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人們所奉行的努力主義已經逐漸瓦解，99%努力，不代表99%的成功率。現今的社會，可能是天命出生在1%的有錢人家，也有可能是選擇1%的正確科系或是擠進那1%的高薪產業，無論如何，那1%的選擇，往往才是成功的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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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東路上，一間淡綠色招牌「核心銀行」佇立其間，那是我每天工作的場所。明明才早晨，天空卻水洗一般，烈日炎炎，等個紅綠燈都令人煩躁，大馬路間熙來攘往的上班族們踏著急促的步伐，一天，就這麼平凡無奇地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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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岳，早啊。今天也喝精品拿鐵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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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早。對啊，我用APP一次儲值十杯，超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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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別證嗶卡，走入營業廳，我一貫地會和五號櫃的支存大哥互道早安，然後走旋轉梯上二樓。一樓是存匯部門，上了二樓，才是外匯、放款部門和經理的辦公室。我在房貸組第一排的L型辦公桌上擱下公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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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理剛好從茶水間出來，他是我的直屬上司，圓圓的臉，頂著晶亮的高額頭，平整的白色襯衫，有些微凸的小腹，眯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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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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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郭襄理喝了一口茶，「啊對了，上週那個汐止的房子經理核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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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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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時候要來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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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客戶會過來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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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到時候房貸壽跟信用卡都拉一下知道嗎？經理又在唸我們這季房貸壽都還沒破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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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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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理拍拍我的肩膀，露出既期許又無可奈何的表情，有些微禿的頭髮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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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客戶對保蓋完章之後，我順勢推薦了我們家的房貸壽險，然而，一如預期的，客戶表示他已經有別的保險了，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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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客戶至上，我也不能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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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先生，開辦費能不能便宜一點？」客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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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我幫您減免1,000元。」我順勢推銷，「幫我辦張信用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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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趁客戶填寫信用卡申請書，我順便幫他影印身分證正反面，在推薦人的欄位寫了自己的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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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這樣就可以了，等代書到地政設定完就可以撥款了。喔對了，要從側門離開，因為三點半鐵門已經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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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送客戶離開，回到位置整理文件，看了一眼匯率看板上的時間，居然已經五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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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九月九日，真的是蠻想早點下班的。於是我收拾了一下，準備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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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時，從經理室傳來如惡鬼般低沉的桑音：「石岳，你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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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聽見經理室的呼喊，我的心都會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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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了沒關的門，「經理，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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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皮膚有些黝黑，一對粗粗的羅漢眉，不苟言笑的嚴肅面容。雖然即將到了退休的年齡，額頭依舊充滿光澤。不知是不是產業的緣故，金融業的長官常常都會有光亮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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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的房貸壽怎麼還沒破蛋？」他低冷的質問令我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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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報告經理，因為這個月的客戶年紀都比較大，保費相對高，所以沒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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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藉口！」經理打斷我，「不是有一戶汐止的新婚夫妻，怎麼沒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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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了，但是客戶說已經有規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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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郭襄好好商量一下，下個月再沒有房貸壽業績，考績就等著拿乙吧。」說著經理揮揮手，示意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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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我一貫有精神地回應，然而心理卻非常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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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經過一家迴轉壽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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鮭魚、鮪魚、玉子燒、手捲……，幾乎甚麼想拿的，全部都拿了，有種暴飲暴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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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味噌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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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旁一名女子舉起手，清亮的嗓音引起了我的注意。仔細一看，她有著一頭俏麗飽滿的短馬尾，身材嬌小，坐吧檯似乎都有些吃力。她只點了一碗湯，然後小口小口啜飲起來。她一雙靈動的眼眸掃過轉過來的鮭魚碟子，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卻遲遲沒有拿，又過一會，叩！她忽然把頭敲了桌面一下，就再也沒有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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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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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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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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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事吧？多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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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她急忙揮手阻止準備拿盤子的我，「我……我沒那麼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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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她盯著生魚片的模樣，明明一副很飢渴的樣子，或許有甚麼難言之隱吧。這種時候就不應該多問，而是應該表現得大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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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客吧，交個朋友？」我打量她身上淡綠色制服，好像是某房仲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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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聽見我請客，起先還客氣婉拒，見我毫不猶豫地拿了一盤放到她面前，她最終敵不過鮭魚的誘惑，大口大口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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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呀，我看你的穿著，是銀行員吧？你好。」她擦了擦嘴，從皮夾抽出一張名片給我。上面寫著：「正派房屋 業務經理 時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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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在核心銀行，做房貸的。」我也遞上我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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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盯著我的名片瞧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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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岳……今天是你生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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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詫異，「妳怎麼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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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信箱後面的數字是0909啊，你看，我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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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細一看，真的耶，台灣人信箱帳號多半是英文姓名跟生日構成的。時曉的信箱帳號後面也是寫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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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莞爾，「你怎麼沒去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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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幾歲了，還慶生。