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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綱】光獄

2015年分的作品。

與《殉情者》、《自殺者》為關聯性文章

建議閱讀順序:   《光獄》→《自殺者》→   《殉情者》

某處乾燥赤紅的土地,正如它所顯現的顏色一樣蘊含著嚇人的熱度。這片大地沒有任何一株植物,只有嚴崖尖石,一根根石刺直刺入天空一樣矗立著,指向那片同樣昏紅、被一塊塊可怕石頭,以不思議之貌飄浮其中的熾熱天空。

     

這裡有生物。

 

但一個個奇形怪狀,都是些無人能形容的走獸生物,因為這裡不是人類的世界,而是地獄。

這個地獄是實際存在的,但是相信的人不多,只皆因那人都還沒死過一遍。

這個終年都只有怪獸和灼熱的地方,也是有些比較像是人類的個體,今天就有一個。

      一個身體修長的男人站在一個巨石上,眼神空洞的看著不遠處冒著火氣的熔流,看著超過一萬次熔流中生活的像魚的怪物,浮上沉下。

      這擁有人類外貌的魔鬼每天就是來來往往,他沒有事情可以做,他不像人類那樣要上學或者是擁有一份職業,因為他不需要吃飯也不需要一個睡覺,所以他不用像個笨蛋一樣去忙這忙那。

不過他有時候覺得,人類很愚蠢,不過似乎過得很實在的樣子。

熱風吹起了他身上大衣的衣襬,他看起來快要像鳥像蝙蝠那樣飛走,不過他還是無所事事的雙手插袋的站著。

「嗯?」忽地這個魔鬼聽見了一陣吵雜的聲音,看來是一群附近那些有鱗走獸正在騷動著,發出了氣呼喘喘欲要咆吼的叫聲。

本來他打算忽略過去,但是噪音一直持續不停止,而且還有漸趨加大的傾向,他就感到不耐煩的從巨石上跳下來,走到石山後那騷動不停的地點。

殺掉吧,反正這群東西在這個範圍內活動他已經覺得有夠煩人。

 

拐到山群之後,就看到那群鬧哄哄的生物,圍成一圈不知道在對什麼東西下手,魔鬼看了一下,只見到些白晃晃的影子在當中倉皇亂跑,他想,那大概是人類的靈魂吧。

 

 

做過很多不好的事、污穢的人類,在死後就必然墮到這個地獄裡,永恆以不滅的靈魂受這裡的一切所折磨,不得逃離。

他不注意那個被嚇得半死的靈魂,他的重點只有這些吵得要死的怪物,魔鬼手中握起了從虛空得來的長戟,就毫無猶豫的向怪物攻擊而去。

怪物們被砍殺得七歪八扭,鮮血都灑滿一地,倒是一時滋潤了這遍乾枯的大地。在當場怪物死了不少,有小部份保住了性命的逃走了,因沒必要為了一個小小的、不一定好吃的靈魂,而跟一個強大的存在對上,更何況對方更是這片地域的主人不是嗎?

這個人類型態的年輕男性在平靜的時候看不出別的,但是在非要動手的時候,卻表現出十足超越任何種族的殘忍和嗜血個性。

魔鬼看著幾隻恐懼的怪物正欲要從自己的眼前逃跑,他就想著要追上去把那幾隻都消滅掉,但是他止住了腳步,並不是出於自主性停下腳步,而是有東西拽住了他的腳踝。

那道細微、不足以構成任何強大的阻擋的力量,意外地因為存在太微弱而令魔鬼一度停住了,他迅即低下頭,就看到那隻瘦細的手腕勾住了他的褲腳。

魔鬼咧嘴,就抬腳一把踩在那隻手上,手的主人連感覺到痛而發出的呼喊都沒有,只是縮了回來,整個人對一切感覺到恐懼地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只稍是那麼一點點短的時間,等魔鬼再抬起頭之際,那已經不見剛才落荒而逃的怪物們,牠們得回一命了。

這讓魔鬼感到了不愉快,連影子都看不到了,他想要追都沒有辦法,只等站在原地,看著那一地的血腥爛肉,以及那一坨虛白的肉團子。

說是肉團子還真是恭維了,這抹靈魂顯示出生前的可悲,瘦弱得慘不忍睹,雖然未到皮包骨那種可怕的程度,但情況已經很差了。魔鬼朝幽靈一腳踹過去,將地上的傢伙踢倒躺下,他拽起地上的男孩的衣領,衣服很骯髒,上面一些黑褐色的污跡,不知道到底是泥土還是一些別的東西所造成的。

「嘖。」魔鬼看到對方的臉咂聲,因為面前的這個男孩的臉容也是相當的髒,大概是剛才被怪物耍弄的時候,跌倒在地時泥土弄上去的。

一個瘦巴巴的男孩,可能被他殺掉的時候連血都噴不出一兩滴也說不定,無聊透了,不過在這個地獄裡面,除非他刻意用手段或是是將這個靈魂吞噬掉,不然這男孩依然會活著,以無法回復的身軀在這裡行屍走肉。

 

 

魔鬼鬆開了手,讓男孩坐倒在地,缺乏興趣的轉身要離開,慢吞吞地在這片赤紅的平原上走著。

在他走了一段路之後,他停了下來,不耐煩的轉頭說:「你跟夠了沒有?」

在距離魔鬼身後約十尺的位置,站著剛剛從魔鬼手下苛活下來的男孩。

男孩沒有說話,只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邊,身上那抹白在這個空間裡顯得很突兀、很飄渺,彷彿在下一秒就會飄走、不見了一樣。

魔鬼瞪著身後這個無辜招惹回來的跟屁蟲,對方又不說話,絲毫不知道用意,最後他繼續往前走,果不其然那個男孩又繼續跟著他。

這次魔鬼就不理他,無視男孩的存在,閒暇他自己的路。這個空間很熱,連地面都是一切生靈墮地這裡沒法輕易承受的溫度,除非是誕生於這裡的生物,不然都只是一個煎熬外人的環境。

      男孩同樣感到很痛苦,這種熾熱很快就從他的皮膚上顯示出它的威力,都變得紅通通、火辣辣,但是這種痛楚沒有讓他識相地停下來,他依然跟著前方的魔鬼。

魔鬼的步伐沒有停下,這一走就走了很長的時間,依人類所謂正確的時間來講,這已經一星期了。在這個時候,他終於停了下來,在環境沒多變的赤原上,找了一塊順眼的巨岩,跳到上面去坐著。

這個時候他想起了那個古怪的人類靈魂,隨即朝自己來的方向看去,沒有人,沒有生物,魔鬼暗暗扯起一個微笑,他就知道,沒有任何一個能感覺到疲憊的生物或者人類靈魂能長時間跟隨他。

魔鬼坐在岩上閉目沉思,這一坐也坐了整整一天,當他再度睜開眼時,是因為他聽見了異常的窸窣聲。他閉目的時候能感覺到不是一些低種生物或是跟他一樣程度的魔族,大約是一個靈魂。

那是一個虛弱無力的幽魂,蒼白而飄散,這種奇特、不屬大罪大惡的印象才使他張開眼。

一個男孩兩手緊揪住自己身上的白色長衣,抑首看著岩石上的魔鬼,上面的魔鬼也看著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男孩一直站著,就算他一雙腳都已經因為長時間的步行和地面的尖銳,早變得破爛不堪,他還是在那邊站著。

「哼。」魔鬼嗤鼻一聲,便從岩上躍下,直挺挺落在男孩前面,嚇得男孩當下就站不住腳的坐倒地上。

 

 

「跟著我幹什麼?」魔鬼低眼睨向對方,「是覺得沒死成很可惜嗎?想要在地獄裡多死一次?」

這個時候,男孩愕然的看著魔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眼睛突然就流起淚來,一顆接一顆的淚珠從眼中滑出流下,但是它還沒滴到地上,就被高溫的空氣給蒸發了。

魔鬼看著男孩漸漸變成大哭,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到不尋常,男孩的聲音哽咽不止還很弱小含糊,聽起來像一些低微的獸鳴多於人類的聲音。

「嘿,難道你是啞巴?」魔鬼扯開嘴角笑起來,沒想到對方是一個殘缺的靈魂,沒有辦法講話,難怪當時他跟他講話,都一句不回了。

多數在人世間因為不同的事故而造成的後天殘缺,不會在死後呈靈魂狀況出現,但是一部份,在出生以前,在住進肉體之前的那個靈魂天生就已經有缺憾的話,倒是會像面前這個男孩那樣,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不能說話就是不能說話。

雖然這種情況是有一點罕見,但是從古至今來看,並不算沒有其他同樣的例子。「呵呵。」看著嚎哭的男孩,魔鬼只是雙手環胸的笑看。嘛,上帝也是會造出失敗作呢,而且還跟他降生到地上,真是既惡質又殘忍啊。

 

「欸,看著你覺得滿有趣的,不過沒法正常溝通真不方便……」魔鬼摸著下巴,最後彈指,「你來當我的東西吧,反正契約這種東西我是沒差,我不滿意倒是可以馬上處理掉你。」

「張開口。」魔鬼命令男孩,同時間他自己將自己的姆指咬破,讓手指受傷流出血液,再將受傷的指頭塞進男孩的嘴裡。

「鳴……!」在男孩才剛嚐到了血腥,手指已經抽離,換成男孩的手被拉起,被魔鬼咬了一口,吸了一口血。

「好了,雖然不算正式的暫時契約,但是這樣可以進行對話了,你心裡有什麼想講,我都聽得見。」

一開始還在啜泣的男孩感覺不知所措,因為當他再醒過來就是這種地方,又是被怪物襲擊,現在一個男人又跟說心裡的話他都可以聽得見……

『真的會聽得見嗎?』男孩嘴巴也跟著發出含糊的聲線,他是在說話。

「當然。」魔鬼沒好氣地說。

『……』男孩沉默了下來,他乾涸的眼睛再次濕了起來,『……我已經死了?』

 

 

「嗯,死了唷。」魔鬼在男孩的身周踱步繞圈,「而且還因為罪而掉進地獄了~」

男孩堅持已久的雙腳再沒有任何一絲力氣一般,軟下倒坐於灼熱的枯地上。他一直以來鼓起的力量,就是為了追上眼前這個看起來是人類的男人,想從他的身上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在知道之後,他無力承受。

『…我永遠都會待在這裡嗎?不會回去了?』男孩渾身發抖,他連提問的力氣快要捏不出來了。

「對,永遠。」魔鬼誠實到回答男孩那令人絕望透頂的答案,應該說,他非常樂於讓這裡的一切都變得絕望,那才符合他的身份。

男孩抬起頭,哆嗦著的看著面前一臉似笑非笑的魔鬼、還有周遭通紅灼熱的世界,男孩的神色變得複雜。

魔鬼看在眼裡,地上的男孩的面上所表現的絕望當中,混雜了淡淡的慶幸,這讓男孩在這個地獄中,看起來是那麼的特殊。

他從來沒有在這裡,遇過這種靈魂,他所知道的那些犯了罪的靈魂,要不是在這個地獄中苛且逃跑、手足無措地完全陷入絕望,就是對這裡的一切感到憤怒,然後很快就徹底滅亡。

當然也有少數的,是被其他惡魔因為各種的原因帶走了,到現在那些靈魂的下場是怎樣,他不會知道,因為他沒有興趣。

他對很多事情都提不起一絲興趣,不過現在倒是有了,對於面前這個男孩。

「喂,給我起來,再坐在這片土地上,小心被燒爛。」這片大地很熱,雖然對這個魔鬼來說,是絲毫感覺都沒有,不過他自己並沒有很喜歡這裡,最初只是因為無聊進入了這個範圍,結果這片赤土的原有主人就跑出來對他吡牙咧齒,自己就一個不小心弄死了對方了,然後發現這裡什麼都沒有,是個沒趣的地方。

男孩被魔鬼像撿破布一樣拎了起來,讓男孩站好:「走了。」

『……去、去哪?』男孩怯生生的手揪緊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全不知道男人的用意是什麼。

「去我的地方,難道你喜歡待在這種鬼地方?啊──也沒關係啦,我又不一定要安全地帶走你,你不喜歡跟過來就在這裡放到爛吧。」魔鬼沒心肝的揮揮手,徑自轉身離開,還真的打算把男孩留下來。

男孩一驚,不再猶豫的馬上伸出手拉住魔鬼的衣襬,就像是唯一的救命繩一樣緊緊揪住,就現實上來說,在這個可怕的環境中,也只有眼前的傢伙能救他。

即使對方並不是什麼好人、救世主。

「好了,路有點遠,就麻煩你好好跟在我後面,有任何落單的情況請自理。」魔鬼說:「還有給我放開你的手。」

他一手揮開了男孩扯住他衣服的手,然後像被沾污一般拍了拍衣服,便向前行進。

兩人一前一後的步行著,男孩因為害怕的關係,不敢跟前面的人走得太貼,但是他更怕自己跟不上還有剛才襲擊他的怪物會出現,造成男孩對於距離感到相當的狼狽,忽前忽後的。而對比起來,前面的魔鬼就顯得輕鬆多了,臉上展示著淡淡的微笑,而更多的是不懷好意。

他想帶這個破爛的傢伙到自己的領地是真的,但是想看看對方會不會因為路程太辛苦而落單也是真的,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折磨一下這個男孩,明知道自己一下子就能帶人穿越這片土地,但是他偏偏不要,非要用走路的方式過去,無非是不安好心眼。

不過這個魔鬼這個時候大概是忘了眼前的男孩跟隨了他一個星期的事情。

「呵呵,對了,說起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魔鬼朝身後不遠處的男孩招手,讓他到自己的旁邊。路程遙遠,用談話來打發這樣子的時間不是很好?反正他們對彼此都一無所知。

『……我叫綱吉。』男孩如實回答,但態度上有點彆扭,似乎是對這個名字不太有好感。

「綱吉?好古怪的名字。」魔鬼說道。

綱吉沒有回應,緊抿著嘴巴,不發出他想要說的心底話。

「是很古怪,不過比你更奇怪的名字也是有的。」

『那……你呢?』

「名字?你們人類通常稱呼我為惡魔之類的。」魔鬼不以為意地說。

『惡魔?你的名字叫惡魔?』

魔鬼停了下來,用有點不可思議的表情問綱吉:「你是在開我玩笑話嗎?」

綱吉對於魔鬼的話感到困惑。

「你知道惡魔、魔鬼是什麼東西嗎?」

綱吉想了想,竟然搖搖頭,這震驚了魔鬼。什麼?他這是遇見了一個從毫無神學思想時代來的靈魂,還是只是一個單純的弱智兒來著?居然對這個詞彙不認識?

魔鬼沉默了一會,感到痛苦的思考了自己曾有過的無數個名字,最後洩氣回應:「骸,我叫骸。」

綱吉心中反覆唸讀這個字的發音,希望自己能盡快記住這個對他現在或今後都具有意義的名字。

交換了彼此的名字後,兩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話題。在路上,骸只對綱吉這個人感到很奇怪,綱吉什麼事物都不知道,就像是一張未曾寫過紙的白紙一樣。

起初他還以為綱吉是那些不事生產且懦弱的富家少爺,但是綱吉連任何關於生前居住過的那個時代的一切,一絲線索都沒辦法透露出來,他就不認為綱吉是所謂的溫室花朵。

他質疑過綱吉欺騙他、對他隱瞞一些事實,不過這個假設他很快就否定了,因為他不認為人都死了被困在地獄,還有什麼好去撒謊的好處,再說綱吉亦沒在說謊的感覺。

在骸思考著綱吉這個人的來歷的時候,綱吉則是對骸跟自己的對話感到無比的驚艷,骸說了好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每一件事都很有趣,他從來沒有像這樣子的跟人聊天過,他不知道原來聊天是這麼愉快的!

明明地上很燙很多石碎、腳傷很痛,但他覺得這些一切他都有辦法忍下來,就僅僅是對話,就能令身上的痛楚變得容易接受。

綱吉默默地忍耐著向前走,他沉醉於那些有趣的話題之中,他的雙腿都不住的顫抖了,但是他依然沒說出痛這個字眼。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綱吉以為自己真的撐不住了的那刻,他這時才發現土地早就沒有原先的那麼赤紅和灼熱,而且地上還長了一些稀疏的小草,綱吉馬上放眼望向遠方,隱隱約約看到了一片綠意。

『那個是?』綱吉就像是一個第一次外出的小孩,他滿心興穀和好奇,看著旁邊的骸問.

