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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牽 上

他們在彼此的小指纏上紅線,在離別時慎重許下相見的誓言。

「聽說綁上紅繩就能永遠繫著我們的緣分。就算分隔兩地……只要尋著線走,就能找到對方哦。」

似夢似醒,他聽見模糊的喃喃,他恍然憶起這是他們兒時戲言般的笑語,而低柔的嗓音有如清風拂散層層迷霧,遙遠的回憶在他的腦海裡漸轉清晰。

記憶裡的那人朝他緩緩走近,黃毛丫頭隨著年歲成了嬌婉麗人兒,彼此對望的眼帶著柔情繾綣,而她喚著相公的語氣是如此溫柔纏綿。

他笑了,忍不住伸手向前,指尖卻透過了佳人的身影。霧散、夢醒,少年伸手只能觸及一片空無。

但他不氣餒,眼神在沾滿血腥的手上聚焦,在指上似乎看見一圈不明顯的紅。

紅繩自指上的結垂落,原本只是短短的一小截,卻隨著兩人的分離無止盡的增加了長度。

藉著紅繩,他似乎可以感覺到她的存在。偶爾會有幾下回扯的力道,他常常忍不住去猜想她在做什麼事。

正在煮菜的她,亦或是在替他縫製衣物的她?不論是哪種猜想,總能讓身在戰場的他漾起一抹心安。

少年能透過紅繩感受著她的一切,卻不希望遠方的佳人透過紅線感覺到他的所做所為。

他手中的刀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連帶持刀的手也變得污濁不堪。他不希望讓遠方的她因紅線而感覺到任何一絲戰爭的血腥。

而現在,戰爭結束了,國家將迎來和平的時代,而他也終於能夠和他的愛人團圓。

啊啊……只要尋著線走,就能再見到她了吧?

身旁的景色朦朧,唯獨指上的紅線清晰。少年忍不住扯開嘴角,感覺自己的步伐輕盈的似是踏在虛空。

他沿著紅線前進,在茫茫中走過春夏秋冬。而時間似乎流逝的極緩極慢,他感受不到長途跋涉的疲憊,時間帶來的變化獨獨遺漏了他。

腳步無聲,在靜的連呼吸都聽不著的寂靜中,路途彷彿接近永恆的漫長,少年不知自己走了多久。

他一路走過無數四季,經過回憶長廊的歡聲笑語,在最後一抹楓紅落下的時節,少年終於如願見到佳人的背影。

一片楓葉飄落,輕輕略過他身邊,落到她的身前。   少年感覺自己的唇拉扯出弧度,他真切的感受出眼前人不再是夢,不再是念想幻化而成的虛影。

而他們兩人的距離是如此真實的近,近的伸手就能觸及的距離。

風聲在瞬間突然清晰了起來,朦朧的淚眼反而鮮明了少年的視野,一滴溫熱分不清是自誰的眼中滑落,亦分不出是因誰的悲喜而流。

他聽見了微風拂過林木的細語,也聽見了少女低低喚著他的名。

哽咽的,喚著刻在墓碑上的名。

原來

他已經是一縷亡去的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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