等等，妳不也一樣，在那邊……連個鮭魚都不犒賞自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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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我剛上來台北三個月，但業績一直不怎麼樣，只好省吃儉用，不然我的房租就要開天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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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聊了一下，才知道時曉是屏東人，三個月前開始在台北當房仲，今年26歲，恰恰小我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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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的模樣，是不是也是業績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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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又被妳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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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剛剛狼吞虎嚥的樣子，我就覺得你心情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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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生日還要被經理罵個臭頭，心情當然不會好。這時，我看了一眼她的名片，腦中閃過一絲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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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沒有甚麼房貸客戶可以介紹啊？我最近真的缺業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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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下巴，一對秀眉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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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戶有是有，但是嗯……他真的很難搞。」說著嘆了一口氣，「不說了，我還忙著挖掘新客戶，不然我下個月的房租真的是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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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妳說的那個客戶，財力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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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力應該是不錯，就是年紀大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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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妳再打打看吧，我真的很缺，看在我請妳吃飯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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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不是不行，但是機率真的非常低啦，他已經換了十幾個業務員都搞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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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打打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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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在我半推半就的情況下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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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通了，時曉的語氣拉高，裝出有點嬌氣的可愛口吻：「喂，楊先生您好，我是時小姐啦，那個上次跟您提到的物件……」時曉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奇異，「是的，咦，喔，好的，那……明天早上十點方便嗎？好的好的，那明天便利商店的路口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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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我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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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了，那個楊先生說他正想打給我，我就打去了，還跟我說想去看上次我推薦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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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那如果成交，請一定要找我貸款，萬事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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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太多了吧，這種多半是說說，別抱太大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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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不到下午兩點，我的分機就響了，電話一頭是時曉，語氣充滿興奮：「哈囉，我跟你說，那個楊先生一早下斡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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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不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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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剛剛居然成交了！我有介紹你們家房貸業務，他說他等一會會過去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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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了，天底下居然有這麼順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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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刻，一個頭髮有些稀疏的中年男子上來說要找石先生，我立刻微笑引導，我瞧了一眼他的身分證，居然有四十五歲了，卻是首購族。他買的是一間成交價三千萬的新成屋，地段不錯，楊先生是一名上市櫃公司的高階主管，資歷豐富，但這樣的總價跟年紀要推房貸壽根本是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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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半掩的門，讓我無法忽視，我介紹完基本的流程之後，硬著頭皮，幫楊先生跑了一張保費試算表，清了清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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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先生，您應該是家裡的經濟支柱對嗎？」楊先生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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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續道：「那有沒有考慮搭個房貸壽險，這個齁，是防止哪一天，我是指假設喔，海陸空的意外或重大疾病失能，包含癌症發生時，能有一個保障幫您的家人承擔沒辦法繳房貸的風險，如果是平準型的話，總保費是……厄……600萬，每個月只要多繳……要多繳2萬8千塊錢，但是……能幫您做到風險控管的部分，要不要考慮看看？我們可以幫您用保費融資的方式一起承作這筆貸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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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虛地講完這一大串，這些推銷話已經倒背如流，心想，每個月多繳快三萬塊是哪招？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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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先生靜靜聽完我的敘述後，沉思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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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幫我搭房貸壽吧，我要平準型的。」楊先生平淡地說，感覺多這三萬塊在他眼裡根本不算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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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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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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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奇蹟發生了？房貸壽不但破蛋，而且還拿到一筆大單？這還是我入行以來簽過最大的一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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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刻我終於體會到，不是產品天方夜譚，而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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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先生的案子非常順利核貸下來，房貸壽的保費融資也核保下來。月底，郭襄理在匯報成績時，我可以想見他上揚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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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經理，這個月房貸壽手收達標了，讓我們分行前進了十個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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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高興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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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時曉也獲得很不錯的仲介費，我想她應該能好好吃一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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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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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次約在比較高檔的日式料理亭，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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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正津津有味時，時曉不知道從哪邊拿到的核心銀行徵才廣告，指著上面個頭最高，梳著油頭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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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model是不是你啊？」她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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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妳去哪裡拿的啊？」我臉微微脹紅，不想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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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經過台大校園徵才拿到的，我順便看了一下條件，哇，都要高材生耶。你該不會是分行行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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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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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總行抓去拍徵才DM的這件事情，當時就掀起一陣喧嘩，總行挑人的標準只是要三十歲以下，然後身高夠高的行員，我就被選去了，還花費我一天的周末拍攝。結果同事狂唸說我是總行欽定的一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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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有甚麼客戶再送過來？」我轉移話題，把那張紙揉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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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好啊，有核心一帥坐鎮，我客戶一定都介紹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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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露出甜甜的笑容，嘴角邊還泛起一個小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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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我和時曉達成協議，她介紹了不少客戶給我，大部分都能承作，而且不知怎地，她介紹的客戶素質跟資歷都很好，最重要的，不管是房貸壽跟信用卡都特別好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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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我跟她之間就成為了很棒的盟友，時曉也逐漸在台北穩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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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前，我逐漸習慣問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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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一次我因為想請假日出勤補休，又被叫去經理室唸，經理罵我，說我推的數位悠活卡不是現在主推的，現在應該要推另外一張「饗樂combo卡」，但是那張卡合作的店家真的很侷限，而且也沒有到非常優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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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釋現在主流是網路購物，所以推網購回饋高的悠活卡比較有機會成功。