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玫瑰玫瑰紅玫瑰

大學報到的第一天,也是我正式脫離顧家的日子。

我站在接送自己到校的車旁,仰視著養育我足足有十二年之久的偌大顧宅,說是沒有不捨是不可能的,不過隨著悵然而來的卻是隱藏在內心已久的喜悅。

離開了顧家,應該就能逃離顧時璟那密不透風的掌控欲了吧。

直到收到住宿的繳費單時,我仍舊處於不敢置信的狀態。

幸好,顧時璟最近因為顧伯父剛離世,正忙著接手公司,想必也是忙得焦頭爛額了,才會答應了我住校的要求。

要不然,在如今這個只剩下顧時璟和我的家中,我恐怕才是退無可退。

思及至此,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小姐?」

管家察覺出我的分神,出聲詢問著。

「沒事,可以出發了,行李應該都帶全了。」我收回了望向二樓自己房間的視線,和管家告了別。

就當我即將關上車窗時,餘光卻瞥見本是一片黑暗的房間忽然亮起了燈。

橘黃色的暖光在白天裡看得還不真切,站在光裡的人影卻令人心驚。

我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看著人影由遠緩緩走至窗邊,顧時璟那張帶著倦容的冷峻臉龐也驀地撞入眼中。

我忙把窗戶徹底關上,直到車子駛離顧家大門後,這才敢回頭看了一眼。

顧時璟已經不在了。

-

顧時璟自小就有個稱不上好的習慣。

他將自己的生活圈劃分成自己的以及其他無關緊要的。

兩者的界線涇渭分明,作為被劃分在「自己人」的圈子裡的我,是最清楚顧時璟這個偏執的毛病的人。

在我六歲時,因為作為顧家司機的爸爸過世,我被顧伯父接進來照顧,可還沒等顧伯父安排我在顧家的位置,我便被顧時璟這個神經病給盯上了。

初見是在後花園裡的其中一個溫室玫瑰園,我當時因為害怕一個人睡在空蕩的大房間內,所以趁半夜時跑了出來。

結果下場就是迷路到嚎啕大哭。

顧時璟就是在那時出現在我眼前的。

八歲的顧時璟臉蛋還有些嬰兒肥,眉宇間卻已經有了小大人的模樣,他從一旁的小徑跳出來時嚇得我直打嗝。

「喂,妳哭什麼?沒有人告訴妳在這裡是不能哭的嗎?我媽最討厭別人哭了。」顧時璟也不是溫順的性子,他瞪著眼說道。

我連忙用雙手摀住自己的嘴,可驚嚇的打嗝聲還是不時地從指縫流出。

「對、對不起⋯⋯我只是、嗝!不想一個人睡覺⋯⋯這裡太大了、嗝!我、害怕⋯⋯」

眼前的男孩愈發生氣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的眼睛氣的比我還要紅了,看起來好像也快要哭了。

「一個人睡覺有什麼好怕的?膽小鬼。」他輕嗤聲:「快點回妳房間吧,這裡不歡迎愛哭的膽小鬼。」他擺了擺手,扭頭就要離開。

霎時間,恐懼再度迷失方向這件事戰勝了對男孩的害怕,我向前小跑著追上男孩,卻不小心絆到了地上的枝條,整個人跌往他的身上。

「妳、妳幹什麼啊!還不快起來!」

被我壓在身下的人,語氣很兇,可在我直起身後卻看到他哭了。

「你⋯⋯哭了?很痛嗎?我是不是把你壓壞了啊?」

聞言,男孩僵了一瞬,別過臉的同時快速地把眼淚抹掉。

「啊——那這樣我們都是愛哭鬼了,可以待在一起玩了!」

六歲的我腦袋還不是很靈光,只想著有共同點的同伴可以一起待著,也沒能細究那天顧時璟為什麼半夜出現在花園裡,以及為什麼哭了。

後來我對於小時候的記憶變得十分模糊,隱約記得隔天一早還是管家發現了雙雙睡在花園裡、面對面蜷縮成一團的我們。

從那天起,顧時璟莫名地常跑來我的房間,有時候也不幹什麼,就坐在沙發那頭盯著我。有時候興致來了,硬是拿著高年級的課本要教我學習。

不過更多時候,他更常在接近睡覺時間過來,為的只是換一朵玫瑰花。

顧時璟每天雷打不動地持續換花的行為,一直到我上國二的時候——我月經初潮來了。

就在我對著被沾溼的床單哭哭啼啼,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顧時璟拿著玫瑰花進來了。

