,我並不痛,只是覺得頭暈無力,啊…可能是失血過多吧。

    「我會保護你。」

    我的手在刀把上摩擦,將刀刃抵在左腕,其實我早已,在腦海裡做過好幾遍,如果我的命能換他開心,那我的存在,至少就還有那麼一點意義。

    「只要是你要的,我都會給你,包括我的命,我知道我的愛是病態的,居然能不顧性命去愛,是個超級大傻瓜,我無數次討厭著喜歡你的自己,或許是天意,在我毫無意義的生命裡,能有個,給你帶來喜悅的功能,你要幸福。」

    像流星劃破夜空,像噴泉絢爛綻放。

  「哐噹-」在黑白的世界裡,我的最後一幕,是他飛奔向我的身影,表情看不清了,世界也安靜了。

****

    醫院。

    經過15小時聯合手術,很不幸地,我被救起。

    再經過5天,更不幸地,我醒了。

    當我媽的臉龐佔據我的眼簾,回想起閉目前的最後情節,我心想完蛋。

    「你終於醒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家裡要操心的事已經夠多了!你就不能讓我們省點心嗎?入院又出院、入院又出院,一天天的,你乾脆也不要工作了啦,你有什麼資格活得不幸福?該給你的不是都給了嗎!應該得憂鬱症的是我吧!你怎麼好意思得啊!藥吃完就領啊!你多久沒吃了,多久!」        

    經過一整天的謾罵輸出,她已經暫時失去跟我待在同一空間的能力,所以她回家了。

    我把握得來不易的機會,我不可能拖著這副半殘的身體活著,我扯掉點滴輸液管,緩步走向天臺,我沒有看到,前腳剛走,後腳就來到房門外的他。

    我望著遠方的山丘,右手無意識地壓著左腕,真疼。跳下去才算任務完成吧,好累,壓力好大,我永遠做不了令人滿意的女兒,我對世界也沒什麼盼望、沒有想做的事、沒有必須見的人,無牽無掛一身輕。輕生,是因為生命的重量對自己來說很輕吧。

    「砰!」這一聲打斷我的思緒,我轉頭看,是他。

    「你來幹嘛?確認我的死活?來監督?放心,我要跳了。」

    他抿唇。

    「好啊!正好省事,真是可惜,你以為這樣我會記住你?你錯了,你愛上的是一個渣男!你就是懦弱才不報復,我看不起你!」

    「哈哈哈哈哈哈~」

    我大笑。

    「你在激怒我,希望激起我的恨意,去成為我活下去的理由?你太天真了,我愛你是真,對世界無留戀也是真,我的死,能一舉雙得。」

    我微笑。

    「你說,她告訴你,她喜歡我,那為什麼她一直沒出現,事情鬧得不算小吧,我今早有看新聞,她不可能不知道。」

    他無語。

    「其實她不喜歡我,她是故意這樣跟你說,故意在那三天跟我這麼親暱,你猜猜為何?」

    「她從來都只說實話。」

    「她是心理系畢業,你覺得就連我的朋友都看得破,她會看不出我喜歡你這件事嗎?」

    他震驚,卻反駁。

    「你胡說,她不會!」

    「她會!她在利用你,除掉我,她本只是希望你我斷絕來往,但沒想到你會這麼偏激,所以她逃了,她不是不見了嗎?這些天你可曾聯繫得上她?」

    「住口!她不是這種人。」

    「那為何一個之前要我命的人,現在跑來勸我活?」

    我冷笑。

    「那願意為你死的我,又是哪種人?敢情在你眼中,他是天使,我是惡魔?」

    他再度無語。

    「你知道嗎?其實愛就像是藥,過多劑量會變成毒,傷害只是它的副作用。比如說,我媽給我的愛治療著我的經濟狀況,帶來的副作用是我的心病;你女友給你的愛治療著你麻木的內心,帶來的副作用則是你的患得患失與偏激。愛會使人盲目,有些人經過愛的洗禮會變得面目全非;有些人則是以愛之名,行傷害之實,就好像是沒有藥效,只剩副作用的次級藥品。而我只是,以愛為名,當成能逃離這個世界的藉口罷了。」

    他的表情有點滑稽又顯得無奈。

    「…這世間難道就沒有你牽掛的了嗎?親情?友情?愛情?」

    我淺笑。

    「這你最清楚,因為你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是你的錯,你要幸福。」

    語畢,我縱身跳下,然而,令我驚訝又充滿疑惑的是,他跟著我一起下來。

    「我陪你。」

    從頂樓至地面,不過3.32秒,就這三個字,在耳邊迴盪,直至生命盡頭。

****

    地獄。

    大家都是到了地獄才開始懊悔的嗎?

    我看著他的審判,原來,他也曾喜歡過我;原來,不是只有我一人在假裝;原來…

    他會陪著我不為其他,只是塵封已久的愛意在作祟。

————完

*純屬虛構故事,非真人真事,請斟酌觀賞。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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