經理破口大罵，把我的休假退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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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每個月都達標，而且還超標，你呢？要嘛不推，要嘛推一些對分行計績沒幫助的，最近沒推到那張卡，不准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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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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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沒問題，你是沒問題先生嗎？聽說你常常代理總務，自己的事情都沒做好了，不要再甚麼都沒問題，石岳，你表現其實不錯，要懂得輕重緩急，知道嗎？」居然又補了一刀，而且毫無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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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知道了，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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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想罵髒話，但我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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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郭襄進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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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閃人的倒楣郭襄理對我作了一個哭臉，也被叫進經理室唸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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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向時曉講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不知怎的，我最近發現，只要跟她抱怨完後，心情就會平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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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妳說，阿雅能每個月都能達標是因為她做『開戶櫃台』好嗎？那個位置很好推卡，客戶通常就開戶的時候順便填一填。」我喝了一口香片，「我們放款部門案件那麼繁雜，要審查客戶的信用、財務狀況、寫批覆書，最後核准了還要對保，貸放後還要弄資金流向，弄一大堆資料，客戶有時拗我利率太高，甚麼想要再寬緩之類的，忙著搞這些鳥事都來不及了，有推信用卡就已經很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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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有耐心地聽我抱怨完一長串，才緩緩開口：「那你的直屬主管會幫你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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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郭襄喔，他也很無奈，知道我們很忙但還是得逼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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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是…..」聽到此處，時曉露出極為困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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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不是郭靖跟黃蓉的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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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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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武俠《神鵰俠侶》筆下大俠郭靖的第三個小孩，名為「郭襄」，聽聞是峨嵋派的創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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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背後一陣寒颼颼的冷風吹過……時曉居然喜歡武俠啊，難怪有時我覺得她給人一種古風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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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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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管姓郭，襄理級，所以簡稱郭襄。」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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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頓時沉默半晌，然後，我們兩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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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負責信用卡的周姐突然驚呼一聲，好像要讓全分行都知道一樣，她興高采烈地走過來告訴我，今天有很多網路進件的饗樂combo卡申請，都寫我是推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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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月的信用卡業績要超越阿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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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我最近都沒推那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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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客戶叫甚麼，時曉、時光、時空、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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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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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時曉把她家人親戚全部都拉來辦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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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小姐不是最近常丟案件給妳的那個小小的年輕女生？正派房屋那個？」周姐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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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啊。她幫我做業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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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岳，真有你的耶，不愧是我們分行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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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來，阿姐妳可是我們分行的明星球員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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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明星球員，本分行奉行雁型理論好嗎，雁子是要跟同伴一起飛的。」「阿姐帶我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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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姐呵呵笑了兩聲，轉而跟襄理鬥嘴聊股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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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理，今天跌停，你下船了嗎？」「我昨天下船了。」「齁，襄理，你怎麼都沒有提醒我們一下，我的船快沉了。」「船不會沉啦，只是吃水重一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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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窗外，只見外頭飄起細細的毛毛雨，天空變得有些朦朧，氣溫一下子轉涼了，然而我心裡卻感到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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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時曉在我分行附近的捷運站等我，一看見我，朝我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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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啊，幫我辦那麼多combo卡。我整個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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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仗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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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夠夠！要我如何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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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好說，那你多請我吃一些鮭魚？」時曉還是一樣獅子大張口，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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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我要東西的時候，我卻一點都不反感，反而覺得有種莫名的被需要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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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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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細統計了一下，我們進行的業務，有九成幾乎都會成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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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算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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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對了，約吃晚餐，九次也只會被你拒絕一次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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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拒絕，我只是剛好要加班。而且都是我約妳比較多吧？」我回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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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巧嗎？哈哈，該不會因為我們生日都是九月九日，所以成功率可以九成以上呢？我猜，照這個態勢，搞不好是99%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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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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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對望彼此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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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是不是該一起去買樂透？」我說出我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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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不是上看27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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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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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查了最近的彩券行，就在馬路對面。馬路上疾馳的車輛很多，又下著微微細雨，過馬路時人潮洶湧，我為了確保兩人能順利通行，又深怕時曉沒走好，被人群撞開之類的，總之不知哪根筋不對，下意識地……牽起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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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很細，冰冰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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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馬路，我才忽然覺得有些不妥，正欲鬆手，沒想到她不但沒放開，反而握緊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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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的成功率是99%，是不是這樣更有效呢？」時曉天真爛漫地說，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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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沒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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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僅向彩券行買一張樂透。