他幾步向前捏住我的臉,連玫瑰花被自己弄掉了也沒有察覺,他擦去我眼淚的力道和說出口的話成反比,一個輕柔一個卻是又直接又有點說不出來的意味。

「哭什麼?一個人又睡不著了嗎?」十六歲的顧時璟已經比我高出快兩顆頭,不過我從未仰視過他,我們的視線一直是持平的。

「比那個還要嚴重。」

我正色道:「我應該是快要死了。」話音剛落,顧時璟的臉色就變了,不過我還沉浸在自己大限將至的悲傷裡,沒能注意到他的神情,反倒是劈哩啪啦交代了許多事,像是以後自己的墳前每個月都要換不同顏色的玫瑰、遺照要用我去年去海邊被顧時璟抓拍的那張⋯⋯

「妳給我停下來——安靜——」

顧時璟總算是受不了似地打斷了我的喋喋不休,他手指頭按著眉角說道:「到底發生什麼事?」

在我指向了床上的那一灘有些暗紅的血漬後,面前的顧時璟愣了幾秒,然後⋯⋯

鼻血流了出來。

就在我以爲這東西還會傳染人時,就被顧時璟拉著上了幾堂的生理課,從那之後顧時璟就不再來我房裡了,而我也因為丟臉總是避著他。

-

兩人的關係看似不慍不火了一陣子,直到我上高一時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

顧時璟當著我的面就把信給撕了。

氣的我當場追著他打,打到我手都有些痛了,他這才頂著一顆凌亂的頭、臭著臉對我。

「別收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可是情書,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好不容易收到一封,就被你撕了,我連寫的什麼都還不知道。」說實在的,我也不是為了接受告白才收下的,我更在乎內容是不是像愛情小說寫的那樣煽情,只想做個確認。

顧時璟沉默了一會兒,也沒說對不起,就逕自回了房。

隔天一早,我就看見房門地板上躺著一封被塞進來的信。

顧時璟是個奇怪的人,自從停止來我房間換花後已經過了兩年,他又開始做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第一次拆開信,看到斗大的兩字「還妳」時,我差點又要衝上樓暴打顧時璟。

後來第二次、第三次,內容逐漸正常起來,每天一早起來像個郵差一樣收信也變成了日常。

同樣成為日常的還有許多事。

顧時璟開始管我的穿著,一下子說吊帶顯我手臂粗不要穿,一下子說我膝蓋太黑要穿長點的裙子遮住。

然後是管我的交友,他靠著每天中午來找我班上的男同學打球,成功讓和他交好的男同學們「盯」著我。

如果有異性單獨和我說話時,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顧時璟就會旁敲側擊地提起,接著過沒多久,那些男生的身家資料就會被調查的清清楚楚地裝訂成冊,直接放在我房間的書桌上。

在我意識到顧時璟對自己有超乎想像的執著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就像是那一鍋溫水,而我是蹦達地歡快的、對自己處境一無所知的青蛙。

爆發點是在高考結束那天,我們全班一起去了KTV,班上包括我還有幾個已經成年的同學點了一些酒喝。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我的腦袋有些恍惚,眼前的畫面都晃地令人想吐,也就沒注意到不知何時出現在包廂內的顧時璟。