「那是草,植物的一種。」骸平淡地向綱吉解釋,「看到草的話,就差不多到領地了。」

『這麼多?全部都是草?』綱吉沒聽到骸說的後段話,他現在腦海裡都是那種名為「草」的東西。

兩人逐漸接近了長滿草的範圍,這個時候綱吉也不顧不管了,瞬間跪了下來,拚命用傷痕累累的兩手去撫摸鮮嫩的草地,跟發現稀世大寶物似的一樣興奮。

站在一邊的骸只是對綱吉的行為嗤之以鼻,實在不明白就那麼一片草地有什麼好開心的。

『那又是什麼?』摸草地還不夠滿足的人,索性躺在上面,這時他看到了全黑的天空上,嵌滿了銀白色的光點,光點密集之多,跟一盤到處撒下的銀砂一般驚人,它們在黑夜之中形成一條河道,美麗得令人忘去了呼吸。

「那是星星,只有在晚上才會出現的。」骸仰首看向那一片星空,這個地獄領域是他所一手建成的,但他自身有時候亦會為這片星空感到迷醉,因為這是實際存在的,是曾在他的生命中在人類世界中所看過的。

有時候人世的事物就是這樣子,美得令人心碎。

『……』綱吉一臉茫然、失去心靈那樣直直看著夜空,有時候自然環境就是會擁有這樣的魔力,讓人失去所有思考力。

「起來!」骸看不過眼的抬腳,一下子就踢到綱吉的腰側上,把綱吉踢醒過來,「不要浪費時間。」

『對不起……』綱吉趕緊爬起來,小心翼翼的站在骸距離幾步之外的位置,想到自己剛才實在是過於放肆了,現在他連過多動作都不敢有。

「哼。」骸冷吭一聲,就不再理會綱吉。

在約五分鐘後,終於在這個一望無際的大草原當中看見一棟黝黑的建築物身影。

隨著愈發的接近,那棟建築物的形態也愈來愈大,這座看起來極有歷史的堡壘,山峰一樣高大地坐落在草坡上,它的身後是一片濃密、看不仔細的巨大森林,看在眼裡,森林和堡壘結合起來像一只大怪獸,對著任何路過的生物或是死靈盡情覬覦,企圖把一切都吞下肚。

「到了,我的領地。」骸微笑著對綱吉說,他有點期待綱吉會因為這個城堡而感到心寒害怕,但是事情沒有按照他預期的進行。

『這裡是你住的地方?』綱吉一臉吃驚,明明面前的建築物是如此的死寂黑暗,他卻沒有常人一樣的嫌惡排斥,反而是想快點進去參觀。

骸也不是太過在意那期待落空,因為他還是有心理準備,綱吉的反應是不如常人的,這一點在他剛才來的路上,就已經深有體會。

帶領綱吉步上了進入堡壘的石階,上面落滿了枯葉和灰塵、還長了一點嫩綠的苔蘚,這裡看起來實在不像有人住和打理過的感覺。

綱吉踩到了那些長了苔蘚的石階,由於他是赤腳的,一種莫名柔軟且涼涼的觸感,便從腳底傳到他的四肢百骸,不過他並不討厭,因為剛才赤土的關係,他的腳被燙得很痛,現在總算是涼快多了。

走過扭七歪八的巷子,他們進入了這堡中的主樓,骸推開大門,原本還黑漆漆的大廳,忽地裡面的蠟燭全數自動點燃起來,把室內的每一個角落照亮、沒留一絲多餘的陰影。

綱吉看向頭上的亮處,大廳中央的天板吊著一盞造型繁瑣的巨型水晶燈折射著火光,比起外面淡淡散發光華的星空,這種人工造成的閃爍,給人帶來另一種強烈的眩目。

「好了,由於你並不是貴重的客人,我也沒必要招待你去四處參觀。」骸盛氣凌人的看著綱吉,抬手一彈指,一個放滿水的大水桶和大抹布便憑空出現,妥妥的落在綱吉的跟前。

「問你,你想要留在這裡住嗎?」骸邊將一張椅子招來邊問綱吉。

綱吉愣了一秒,然後像是怕骸反悔一樣立馬點頭。

「很好,那就開始你現在住這裡應付的貢獻吧,來把我的家打掃乾淨。」骸把抹布扔向綱吉。

綱吉接過那條抹布,呆呆的看著骸,良久他才回應說:『我以後也只需要幫忙打掃就可以嗎?』

「不然呢?還是說你想要我對你做些什麼嗎?」骸嘲諷著面前的人。

『哦、哦……』綱吉突然醒悟過來,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一樣,他的臉頰漲紅了起來,為了快點減退自己羞愧的情緒,綱吉跪了下來,急急把抹布染濕,準備清潔。

「等一下,你給我過來。」骸忽然開口把綱吉叫到自己的前面來,綱吉顯得有點心慌,但是還是按照命令過去。

「你在怕什麼,我只是要把你的腳傷治一治,不然你擦完地又踩得滿地血,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綱吉感覺到雙腳一熱,然後他看見腳上的傷口正逐漸自行癒合,這種奇蹟一般的事再度讓綱吉看傻了眼。

「看什麼看!傷好了還不去幹活?!」骸看到綱吉又在發呆,就禁不住破口大罵,馬上朝綱吉咆哮。

被罵了不敢開小差,他馬上俐落地將眼前這個大廳進行清洗,厚厚的灰塵很快就把清水變黑,換了好幾次水,綱吉差不多花了一天的時間才把大廳擦乾淨。

其實綱吉頭腦夠清醒的話,就會想列到骸明明是一介惡魔,連傷口都能瞬間治好,為什麼打掃這種事還得用這種原始的方式呢?

不過就算綱吉有察覺到,也不會去反駁吧。

接下來的日子,綱吉就作為骸的僕人打理著這個城堡的每個角落,這裡有著似乎無盡的華美房間、巨大且藏書量極豐富的圖書館、高矗的石塔鐘樓、還有令人卻步的地下室。

這裡的地下室是一個空曠的自然洞窟所構成的空間,裡面放的不是財寶或雜物,而是花樣甚多的刑具。

骸針對此項向綱吉說明,這些刑具不是屬於他的,應該說這個城堡本身,就是從人類世界那邊完完整整地複製過來的,不過原本所屬何人骸就沒有透露,反正說了,綱吉也不會知道那個到底是什麼人。

雖然在這裡的打掃工作是毫無間斷的,但是綱吉卻不覺得辛苦,他過得很實在,藉由打掃去摸索這個城堡的一切不是很有趣嗎?特別是打掃圖書館和陽台時,他就更加開心。

晚上打掃陽台,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飽覽那片星空,而打掃圖書館,他則是可以偷看書。

他剛接觸圖書館這個地方時,只是覺得因為東西的數量很多而驚嘆,但是他從骸的口中得知道,書本裡面記載著很多古今中外、鮮為人知的事情,任何不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從書本裡面知道,這就是為什麼綱吉會偷書看的原因。

骸當然知道綱吉這個小偷行為,不過書又不是他的,而且比起對綱吉感到生氣,他更覺得有趣好笑。

那是因為綱吉不懂字啊,每次都會看得一臉苦惱,而每次翻書翻到圖片,又會變得很開心,難道這樣子的一個人不是很有趣嗎?

在這個破舊的城堡裡清掃了一個月後,這兒總算變得有模有樣,最起碼玻璃上面不會再有灰土結在上面,連光都照不進房子裡去,弄得跟鬼屋一樣。

現在是白天,綱吉正在城堡安全範圍當中,默默拔著雜草時,骸從屋內走到綱吉的面前。

「吶,你在這裡工作都一段時間了吧。」骸雙手負在身後,一派優雅地輕聲說話。

綱吉兩手捏住那些草根,抬頭看著骸點了點頭,同時想著原來自己不知不覺就在這裡度過了好一些時間。

「在人世,人類幫他們的僱主工作後會獲得酬勞,本來讓你待在這裡就已經是最大的酬勞了,不過因為我是很有良心的人,作為一個額外的獎勵,我給你一個願望,你可以向我許任何願望,我能幫你實現。」骸一臉誠懇,但是講話的內容跟那些財大氣粗的大老板一個模樣。

『什麼東西都可以喔……?』綱吉問。

「嗯,寶石、美食或是是其他你想要的,只要你開口了,我都可以答應。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啊,我這輩子都沒給過別人送過東西呢。」骸低哼了一聲,那些區區普通人類和魔族,休想從身上得到什麼好處,要不是綱吉這個傢伙算認真工作,才不會犒賞他。

『真的可以嗎?』跪坐在草地上的人很猶豫,疑惑這該不會是骸另一種惡作劇吧?

要知道這段日子以來,骸有事沒事就跑來騷擾他、踼翻水桶什麼的,不然就是他整理好房間,才轉個臉就來把它弄亂,所以他實在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骸有麼良心。

「當然真啊。」骸開始變得沒耐心了。

『那!那我只有一個請求!』綱吉看出骸的不耐,知道並不是開玩笑,他馬上就說出自己的願望,『請教我認字!』

「什麼?好麻煩的要求呢,我不要。」骸一下子就推翻自己的承諾,綱吉內心馬上晴天霹靂,就在綱吉低落地接受現實時,骸接著說話。

「你想認字是因為想要看書吧,比起教你,我可以退一步選擇把書唸給你聽──」骸感覺到被束縛,他低頭一看,看見自己被矮小的綱吉抱住,綱吉的眼睛有些濕潤,讓人看上去覺得閃閃發亮。

『……謝謝。』綱吉真誠的向骸道謝,因為骸給了他很棒的酬勞,他從來意想不了,自己也會有別人送他東西或者體貼他的時候,雖然是他死去之後。

骸說不出話來,他身體有點僵硬的只低頭盯著綱吉看,亦沒有之前那樣拒絕、推開對方,綱吉這邊早就鬆開了骸,為了答謝骸更多,他重新投入工作,比剛才更認真地去除雜草。

但骸仍然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想著什麼事情而發愣。

 

 

他居然會產生『窩心』的心理狀態。

在完全漆黑毫無光線的偌大餐廳中,骸坐在長桌的末端的椅子上,獨自一人在思考著今天的事。

「實在是太可怕了。」骸說著,然後伸手在黑暗中拿起盛滿酒液的酒杯,放到薄唇前輕汲。

說可怕,是因為他知道這樣子對一個人產生情感是意味著什麼,許久以前……那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個年頭的陳舊記憶,他也有過對一個人類產生感情的日子,同樣地他最初也是感覺到『窩心』的情緒,然後,大概是人類所稱呼的『戀愛』。

那個時候的人類,自己並沒有要將對方變成自己的眷屬的意思,因為讓對方成為自己家族的一部份,就等同於將他拖進地獄。

所以他沒有向他提起過這種事,只是跟那個人類在一起,看著他生命的終結,消逝。

那是一個無罪之人,現在大概在天上活得好好的吧?雖然曾經為這樣的別離感傷過,但並不是值得後悔的事。

來到地獄,即使是陪在自己身邊,亦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不會後悔的。

 

一切都順其自然吧,反正事情如何發展,對他而言都是沒有差別的。

 

翌日,因為骸跟綱吉說,每天能給他唸一本書,所以在白天的打掃工作之後,綱吉興致勃勃跑到圖書館,選了他第一本想看的書。

「呵呵,童話嗎?」坐在沙發上的骸接過綱吉遞來的書,不禁笑了出來。

『那是什麼?』綱吉問。

「童話故事,多數是給孩子看的讀物,至少現在來說是的。」骸翻開書頁,不以為然地看著書中所印刷的精美圖片。

綱吉沒有回話,只是雙手抱膝的坐在骸跟前的地毯上,等著骸開始讀書。

「……你坐在地上做什麼?」骸看著地上的人問。

『呃?』綱吉反倒很疑惑的看著骸,弄得像是骸才是奇怪的人一樣,他自己不是很懂坐在地板有什麼問題,因為以前……他就經常坐在地板上。

「給我坐到這裡來。」骸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命令綱吉起來。

綱吉猶豫一會,才躡手躡腳輕輕坐上去。

「……」骸看著滿臉冷汗的綱吉,他實在好奇這樣的傢伙,到底是因為什麼樣的罪而來到地獄,綱吉笨笨的什麼都不會,斷然不會是對別人說謊詐騙,身體也不強壯,非常的瘦弱,亦不可能是殺人放火那檔事兒──

『那個……可以開始了嗎?』綱吉怯生生地問著,打斷了骸的思考。

被提醒的骸低下頭,開始將故事的開端淡淡的讀出,雖然只是一個小孩子都已經唸到爛透的小故事,但是綱吉卻聽得津津有味,而且聽到不理解的地方,他不會像剛剛那樣怯弱,會老老實實地追問。

骸對此罕有地沒有感到不耐煩,要是平時這樣子的綱吉的話,骸早就忍不住給他一頓拳打腳踢了。他變得平和,可能是因為自己不自覺把以前的那個人類的身影重疊起來,但是他還是知道的,綱吉不是那個人。

並不是說綱吉沒辦法取代他印象中的那個人,只是很純粹的,那個人是那個人,綱吉是綱吉,兩個獨立的個體。

『吶,骸,什麼是家人?』蜷縮在沙發上的綱吉這樣問。

「家人嘛。」骸合上書本,想了想說:「家人在廣義上來說,是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例如父母、兄弟姊妹,父親和母親就是讓你誕生在這個世上的兩人,而兄弟姊妹則是跟你一樣方式地誕生、但跟你不是同一個個體的人。」

「不過,也是有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成為一個家族,成為彼此的家人。」

『啊……這是為什麼?』

「親生的父母拋棄──我指的是他們不要他們生下來的兒女,那些被拋棄的孩子們,就會被其他不同的、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出於各種的原因收養,讓小孩成為自己的家人,以致出現這種沒有血脈關聯的家庭。」

『……為什麼父母他們會不要自己的孩子?』

「誰知道呢,原因很多吧。」骸抬手勾勾食指,一壺熱茶和杯子便從門外飄進來,輕盈地落在他手邊的木桌上。

『那家人之間是要幹些什麼的?』綱吉聲音變得微弱,彷彿是不想驚擾了什麼東西,或許,是他腦中的回憶。

「一起生活?」骸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倍感悠閒的慢慢品嚐著,「一起吃飯、住在一個屋簷下,一起面對任何問題吧,差不多就這個樣子了。」

『是、是嗎……』綱吉的表情逐漸被陰暗所覆蓋起來,骸沒有留意亦不可能知道是為了什麼而變得異常,畢竟他不知道綱吉腦袋中在想什麼。

不想自己沉溺在一些陰暗的想法中,綱吉馬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那骸呢,你有家人嗎?』

「我沒有,因為我並不是人類,不會有父母和兄弟。」骸呵呵笑起來,如果非要冠上父母之名的話,大概是地獄的土地和那一池黑水吧,他是屬於從那裡來的,來自同一地方的同胞的話,誰知道有沒有呢?

「啊,不過本質接近人類的魔族,還是有辦法跟人類進行繁殖,嗯,我是指能留有後代、擁有自己的孩子。」

『骸沒留有自己的孩子嗎?』綱吉問。

「我沒有,而且跟人類生下孩子,那個孩子生下來後,絕對不會擁有正常的人生。」骸摸著茶杯,低眼看著溫潤的褐色茶液,「因為魔鬼的血液的關係,那個孩子很容易成為沒有人性的妖魔,就算不失去人性,也很大機會肢體異常,多一兩個腦袋、七手八腳之類,這樣的孩子不可能活得長久,他們會被殺死,很悲哀地結束自己的一生。」

骸瞧了綱吉一眼,看見綱吉聽他的話聽得目瞪口呆的樣子,忍俊不禁。

「我很少有跟其他魔族有交流,但是有一個很有名的我聽過,一個惡魔,非──常的喜好性慾這件事,他跟許許多多的人類女性發生關係,促使到那些人類誕下他的孩子,那些怪物……一部份在流浪,在人類的世界帶來了各式各樣的災害,一部份跟剛剛說的一樣,被殺死了,殺死他們的人,當中包括他們的親生母親。」

『……很可憐。』綱吉由衰說。

「魔鬼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是可憐的,我們只需要滿足自己的慾望就夠了。」

『……可是骸沒有這樣子?我不覺得……骸會做出可怕的事。』

骸聽後哈哈大笑,笑得幾乎要掉出眼淚來。

「嗯──那你是真的不了解呢。」骸低下頭,靠近綱吉的臉前,笑得陰側側,「我做過的壞事可多著呢。」

『不過!如果骸將來真的打算有孩子的話,千萬不要拋棄他們……』綱吉伸手揪住骸的衣袖,神色緊張的對骸說。

「別說這種無聊話,我不會有子嗣的。」骸動動手臂,讓衣袖抽回來,「我不需要後代,而且小孩這種東西也很麻煩。」

『這樣啊。』綱吉揉了揉自己的指頭。

這樣下來一天結束,當天的黑夜裡,綱吉躺在床上緊摟著被子,他久久未能合上眼,最後他坐起來,茫然的看著自己房間內附建有的陽台,通往陽台的門是打開的,那是以便他隨時能看得見天空所開的。

骸所擬造的這個空間,今夜天氣非常的好,帶有草原氣息的微風不時會吹入房內,吹動了門邊薄薄的紗簾,黑色的夜空跟以往一樣充斥著碎星。

可是綱吉卻無心欣賞,他看著看著,眼睛便濕了起來,淚水最後從臉頰上滑過,摔落在被子上,綱吉已經失去控制能力,在黑暗、孤寂的房間中哽咽痛哭。

 

 

 

隨著日子的日漸推移,在這個孤獨的古堡中居住的兩人,卻過上一種不會無聊的生活。

骸依舊會給綱吉唸書,而最近就剛巧遇上了一本關於歷史的書籍,骸看到這本厚得跟枕頭似的古書其實很抗拒,畢竟這麼厚一本的,他要唸多久才唸得完啊?