然後我讓時曉帶回去，自己則是拍了一張照留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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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兌獎的時候，第一碼差一個數字，我心臟撲通撲通跳，第二碼，竟然也差一個數字，第三碼，還是差一個數字，就這樣連續槓龜到第六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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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退休夢就此破滅了，等等，能每一碼都差一個數字的機率到底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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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這時傳了訊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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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傳：「本來我連辭職信內容都想好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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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傳了一個哈哈大笑的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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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撥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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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忽然感到掌心微微發汗。回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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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了，我迅速躲回自己的房間裡，以防我媽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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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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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是想問說，既然經理核准出勤補休。有機會要不要一起去哪邊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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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啊，妳想去哪裡呢？」我發現自己講話變得有些吞吞吐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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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美術館看看，上來台北還沒逛過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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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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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館不是我常探訪的景點，對於欣賞展覽也不太有概念，所以基本上我都是跟在時曉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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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期的展覽「新瓦.舊瓦.東方」揭示了古厝到現代房屋的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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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的廊道，純白無瑕的內牆以及滿滿的落地窗，營造出現代的氛圍。陽光疏疏灑落，空間似乎成了充滿生命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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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在一棟充滿現代元素的房子照片前停駐下來，好像是某個日本知名建築師設計的房子，一戶建，在這裡應該稱之為別墅？她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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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妳是不是對看房子很有興趣呢？所以妳才當房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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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盯著那張照片，抿了抿唇，反問：「你是因為對貸款有興趣才當行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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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囉，我只是混口飯吃，選擇金融業多半是看在薪水的份上吧。不過房屋鑑價這塊，我倒是做出了一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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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會估價啊，要怎麼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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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當然不是專業不動產估價師那樣，但基本上我們會根據房子座落的地點、屋齡等要素來判斷，喔，當然最重要的是去內政部實價登錄網看周邊行情，決定房子的價值，這個會影響可以貸放的成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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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貸放成數不是跟財力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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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首購非首購也有關係，很多要素組成的。簡單來說，如果是買賣件的話，要先確定房子的價值能不能達到買賣成交價的價值，如果不行，我們就會把貸放成數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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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聽得似懂非懂，但她的眼眸中卻充滿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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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當然是喜歡房子囉，不過，就是跟很多人一樣，想要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最好呢，是能在台北市。你說，我如果買一間小套房，能貸到八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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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瞬間明白時曉的意思了，住台北的悲歌啊，想買棟房子是如此的困難，卻還是懷抱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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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能還是要看妳的財力狀況。」我持保留的態度似乎寫在臉上，時曉顯得有些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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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台北人，或許不能體會，很多人想定居台北卻都卡住的原因，八九不離十是因為房價。而你們銀行業者就是導致這個因素的眾多推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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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沒想到話題會變得這麼沉重，我只是混口飯吃，卻忽然被指謫為拉抬房價的元兇，拉抬房價的，其實是房仲跟建商吧！歐，還有那個該死的低利率。心理很想反駁，但是看到時曉那麼認真的樣子，話到了喉間就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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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的話語盤旋在我腦中，總覺得她似乎在盤算著些甚麼，而我也因此……有些失落。整個貌似約會的行程，變得很像一場社會問題的討論會。難道，一切都是我單方面的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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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這些了。」時曉查覺到我的尷尬，自己也尷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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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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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之後，時曉更加頻繁地丟案子給我，有時候案件多到我根本做不完，只好請郭襄理安排給其他同事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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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清點申請跟核准率時，發現確實核貸的成功率達到九成以上，而且幾乎都能核到客戶滿意的「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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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房仲介紹的案子，失敗而婉拒的情況就高非常多，不知不覺，分行開始傳出了一個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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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男跟九月九女出手，案子八成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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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我和時曉卻很少晚餐了，她總是說有客戶要帶看而婉拒我，我也不以為意。不知不覺間，一年就這樣悄悄地從每日敲擊的電腦鍵盤聲中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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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會懷疑，是不是那時的悸動只是我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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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時曉終於主動敲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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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私約，我穿了一身寬鬆的襯衫及休閒牛仔褲，換上最近剛入手的潮牌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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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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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約在捷運台電大樓站附近。我看見時曉難得將馬尾放了下來，穿了一件白色的T-Shirt，搭配一條俐落的短褲配一雙蘋果綠的涼鞋。不知怎的，明明就很樸素的穿著，但是在她身上卻特別合身，很像少女雜誌封面的模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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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我到公館附近的小巷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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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餐廳不是在對面嗎？」我查了一下google m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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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拉了拉我的寬鬆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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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給你看個東西，順便徵詢你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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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一起走進陌生的民宅大門，經過空無一人的管理員室，搭了電梯到六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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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樓有兩戶，時曉興奮地走到其中一扇門前，從莫蘭迪綠的斜背包裡拿出一把鑰匙，將鑰匙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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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十坪左右的套房，舊式的鋁窗雖然有些老舊，鑲嵌著海棠花造型的毛玻璃，頗有一番復古的氛圍。木質地板微微磨損，牆壁也有一點斑駁，但整體而言，格局方正，通風良好，重點是採光，不用開燈整個空間還是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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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沒有任何家具，顯然是一間空屋，抑或是已經整理完畢準備交屋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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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這個小套房怎麼樣？」