我的意識已經游離出走,身體也沉得厲害,後背一接觸到床時,繃緊的神經瞬間鬆了。

茫然間,我感覺有人戳了我的臉、又捏了我的鼻子,最後有個柔軟的東西碰了我的嘴唇。

我以為是今晚點的豬蹄,一口咬了下去。

可想而知,在我看到顧時璟嘴角受傷後,我嚇得不敢再和他待在同一個屋簷下。

沒想到顧時璟長大後又多了個夜襲單身女性的壞習慣,把人當玩具啃真是個該被揍的行為。

也許是我盯著他嘴唇的時間太久了,正在和顧伯父講話的顧時璟突然轉頭看向我,然後嘴角揚起一抹笑——有點扭曲。

看樣子我咬的滿大力的。

真醜,笑什麼笑。

我朝著他呲牙咧嘴,手裡比劃著他完蛋了的手勢。

顯然顧時璟沒把啃玩具事件當一回事,每天還是固定一封信穿過門縫。

不過我再也沒有拆封過。

填大學志願時,我本來已經填好了外縣市的志願,卻因為顧伯父臨時因為交通事故去世,而「被迫」更改了志願。

顧時璟站在靈堂前,一身黑色西裝的背影,不知為何讓我心揪痛揪痛的。

送顧伯父離開的清晨,又有封信遞進來,這回我拆開看了,信中又是只有兩個字。

別走。

我捏著信,背靠著門板坐著。

-

最終我還是留在了本市的大學。

大學的日子過的比想像中還要快,我忙於學業,看似忙碌到分身乏術的狀態,卻也總是能從其他人口中,或是新聞媒體上得知顧時璟的消息。

他花了半年讓動盪的公司再度穩定下來,也算是坐穩了位置。

正當我以為他後半輩子大概要像顧伯父那樣獻身事業時,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在幹嘛?」時隔半年的顧時璟的聲音。

怎麼好像聽起來有些沙啞?

我皺著眉,一思考著就忘了回話,直到電話那頭再次出聲:「回家吧,有點想妳了,咳、咳⋯⋯」

「一個發燒的人還打什麼電話?還不快找醫生來?」

顧時璟只有在發燒的時候才會咳嗽,即便他刻意放低音量,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人真是不愛惜自己身體,高強度的忙於工作就算了,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時不好好休息,又再那邊亂折騰。

我說完這句話就掛了電話。

發呆一會後,我還是在宿舍群發了個訊息要臨時回趟家,原本和室友們約好要去的聯誼只能缺席了。

看了看行李,我發現還真不需要帶什麼回去,畢竟顧家家大業大的連私人醫生也有,而我的大部分衣服也都還在那裡。

就連我這個人回去到底有沒有幫助也是存疑的⋯⋯

算了,看在顧時璟最近都很安分,現在又可憐兮兮地生了病,當作是探望親人順便日行一善好了。

-

睡著的顧時璟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氣勢,反倒因為遺傳顧伯母的長相,修長的睫毛讓他多了幾分溫柔。

我站在他的床邊,出神地想,以前顧時璟總說自己長相隨母親,當時看著顧伯母的美人照,我還直接吐槽他,長得這麼兇怎麼可能是像到顧伯母。

現在看來,像是像的。

如果個性再好一點就好了,一直管著我不說,也從沒正面回答過那麼做的理由,久而久之,除了接受他的掌控外,我連提問的力氣都沒了。

「⋯⋯回來了?」

低沉熟悉的男聲驀地響起。

顧時璟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人靠著床頭,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我。

時隔半年又一次見到醒著的顧時璟,我內心莫名有些慌,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只好拉著一旁的椅子靠近床邊。

「看過醫生沒?」

我避開了他的目光,語氣僵硬。

「妳可以檢查一下,顧小胖。」

「說了不要再叫我那個綽號,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算了,看你還能氣我應該是好的差不多了。」