於是他想到個比較能引開綱吉注意力的主意。

「這個就是那個時代最得國王歡喜的工匠,在事業高峰時期所打造、到了現代價值被評為超過百億的涼亭,不過在現代的那個已經被毀了一半,而這一座存新的大概可以到兩百多億,雖然其實是我做的複製品。」骸一手托著那本磚頭書本,低著頭介紹給綱吉聽書中的那一座昂貴到嚇死人的涼亭,然後另一手比向現在他們面前那一座由骸所擬造的全新的亭子。

綱吉連話都說不出來,除了震撼還是震撼,沒想到自己能看得到這麼了不起的東西。

骸的計策就是這個。

藉由實物去打散綱吉的注意力,這樣綱吉就不會太專注自己到底有沒有唸到內容,這樣他也不會覺得太無聊可以休息,真是一石二鳥啊。

『我、我可以碰嗎?』綱吉用閃閃發亮的眼睛看著骸。

「隨便。」反正又不是真貨,不過就算是真貨,綱吉想摸他還是能想辨法給綱吉摸個痛快。

為了綱吉嗎?骸皺眉。

骸搖了搖頭,不再想這個問題了。

看著綱吉窩在涼亭裡一面愉快的樣子,骸便在亭裡準備上一桌子熱茶和點心,綱吉看到一堆造工精緻的甜心排列有序都放在一個三層的銀架子上,馬上又被這個新玩意吸引注意。

「這是下午茶喔,從某個國家流行都一種餐點文化。」放下書本,骸倒出一杯香濃的紅茶推到綱吉面前,在得到了骸的允許以後,綱吉才默默的吃起那些甜點,美味得令綱吉快要融化。

在漂亮、種滿艷麗花朵──是綱吉要求種的──的庭園,享受了一個平靜的下午茶後,這個導覽遊戲繼續進行到晚上,這次看到的是當代服飾的歷史,於是坐在大廳裡的兩人,便被許多不同模樣的衣服團所包圍,綱吉像是孩子一樣穿上很多不一樣的衣服,最後連骸都忍不住在這個氛圍下換了一兩件,綱吉都覺得骸穿得很好看。

『骸,你看你看。』從衣服堆裡傳出聲音,骸隨即轉頭,看到綱吉從衣物堆中擠出來,不擠出來還好,一出來骸看到綱吉身上的衣著,骸就禁不住的大笑起來。

綱吉看著爆笑得快要沒形象地滾地的骸,一臉困惑的佇立著,看來自己又做了什麼讓骸覺得很怪誕的事了。

「這是給女性穿的,不是你穿的。」骸把氣緩過來,起來笑著走向綱吉,看著綱吉穿著一身做工繁華的拖尾長裙,真不是一般的惹笑。

骸伸手打算將綱吉身穿著的這身衣服給扯爛,反正他們這裡衣服太多,壞掉幾件也沒差,但是他手才扯住綱吉的衣襟,綱吉就忽地臉色發青的兩腿發軟,沒料到綱吉會軟倒下去的骸,衣料便從他手中溜走,骸看著綱吉跌坐在地,不過幸好坐在衣服上面,沒有跌痛。

綱吉低著頭看著地板,他覺得頭很暈,呼吸急速得無法變得平靜,他聽到自己的心臟在狂跳,因為他一瞬之間回想了什麼,他記憶中的那些人的身影,剛剛重疊到骸的身上……這讓他……很恐懼。

「你怎麼了?」骸不懂綱吉發生了什麼事,他蹲下來想要看看綱吉的臉,但是綱吉已經先一步爬起來了。

『對不起……我覺得累了……想先回房間…』綱吉表達完自己的意思後,就連那身衣服也不脫下來的從骸的身邊逃離,跑上樓梯消失了跡影。

留下了一堆衣服和孤寂的男人。

 

 

 

骸當時的確很在意綱吉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綱吉露出過這樣子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什麼很可怕的怪物一樣,雖然自己的確不是人類。

不過骸就當作是一個不重要的小插曲,反正綱吉到翌日又會像平日那樣纏著他要他唸書,說起來那本厚厚的書還沒給他看完呢。

但是他等了好久,都要中午了還沒見到過綱吉出現,平常的話,綱吉會跟他一起吃早餐,然後可能去打掃或者整理庭園,下午就跟他膩在一起可能說說故事或是像昨晚那樣過。

可是他到現在都見不到人。

本來應該悠閒地坐著的骸,按捺不住內心罕有的焦躁,他帶著昨天說不完的書本,走去綱吉所在的房間前,那道房門緊閉著。

「綱吉?」骸叩了叩門,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有自己剛剛叩門時產生的細微回音。

又叩了幾下,骸最後還是自己直接把門打開。

門一打開,他就看到陽台的門是敞開的,有風吹進來,吹動了他的髮絲。骸轉臉,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綱吉像個累壞了的孩子一樣趴在枕頭上熟睡,連有人坐到床邊亦沒有感覺到。骸坐床沿,看著綱吉的睡臉,他伸手摸了摸綱吉的髮絲,很柔軟。

「嗯?」骸瞇起眼,仔細看著綱吉的側臉,發現了什麼東西。

那個,大概是淚痕。

所以綱吉昨晚躲在房間裡哭了?

這個時候,熟睡的綱吉動了動,眼簾也有顫動著要睜開的感覺。

「早安。」骸低聲說話,摸頭髮的手掌換成撫摸綱吉的臉頰,皮膚有點冰,可能是因為陽台長時間打開的原故。

感覺到臉頰被觸摸的綱吉,逐漸的清醒過來,當他終於意識到他面前坐著一個人時,綱吉嚇得馬上騰起來,站在床上手足無措的想找地方躲。

「你在幹什麼?我有這麼可怕嗎?」骸這次有心理準備了,一手就捉住綱吉的腳踝,用力一扯,綱吉才倒回到床上。

『……!』綱吉急的喘氣,下意識想把抓住他腳的那隻手掙開,但是掙了幾下也掙不掉,他看著骸的臉,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才明白這個人是骸,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清醒了吧?」看見綱吉不再掙扎了,骸這才鬆開手。

綱吉抱住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臟剛才跳得太急,綱吉覺得心臟好痛,但是他卻沒有辦法去安撫它。

骸看著失去神智的綱吉,他什麼疑問都沒有向綱吉表達,因為就算他問了,綱吉現在這個狀態也不會回答得了。

「趕緊起來吧,書還沒唸完呢。」骸意欲張手去拍拍綱吉有點汗濕的腦袋,但是想到綱吉剛才的表現,最後沒有拍下去。

 

 

綱吉最後有走出房間跟他說說話,表現得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任是綱吉再裝,骸仍然覺得現在的綱吉存有一種突兀感。

還是說,他至今為止所認知的綱吉,根本就只是綱吉的外殼?或是真真正正的綱吉,是現在這個滿眼絕望和恐懼的人?

骸這幾天沒有逼他去打掃,只是讓綱吉愛幹什麼就幹什麼。綱吉對此感到很愧疚,就算他本身是一個很遲鈍的人,還是能感覺到骸的體貼,不過同時亦感覺到害怕,為什麼骸要體貼他,他不是『魔鬼』嗎?像是書上寫的很可怕的一個存在。

是因為骸知道些什麼嗎?

想到這裡,綱吉就害怕得渾身發冷,骸的體貼反而變成了對綱吉來說的另一種惶恐的地方。

骸有時候也覺得自己不要表現得像個好人,明明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可是那天看到綱吉睡覺時脆弱的模樣,他感到心悸,第一次想要保護好這個瘦小的靈魂,這是很久以前相處過的人身上找不到的感覺,可能是因為那個人本身就滿堅強吧,所以感受不到那種情緒,更多的是,他對以往的那人交往更像是一位朋友……多於是一個想要保護的人。

骸忍不住對自己的狀態嘲笑起來,天啊,他一定是混在人類太久了,他變得不像個魔鬼,處處都沾染上了人類的無奈和愚蠢,而更愚蠢的是,他對綱吉好,但是綱吉還是高興不起來。

就算微笑,亦只不過是一種牽強的表現,這看的人更加難受。

約一個星期後,這個世界再一次步入黑夜,這時候的綱吉正窩在自己的房間裡、裹著厚厚的毛毯從陽台那兒看著外頭的點點星空。現在的氣溫已經變冷很多了,聽骸說過,這是一種『季節』的變化所造成的。『季節』對綱吉來說是一種不像星星那樣看得見、虛無又強大的東西,它是一種悄悄出現的變化,等人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骸似乎很欣賞自然界這種季候的循環,所以在這個世界,骸保留了這一點。

但即使變得寒冷,綱吉還是沒有將陽台的門關上,他冷的縮起腳指頭站在大理石做的地板上,仰首看天。

忽地某種東西牽連起的狂風襲到綱吉的臉面上,使他瞇了一下眼,等沒有動靜了他再次好好的睜開眼,看到了有個人站在他面前的柵欄上。

「晚上好。」擋住了漂亮星空的骸,低著頭看著綱吉,嘴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晚上好。』綱吉不知道該給出什麼反應,對於一個突然就站在面前、而且是在那幼細的欄柵上的人,只好回應招呼。

「你還真是喜歡星星啊。」骸跳下來到地上,倏然這樣說。

『嗯……』綱吉撇了骸一眼,對骸的話題開端的感到疑惑。

「想要得到它嗎?」骸盯著綱吉的眼睛看,綱吉看著有點著迷,明明現在周遭都是黑不溜秋的,但他隱隱約約看到骸的雙眼在閃發著微微的亮光──就好像星星一樣。

綱吉陷入沉默,他不懂骸這句話的意思,他是在想,星星是那麼遙遠的東西,難道實際上是很容易得到在手把玩的東西嗎?看起來……不太像呢。在綱吉還沒好好消化骸所說的話和作出合理的對話,骸就一把捉住他的手,把他拉住往房間外走。

  『要、要去哪裡?』綱吉被拉著走的跌跌撞撞,但手還是被對方抓得死緊、毫無空隙。

走在前頭的人沒有回話,一直拉著綱吉來到了庭園。兩人窸窸窣窣的走在帶著涼意的草地上,綱吉沒有在晚上離開過房間,所以走在這裡他感到一陣新鮮。

「這兒。」骸輕聲的對綱吉說話,而面前的是一座噴水池,   綱吉知道它,這個水池他每個白天都會看到,   偶然他還會給它做清洗,就好像家人的一部份一樣──

『欸?』綱吉愣了一下,因為他發現到有異樣,他愈是接近水池,   感受到的光線就愈加變大,就只差幾步之遙,   他發覺光源是來自於水池中。彷彿是被光吸引的飛蛾,   綱吉從骸身邊錯身過去,拖動腳步走到池邊,雙腿突然一軟,   靠著池邊跪了下去。

水池裡的水就跟平常一樣以它獨特的方式淙淙流動著,   但是在它的水底深處,散發著大小不一的光暈,   綱吉剛一看時眼睛被刺得暈眩,在等他適應之後,   就看到裡面被堆滿了不同樣式的珠寶晶石。漂亮的、   嵌有水晶鑽石的裝飾和切割方式不同的寶石,   像是沙石一樣被人隨意棄置到水底中,而比起普通的奢侈物更特殊,   它們正散發著光,根據它們自己本身的顏色而發出不同的光,令本來沒有光的可怕水池底被它們變得浪漫,跟滿天的星星互相輝映、但比星星更觸手可及。

綱吉屏息把手伸入水中,拈起其中一塊寶石,讓他知道自己所看的並不是幻覺。

「這是送給你的。」骸坐在旁邊,有些彆扭的對綱吉說,而不是平日一貫那種語帶嘲刺的方式。他本來真的打算送給綱吉真的星星,反正他是做得到的,但是星星這種只能在黑暗中才看得見的東西,根本滿天都是,再送一模一樣的不是很沒趣嗎?

所以他拿點別的東西去營造一種很類似的感覺,最後出來的就是這個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看都很漂亮的特殊玩意。

綱吉手一鬆,手心中的寶石再度落入水中,濺水聲是如常的輕微,因為大大的流水聲把那渺小的聲音給吞沒了。

他撇臉看著骸,他……不知道應該對骸給出什麼反應才對,最後他很難過地對骸說謝謝,他覺得高興,但是他就是沒有辦法開懷笑出來。骸看出來綱吉那難看得要死的表情,覺得惋惜沒有讓綱吉很高興。

『謝謝……我是真的…覺得很高興。』綱吉低下頭,盯著水面悶頭說話,然後又陷入沉默。骸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看著綱吉的側臉,他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在這個空間這個時刻,好像說什麼都不應該。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綱吉扶著池邊站起來,急促地對骸點點頭、道聲晚安之後,就徑自離開。骸沒有阻止綱吉、也沒有要咆吼對方怎麼無視他就走了,因為他想不出有什麼很好的理由能夠這樣做,明明他能做出些很任性的行為。

骸低眼看著奢侈的水池,他感覺到一股惆悵,然後耳邊聽到森林深處那些躁動的吼叫聲,他就更覺得煩心──

等等,吼叫聲?骸想到什麼的皺起眉頭。

他的地域這裡的後方的確是有一個森林,裡面的確有一群經他首肯才在那兒居住的魔物,但是因為跟他約定的緣故向來都很安靜,除非是那兒出現了什麼東西或是發生什麼事……

「不會吧……」骸想到了什麼事,而且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他奔跑起來,越過好幾道牆離開建築物範圍跑到闊廣的草原上,想都不想就向林裡噪音方向走去。

聲音隨著他的接近愈發加大,也開始看見一些東西。好幾隻拖著大尾巴、以兩腿站立的身高超越兩米的野狼,呼呼哧哧圍在一棵樹下不知道在幹什麼,骸唯一知道的是,他從那群野獸之間的空隙,看到了地上有好幾片衣物的碎片,骸心裡一寒,腳步向其中一頭狼身上招呼過去。

被踹中的那隻感到疼痛的吼叫著,一瞬間所有狼隻都轉過頭來,用幽深的眼睛看著這個充滿敵意的來訪者。骸的氛圍毫不輸對面那一群,周身散發著殺意,整個人開始無法維持形態,像是霧氣向外擴散開去。

站在原地的狼群低吼著,牠們完全不清楚發生什麼事而會遭到這個地方的領主攻擊,牠們都知道面前這個人做事很隨性,喜怒無常,但是只要保持安靜的話,是不會觸動這個人,就算是因為噪音惹到這人,亦不會這麼生氣,但是如今充滿攻擊性出現在這裡是?