時曉轉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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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裡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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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背對著窗，她用驕傲的口吻對我宣告：「嘿嘿──我買下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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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陽光似乎變強了，粼粼光線從時曉身後的玻璃窗灑落，讓明明嬌小而平凡的她顯得耀眼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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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神。「等等，這個地段，少說也要八百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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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屋齡比較大了，而且屋主急售，所以我最後殺價殺到一坪六十五萬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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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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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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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要七百多萬耶，你自備款已經籌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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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這一年不是做了很多案件嗎？我獎金都存起來了，加上家人給我北上用的急用金，兩成自備款應該是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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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短短一年就存到一百多萬，這也太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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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要多虧你做我的後盾囉，客戶說我搭配的房貸服務很好，成數利率也都很滿意，所以口耳相傳。不瞞你說，我還拿到最佳新人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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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找到銀行貸款了嗎？」我難掩有些擔憂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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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的表情有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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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前不就有一位嗎？」她偏著頭，有些撒嬌，「你會幫我嗎？我希望能貸到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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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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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啊。」下意識地口頭禪脫口而出，擠出一貫面對客戶的標準笑容，「妳忘了，我們只要合作的話，成功率都能達到99%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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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忘啊，謝謝啦。」她眉目舒展，恢復原本的講話方式。收起鑰匙，因為她自己是買方的話，通常是要跟仲介一起才能看屋的。不過，幫時曉承作的房仲是她的好同事，所以時曉就偷偷借鑰匙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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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買賣合約書明天可以拿給我嗎？我趕快幫妳估價，喔對了，還要看屋。今天我先拍些房子的照片可以嗎？這樣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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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都交給一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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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手機，調整成相機狀態。正當我對準了一處景，要請時曉稍微迴避一下時，時曉忽然從我鏡頭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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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一聲，她像是靈魂被抽離一般，整個人仆倒在地上，我嚇了一跳，手機瞬間從手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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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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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叫都叫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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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碰過這種情況，我心想，這時候是不是該打119，但如果鬧出動靜，讓屋主知道時曉偷偷跑來看屋的話，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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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察覺她鼻息還算正常，但身體卻異常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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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把時曉橫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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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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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時間遲疑，我將大門帶上，衝下樓，到馬路上招了一輛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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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司機似乎已經察覺異狀，停在路邊下來幫我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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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裡？台大急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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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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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安排了一張床給時曉，期間護士跟我要了健保卡，我趕緊翻找時曉的綠色包包，從錢包裡邊抽出健保卡給她。值班醫師做了簡單的抽血檢查之後，判定是因為血糖過低暈厥所致，所以立刻安排她打點滴，把葡萄糖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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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她男朋友嗎？」護士一邊把針筒黏好，一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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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我是她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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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她血糖值太低了，之後提醒她三餐按時吃，然後要多補充水分。現在這種情況來急診的女生很多，多半是因為減肥，但她已經很瘦了，所以非必要不要節食，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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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再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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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守在時曉的床邊，一刻也不敢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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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鐘頭過後，時曉緩緩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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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岳。」她的聲音有些微弱，「是你送我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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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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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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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妳、妳現在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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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多了，只是肚子很餓而已。」時曉露出頑皮的笑容，「這個東西涼涼的，好舒服喔。」時曉指得是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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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剛剛嚇死我了！」我無法形容方才的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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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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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一天吃幾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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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偶爾跟你吃晚餐之外，大概差不多一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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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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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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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這樣不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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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甚麼辦法，我想存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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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必要這麼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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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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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受不了妳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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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開始，妳都必須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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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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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啦，不然我下班妳都要準時出現，我要看著妳吃晚餐，我請客總行了吧。」