我吐槽道,伸手摸了下顧時璟的額頭,又反手碰了下自己的。

顧時璟冷不防地伸手,我一個重心不穩,上半身倒在了他身上。

「你幹嘛?!」我掙扎著要起身,他卻死死按住我的背,直到頭上多了奇妙的觸感,我才發現自己又被顧時璟抓住了,完全動彈不得。

顧時璟呼出的微弱氣息打在我頭上,我整個人都僵了,腦中不合時宜地想起半年前的啃豬蹄事件。

「大學怎麼樣?還能適應嗎?」

他的聲音很低,甚至還能聽出倦意。

「⋯⋯就那樣,也沒什麼特別的,你要是懷念,也可以申請復學,反正公司現在也穩定了不是嗎?」

話音剛落,我就恨不得把舌頭咬掉,這樣不就暴露了自己還有關注顧時璟的動態嗎。

「嗯——再過一段時間再說吧。」果不其然,這回顧時璟的語氣變了,言語間藏著淺淺的笑意。

口袋的手機突然震動,我動了下,顧時璟也隨後鬆開了手。

是室友的電話。

「喂?怎麼了?」

室友在那頭問我要不要過去,背景音很吵雜,說是突然多了幾個人,要我再過去湊數比較有趣。

霎時間,我有點進退兩難,和顧時璟單獨待著莫名有壓力,可我也不想去夜店。

「我還是不去了,妳們好好玩,結束時發個訊息給我,我也可以找司機去接妳們。」再三考慮下,我還是拒絕了。

剛從陽台進來,顧時璟已經倚著桌子,隱在黑暗中的神色不明:「怎麼不去?妳不是一直想交個男朋友?」

我白了他一眼,路過顧時璟時,也不管他是不是病人,出腳踢了他,才稍微解氣些。

「多虧了你,我現在覺得周遭的男生背後都有很多不可告人的故事,這樣下去還怎麼談對象?」

顧時璟搜集來的「男性身家調查簿」中十個裡面有九個都有怪癖,多虧了他,我對男朋友的幻想碎了滿地。

顧時璟笑道:「也沒不讓妳談,只是至少要知己知彼。」

「⋯⋯還知己知彼咧,你以為是在談生意嗎?唉,算了——反正周遭也沒有能處的對象。」

我拎起包,說實在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顧時璟心平氣和地聊這個話題,以前只要提到異性問題,顧時璟都會變得很暴躁,現在忽然這麼冷靜又理智,反倒讓我有點不習慣了。

還是快走好了,再待下去,我大概會被顧時璟的奇怪傳染。

「⋯⋯誰說沒有的?」

「嗯?」

我低頭用手機聯絡司機,沒注意到顧時璟走到了我面前。

「你說什麼?」

抬頭的瞬間就撞進了他的眸底。

「妳不是想談戀愛?妳面前就有一個正合適的人選。」

顧時璟說這話時臉不紅氣不喘的,明明說的是驚世駭俗的話,卻讓我有種正在慎重談判的感覺。

我用力地眨了眼,良久才回話。

「你這是在告白嗎?」

「看起來不像嗎?」

「⋯⋯你知道我們都姓顧吧?」

「嗯。」

「那你知道我們可以說是從小穿一條褲衩長大的吧?」

意思是,該丟的臉在彼此面前早就都丟光了。

「嗯哼,那又怎麼了?」

「不是,你喜歡我?從什麼時候?我國小的時候胖成一顆球的時候,你不是還很嫌棄我嗎?!」

聞言,顧時璟用在看笨蛋的眼神盯著我,又說:「妳是不是沒認真看過我寫的信?」

見我一臉心虛,顧時璟嘆了口氣。

「我現在、立刻回去看——」

氣氛實在是太詭異了,我恨不得腳底抹油趕快逃跑。

「我喜歡妳。」

「不用回去看信了。」

顧時璟猛地說出的四個字成功讓我的雙腿死釘在地板上。

「反正寫的都是同一件事。」

見鬼了,我怎麼會從顧時璟臉上看出了害羞?!

更要命的是,我的心跳還不受控制地加速。

我輕咳兩聲,試著含糊過去:「那啥⋯⋯你告白的太突然了,我需要時間考慮一下,畢竟你也知道的⋯⋯」

「你就像我的哥哥——」

「妳什麼時候把我當成哥哥了?」

我話鋒一轉:「那也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

「那不是更好,妳從小就喜歡看青梅竹馬文學不是嗎?」

話再一次被顧時璟打斷,我差點被眼下這荒唐的境況逗笑。

「總之,我需要時間考慮,你總得給女孩子審慎思考的時間吧,誰知道你是不是值得交往的對象啊?萬一你是個海王呢?」

這話說的我自己都有點虛,顧時璟這二十年來還真沒交過女朋友,成天和他的兄弟們去的也都是籃球場,以前和顧伯父一起應對職場的交際時也總是把我拉上,單獨開個包廂要我等他。

幸好顧時璟沒戳破我,反倒問:「⋯⋯多久?」

「呃,一個月行嗎?」

「妳說呢?」他睨了我一眼。

「半個月?」

顧時璟看了眼手機,好像在確認什麼似的,就在我心臟咕咚咕咚劇烈跳著的時候,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決定了我的「死期」。