「雖然我不知道是你們哪一個吃掉他,不過我想還沒來得消化,只要把你們連同這片樹林都撕成碎片,大概就能把綱吉找出來吧。」骸這樣說著,他早就失去人類的形態,變成一團黝黑稠密的霧氣,向整個森林裡的四方八面伸展,樹木逐漸枯萎,狼群感到呼吸困難,有一部份衝出想要攻擊骸以停止這種屠殺,但是骸失去固體,任何物理性的行動都無礙這一切的惡化。

就在事情面臨一發不可收拾之際,一頭異常強壯高大的黑狼從遠處趕來,嘴巴更是呲牙咧齒在大吼。

「該死的霧男!快給我住手,你要的東西在這裡!」黑狼舉高前右手,將手中所握之物向前扔去,非常准碓的砸進霧氣中最濃郁的部份。

黑狼氣喘呼呼的看著霧團將那個東西囫圇吞進去,空氣中的霧停住了動作,就像是被冰在水中一樣僵硬。當牠看見霧中開始出現人類的實體,牠才鬆一口氣的趴在地上,總算撿回整個族群的性命和居住地。

回復人形的骸抱著懷中的人,一直在打量昏睡的綱吉看看有沒有破損,除了髒了一點外,看起來都好好的。

「怕不見了,就給我好好看管!」黑狼看著男人小心翼翼的態度,氣就不打一處來。要知道擅自進來的人明明就是那邊那個小鬼頭,好了,本來打算把這個似乎是流浪、不會說話的小靈魂送給族裡的幼仔當玩具,還好牠嗅覺夠敏銳,聞得到那個小鬼頭身上有不尋常的味道,牠思考一下就想起來這股味道是跟領主身上散發的一模一樣。

已經不知道幾多年前,牠那個時候還是一頭年輕的狼,那個時候為了來到這片森林定居,當時的老大跟牠們幾個小的跟領主見面,那個男人的情緒無常可怕得令牠腳都不住打顫,他身上發出的冰冷帶著惡意的氣味,牠這輩子想忘都忘不了……但是現在的牠不能夠再像個崽子一樣害怕了。

骸抱住綱吉,表情變得柔和,他沒有理會那頭氣憤的黑狼,他現在只想將懷裡的人帶回去。

「我說,你接下來最好真的看好你的寵物,居然會蠢到跑來這裡尋死。」想起第一眼看到那個小鬼頭,一臉空虛跌跌撞撞的倒在牠面前,一看到牠的模樣就怕得渾身發抖,本來預想他會逃跑,結果小鬼只是嘆了一口氣,就合上眼睛坐在地上一副等死的模樣。

牠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孩要這樣做,反正都物歸完主了,這樁事就跟他沒關係。

「……綱吉他想要尋死?」骸輕輕說話,細微到讓人快要聽不見,「怎麼可能……」

「我騙你有任何好處嗎?好了,快給我離開吧,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你要的東西。」黑狼擺擺手,想要面前這個瘟神趕緊離開。

骸茫然了好一會,鮮少地向別人道謝,便抱著手中輕飄飄的人回去那座幽暗的古堡中。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每一步踩在草地上的聲音就宛如自己那個虛假的心跳聲,他根本就不從有過心臟,因為他始終不是真正的人類。

低眼看著臉色蒼白的綱吉,他感覺到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明白綱吉的內心、那些困擾的事,所以他不知道該怎樣做。

把綱吉帶回去他自己的房間,讓他躺到床上,把被子掖好,他看著綱吉記起前一次也看到了綱吉的睡臉,但是這次臉色比起上次更蒼白。

「你到底過了什麼樣的生活啊……」骸低下頭,看清綱吉的眉眼喃喃自語。

他眼一抬,從虛空中凝聚出一個透明的試管,他決定要了要去看看綱吉生前的記憶。骸刺破了綱吉的手腕,讓血液從青色的血管中流出到管子裡頭,直到盛滿為止。

在確保了血量足夠讓他完成一次的窺視之後,他把傷口癒合,讓一切都像是沒發生過一樣,他摸了摸綱吉的頭髮,輕輕的說了聲抱歉。

骸在離開時將陽台的門和房門給鎖上,因為他擔心綱吉自己醒過來以後,發現自己沒有被魔物灰飛煙滅,又跑去再做一次愚蠢的事。

帶著試管到了一個巨大的房間,但是裡面只有一張椅子和一張高四米寬三米的巨大鏡子,鏡子簇新沒沾任何一點塵埃,彷彿平靜的湖面一般平滑。

骸坐那張椅子上面,在這個死寂空間思考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最後他還是站了起來,從口袋裡拿出那一管血液,狠狠的朝那面鏡子砸去。

玻璃試管受到沖擊,應聲碎裂,玻璃碎片紛紛摔落到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奇妙的是,血液並沒有任何一滴跟碎片一起落到地上,而是逐漸被鏡子吸收著。

骸看著鏡子變紅,讓映照的世界被鮮血所沾滿,然後鏡子中的事物逐漸扭曲,已經變得看不見本來映照的椅子和骸,它不斷的扭曲,過了一分鐘,鮮紅色的鏡子終於退去了那種駭人的色彩,坐回椅子上的骸終於看見鏡子所顯示的內容。

裡面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世界,那裡所映的剛好是一個山坡,那兒長滿了嫩綠的草和樹木,看來是一個人民不愁生活的地方。與此同時,鏡子的視角愈來愈低,最後降低至一個幽林小徑的路上,這個時候,才發現這條路上有個正在哭泣的小孩。

骸看到這裡,握住椅子把手的手掌不自覺的收緊,因為他認出來了,那個是綱吉,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大概只有兩歲。

綱吉一直哭著發出無聲的叫喊,但是等了很久還是沒有一個像是他母親的人來帶他回去,在大概十五分鐘之後,一行五人、背著斧頭和推著柴薪車的男人們從山坡上走下來,看到小男孩都關注了一下,最後他們把綱吉帶走到自己的山中的木屋,先安置好一切,然後再為這個孩子作下一步打算。

他們初期是做了很多的公告,在市場裡到處張貼,希望綱吉的家人看到可以回來帶他離開。但是過去了兩個星期,沒有任何消息,亦沒有人願意接手一個不知名的啞巴孩子,他們覺得氣餒,無可奈何之下,他們在這個他們上山伐木才用到的林間小屋裡開始照顧綱吉,隨著時日的過去,心理變化從其中一個樵夫開始。

那名樵夫很年輕才十多歲,亦還沒有結婚,那一天輪到他要照顧綱吉去洗澡,他洩氣的打來一大盤熱好的水到木盆內,等綱吉自動自覺脫掉自己的衣服──這可是訓練綱吉的成果──等衣服好不容易脫完了,便乖乖站到水盆中讓那個年輕的樵夫用濕布幫他擦身體。

可能是年輕的關係,明明他是明白眼前這個孩子不僅只是兩、三歲的兒童,而且還是個男孩,但是他還是因為看到這具白白嫩嫩的身體而感覺到不正常的興奮。

他的手顫抖著,拿著那塊濕布擦拭綱吉的背部、腰間、屁股肉,他手位置愈來愈脅有不良的意圖,最後他用濕布擦著那個小小的屁股中的股溝,不斷的反覆擦弄那個地方,頻繁到令綱吉感到不舒服。

竟在綱吉回頭的那刻,年輕人伸出手把綱吉整個抱出水盆之外,把他壓到草地上,草根和小碎石弄得綱吉很痛,他掙扎著要起來,但他怎樣還是不可能敵得過半成年人的體格。那個年輕人心急的扒拉下自己的褲子,露出底下已經相當興奮、腫脹的醜陋器官,他拉開綱吉的雙腿,就忘我的強行要把自己的一部份從那個小小的入口放進去。

雙方都因為乾澀的關係都疼痛不已,尤其是綱吉,痛得滿面淚水,他不懂為什麼要這種令他這麼痛苦的事,他不懂啊,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很害怕。那個年輕人因為堅持而得償所願,硬物一點點的擠進那個潔白的股間,看到已經進去快一半了,他就用力的擺動自己的腰枝,為了自己的慾念而瘋狂進出綱吉小小的身體,胡亂衝撞體內溫熱的位置。

綱吉張大嘴巴,他大概是在尖叫,但是什麼聲音他都發不出來,因為他是個啞巴。

骸看著鏡子內的景象,咬牙切齒得額間暴起青筋。他明白、清楚人類有時候就是這麼醜惡的生物,做出這種形形式式的事情更不在話下,不就是個性侵的動作,更加是數也數不盡的多……但是當裡面被侵害的人,就是他所認識的,他就感覺到一種精神受侵佔的感覺。

但骸殊不知道這也只不過是一切的開端。

那個年輕人自從那次之後就食髓知味,每次只要到他留下來照顧綱吉,他就忍不住展露出微笑。綱吉變得很害怕這個人,但是那個人不准他透露這件事給另外四個人知道,不然他就會打他,所以綱吉只能忍耐著,他曾經想過逃走,但是他一直找不到機會,那五個人看他看得很緊,特別是那個年輕的樵夫。

於是他錯失了這難得的逃出地獄的稀少機會。

某一天還是那個年輕的樵夫來照顧他。

他趴在那張簡陋的床上,將自己的下身高高抬起抵受從後方而來的撞擊,肉物仍舊在他的身體間進出,就像一種酷刑一樣將穴口磨擦得又紅又腫,在綱吉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他聽到了房子的大門被打開。

本來出外伐木的四人,因為山上來了一場不合時宜的驟雨,樵夫頭領見土勢因為雨水而變得有下滑的情況,便決定今天先回去,先休息一會再考慮接下來要不要再上山。沒想到的是,他們以為門打開只會看見綱吉他們各有各的事情,完全不會預想到,綱吉在床上蜷縮著身體,然後他們的同伴在對那麼小的孩子做出可怕的事。

年輕人也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馬上把自己的分身抽出,在其他人帶有吃驚鄙夷的目光下慌慌張張的把衣服穿好。年紀最長的頭領看到這副畫面,他表示出他的震驚,不聽年輕人那些無恥的辯駁,一拳就揍到他的臉上。

等教訓夠了,因為年輕人的不住求饒,頭領總算停手,並要年輕樵夫不准再做這種事。年輕人答應了,再說他也沒有說不的餘地,不然他可是會被人打死。

渾身發軟地躺在床上的綱吉,聽到頭領的說話,他鬆了一口氣,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心想終於結束了。

以後,為怕那個年輕人出爾反爾,照顧綱吉變成兩人一組,其中一天就由頭領獨自一人。雖然整體上讓綱吉變得安心,但是在同時間,一種意識已經紮根在另外四個男性的腦中,讓他們醒悟過來,綱吉這個孩子什麼都不是,不是屬於什麼人,綱吉只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而得到他這個物件的人就是自己……就算這樣子對待綱吉,又沒什麼不對。

跟年輕人同一組的人,是個剛結婚不久的人,他的妻子住在村裡,只有週末才會回去跟她團聚。年輕人就是看准了這一點,他就像個魔鬼一樣用甜言蜜語去說服那個人,不要忽視這種令人享受的事,然後不住告訴他侵犯綱吉這件事是有多棒,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人類很容易墮落,尤其是已經懂性、明白世間事的成年人,就更加無法對慾念當中挽回自己的理智。很快的,那個成年人就被那反反覆覆的魔鬼話語迷得頭暈頭轉向,跟著那個年輕人做出不該的事情。

在他對綱吉伸出魔爪之際,綱吉一瞬間就從對方的眼裡讀懂他的意圖,他用被淚水沾染的眼睛看著那個男人用力搖搖頭,哀求對方不要這樣做,男人猶豫了一下,但是年輕人還在不住慫恿,讓男人牙一咬,還是遵循他的本能去觸碰了綱吉。

這種異常、可怕的想法,像是一種傳染力極高的病毒,一個接著一個,對綱吉出於不同的想法而要綱吉做些什麼,但無一例外都是以發洩性慾為目的,而當中的人包括,當天為此事而生氣、狠揍了年輕人的樵夫頭領。綱吉變成什麼人都沒辦法依靠了,他知道自己再怎樣求饒都不可能得到幫助,而且他接下來變得完全逃不出去了,因為這五個人之間從綱吉身上殘留的痕跡,得到了彼此的共識性,他們最後協議了,為免綱吉有機會逃出去,他們將綱吉鎖在地窖裡,也不讓綱吉穿著衣服,只要房子裡面沒有人留下來,綱吉的所有生活都只能待在那個狹窄的地下室裡,偶然回來才會看一下綱吉,或者放他出來做些什麼。

綱吉被關進去的頭一天,他哭了好久,不斷的拍打著那道厚實的木門,一雙小小的手掌被木刺割傷了好多傷口他仍不消停,但是所有人都出去工作了,是不可能有人聽得見,就算聽見了,亦不會傻到放他出來。

因為綱吉是什麼?是工具,一個物件。

長期在山上,面對的都是變得失去人性的同伙,自自然然自已僅剩的一點點理性都消磨殆盡,變成了怪物。

綱吉在黑暗中哭得脫力,內心感到強烈的悔恨和恐懼,他抱膝靠在硬邦邦的木頭,吸著鼻子,耐心的等待門再次被打開,就算要做令他感到疼痛的事也沒關係,他不想待在這裡……

第一次綱吉被關起來的時候,他才三歲,這一關,就是十一年了。

他作為一個物件、在那個地窖中活過許多年,許許多多、反反覆覆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已經多得令他無法每一都細想起,如果能夠的話,他希望一件都不想記起來,因為那並不是快樂的事,全部,都是痛楚。

但是,還是有一次的事件讓他無法忘記,那是特別的、並不是由那個五個樵夫直接給予他的,那次是發生年末,雪下得特別大的冬季。

那一天是週末,那五個人正準備回村裡過,因為木材已經夠整條村子用了,而且山裡實在過於寒冷,身體也支援不住工作。有人提出了個問題,就是綱吉要怎樣處置,經過不在當事人的意願下,他們決定了把綱吉放在這裡,等週一或週二再回來,反正就一兩天的事兒。

他們準備了乾糧、食水、不算厚實的被子和木桶,讓綱吉在那個小小的地窖熬過這兩天。等他們離開後,綱吉緊抱住身體,盡量讓自己更溫暖,食物跟水都是冷冷冰冰的,無法令他感到暖和,他只是祈求那五個人快點回來,就算他們對自己做的事情很痛苦,起碼他不用一整天都待在這個又黑又冷的地方,幸運的話,還能吃到溫的食物。

綱吉在這個空間裡失去了時間感,他分不到日夜,也數不清過了多少時分,他只知道,他的乾糧已經漸漸吃光了,水的話倒是還有,但是現在冷得要命,他實在不想去喝那些無法裹腹的液體。呼吸中的熱氣變得愈來愈少,幾乎都是冷涼的氣息,他已經無法維持坐姿,他躺在地上,看著眼前的漆黑。

他沒有被教導任何的該有的智識,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正面臨死亡,他只知道自己很餓、很睏,讓他不受控制的垂下乾澀的眼皮──他忽然看到一陣強烈的光,阻止了綱吉陷入昏倒。

對綱吉而言很不幸,是那些樵夫回來了。他們實在回來這個小屋已經是五天後的事了,本應該他們是週一就馬上回來的,但不料他們正卻要回上山的那天,天氣變得很壞,劃起的風雪讓山坡出現可怕的雪崩,令得他們原來回來的路被堵了,等天氣轉好以及動手清除積雪,這樣前後花了時間,使得綱吉這一次差點就送命。

但實際上,或許綱吉能死掉還比較輕鬆。

因為這一次的瀕死,綱吉的身體變得弱,時不時就容易出現高燒,讓他經常彷彷彿彿像是一直在做夢一樣。

「哎,他好像不太對勁!」壓倒綱吉在床的其中一個男人,正要扒開綱吉的雙腿,綱吉的身體就突地出現抽搐,不到一分鐘,綱吉就吐了起來,嚇得那個人馬上放開他。其他正在桌子那邊喝酒休息的人,聽到動靜馬上跑過來,那時綱吉已經吐得無法再吐了,整個人像條乾巴巴的屍體的趴在那張骯髒的床上,用力的呼吸著,眼睛半閉不閉的。

這個場面都讓所有人沉默了,最後冷靜下來,就所有人合力把綱吉像抹布一樣拿去洗乾淨,然後再使用。其後,綱吉這樣的身體反應出現得愈來愈頻繁,可能嘔吐的次數太多,弄傷了食道,嘔吐物中不時出現血跡,到末期因為他們不讓綱吉吃太多東西,他能吐的只有自己的血和胃液。

春天來臨,萬象更新,山上的白雪退去後,顯露出來的是樹木茂盛、繁花盛開的一面。在這個和暖的日子,綱吉被人抱到一架木頭車上,他已經很虛弱了,骨瘦如柴的他躺在車上,看著那面蔚藍天空,他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原來有這麼漂亮的東西。空氣很清新很溫暖,瞧瞧他聞到了什麼?那是花草的味道。

木頭車子在兩個男人的努力下拉到山中最人跡罕至、最幽秘的東西,那兒據說經常有猛獸出沒,就算是村裡的獵人都無可奈何,所以他們從不會去那片密林中。但是他們要煙滅一切,自然是愈隱密的地方愈好。