我開始歇斯底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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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像情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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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以為我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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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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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回得讓我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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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旋即轉移話題，「我的貸款就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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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有點讓我沉重的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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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我一踏進辦公室就匆匆奔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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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沒有買咖啡啊？」支存大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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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喔，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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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上二樓，丟下公事包，就開始查看規章，關於小套房的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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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坪以下的小套房，最多只能借7成給她，如果出租就只能64成，所幸她沒有出租是自住，其實我心裡早就有結論了，小套房不可能借到8成的，只能破規送送看了，我把規章丟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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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曉就帶著買賣合約書到我這裡填寫房貸申請書，周姐銳利的眼神從身後襲來，我知道她在打量時曉，但我裝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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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複印了時曉的雙證件正反面跟買賣合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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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理有意無意地晃悠到我位置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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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人啊，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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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您好，我姓時。」時曉立刻遞上她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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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時仲介，時小姐啊，久仰大名。」郭襄理瞅了我一眼，「時小姐怎麼會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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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岳常常提起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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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啊。謝謝您啊，我們分行的業績就多多照顧了，有甚麼客戶，給我們家一帥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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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的貸款就多多拜託您了。」時曉起身，拱手作揖，郭襄理也拱手回禮。兩個人就在我面前互相拱手敬禮半天，受不了，是古裝戲看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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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當然，我們一定幫您爭取最好的核貸條件。喔對了，看時小姐您這麼年輕，房貸壽有沒有考慮呢？像您這樣的年紀買房，搭個保險保費很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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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您先去外面抽會菸，我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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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就把襄理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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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對著我似笑非笑，「你們家襄理似乎很信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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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房屋的謄本調出來，開始估價，時曉買的那間華廈屋齡已經有40年了，難怪價格可以降那麼多。附近類似屋齡的物件價格都比這間高，因為有些擔心，我甚至偷偷查了一下凶宅網，調了一下物件移轉明細，確定這棟房子是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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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我想跟你討論一下時曉的case。40年的房子，可能沒辦法借到30年，因為房子50年就超過耐用年限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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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你去看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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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了，屋況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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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小姐的財力狀況還ok的話，我是可以蓋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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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是套房，想借八成，這要往上層送。」言下之意是，這案子到時候如果要往審查中心送，還得襄理多多幫我打電話疏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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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先去國稅局調她的收入吧，我們再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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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謝謝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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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當我去國稅局調時曉的財產清單跟年度所得資料後，這個案子的問題就如滾雪球般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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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才剛開始出來工作一年，公司給她報的底薪大概只有25K出頭而已。其他都是靠獎金，所以她的年收入帳面上只有三十幾萬。成交767萬貸款30年八成，每個月還款本利和約20K，負債比居然達到80%。這…….案子肯定過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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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機立斷，跟時曉要了其他收入證明，包含一些沒有計入薪資的獎金，時曉非常配合，所有存摺都印給我了。零零總總，我終於將時曉的收入部分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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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把案子趕出來後，就層層往上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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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確定會通知案件細節的那天，我整天守在電話前面，一有風吹草動，都能讓我心情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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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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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銀行南京東路分行您好，敝姓石，很高興為您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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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先生喔，我北審中心蕭組長，時小姐的案子是你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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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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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案子可能過不了喔，你收入的認列有些牽強，它房子屋齡大你又想借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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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房仲，獎金很多的，這部分不能這樣看，我也請客戶提供收入加強的聲明書了。而且她是首購，所以屋齡大一點借30年是可以說得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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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理解，但……時小姐在我們銀行也沒有存款實績，她買房貸壽了嗎？還是買基金了呢？有其他貢獻嗎？」蕭組長一貫尖細的聲音顯示出她的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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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部分我會再推，但房貸壽先不要了，不然客戶負擔會太高的。」「你這樣我很為難，我們審查中心還有一堆大案子在排隊，這不到一千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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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想破規還有這麼多的問題，浪費我們審查資源。我會退件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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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蕭組長，您別退我件啊，有甚麼需要的資料我再補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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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我身後的郭襄理察覺異狀，對我示意了一下，我彷彿看到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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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蕭組長，我請我們襄理跟您談。」我按待機，對郭襄理比了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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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理按下三線，舉起電話，開始漫天跟蕭組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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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您也知道，時小姐這半年來引薦了許多好客戶，而且都有買房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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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不是？您看，我們北區的業績她貢獻這麼多，這客戶不好得罪啊，您行個方便行嗎？嘿，是是是，好好，我知道了，沒問題，那我們再去跟客戶溝通溝通。謝謝謝謝，欸，下次喝咖啡，好，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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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下電話，郭襄理就立刻擺了一個苦瓜臉，「石岳，蕭太后說，如果時小姐願意買個定期定額基金，或者是至少搭個遞減型的房貸壽的話，這案子就會比較好過。」說著郭襄理嘆了一口氣：「石岳，我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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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謝謝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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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該以甚麼樣的心情打給時曉，雖然我知道她在等我電話，看了一眼匯率看板，明天就是九月九日了，也是我們認識滿一年的日子，本想趁著案件通過順便一起簡單慶生，把核准當作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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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岳，你找我？」