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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再見

      戰火將冬夜燃成了夕色,一切在嘶吼的士官長隨著整個連隊被炸飛後,回歸寧靜。顫抖的雙腳勉強撐起身軀,早已歪斜的鋼盔自然滑落,「砰噹」的聲響在一片死寂中格外刺耳,感謝身旁刻著「S.F.」的迷彩坦克,正是還在發燙的它擋下了熱浪與破片,自己才得以苟活。活下來了,然後呢?

      「逃啊!」本能喧囂著

     

      「但,又能逃去哪呢?」

     

      拍拍臉頰振奮精神、拍拍大腿使其不再顫抖,想起她堅毅而迷人的雙眼

     

      「不,我還不能逃,還得去找她才行!」

     

      跨出第一步是最困難的,在避開曾名為「同袍」的巨型障礙後,軍靴在泥地中迸發的聲響逐漸變得清脆。趕往她駐守崗哨的路途上,樂觀地想著:「剛剛只轟炸了我這附近,現在都沒砲火了,獨立自主的她搞不好會和我在路上碰頭呢!」雀躍讓步伐加快,憶起那年仲夏,我們一見如故,我在桌邊讀著,妳在一旁笑著,詩書與茶香、伴點烘焙的氣息,妳常寵溺地搓著我的頭髮,笑道「像堆稻草似的」。

      讀到報上寫的「重鑄帝國榮光」,妳總是滿臉不屑地說著「我才不屑去當政客的走狗」,雖然我總是板著臉附和,但總在心底想著,妳厭惡時吐舌的模樣可愛極了,但被妳知道的話會很羞恥,所以我才總是僵著臉。

     

      已經看見石制的哨塔,雖有些許崩塌,整體仍然完好,開始登上塔樓,石梯的響聲迴盪著,不禁想起妳的傻勁。在靜好的歲月被徵兵令打破時,明明約好要各自尋找更好的未來、戰後再見,卻在初冬時重新在部隊聚首,錯愕及憤怒都被重逢的喜悅沖散,顧不得同袍的調侃,我立刻衝上去抱緊妳,確認眼前並非思念導致的幻覺。而原本還想裝酷的妳撇開臉,耳根卻紅的徹底;蹙起的柳眉未能制止眼淚滑落,妳緊緊依偎著我的胸膛,些微的顫動、濡濕的胸前、懷中的溫暖都讓我發自心底的憐愛,卻仍然破口大罵

      「不是說要戰後再見嗎!」

      對此,妳用力一擤,碎裂的喉音摻雜鼻涕回敬

      「一起撐到戰後就是戰後再見了嘛!」

      終於到頂樓了!使勁推開門,用來打發時間的紙牌與木桌都已不再是原樣,曾是「人們」的無機物四散。今年暮冬,我們天人永隔,妳在地上躺著,我在一旁哭著,斷肢與殘壁,伴點硝煙的氣息。我嘗試搓著妳被燒成稻草似的頭髮,只喚來一陣破風聲,下意識地臥倒並摀上嘴,淚水與嗚咽仍兀自洩漏著,我相信是寒冷的冬日將妳凍著了,只需要些許爐火便能將妳喚回,可令人厭惡的理智卻在此時出聲

      「逃啊!」本能喧囂著

      「但,又能逃去哪呢?」

      此時嘶嘶的聲響從房角暗處傳出,抱著冰冷的妳、祈禱著,卻是機械般的聲音劃破寧靜

      『帝...宣...無條件投降...各戰...停止交火...任何敵對...將視作戰爭罪...重複...無條件......各戰區停止......』

      妳的五官變得模糊,怎麼也看不清妳的臉龐,只好嘶啞地、低喃

      「我們,戰後再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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