綱吉無神的眼睛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枝葉,那些陽光只有偶然才穿透過去照到地上,看著那些斑駁的光線在他眼裡一閃一閃,綱吉覺得自己心情變得異常地好。

車子停了下來,在一個比較涼快的樹蔭下停著,兩個男人提起鏟子一下接一下的地面前那面長著嫩草的土地,進行著挖掘,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地洞。男人擦了擦汗,放下了鏟子向木車走去,他將已無多少體重的綱吉拿起來,毫不留情的將綱吉放入洞中,綱吉或許是產生錯覺了,他居然從那兩個男人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的難過,不過未到他仔細看,一堆堆的泥土開始灑在他身上,他感覺到身體變得沉重,每一個呼吸都是泥土的味道,很快、很快的,他連那片漂亮的樹林也終將看不見了,再度,是一片令人熟悉的黑暗……

坐在鏡子前的骸,亦看不見任何的畫面了,同樣是一片的黑暗,可能是綱吉最後的視線只有這個,也同樣是因為已經完結了,這就是綱吉的一生。

「……」骸低垂腦袋,先是陷入了沉默,然後他突然大笑起來,他的笑聲響亮到彷彿整個破落的城堡都能聽得見一樣,他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詭異的異色眼瞳裡,再沒有任何的笑意,充斥一股冰冷。

「人類的渣滓。」他像以往一樣,諷刺那些人類醜惡的一面,但是同時間,他也對自己感到嫌惡,因為剛才他看到了綱吉被凌辱的畫面,他居然感到了一絲的興奮。

果然,他是一頭醜陋的魔鬼,不是擁有理智、而是跟隨本能的一種存在。

他突然,很想見見綱吉。

 

骸站了起來,離開了這個空曠的房間,便往有著綱吉的地方去了。

在彷彿無盡的走廊上,骸獨自一人在自己規律的腳步聲下向綱吉的所在地前往,明明是最平常不過的事,但是他在轉開門把的時候,感到了緊張。

門一打開,他便看到了床上鼓起的小山丘抖了一下,想必綱吉是已經醒過來了,然後裹著被子坐在床上。

「……綱吉。」

骸走進去,看著綱吉揪住被子躲到了床的角落,似乎是有逃避的打算,但是他最後只是坐在床沿,低著頭:『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骸表現出他的不解。

『因、因為!』綱吉轉過頭來,滿面的不自然的血色浮現著,在看著骸應該沒有生氣的表情,綱吉心底裡輕鬆一口氣,『因為……我跑出去了。』

他感到羞愧,他因為自己的原故而跑出去一個未知的森林去,意圖尋死,沒錯,他在林裡遇上了那些可怕的狼型怪物,然後他便在那攻擊之下被嚇昏過去,在他昏去之前,他的腦袋裡罕有地傳來如此明確的心聲:我不想死。

以前的他,一定不會有這樣子的想法,不如說,他沒有死亡的觀念,所有一個人應有的常識,都是在他來到這兒之後才懂得的,所以他開始害怕死去、消失,這樣的話,他便不能再見到眼前這個人了……

「跑出去……是為了什麼?」骸說。

他自然是知道綱吉出走的原因,但是他想要綱吉自己講出來,可是綱吉還是一貫的保持沉默,雖然綱吉是有掙扎過的動了動嘴唇。

「我記得,之前,我給你唸書裡面的內容時,曾經有跟你說過除了活著的人類所居住的世界、還有著我們現在居住的地獄以及只有聖靈和潔淨的靈魂才能住的天國。」骸沒有對綱吉進行追問,而是自己開始說著另一個話題。

『嗯……』綱吉靜靜地回應。

「地獄,是個骯髒有罪的靈魂和邪惡嗜血的魔物待的地方。」骸撇臉看向身旁的綱吉,「這是永恆不變的定律。」

綱吉頓了一下,對於這番話有了醒悟,他感到崩潰的對上骸的目光:『你知道了──』

骸看著那一雙褐色的眼瞳,乾淨且濕潤,他第一次覺得人類活生生的眼睛是這麼漂亮的,但是他不到幾秒,就把視線移開,不再跟綱吉有目光接觸。

「不過那也會有出錯的時候。」骸走出到陽台,現在這個時候是日出前的時份,天空是陰沉的灰白,從遠處吹來的風,將骸的長衣襬吹得凌亂並發出獵獵的聲響。

「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跟你提過,關於你聲音方面和你會來到這裡的問題。」背靠在柵欄上骸看著房內的那個包裹著被子的綱吉。

「一般生前因為意外而無法說話的人,在脫離肉體之後只剩下靈魂是不會帶有這種疾患的,但是綱吉你卻不一樣,你是先天就被那群神捏壞了的作品呢,所以無論什麼時候,你永遠都沒有辦法說話。」骸說,「本來像你這種缺憾品是不應該降生,但是可能是非常巧合的錯誤吧,結果你還是誕生了,過了一個很不尋常的人生。」

綱吉沒有想到現在這個時候,能夠聽得到一些關於自己誕生的事,他很愕然。

「正常來說,神明應該將你回收到天國的,但是,說不定他們根本就不想承認自己犯錯,他們選擇將你流放到這兒來。」骸笑了起來,看上去好像是聽了一個有趣的玩笑話一樣笑得輕鬆,「你知道嗎?其實他們犯了不少的過錯呢,你絕對不是因為神明犯錯而來這兒的第一人了,我知道的。」

『……』綱吉揪緊被子,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愚弄了自己的人生。

「雖然他們犯的錯不少,天國也算不上是個好地方,但是至少比這兒要安全得多。」在涼風中,被吹動了髮絲的男人回到房間之內,他站在綱吉的面前,渾身散發著壓迫感。

「我可以想辦法,讓你離開地獄,回去你應該去的地方。」骸壓低聲線說,「只要你說好,我馬上就會為你準備。」

即使有機會會發生戰爭,他還是會去做的。

『可是我……』綱吉還是介意著自己的經歷。

「你以為你只是因為這件事就會骯髒得有資格下地獄嗎?可笑,你不要瞧不起這個地方好嗎?」骸說,「聽我說的就對了,因為你並不是屬於這裡的。」

骸一副囂張跋扈的態度重重坐回綱吉的床上,害綱吉整個都彈跳了一下。

『……我不要。』沉寂了一會,綱吉才說。

「哈啊?」骸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天國是個安全的地方,對我而言是個好的地方,但是那個地方,你會在嗎?』綱吉抬眼看著旁邊的男人。

「……」骸微張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很平靜的回答:「不會,我不可能在那裡。」

他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魔物,以不純淨的魔力為生,天國是個乾淨的地方,他是不能夠在那居住的,而且那兒的居民也不會歡迎一個魔族啊。

『那我不要去,我不要去一個沒有你在的地方……』在綱吉的心裡,骸這個存在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可以依賴、能得到庇護的象徵,即使當初的骸是不友善的,而且是一頭魔鬼,但是他懂得,真正的善待是長什麼樣子的。

在他生前死後的這段時間裡面,會對他很好的不是那些人類、不是那些他見都見不著的聖靈、不是那些黑色森林裡面的魔物,只有骸一人,只有他不會做讓他討厭的事,甚至會給于他自由,讓自己做喜歡、想做的事。

這一切,都不是以前的他能夠想的。

這一番話,綱吉說得很單純,但是聽的人卻有不一樣的心思。

「……你真是笨啊。」骸垂下眼,不得不說,剛剛聽見綱吉的心聲時,他感到高興,「你喜歡留下來就留下來吧,沒人阻止你。」

出於私心,他也想把綱吉留在身邊,就算是一下下也好……直到他無法忍耐為止。

之後的日子,似乎回到了什麼都不知道的時期一樣平靜,綱吉比以前來說,撇脫了常有的驚惶,可能是因為他所隱瞞的事情已經被骸知道了、而骸不在乎亦不會對他有不好的想法,這令他變得自在。

骸明確地感受到綱吉的變化,他應該感到高興的,但是他自身變得無法輕易對綱吉伸出手,就算是牽手都不行,正因為他看到過綱吉的過往,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骸?』綱吉說。

「……嗯?」骸愛理不理的抬起頭,看上去是回應了對話,但是他的心思卻不知道渙散到哪兒去了。

『剛剛我叫你很久了。』綱吉走向骸正待著的白色涼亭之下,坐到了一張椅子上。

「是嗎?」露出笑容。

『……』綱吉沉默半晌,才說,『總覺得骸你最近怪怪的。』

骸看著綱吉一會,最後轉開臉:「有時候,不得不說綱吉的感覺很敏銳呢,只不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綱吉感覺到自己被莫名地疏遠了,他馬上就想到說不定是因為自身的原故,骸開始變得討厭他,所以什麼都不跟他講,連最近讀書時間,都變得不那麼規律,以前每天一次,現在差不多一星期才一至兩次,其餘的晚上時間,骸不知道跑到哪裡去。

「不要想多。」骸忽然回話。大概是因為他跟綱吉有個小契約在身上,在這種近距離之下,他可以輕微感受到從綱吉的靈魂裡傳來的感受,所以他察覺到綱吉現在的感情,綱吉正在憂慮,「跟你本身的事……沒有關係。」

他在說謊!他因為不想傷害一個人、甚至那只不過是個渺小的靈魂,而在撒一種善意的謊言,這是之前的他絕對不能所想像的。他現在被綱吉所察覺到的反常,很確實完全跟綱吉有所關係。

現在不陪在綱吉身邊的晚上,他都獨自一人前往那個地方,那個只有一面鏡子的房間,那個……充滿色慾的房間。

當天入夜以後,他哄綱吉去睡之後,同樣的去到那個寬大的房間,但是他不知道綱吉沒有睡下,而是等骸離開之後,偷偷摸摸的跟在遠處,因為綱吉對於骸的異常很在意,在意到睡不著。

綱吉跟著骸,直到看到骸進去了一個房裡,綱吉對於骸會進去那兒感到奇怪,因為那個房間他也知道,他有進去過,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一張椅子跟一張特別巨大的鏡子,因為那真的很沒趣,所以他後來也想不起來這個房間了。

做賊一樣輕手輕腳摸到門邊,綱吉並沒有聽到裡面有聲響,他扭動門把,發現沒有鎖起來──骸也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來──於是綱吉打開了一道門縫,從狹縫之間他可以看到有些微光在躍動,他探出眼睛往裡面偷看,只見骸背著著門口坐著,正在看著那一面巨大的鏡子,而那面鏡子現在不像是一塊只反映面前事物的物件,鏡子正在不住略過很多很多不同的畫面──

『啊……!』當綱吉看清楚那些內容,他馬上驚叫,當然這一下的叫聲,裡面的骸聽得清清楚楚。骸中止了鏡中的畫面,即時衝到門邊,看到了渾身顫抖的綱吉站在那兒。

真是糟透了。

「你怎麼會在這兒……」骸試著以平常心去跟綱吉說話,但是他只要被綱吉認為靠得太近,綱吉便退後了好幾步,而且還用無法相信的驚怕眼神看著骸,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為什麼…』綱吉雙眼瞪,看著面前這個男性生物,『為什麼你要看這種東西?』

骸只是沉默,他沒有任何的辯解的看著綱吉逃回自己的房間。他很痛恨為什麼這個時候的能言善辯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呢?即使是一個謊話也好,他都講不出口,一想到綱吉是如何的看待他,他就什麼都說不出來。

有幾個瞬間,他甚至有想過暴棄自己的面子,老老實實跟綱吉說,他產生了欲望,而且是無法遏止的。

一個晚上,骸便不再得到綱吉的信任,那是當然,一個本來很依賴的人,結果原來是那些人渣是一模一樣的,這樣子比什麼東西都來得更打擊人。不單如此,綱吉更把自己一直鎖在房間裡,用許多許多的被子把自己裹在一個牆角,但是他還是不停的做著惡夢。

只不過是一道門的鎖,骸又何嘗會打不開?畢竟這個地方是由他的魔力所形成的,想要一、兩地方消失或者被破壞,都是很簡單的事,但是這道門對於一個要保護自己的人來說,是一條底線,是一道心門,如果他當是為了自己而破門而入,他可以很確定,綱吉會馬上,被他逼瘋。

他活了那麼長的時光,已經弄瘋過不少的人類了,他很明白什麼事情什麼樣的弱點,是對對方來說是最致命的。

話雖如此,他還是沒有極好的耐性去等綱吉自己出來,一直等到兩個星期後,骸的忍耐被磨光了,他跑出他的領域,出了一趟門,回來的時候,他帶著一個比起人類外表、更加偏向地精一樣的魔族。

「少爺,裡面的少爺啊,請您聽聽老頭兒的說話。」那個年老的魔族跟骸來到綱吉的門前,他抬起手叩起門板來,確實引起了綱吉的注意,因為這裡從來沒有他跟骸以外的人出現過,這令他感到奇怪。

「老兒是領主大人僱來的工匠,將會為小少爺打造一個新的房間,這是來跟你說詳細的。」

綱吉在房間中彷彿了一陣,才走去開門,門一打開看到了骸就站在那個老魔族的身上,嚇得綱吉想馬上關門,但是那個魔族一手就擋住了門,用綱吉無法抵抗的力量將門扉推開,阻止了綱吉再次把自己關起來。

「失禮了。」老魔族朝綱吉一個躬身,也沒有強拉綱吉出門口,反而像個紳士一樣朝門的方向比出手,要讓綱吉自己先行出去,這個行動跟他的外貌實在格格不入,綱吉並不特別討厭這個惡魔,可能是因為不像人類,反而他變得沒什麼好怕的了,反而……在房間外面等著他的骸,更令他感受到不舒服。

一想到骸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在看關於自己生前的那些畫面,他就覺得很想吐,而令他不安的是,骸沒有為此而向有任何的解釋,其實他心裡是在等著骸會給他什麼樣的理由,不管什麼都好,為什麼就是不向他說一句話?

綱吉跟在老魔族的身後向其他房間進發,而骸則只在兩人的身後遠處跟隨著,最後來到了書房。

「小少爺請坐。」讓綱吉坐下後,那個魔族忙活起來,從書桌上拿來了一個圈起來的圖則,他向綱吉一攤開,「這是領主讓小的設計出來的圖樣,先讓你過目。」

綱吉低頭一看,是一個大房間的圖樣,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圖上,畫著一個巨大的牢籠將床舖和一部份的房間關了起來?!

綱吉感到不可置信的看向六道骸,他搞不懂骸是想要幹什麼。

「你,先出去一會,等等再過來。」骸對那個魔族說話,魔族點點頭便出了房間,骸一看到綱吉開始變得緊張起來,他馬上說:「別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只是要你聽我接下來的話。」

『……』綱吉維持在沙發上的坐姿,但是放在把手上的雙手明顯緊緊握住。

「你接下來,的確要住進這個牢裡,雖然會剝奪了你的自由,但是這是為你好。」骸從一個櫃子上拿起一個玻璃瓶子,裡面放著一塊黑色的礦石,「看到這個玩意嗎?這是一種地獄裡不算罕見的石塊,但是,它會令我不舒服,如果我直接接觸到,我會受傷並且魔力會減退,更嚴重的話,我會……死。」

骸猶豫了一下,才說出死亡這個詞,因為他並不確定,自己這種存在有沒有具備死亡的特性,說不定他只不過會回到像是霧氣的狀態,不過這種石頭給他的不適感,是唯一令他能想到死去這一件事的存在。

綱吉吃驚地看著骸手中的那個石頭,居然有這麼大的影響,難怪骸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接下吧,這個是你最後的護身符,而剛剛那個圖則上畫的牢獄,將會全部採用這種鐵礦去建成。」骸將瓶子遞向綱吉,讓他接下,「本來是應該由我來住的,不過因為這個地方是全由我的魔力去運作的,住在裡面會影響這個房子的形成,所以……」

骸看著有點呆愣的綱吉,露出一個相當難看的笑容。

「抱歉,我真的很自私呢,明明不想傷害你,但是卻一點都不想放你走。」

綱吉緊握住玻璃瓶,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人擰了一把似的,覺得好痛,他不懂得為什麼會這樣子。

『為什麼要這樣說……』綱吉搖頭,他不希望骸說得好像是因為他的關係,而令自己無法離開,明明,說不想離開的是他自己,他……也說不上來自己是不是對這個決定感到後悔。

「要交代的事情說完了,之後再見了。」骸笑了一下,看著那個拿著黑色礦石的綱吉,可怕,兩者都他來說,都是令他感到可怕的存在。

『你要去哪裡?』綱吉站起來,好像想要拉住骸的衣尾,但是手伸出一點點就馬上頓住,骸看得出來綱吉是在顧慮什麼。

「不去哪裡,等新房間的建築落成後,我才會再見你。」骸說,「這位工匠的手藝很了得,成品絕對不會是次貨,它……會好好的保護你的。」

骸撇開眼,拂手而去,那扇門在綱吉面前打開再關上,就好像是阻隔著他們靈魂之間的妨礙物,極容易推開,但是卻沒有樂意推開它的人。

工匠的手腳很快,大概是用魔力製造吧,大概三至四天便已經完工,正如骸所說,那絕不是次品,本來是那麼沉實的黑色礦石,經過琢磨之後變得有模有樣,表面光滑不止,還被刻上神秘玫麗的花紋,成就一個奢華的牢獄。

「小少爺,這是你的,請好好保存。」工匠將一把同是用黑色鐵礦打造的鑰匙給綱吉。

『這是……?』綱吉感到疑惑的看著工匠,可是對方並不知道綱吉想表達的意思,於是在一邊等候的骸發話說。

「這是這個牢籠的鑰匙……不,這是一把無門的鑰匙,只要你想,這個地域的門你都能用這把鑰匙打開或者鎖起,是只有你能用的物件。」骸懶洋洋的看著這個寬大房間中的黑色異物,他已經感覺到很不舒服了,他現在盡可能令自己用安穩的姿勢去緩解那種不適。

好矛盾。

真的好矛盾啊,自己。

明明是想要靠那個東西防止自己傷害綱吉,但是卻給了綱吉那把鑰匙,在心底裡想著綱吉會從那個牢裡離開,真的,好可笑,他實在不懂自己這是在做些什麼,他是瘋了嗎?還是早就已經瘋到想不起自己已經瘋了的事實?