時曉率先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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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跟妳說，妳的案子有點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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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把壞消息跟時曉說了，一向成功率99%的我們，不知為什麼，今日的魔法卻失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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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是房仲，所以就懷疑我的還款能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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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我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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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為什麼我送你們家的案件核准率都這麼高嗎？」時曉的口氣忽然變得冷峻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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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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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希望九月九的神話真的存在，但是其實是我都把那1%的好客戶塞給你，成功率當然99%囉。你知道嗎，這是我『選擇』導致的結果，根本不是甚麼魔法。」時曉沉默一秒，「虧我還說服自己，相信那一點點的奇蹟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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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妳聽我說，不是說案件不過，我再幫妳想辦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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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銀行員就是勢力眼。算了，我不找你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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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電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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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語像一根針，瞬間將我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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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說得沒錯，想幫助她是基於我個人，然而，這個社會有太多打壓我的條件，有太多端看表面及勢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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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憶起了以前的自己，那是我考上大學的事。我本來想成為一名室內設計師，但是後來我發現自己沒甚麼設計天賦。再者，我身邊的好友都用一種「室內設計師」啊，表面上感覺很厲害，但內心不屑得要命的眼光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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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畢業後，我抱著僥倖的心態報考核心銀行，居然不小心考上了！核心銀行是台灣大行庫之一，旁人的眼光瞬間對我改觀了，開口閉口就問待遇、問年終。我出手也闊氣起來，但是對於自己接下來的人生目標，老實說，我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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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時曉那樣追求夢想的女孩，是我一直很羨慕的，我沒有辦法忘記她閃閃發亮的炙熱雙眸。而當她真的拚了命追到夢想時，我卻要成為這條路上的一個絆腳石，就像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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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已經早上了，淡藍色的晨光將我從朦朧間喚醒，我強撐著沒睡飽的身軀，給郭襄理發了一條訊息──今天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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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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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人信步至公館，然後到附近的核心分行領錢，一領就領了2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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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行員很熱心地關懷提問，確定我沒有被詐騙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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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滑了手機，留言：「時曉，妳在哪裡？我想見妳一面。」沒有多餘的掩飾，坦白了想見她一面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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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就回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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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那天太激動了，先跟你道歉。但我現在不行，我有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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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怎的，我感到非常地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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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甚麼時候能見我？今天晚餐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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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讀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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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老地方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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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已讀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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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在忙，或許她不想見我，即便如此，我晚上還是到迴轉壽司店裡，一個人很龜速地拿著壽司。等著……等到店員都在洗盤子了，還是等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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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不好意思，可能要先跟您買單喔，我們要打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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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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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共五十盤，刷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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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抽出饗樂combo卡交給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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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坐在已經拉下鐵門的壽司店前面，我想，街友的視角大概就是如此吧，然後也不知怎地，眼前的大馬路變得有些模糊，在我面前呼嘯而過的車輛，都變成殘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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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告訴自己，不要放感情到客戶那一端……但是每次只要是我盡力卻失敗的客戶，我的心情還是會很失落，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是不是我一開始沒跟客戶講清楚？是不是我甚麼細節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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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郭襄理對我說，被客戶罵的時候，就當作那也是領薪水的一部分，這樣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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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時曉於我而言，真的是客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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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是想讓案子過還是不想讓案子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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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深處，一道壓抑在我心底的思緒緩緩浮現並且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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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社會一年就買房子確實是有些勉強，我擔心她接下來背房貸會負荷不過來。我又想到她那天昏倒的情景，至今仍心有餘悸，我希望她不要那麼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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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九月九的神話，其實是需要兩個人都有共識才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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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從一開始，就沒希望案子會過，因為打從心底覺得這麼做太勉強了。「你是沒問題先生嗎？」經理的話閃爍在我心頭，沒錯，我是沒問題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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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岳！你在幹嘛啊？」一個清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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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來的迴轉車頭燈，將時曉嬌小的身影打亮，時曉慌慌張張地過馬路，然後呼喊了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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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起身，把她拉進人行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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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妳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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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不想來的，但想說你該不會真的來了，就過來看看，結果你居然真的在等我，你是笨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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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妳吃晚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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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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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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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管。」時曉皺起眉頭，「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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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一問，我才想起來放在背包裡的那筆鉅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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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牛皮紙袋取出，然後慎重地交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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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甚麼？」時曉狐疑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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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了一下，房貸壽險大概是20萬元，這樣我們審查單位應該就會核准八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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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的手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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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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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萬總比七成要多付70幾萬好吧。