「兩天。」

「那個⋯⋯會不會太短了些?」

他一個眼神掃了過來,我立刻就投降了:「兩天就兩天,那、那我就先回學校了,這兩天別煩我啊,我需要獨自思考的空間。」

在來顧家之前,我還沒想到和顧時璟的對話會這麼荒唐地落幕,來之前是擔心他的身體狀況,結果要離開時,我反而更擔心自己的心臟能不能承受突如其來的衝擊⋯⋯

-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我被拉上了救護車,出院後沒過多久就進到了間大房子,像是我夢寐以求的公主城堡,但是城堡內沒有保護公主的騎士。只有大大的房間,一對桌椅。

因為房間一直按著,所以我總是哭,但爸爸卻不像以前那樣會抱著故事書進來哄我。

我只有自己了。

在花園裡迷路的時候,我遇到了個脾氣不好的小男生。

他沒有爸爸那樣溫柔,反倒還會吼我。

但他也很難過,他偷偷告訴我一件事。

在他媽媽當天使前曾經交代過他,要保護好花園裡的每朵花,因為每當花盛開的時候,他的媽媽就會從天上下來陪他。

所以他不許別人在花園裡哭鬧。

因為這會把他悉心照料的花給哭爛。

我問男孩,自己的爸爸是不是也會躲在其中一朵花上保護著我。

那天晚上,男孩抓著我的手,在一塊光禿禿的土地上埋下了種子。

我的手很髒,但他一直握著,那是我第一次在這個城堡睡的好覺。

後來的每一天,我房間裡都有玫瑰。

透光的米白色窗簾會在每個清晨將陽光送進房內,桌椅被漆成了淺粉色,還多個可以躺下三個我的大沙發,床上是我喜歡的兔子玩偶。

夜晚玫瑰的到來時不時伴隨著顧時璟稚嫩的嗓音。

我擁有了新的、笨笨的故事書。

再也沒有充滿猩紅色的夢境了。

我睜開眼。

發愣地盯著天花板。

宿舍內只有冷氣運轉和偶爾起伏的呼吸聲,我起身看了眼窗外。

清晨時分,趕在太陽完全升起以前,我回到了顧家。

啪嗒——

暖黃色的燈光剎時間籠罩整個房間。

半年不見的房間,卻還是像離開前那般乾淨整潔。

我用食指輕輕划過桌面,沒有一絲灰塵。

書桌右側的木箱落了鎖,手機上混雜在兩三個吊飾間,突兀的一把小鑰匙成了功臣。

隨著木箱開啟,裡頭好幾十封被放的平整的信也映入眼簾。

顧時璟沒說錯,我確實很少把他給的信拆開看,但卻是將每封都收藏好,在我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又將唯一能解鎖的鑰匙繫在了手機上。

拾起最上層的信拆開,顧小胖三個字讓我忍俊不住地笑了。

顧時璟從我國二時開始寫信,每封不落的開頭語都是顧小胖,或許他應該要反省一下自己的開頭,要不是他每次都那樣喊我,我也不至於不想看這些信。

「顧小胖⋯⋯」

信的內容時長時短,還沒有前後文連貫,但很奇妙的是每當我看到文字時,腦海中就會浮現顧時璟伏案寫信的畫面、說話的語氣,甚或是枝微末節的神情。

「不是叫你別哭了嗎?有草莓糖葫蘆,下來。」

我的竹蜻蜓被顧時璟不小心踩斷了,氣得我三天沒理他,最後還是被糖葫蘆給收買了。

「他有病,真的。」

常跟我玩在一起的男學生跟我告白,顧時璟一封信加上資料上偌大的「梅毒」二字,嚇得我半夜跳起來傳訊息拒絕對方。

「看這本,妳會喜歡的。」

後來那本書真就變成了心中排行第一的青梅竹馬溫馨調言情小說。

我恍然,原來將我和顧時璟綁在一起的無關時間和空間,而是顧時璟單方面、持續的靠近。

他是個比我還了解我的人。

他知道我的經期、我愛喝的飲料、我害怕老鼠、我不喜歡一個人坐車的後座⋯⋯

只有一個理由能夠讓顧時璟這種人生出無限耐心——

咚、咚!

我回過頭,顧時璟背著走廊的光,手上抱著一束鮮紅色的玫瑰。

他沒走進房內。

不過才過了兩天,他氣色卻恢復了不少,開口時連眼角都是彎著的。

「生日快樂,顧小胖。」

顧時璟話音剛落,便被撲了個滿懷。

我從被修剪的乾淨的豔色中抬眼,墊起腳吻住了他。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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