『……』綱吉收下那把鑰匙,還愣愣的看著骸,連工匠都已經離開了不自覺,只剩下他跟骸兩人,在這個黑色房間裡。

「進去吧。」骸伸出手拉開牢籠的柵門,但即使他已經戴著厚厚的手套,他依然感到刺骨的痛從他的手傳來。

『啊……!』綱吉驚叫了一聲,因為他看到骸本來所戴的手套忽然掉到地上,綱吉一望,便看到骸的手沒有了,但是沒有血液流出,失去了手的手腕位置,只有黑色的霧氣在不住彌漫著,雖說如此,但綱吉明顯看到骸透露出些微的痛苦,那大概是跟人類手被砍掉一樣痛吧!

『骸…!』

「進去!」骸用另一隻手將綱吉推了進去,然後很粗暴的用腳把柵門踹上,骸緩了一下呼吸,才低下身把手套撿起來,非常疲倦的瞧了綱吉一眼,就像被利器刺傷了的野獸一樣,狼狽離去。

綱吉從來都沒看到過這樣子的骸。骸一直以來在他面子的印象都是強大無畏的,這樣子虛弱可憐的模樣,令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事情幫忙,又或許,他是知道自己根本無能為力,因為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因為他害怕骸的原故,令骸也想辦法遠離自己,他知道骸對他很好,可是……那天晚上……他……

想到更深,綱吉不期然地落下了眼淚。

他還是怕啊,很害怕再發生那樣子的事……

後來的三天,綱吉都沒有見到骸,每天起來之後,就會看到有準備好的食物放在柵欄旁邊的桌子上,他每天都吃著食物,等著房間門會打開,然後骸對他微笑、跟他聊天,但是沒有,沒有人進來,只有他自己一個住在一個寬廣的房間中,陪伴他的只有各種漂亮但毫無生氣的死物,他感到孤單。

以前的話,他總是希望獨自一個人,什麼人都不要發現他,但是現在的他覺得很寂寞。

在綱吉愈來愈焦躁的時候,房間的門終於被打開,是骸!

骸看起來比起那天好多了,而且一度消失的手也長回來了,就像是綱吉想像的一樣,帶著微笑進來。

「早上好。」骸走到那個牢籠前面,伸出指頭劃過那個柵欄的表面,然後像是被靜電電到一樣,收回了手,骸卻因此露出滿意的表情,「抱歉這麼晚才再過來……把手長回來花了點時間呢。」

『……』綱吉一臉愧疚,說不出半句話。

「從今以後,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了,因為不會有任何東西可以傷害你。」骸說,「今天我可把你沒有聽過的書帶過來了喔,我希望你會喜歡。」

骸張來一張椅子,翻開書欲要給綱吉唸書,但見綱吉很彆扭的站在欄前,手中更握住那把貴重的鑰匙。

「怎麼了?不坐下來聽嗎?」骸無奈地笑說。

『……吶,骸,你懂得很多事情對吧?』

「不少。」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的心臟,為什麼正在發疼?』綱吉揪住衣襟,自從骸一出現,他的心臟就好痛,他從來沒有這樣子痛過,好像有什麼怪東西在啃他的心,卻不樂意殺死他的不住玩弄他。

「……」骸看著綱吉,不難發現到骸拿著書本的手正在微微顫抖,並且逃避綱吉的目光,「什麼事都沒有,你很好,真的,很快,你心裡面的痛就會消失,相信我。」

骸是這樣子的告訴他,但是他心中的不舒服卻不停加重,腦中更有聲音在叫他打開門吧,打開門後去找骸,這樣子就不會痛了……

但是他沒有勇氣踏出這個空間,因為正如骸所說,這是保護自己的東西,他明白這是非常重要的。同時間,骸也虛有若無地漸漸疏遠他,骸在這個房間中逗留的時間逐漸變少,最後都只露面一下就離開了。

心,好痛啊。

這樣反覆的日子過去了不少時間,綱吉也數不出來過去幾天,他只記得天亮天黑了無數次,見到骸的次數卻愈來愈少,直到某一天,這個地方來了個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連自己都想像不到的人。

綱吉一天很早就起來了,就像是知道綱吉起床的時間一樣,當天的早飯已經備好,綱吉想,骸大概是不會過來了,如果會過來的話,就不止一人份了。綱吉垂下腦袋,看著掛在胸前的黑色鑰匙,便閉上眼心中在描繪著骸的臉貌,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屬於骸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他馬上感到喜悅的睜開眼,等著骸進來。

但是骸沒有過來,只隱隱約約的聽見到骸正在說話,而且還是跟一個他不知道的人說話。

「看到那個盡頭的房間嗎?」這話是骸說的。

「看到。」另一把聲音回應骸。

「只有那個房間不方便讓你進去,其他地方你都可以去沒關係。」骸似乎真的對此感到很抱歉,語氣有點為難。

「不不不!怎能說抱歉呢?每個人都總有隱私,這是很正常的!」另一人並不在意,之後兩人就離開了,看來骸只是特地帶那個人過去一趟而已。

『……』綱吉突然感覺到很緊張,為什麼在這個城堡裡會有陌生人在?從以前到現在來說,他唯一見過出現在這兒的,只有前些時候的那個年老魔族。這個人是誰?那個人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是個男生吧?骸為什麼要讓他在這兒?而且骸還放任那個人在這個城裡到處走?為什麼聽起來骸對那個人很好?為什麼……

綱吉咬住下唇,他的心臟鼓動得快要爆炸了,他心中的疑問愈來愈多,但是他沒有得到答案!他想知道答案啊!

所幸,在入夜之後,骸罕有地過去一趟,而且心情看起來還不錯。

是因為那個人的原故嗎?

『骸。』綱吉倚在鐵欄前,他想盡可能跟骸的距離近一點點,因為骸坐在陽台的出入前,實在很遙遠。

「嗯?怎麼了?」骸托住臉頰,在那輪虛假的月光照耀下輕吭回問。

『那個人是誰?』

「什麼人?」骸說。

『今天早上的那個,我聽見了你跟他說話,那個是誰?』綱吉壓抑他正在萌生的不愉快感,明明只不過是多上一個陌生人,卻令他很不自在,尤其骸還允許那個人在城裡到處跑……這些以前都只有他才能做。

「啊。」骸轉過頭,本看向陽台外的視線轉回到房間內的黑色牢籠,看著瘦小的綱吉,「那個是綱吉。」

『什麼?』籠中人愣住。

「這個宇宙啊,存在著很多個世界、很多個空間,但是天國跟地獄卻只有一個,你所問的那個人,是屬於來自與你不同時空的世界而來的另一個綱吉,是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的人喔。而所有帶罪死去的人都要下地獄,依我的推斷,這個綱吉大概是自殺死的吧。」骸說。在早上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有異物進入了他的領域,本來以為是不是有什麼強大而白目的魔族給跑進來了,結果居然撿到了另一個綱吉,但是靈魂的味道不一樣,所以不會搞混。

不過忽然了味道這一點,在外表上真的很能騙人,啊啦,如果綱吉會說話的話,大概也是這樣子的聲線吧,今天聽了一整天,覺得很有趣。

『一模…一樣?』綱吉還在消化著骸所說的話,最後他的重點落在長相一樣方面……另一個一樣的人……那麼他…會被取代嗎?

這個認知,幾乎是重擊一樣狠狠烙在了綱吉的腦中,自己的這個存在對於骸來說,不是獨一無二的。綱吉並沒有跟骸說他因為這樣子而不開心,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因為這樣不高興,他搞不明白,再說,他沒有理由要告訴骸這些。

對於這個不速之客、另一個綱吉,他不知道是應該感到慶幸還是不安,慶幸的是,因他的出現,骸變得固定在晚上留在他的房間,就算時間沒有很長也好,而不安是,他不知道骸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在跟那個人做些什麼。

尤其他透過窗戶聽到了另一個自己的笑聲,他就更加坐不住,這份焦急,很快就被骸發現。

那天晚上骸一打開門,就看到了綱吉拿著鑰匙站在牢籠的門前,一副正要打開獄門的姿態,被看到的綱吉馬上僵住了。

「你想幹什麼?」手中拿著書本的骸瞇起眼。

綱吉本想著像平時一般的推搪過去,但是他頓了一下,沒有任何要逃避的意思,直勾勾地看著骸:『我想出去。』

骸關上門,沉默了一陣才開口發話。

「你是傻了嗎?」骸打開書本,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一下接一下,骸看著那些書頁的舞動,但心思不在其上,「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保護你的東西。」

『……我其實想了很久……或許是我對骸有什麼不好的誤會,骸不會做那樣子的事吧?──』綱吉進一步為骸自己解釋,他開始聊起自己最不想去接觸的記憶,他覺得不舒服,但總好過自己被骸排除在外。

「沒有誤會。」

骸終於肯面向綱吉了,這是罕有地發生的事,因為自從被綱吉發現自己在看那些生前的畫面時,他就不太敢直面綱吉,他怕看到綱吉真實的情緒。如今,綱吉居然自己開始提起那件事,他就認為自己再逃避這個話題是沒有意思了,既然綱吉想要傷害自己內心,他也不客氣的往自己的心臟割上一刀。

「我會看那些關於你生前的畫面的原因,正如你所想,因為我有慾望,我想像那些人渣一樣碰你、在你的身體上盡情發洩我的性慾,讓你在我的身下求饒痛哭,知道嗎?光是這樣子的想像,已經令我相當興奮。」骸睜大眼看著籠裡面的人,他一字一句都清楚十分的吐出嘴外,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一當如此真實的話憋在他的心裡有多久。

綱吉皺緊眉頭,用一種被背叛的目光去看骸,骸半垂下眼簾,嘴角勾了起來。呵呵,就是這樣子了,這樣即便綱吉有多心軟,都不可能去接受,這樣就對了,這樣綱吉就不會輕率地再去想他要離開的事……

『……是真的嗎?』綱吉軟坐在地上,渾身顫抖著,他還是希望骸能告訴他別的答案,『騙人的、騙人的……!我才不會信!』

骸料不到綱吉存在反抗意識,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感到難過還是高興才好,令他十分為難。

「我會證明那是真的,綱吉。」骸跪下來,低下聲說話,一種濃烈的威脅感在彌漫。

幾乎一瞬間,面前的骸消失了只落下了書本在地上,然後人便出現在門口,綱吉這時才發現本來緊閉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骸就站在那兒,而他的腳邊倒躺著一個昏倒的人,雖然現在因為太過幽暗而看不清楚,但綱吉猜想那是另一個自己。

『你要幹什麼!』他看著骸將那個綱吉抱起,放到了房間的中間,這樣子綱吉就看得更仔細了,真的跟自己一模一樣,而且那個綱吉看起來要更健康,不像自己這般過於的瘦弱。

「給你一個證明,我會對你做些什麼,等等會完完整整的示範給你看。」骸一抬手,躺地板上的綱吉便徐徐的清醒過來,果然一看著站在面前那個一臉冰冷的骸,他嚇了一跳,非常害怕且困惑的,但是骸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骸伸手拽住綱吉的衣襟,用粗暴得讓人不敢相信的力氣把對方身上的衣服撕破!

在籠中的綱吉非常的焦急看著這一切,他比起作為真正受害人的綱吉還要歇斯底里的尖叫著骸,讓他馬上停手。但是骸自然不會停下來,他將面前的人扒了個乾淨,然後將這個綱吉侵犯了,骸看著自己身下那個被強暴的人,展露出悲痛和害怕的表情,但是臉龐卻違反了意志、因為身體上的興奮而通紅著,眼淚就算不住的滑過臉亦無法降低其溫度,這個與綱吉長相相同的人,因為自己的關係變成了這樣子。

他感覺到了興奮還有疼痛。他興奮,因為他想像到接觸真正的綱吉的肉體時,大概也是這樣子吧,他疼痛,因為他不用想像,就知道真正的綱吉會用比這更崩潰好幾倍的表情看著自己,然後一切都回不了頭,那不如乾脆,現在就把綱吉那天真的想法都抹得一乾二淨吧,想必,現在這個畫面,就已經足夠給綱吉帶來警惕。

骸抬起頭,看著那個瑟縮在柵欄前的綱吉,綱吉像是個害怕打雷的孩子一樣,緊緊掩住耳朵低著頭,害怕聽到那把形似自己聲線的呻吟聲還有那兩人之間沉悶的撞擊聲,那是多麼令他耳熟,又不能忘懷的聲響,這令他想起了以往的各種事。

但是他的耳朵掩得再緊,骸的聲音還是能刺進腦中。

「看吧,這就是你也會遇到下場,假如你不愛惜自己的話……」

聲音很低沉很平靜,裡頭還有些什麼情緒,綱吉讀不出來,他只感覺到很混亂,直到事情結束了,他還是無法將掩耳的兩手拿開,彷彿,會聽到了他不想聽見的聲音。

夜晚結束後,骸帶著那個昏迷過去的綱吉離開了,他不知道骸要帶那個人去哪兒,他亦無法開口問,他只是裹住被子窩在床上,愣住的看著從陽台照進來的日光,像個人偶一樣無法活動、無法有任何表情,可不一陣子,綱吉雙淚滲出淚水,靜靜地滑過臉頰,綱吉張開雙手,看著自己已掉落的淚水。

他連自己為什麼哭出來都不知道,或許那個像是自己會被強暴的畫面對他來說逼真得很嚇人,但他不至於會因此而哭。

骸又再次像之前的一樣,只有在晚上才會過來,但是他再也聽不見另一個自己的笑聲,綱吉猜想骸是把他關在某個房間……而白天的時候骸則會過去那邊,至於理由,綱吉不想再細想和承認。第一個晚上,綱吉見到骸的時候,明顯對骸表現出排斥的態度,不過骸只是微笑,並沒有為此而感到不高興,應該說,這樣子的結果正符合骸想要的,這樣綱吉才會真正明白自己的慾望,而那慾望是會傷害他的,所以,這樣子就好了。

混沌的日子過去好幾日,平靜下來的綱吉已經不再露骨地對骸表示嫌惡,他終於像平時那樣向骸說話。

『那個人……他現在還在這裡吧?』坐在床上的綱吉問道。

「在啊。」低著頭翻動書頁的骸回應。

『白日的時候,你在那兒嗎?』

「……嗯。」

然後綱吉沉默了。

綱吉想起了那個於他而言,是一種恐懼的畫面,兩個人肉體彼此交纏相撞,看著那個跟自己相像的人在骸的身下被侵犯著,就很輕易地將自己重疊上去。

 

 

綱吉偷眼看向骸在翻書的手指,很修長且蒼白,在他印象中男性的手不一樣,那樣的手,曾經做過很多不一樣的事……

『!』綱吉震了一下,驚覺自己在想些奇怪的事,為什麼他會想骸可能會對自己會做的事啊!