我想，就當我贊助妳完成買房的夢想。也算是生日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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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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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定了，明天我就會跟組長說妳會買我們家的保險。核准了我再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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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我害怕她拒絕，也害怕她的反應，我說完那一大串之後，我就像個逃犯一樣，丟下拿著一大筆錢的嬌弱女子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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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覺得，下定決心所需要條件，除了漫長的思考與評估之外，更多的是勇氣，還有一點點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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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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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阿姐，妳小聲一點，這案子轉給妳吧。我就避嫌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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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敢收下？欺負我們家岳岳，我揍死她。」周姐氣得整個人跳起來，我立刻上前安撫她，她嘆了一口氣，然後她桌上的分機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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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組長打來，說時曉的案子明天會送審議小組，預計後天就會通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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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的手機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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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館那次沒吃到蛋糕，明天能休假陪我吃嗎？」時曉傳來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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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我想都沒想就回應了，才發現還沒想好休假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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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請特休又遭經理念了一頓，但這次郭襄理非常罩我，幫我跟經理解釋，說我家裡有急事需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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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天氣晴朗的下午，時曉穿了一件輕盈的紡紗長裙，頭髮綁了一束馬尾，上面繫著橘色的蝴蝶結，她的小綠色側肩包非常搭她的衣服，很夏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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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請客吧，慶祝妳買房子。」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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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注視著我的眼睛，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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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岳，我剛才打電話跟郭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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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甚麼？約對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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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幫我撤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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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從我叉子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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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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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房子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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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妳夢寐以求的房子嗎？妳努力這麼久……」我硬擠出這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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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岳，謝謝你呀。」時曉淡淡地笑了，「是你讓我知道與夢想的距離。我想……再努力一陣子，等時機更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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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違約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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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付掉了，然後二十萬，我請郭襄幫我存回你的薪轉帳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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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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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讓你白忙一場。」時曉切了一口蛋糕，深吸一口氣，「老實說，你休假那一天，我去過分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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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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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郭襄很客氣，想說請我再補充說明一些償還來源之類的，我不小心瞄到你厚厚一疊卷宗，我知道，你為了這個小小的案子花費了很多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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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揉了柔眼睛，「所以說，我覺得太為難你了，我當下就決定把房子退掉。但我沒想到那一晚，你居然那麼傻……」時曉說著說著，淚水竟潸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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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別哭啊。」我有些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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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是壞女人，可能就拿走你的錢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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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甚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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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笑，我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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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哭得更大聲了，四周的目光飄向我們。我慌忙地遞了一張衛生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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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我而言，時曉所散發的那種活力，似乎沒有因為她退掉房子而消失。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實力，然而她卻能不卑不亢地做了這些決定，這是令我佩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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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我的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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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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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這樣無理取鬧，結果卻讓你白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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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啦，只是覺得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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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曉將最後一口草莓吞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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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塞給我20萬然後立刻逃跑是甚麼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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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呦，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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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還沉浸在懊惱之中時，時曉忽然起身，靠近我，從她的身上傳來淡淡梔子花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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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輕輕地，吻了我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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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臉整個脹紅，還沒想好該怎麼反應，就這樣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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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也誤會甚麼了？那，我失陪了。」她作勢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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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立刻反手拉住她，小聲道：「其實，退了房子也沒甚麼，以後給我一個機會擔任保證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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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貸保證人一般是夫妻，或是二等親以內之親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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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要。」時曉的雙頰有些泛紅，「誰要靠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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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的手並沒有放開，反而把我從座位上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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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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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斜照，遙遠的天邊，燦霞紅影撫過了樹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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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個身高一八零，一個不到一百六，可謂最萌身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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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同邁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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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11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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