隨即,一臉羞忿的綱吉用被子把自己包了起來,背對骸,但是身上的熱度不減,就好像當初所待的那個灼熱的荒野之地,燒得他的皮膚隱隱作痛。

看見綱吉的態度,骸合上書:「晚安。」

骸放下書便離開了,綱吉這才回頭看向入口,連他自己本人也不察覺,他臉上所表露出的寂寞表情。

宛如陌生人一般,兩人在黑夜中相聚的時間很短暫,每回都只有骸為了頌讀書中內容而發聲,綱吉則不知道有沒有聽的腦中想著很多事,他現在正在想,骸那漫長的白天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做著些什麼,都跟那個人做那種事嗎?還是跟自己一樣,很受骸的關心?甚至超過自己?骸會更喜歡那個人嗎?

好想,知道。

「明天晚上我不過來了。」一天晚上,骸這樣向綱吉交代。

『你要去哪兒?』綱吉問。

「中央地域,因為一些無聊的事情。」骸抓抓頭,那對他來說的確是滿無聊的,所謂魔族領主的聚會,聊一些嘲弄對方的屁話,大概這次的話題會扯到他身上去吧,因為之前他不小心宰掉了其他地域的領主,想必那群人又要對一塊爛地大打出手了,這大概就是這個聚會裡面唯一的小小樂趣了。

「不過很快就會回來了。」骸笑說。

『嗯……』

臨近翌晚,感到鼓噪的綱吉正在牢籠當中來回踱步,緊捏住鑰匙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沒錯,綱吉想趁著此次難得的機會用這個鑰匙出去,而他出去的目的不是因為想要自由的空氣,他是想要找那另一個綱吉。但是他很緊張,因為他已經關在這裡好一段時間了,而且還發生了很多事情,令他已經產生出離開這個範圍是不應該的,從而心裡充滿了罪惡感。

可是他還是……

時間逐漸的過去,綱吉明白自己不能夠再這樣浪費時間下去,在差不多接近凌晨的時候,他把心一橫,將那把黑色鑰匙插入門鎖中,很輕易的門便打開了,這個令他感到緊張兮兮的牢獄,是這麼脆弱的便敞開了。

久違的踩出籠外,綱吉不再浪費時間的馬上便跑出房間外,在這個曾幾何時是那麼熟悉的各個走廊中奔跑,他每一個房間都打開看看,但是裡面都沒有人,一直到他經過某個房間,心裡產生一種奇異的悸動,他直覺得裡面有人,便扭動門把,果然是鎖上的,這證明骸在裡面鎖上了什麼不讓逃走的東西。

他用手中的鑰匙成功打開這個門鎖,先不論綱吉對魔力鑰匙的力量感到吃驚,他一推開門,即看到房內的人抱住被子坐在床上,一副受驚的模樣,那個綱吉似乎想要大叫起來,他馬上衝入房內,緊掩住對方的嘴巴,希望他不要大呼小叫起來,因為他不知道骸什麼時候會回來的。

『……』綱吉看著面前的人,和剛剛碰到對方的手,手上殘留著體溫,這樣子真實的接觸才讓他感受到對方是真的存在的,他瞧了一眼,看到了對方的腳上被腳鐐鎖住了,腳裸磨擦得發紅,看來是經歷過一翻的掙扎,綱吉看著,忽然想哭了。

就好像自己以前被關起來的感覺。

『……那個……!』綱吉張嘴,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對另一個自己說些什麼話,因為他連自己為什麼要來見這個人的目的都想不清楚,但他一張嘴,就想起自己是個啞巴沒有辦法用聲音去傳達自己的想法,綱吉感到不甘心的捏住自己的脖子。

對方似乎說了什麼話,但是綱吉一句都聽不懂,應該是一種他不知道的語言吧,綱吉垂下頭,看著那個腳鐐的鎖,他手中的鑰匙能打開嗎?

綱吉一試,那個腳鐐就鬆開了,另一個綱吉也為此而愣了,然後他將那個鑰匙,塞進那個人的手中,要他留著,自己則離開了這個房間。既然這把鑰匙是什麼鎖都能打開的話,這個人一定會用這鑰匙逃走,這大概就是綱吉所希望的結果。

綱吉他對於這另一個自己來說,並不抱有什麼好感,當然也稱不上討厭,反正就是個不認識的存在。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這個綱吉卻繼續待在這裡,他不喜歡這一點,他不喜歡有其他人,包括另一個自己,光明正大地佔據了骸的內心,而剝奪了更多他跟骸見面的時間。

對啊,其實他一點都不討厭骸,就算他知道骸做出了這樣的事,他還是沒有辦法展現出明確的憎惡,沒有辦法像生前那樣,對那群人表示徹底的嫌惡,他討厭這麼曖昧不清又壞心眼的自己。因為他明知道這個城以外的地方,是無法安然生存下去、充斥著魔物的可怕地方,他還是想要另一個綱吉就這樣逃出去。

他心中有一隻小魔鬼是這樣說的:被魔物吃掉了的話就更加美好,這樣子那個人就不會再出現在骸的面前了。

綱吉很順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並再次回去那個黑色籠子裡,順利到使他感到不可思議,他有曾經擔心過骸回來之後,會不會發現自己有離開過這個房間,但顯然骸不會去查看關於這個牢籠的事,因為這個籠子對骸本身有害,所以骸沒有看出來柵門並沒有鎖上,光用椅子抵住那個位置。

綱吉在想那個人會不會不懂得那個鑰匙的特殊,因為接下來的幾天,骸的行動如常,白天去那個人的房間裡,然後晚上來他這兒。

直至今天。

晚上,綱吉估量著骸應該差不多時候要過來了,但晚了差不多快十幾分鐘,骸才進來,而且身邊還帶著另一個綱吉。綱吉吃了一驚,因為骸沒有道理會帶他過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綱吉的臉上充斥了恐懼和崩潰的情緒,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晚安,綱吉。」骸的嘴邊噙著幾不可見的笑意。

綱吉沒有回應,只是看著骸以及被骸從後輕捏住脖子的另一個綱吉,等待著骸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

「交出來。」骸推了面前的人一把,將戰兢的綱吉推到牢籠面前,綱吉不疑有他,馬上從自己身上掏出黑色的鑰匙,放到柵欄前,然後縮手縮腳,好像希望自己能馬上從這裡消失似的,當然綱吉是真的這樣子希望,他又怎麼可能想要繼續待在這個惡魔的地方受折磨呢。

被骸發現了啊。籠中人心想。

「這個綱吉很壞呢,他居然偷了你的東西、偷了我送給你的禮物。」骸邊說,一邊抓住那個驚慌不已的綱吉的頭髮,「快道歉。」

『等等!』雖然自己真的對這個人沒什麼大好感,但好說歹說,那個人什麼壞事都沒有做,他沒有理由要被這樣子的對待,『那個鑰匙不是他偷的,而且我給的。』

他想,骸是很明白這一點的,因為除了骸之外,在這個地方裡面能夠自由走動的,就只有自己,而不是那個不但被關在房中,還被腳鐐鎖起來的那個人。

「為什麼要這樣子做呢?這樣對你來說並沒有任好處。」骸緊皺起眉頭,他的表情看在綱吉眼裡,似乎是不想知道理由居多,如骸所希望的,綱吉亦沒有說出這樣做的原因。

這大概是,他們兩人都很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他們卻都不願意去承認和接受。

綱吉看著那個被人冷落的鑰匙,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應該拿回去,啊啊,如果他還是被囚禁在那個山上小屋裡的話,他大概真的會視它為寶物,將自己真真正正的鎖起來,然後……沒有然後了。

『你就放過這個人吧,我求求你。』他看向骸,他是真心想要另一自己快點離開這裡,因為這個世界這個地方,不是他該待的地方,『……你這樣子對待他,跟那些人對待我有什麼差別!』

綱吉激動得大哭,這種激烈的情緒骸第一次從綱吉身上看見,透過他們之間淺薄的契約,他感受到綱吉的波動。

「……」骸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跪在地上的綱吉,完全不知道現在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聽得見骸在跟籠裡面的人說話,說一說裡面的人就哭了起來,而且還是無聲的流淚,看著怪可憐的。

「……好啊,如果,這個是你的願望的話。」骸失去一貫所有的精神,他拖著腳步走到籠前,即使他因此而感到不適,他還是盡量的靠近那個哭泣的綱吉。

「我已經不懂得該怎樣做,才可以顯得更珍惜你。」滿嘴的苦澀,好像連說話都變得特別困難,「綱吉,在我們都變得更痛苦之前,我可以再牽一下你的手嗎?這算是我唯一的、釋放這個人的條件。」

『……嗯。』綱吉擦一下臉上的淚水,但是新產生的眼淚還是不斷的拈據了他的視線,他快要連眼前這個男人都要看不見了!不過他還是能聽清楚那個男人的說話,他伸出了他的手,穿過了鐵欄,讓那個其實是很可怕的人握住了手。

很溫柔,溫柔得令人料想不到,對方就是那個對他有著可怕性慾的人。

骸緊緊包握住綱吉的手,這個觸感和感動是無法從另一個綱吉身上得到,儘管長相一模一樣,還是沒有令他有半點心裡悸動的感覺,那僅僅只有面對眼前的人才會有。

「再見了,綱吉,我會記住這個的時刻。」骸鬆開了綱吉的手,露出了難看的笑容,他便帶著另一個人離開這個房間,即使籠中的人大喊著,問骸要到哪兒去,但是沒有一個人回應他了。

綱吉沒有看見一切,但是他隱約感覺到骸真的答應了他,將另一個可憐的自己放走了,至於去了哪裡,他不知道。

到了翌日,骸出現在他的房間外面,對,在門的外面,他連進來都沒有,就只是站在外面,向綱吉他交代,他將那個人用手段流放回到人世,當然,是以靈魂的狀態,因為綱吉始終是已死之身,但是在世徘徊,總比得在一個魔物橫行的世界要好,這已經是對一個自殺者唯一最好的待遇了。

骸將事情交代了之後,便離開了,而且綱吉再沒有看到骸出現,真的一次都沒有。以前的話,他至少還有晚上的時間看到骸,但是現在再怎樣等,那個人都不會出現了,是自己把這個人逼走的。

因為自己還有骸,都不停地選擇逃避面對,甚至還把不相關的人拖下水,他們倆真的是不折不扣的自私膽小鬼,至少直到現在這一刻,他還是不想說自己對骸抱有什麼感覺,所以他只有在無盡的時間當中感到了痛苦。

骸大概是早就有預感,在那個綱吉離開之後,他們兩個人在這裡會愈來愈痛苦吧,所以那天晚上骸才會這麼說,他明白了。

漸漸的,這個城堡裡面的事物開始產生了變化,綱吉感覺到了平常見慣房間的事物,有點兒扭曲和變得不一樣,不但如此,房間裡面更逐日出現不同形狀的動物布偶,然後某日更像是活物一樣動了起來,在房裡走來走去,但很少會靠近籠邊,綱吉也習慣了這件事,再後來一個半人高、看不出來是什麼動物的布偶,居然拿起了桌子上一本骸當初還沒有給他讀完的書,翻了起來,突然間那個布偶居然開始說話。

「這個…故事……綱吉一定沒有聽過……我還沒有說過呢……」布偶發出的聲音一點都不可愛,沙啞得像是個破收音機裡頭發出的聲線那樣子,但是綱吉還算聽得出來它在說什麼。

『骸?!是骸嗎?』綱吉馬上跳起來,撲到柵欄前看著那隻大布偶。

但是布偶只是腦袋歪了一下,表示它聽不懂這個問題,然後他就不管綱吉,自己就讀起了故事來。

『……』綱吉軟下身,滑倒在地上,失落的看著地板,耳裡聽著久違屬於說話的聲音,但卻不是他想聽到的聲響。

晚上,房間裡面的布偶包括那個說故事愈來愈流利的大布偶,都像小孩子一樣聚到了角落處入睡,但是綱吉睡不著,老實說,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好好睡上一覺,每每好像聽到一丁點聲響,他都會掙扎著醒過來,他以為骸偷偷來看他了,但是每次起來,什麼東西都沒有。

綱吉伸長手,很容易就拿到了那張桌子上的書本,書裡的內容他自然是看不明白,他只是想拿拿看,骸曾經拿在手中的東西,感覺好像靠近了骸一些些,然後想起了以前跟骸剛遇上的事情,還有骸他說說笑笑的畫面,如今是這麼遙遠,遠得像是他生前的事一樣不明確,而明明他們現在都在同一個世界裡面的,但是卻偏偏分開。

『骸……』綱吉緊抱住那本書,他顫抖著,他忍受不了這種孤獨,好可怕、好可怕!骸!好想見他!好想跟他說說話!說什麼都好!他什麼都可以做的──

綱吉頓了一下,真的是什麼都可以嗎?他又不是不知道,骸最想要的是什麼東西,但是與之相比的話,是要給骸想要的,還是自己繼續待在這個房間裡,待在寂寞當中,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個問題已經變得很好選擇了。

他已經想念骸,想到發瘋了。

綱吉很輕力的推開牢籠的門,才剛踩出一步,睡在角落的布偶卻一個接一個的醒過來,聚在他的腳邊不讓他出去,但是綱吉不管了他跨過它們衝出房間外,門一打開他吃了一驚,因為本來奢華漂亮的走廊,已經沒有昔日的風彩,變得破破落落,而且空氣很混濁,他幾乎看不太清楚前方遠處的東西。

眼看著身後的玩偶們快要追上他的腳步,綱吉顧不了這些,便在這煙霧瀰漫中跑動著,在一會兒之後,綱吉才認為這是霧氣,因為他感覺到一種濕潤,他愈走,他就愈感覺到霧氣覺得濃郁,當他來到了霧氣異常濃重、骸的書房外,他知道骸就在這裡。

他伸手摸上門板,在令人視線不清的狀態下夠到了門把,門鎖卻是鎖上。

但是對綱吉來說不是問題,因為他帶著鑰匙,那是能夠打開任何的鎖,當然,是包括通骸所在的通路。

如他所想,綱吉打開了鎖,他隱約的看到了有人坐在椅子上,他才走入房間中不到兩步,那個人影便逐漸清晰起來,旁邊的霧氣終於退去,骸在那兒,用平靜的目光看著他。

『骸……』綱吉還想走過去,而骸終於說話了。

「站住。」骸說,「你並不應該在這兒。」

可是綱吉不要聽他的命令了,他走到骸的跟前,就只差一步的距離,他用可憐兮兮的眼睛看著骸的雙眼:『對不起。』

骸愣了一下,因為綱吉鮮少地伸出了手,摸上了骸的臉頰,手指還貪婪地劃過骸的髮絲,他應該是第一次也最後一次,這麼想要接觸一個,好像再怎樣撫摸都不足夠似的……這就是骸也有的想法嗎?

「綱吉,你會後悔的。」骸露出冷淡的表情,但是眼瞳裡有種激烈的情勢像火一樣燃燒著。

『……那你就該讓我不要想到後悔,你明明可以辦到的。』綱吉眼裡濕潤起來,他的兩手發著抖,但絕不是感覺了恐懼。

綱吉看著面前的骸像霧氣一樣消失了,手裡一空,在他驚慌著骸到底到哪兒時,他感覺到一股力量從後襲來,緊緊的擁抱住綱吉。綱吉第一時間是有吃驚,但是他不會掙扎,因為他知道那個人是誰。

……

在書房中,終於打破隔閡的兩個人正緊密地相貼在一起。

綱吉整個人安坐在沙發上,滿臉通紅和羞恥的看著骸正珍惜地親吻著他的手,尤其是手背,那個位置因為被反覆落下的吻,而殘留著屬於骸的體溫,終於不是綱吉的妄想,骸現在,就在他的面前。

『不要一直親那裡啊……』綱吉想要把手縮回來,雖然被這樣的接觸他不會討厭,但是好害羞啊。

「那綱吉想要我親哪個地方?」骸抬眼看著綱吉,眼神認真得令綱吉不敢直視,「是這兒嗎?」

骸站起來,捧住綱吉的臉龐,隨著他的臉愈加靠近,綱吉就緊張得心臟砰砰地急跳,最後沒有如綱吉所想,骸只不過是親在綱吉的額上。

啊啊……!就算不是嘴巴,在額頭的話也覺得很令人彆扭!綱吉明白骸是刻意按循序漸進的方式來對待他,這個認知讓綱吉有股想哭的衝動,也認知到自己真的被愛著,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這樣子的,綱吉喜歡嗎?還是討厭?」一步步探索著綱吉的極限,骸也一步步的解開了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線,他的耳邊總是響起了更多吧、更多吧的催促,但是他還能站得住腳,他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本能。

綱吉搖搖頭,骸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只見綱吉摸在他的手上,輕聲問:『那我要怎樣做,骸會感覺喜歡?』

骸差點就被綱吉的悄悄話撓破了心臟,好可惡,綱吉原來是這麼擅長勾引人的嗎?

「……我喜歡你觸摸我的身體。」骸拉著綱吉的手,湊至自己褲襠的位置,綱吉感受到自己的手磨擦到了什麼硬硬的東西,他一下子就明暸,臉上漲得更紅,「要摸摸看嗎?」

他鬆開了綱吉的手,表明他不會在這上面對綱吉強硬,即使他剛才表示綱吉不要為此而後悔,但是仍在他可以控制的範圍,他還是會給綱吉最後一點點逃走的機會。

『……』綱吉沒有逃避,他已經逃得太久了,久得好像跟骸分離了一整個世紀般痛苦,而實際上他亦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只知道那很令他不安恐怖。瘦弱的手掌,主動的摸上那個有著硬物存在的褲襠,剛觸摸上去的瞬間,他便已經聽得到骸因此而興奮的低聲喘息,骸感覺舒服得瞇起眼看著自己,這是綱吉第一次見識,骸會有的一面。

輕力的撫摸著,漸漸的綱吉發現硬物變得更鼓脹,在衣物下面緊繃的撐起,光是用肉眼看已經很明顯裡面呈現快要爆炸的狀態,綱吉很明白骸這個反應正追求更多、更不一樣的發洩,他很以前就明白,抬頭看著臉上冒著汗點的骸正咬著下唇,看起來一臉的難受,綱吉甚至同情起面前這個男人。

「不後悔嗎?」骸伸出手緊捏住綱吉的肩膀問。

『……不會。』綱吉才這樣輕搖頭,一個天旋地轉,綱吉被人槓到肩膀帶出書房,骸似乎是帶他去別的地方,最後綱吉被帶去骸的房間,綱吉第二次進來,才發現骸的房間格局改了好多……改變得──跟自己正在住的那個黑色牢籠的房間一模一樣,當然是沒有那個牢籠,但是所有床舖物品、櫃子桌子都鬧雙胞胎的嫌疑,他記得剛來這兒、第一次進來這裡的時候,就算記得不是太清楚,但是他記得那當初的確不是長這樣的。

在綱吉還對這個房間困惑十分的時候,他已經被骸放到床上去,連床舖都是跟自己的房間的一樣。

「怎麼了?」骸撫摸綱吉的臉頰,看到對方那古怪的表現問道。

『房間……長得一模一樣……』

「……」骸垂下眼簾,沒有回話,因為他說不出口,自己在看不見綱吉之後,覺得很寂寞,寂寞得把自己的房間改變得跟綱吉所在的一樣,這樣子,他至少能有一點點、一點點綱吉就在自己身邊的感覺,就算那只不過是錯覺的一種,那起碼能令他不會發瘋。

他以為自己會瘋到自己會整個人失去理智,沒有想到綱吉卻出現了,出現在他的面前,比起自己,綱吉更加的感受到那強烈的孤獨。

「綱吉,接下來你就算想反悔了,我也不會放過你的。」骸伸手隔著衣服摸上綱吉的胸口,他感覺到綱吉的心臟的跳動,還有綱吉身體上微微的顫動,令骸稍後頓下了手上的動作。

『嗯……』綱吉緊張的哼聲,『可是……我的身體一點都不好看……』

「你的身體我很了解。」輕輕巧巧的掀起了綱吉的上衣,露出底下瘦弱、帶著一些瘀傷的身軀,骸才更加真實的感覺到綱吉被蹂躪過的事實。

低下頭舔過那些瘀青:「這樣會討厭嗎?」

『…不、…不會……』溫暖潮濕的舌頭的接觸,讓綱吉很舒服,他意外地喜歡這樣接觸,心裡更有個細小的聲音說希望能更多一點,以前從來不會有人這樣溫柔地對待他,骸是第一個……最後一個。

舌頭的活動愈往愈下,到達了褲子的邊緣,本來比較放鬆的綱吉發現褲子要被脫下了,他隨即又變得慌張起來,甚至想要拉住褲子。

「很害羞嗎?」骸問。

綱吉也說不出來是因為單純的害羞還是因為什麼別的東西,他彆扭的看著骸,什麼話都不說。本來綱吉就想自己是不是把場面弄得很僵或者這樣令骸不開心了,結果骸沒說什麼,便開始脫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來,一件一件的全部剝下來,直至自己赤裸。

綱吉很吃驚,因為骸沒有展露任何人類該有的羞恥,而且今天第一次看到對方的身體以赤裸呈現,特別在胯下的地方,讓他不知道眼睛放哪裡,明明以前已經很想見到那玩意兒了,但是現在搭上骸的面貌之後,他整個人都熱了。

「不用覺得害羞啊。」骸走到他的面前,下身那高高抬頭的硬物綱吉也看得更清楚,「這樣子是很合理的不是嗎?」

這番話就好像是催眠一樣,誘引綱吉點點頭去認同他,即使骸現在在脫去他的衣服,他也覺得這樣是可以接受的,當然是因為對象是骸,他才會這樣子鬆懈。

終於綱吉變得同樣赤裸裸坐在床上,不過他無法像骸一樣冷靜,去面對自己在另一個人的面對脫得清光。

「可以再摸我一下嗎?」捉住綱吉的手帶到面前,綱吉指尖劃在他胸口的皮膚上,一路往下,經過肌肉紋理清晰的小腹,落在那根脹紅的碩物上。

這一回不再有任何的阻隔,綱吉握住骸的一部份,跟剛剛無法比擬的灼熱透過他的手心傳來,表面上突出的青筋,摸上去也異常的堅硬。

「……」骸低下頭,看著綱吉的手捉住他的,他忍不下那已經溢到嘴邊的喘息,「快點……再繼續的摸它……」

骸挺動腰肢頂入綱吉的手,他絕不保留自己求歡的心意,如果可以的話,他會選擇更直接壓低對方開始做,不過初次面對綱吉,他盡可能的收歛。

綱吉滿面通紅的捏住那根粗大的東西,聽吩咐的開始套弄它,看到骸因為這樣而覺得很舒服,他認為這樣子的骸很可愛,想要看到骸更多的、跟平時不一樣的表情,一這樣想,手中的力度更大。

「綱吉……!」骸緊捏住綱吉大腿,手開始摸索綱吉的兩腿間,接近對方還軟著的私處,一個忍耐不住,他伸手壓在綱吉肩膀上,將綱吉壓在床上,自己則像野獸一樣,用自己那個勃發的下身湊至那雙羸弱的腿間,在另一個性器上前後磨擦,整個行為淫靡至極。

「嗯……」骸意圖調整自己的氣息,但是看著那個自己喜歡的人,非常好欺負又羞恥的躺在自己身下的模樣,分身的頂端便滲出些許透明的精水,沾到了綱吉的腿上。

「…等…等一下喔……」骸低聲的自言自語,也不知道這是對綱吉說的還是對自己講,他深呼吸了數下,穩下自己想要直接上綱吉的想法,他決定前戲要做得足夠,不能一下子就惹綱吉反感。

「綱吉,現在我要碰這兒了。」把修長的手指含入口中,骸舔濕自己的指頭向綱吉說明,不過綱吉覺得這樣子的向他交代,反而令他更羞臉,雖然他懂得這是骸的一種體貼,而他不討厭這種態度,讓他開始接受這種肉體行為並不光是噁心的存在,他知道的,他的身體亦正在渴求骸更多的觸摸和疼痛,使他不會感到獨自一人的空虛。

『嗯。』看著骸摸到自己的股間並感覺到手指頭按壓著後穴,綱吉盡量放鬆自己讓對方入侵,手指一找到機會,馬上就探進裡頭,甬道中的嫩肉立即包覆那個外來物。

『啊……嗯嗯……骸…那兒……』手指在體內撓了起來,綱吉頓時整人都縮了起來,因為裡面敏感的地方被撓個正著,害他像被電刺到麻痺起來。

「綱吉喜歡碰這兒?」骸反覆的觸碰同一位置,看得出來綱吉因為那裡變得興奮起來,呼吸的頻率都亂了。他看著都開始著急了起來,更多的指頭也開始進入那個誘人的地方,不斷地軟化穴口,最後穴口終於變得比較放鬆,有一點點的微張著,好像正等待著吸吮什麼東西。

就像做夢一樣,將自己的分身頂在那個濕軟的小穴外頭,隨著綱吉的呼息,小穴也似嘴巴那樣吸附住碩物的尖端,骸已經快要失去僅有的理性,他漸漸的頂入,很快小穴便被撐開,吃下了硬物的頂部。

『嗯…嗯……』綱吉咬住手指節,口鼻都不住的拼命呼吸,喘得快要透不過氣來一般的焦慮,他滿眼淚水的看著身上的骸,好像想要表達什麼。

「綱吉?」骸用最後一絲絲的力量,集中在說話上面。

『不要離開我……你看著我…就不怕……』當然他還是對下半身那被熟悉的入侵感,無法一下子消散會有的感覺,不過他可以忍受,只要骸不要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他就可以不那麼害怕。

「……」骸沒有回答,他垂眼的睨著一臉值得可憐的綱吉,下身用力頂進,將異物全部放入其體內,未等得綱吉適應那根粗物,對方已經擺動腰肢的抽動硬物,忽深忽淺的侵犯綱吉。

『…骸、骸…啊!……嗯呃…嗯嗚……』簡直像是個沒有行動力的破娃娃一樣,綱吉被骸一下比一下重的撞擊著胯間,沒長多少肉的大腿和臀部被撞得微微發紅,不過更加慘烈的還是被粗壯的肉根反覆磨擦著的小穴,明明充血得快要撐不住了,還是在盡力地接受進入。

好痛。綱吉咬著下唇,盡量忍耐因為痛楚還有發痲下所帶來呻吟,不過捏在骸手臂上的兩手出賣他的現在的狀態,指甲死命的在骸的皮膚上留下可怕的紅痕,這場性交彷彿不是親蜜的行為,而是攻擊彼此的一場廝殺。

骸本來也是該溫柔地對待綱吉的,但是他一接觸綱吉,就已經紅了眼,心中對綱吉累積已久的魔性在這一刻噴灑而出,再無法撿回那個充當人類的虛假面具。

綱吉他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了,他只知道渾身發熱汗濕的自己,看著骸那張扭曲的臉,自己不斷尖叫喘息,再後來他已經沒有看到任何畫面,他昏過去了。

在他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那個時候大概是清晨…還是黃昏什麼的,天灰濛濛的都沒有什麼光照得進來房間裡面,不過幸好房間裡點起了蠟燭,昏黃的光照亮了這個空間。

『嗯……』綱吉想要撐起身來,發現自己是被困在一個擁抱當中。

「不再多睡一會?」在綱吉身後的男人開口問道,他自己也沒料到綱吉這麼快就醒過來了。

『不。』眨眨眼,綱吉並不覺得有疲憊的感覺,他記得以前……他指自己的生前,每一次都很累,身體也很痛,那些不舒服的感覺都逼得他想要發瘋,但現在卻一點點都感受不了,綱吉對此感到很古怪。

綱吉從骸的懷裡爬出來,走到地上,也未顧得自己一絲不掛的狀態開始在房間走來走去。

「哎呀,長得挺好的呀。」懶洋洋的魔鬼趴在床上,笑著看面前的綱吉,綱吉已經不再像以前是一個乾巴巴的人類,他變得比之前要豐腴了一些些,而且在腰椎的位置,還長了一根長度及地的黑色尾巴,綱吉為了轉圈去看自己多長出來的異物,還不小心揮動了尾巴劃破了房間中的一幅畫,威力相當的驚人。

『……為什麼會這樣子?』綱吉捉到了自己的尾巴,尾巴隨他所想的擺動著,證明這的確是他身體的一部份,所以他更加的慌亂看著床上的男人。

「過來。」骸招招手讓綱吉到床上來,綱吉一來,骸便馬上摸起綱吉的頭髮來,「啊,果然連角都長出來了。」

被骸那麼一講,綱吉馬上摸起自己的腦袋來,果然長了什麼尖尖的硬物。綱吉還在疑惑現在的情況,看著骸就等答案,不過骸很慵懶、一臉饜足的躺在床上把玩綱吉新長出來的尾巴,一點要認真談話的意思都沒有。

『骸?!』綱吉尖叫。

「大概是因為我的體液吧。」骸抓抓頭髮,沒好氣地回應綱吉的疑問。

綱吉低下頭,紅著一張臉。是、是指那個嗎?

「體液裡面帶有的魔力,對你產生了影響之類的。」骸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我以前是有聽過魔族的魔力會對靈體有不同的影響,影響的方式有很多,而後果最多就是會令靈體……妖魔化?然後其餘少數會被對象的魔力吞噬掉。」

骸並不是很擔心綱吉會被自己的力量吃掉,因為他本身就不是具攻擊性的能量體,其他從別的東西演化出來的魔族他就說不準了。

『…所以我要變成怪物了?』綱吉抱住被單蔽體,說不上自己是冷靜還是已經資訊過多致於他思考不能,不過他還是有盡量抓到重點。

「嗯──會變成魔族吧,本來魔族這種東西,就是千奇百怪,不像人類的世界,這裡是沒有統一性的,反正住在這兒的都已經魔送的一部份了。」骸看著屬於綱吉的尾巴在無意識的擺動,微笑說:「不過更明確來說,你已經是屬於我的一部份,你是我的。」

『?』綱吉不明所以。

「綱吉把我的體液當成養份吸收,然後我的一部份現在在你的身體裡面運行了,就像是血緣一樣,你是我的眷屬……我的家人了。」骸低聲說話。於一個魔族而言,會有眷屬和僕人什麼的,真是家常事,有些有勢力的大惡魔就更加是擁有一個龐大的家族,骸作為一個領主,沒有任何眷屬是很罕見的存在,原因是骸不是很喜歡成群結隊的,再說,他也沒有什麼必須要留在身邊的人……

可是經過這百餘多年,出現一個特例了。

「不過,從今之後,綱吉就不能夠再離開這個地獄了。」骸盯著綱吉看,「這就是人口中所謂的墮落,再也不能重生也不能成為純潔的存在。」

『……』綱吉低下頭,紅了眼圈更濕了眼,他畏縮地伸出手,很輕的碰到骸的手背上,『謝謝。』

『我沒有過家人,不,有過吧,但是我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的父母到底長什麼樣子,想不起來……我一直都好像…有疼自己的親人在……但是我真的沒想到…現在的自己真的有家人了,好像在做夢,真的……謝謝你。』話講到一半,綱吉已經哽咽,他不知道自己可以用什麼話來更完美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是他想來想去,除了謝謝,就不知道了。

骸緊摟住那個想哭、但又不敢放肆痛哭的人,果然,這個綱吉只能依靠他,他亦沒有辦法放走這個綱吉,在得到綱吉的道謝時,他就更覺得自己的自私有多強,但是他不會否認這個情緒,如果承認自己是個渣滓就能夠留住這個人,他不會猶豫,他要,跟綱吉在這個永恆當中糾結纏繞在一起,直至到這個世界的消亡──

這個領域如同心情一樣,很反覆的迎來了晴天,虛假的太陽與那真正的一樣,散發著強烈的光線和熱力,照射在城堡中的一個庭園中,裡面的草地和植物都因為陽光而顯得朝氣勃勃,尤其當中的鮮花更是七彩繽紛的盛開著,令這個地方看起來脆弱無害又可愛。

這裡是兩個惡魔所居住的地方,這兒再不會有任何人,彷彿當初上帝所造的伊甸園,但是這裡是連那位造物主都不能干涉的地方,今天那個長著一雙黑色尖角的少年,一樣蹦蹦跳跳的往庭園的一處走去,他看到另外一個人馬上撲入對方懷中,少年似乎有著什麼相當高興的事情要跟那個男人分享。

少年湊到那個男人的耳邊,看起來好像在說悄悄話一樣,但是即使有旁人想去偷聽,也不可能知道少年正在說的話,那只有那個男人才有辦法聽,那個男人是唯一的傾聽者,但是他們從不會覺得寂寞。

因為這裡是屬於他們的地方,獨一無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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