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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戀愛茶坊】有梅子的梅子綠

00

「袋子,要給我嗎?」

「嗯?」仁安順著店員的視線,看向自己手上的環保杯袋,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啊,不用,我自己裝就好了。」她有些尷尬地乾笑兩聲。

「好的。」店員的回答很是輕快,情緒狀態與花了一整天打工的仁安相反。

看著店員俐落的動作,仁安有些昏昏欲睡,但還是在腦袋裡思考著回家有幾項作業必須完成,嗯,比想像中的要多上非常多。

「無糖梅子綠好了唷。」店員打斷了她的思緒,「需要吸管嗎?」

「好。」下意識露出打工時的微笑,仁安覺得自己大概是病入膏肓了,她一面覺得反胃,一面保持唇角的弧度,接過飲料和吸管,「謝謝。」

「謝謝光臨。」店員的笑容和仁安有點相似。

01

那個女孩子每天都會來買飲料,如果早上七點四十五分沒來,就是晚上八點半會出現,剛開店,以及打烊前。多半時候她都會選擇梅子綠,偶爾會換成鐵觀音拿鐵,有很小的機率,是烏龍茶。表情不多,可光是從她點的單,就能觀察出今天的心情,還挺有趣。

若是早上見到她,就會看見她沒拿錢包的那隻手捧著一個卡通人物的小麵包,而要是晚上,則會換成打折過後的超商便當。

看起來似乎是住在附近,有時候,她身旁也會有同學陪伴,但最後都還是女孩來點單。衣品還不錯,雖然也不乏大學生最常見的T恤、拖鞋,再配上一副金框眼鏡,不過,這就是大學生嘛。

鶇嘆口氣,自己也已經到了會說「這就是大學生嘛——」的年紀了。所以,覺得人家可愛是不行的吧?她邊思考著,邊將圍裙拖下,然後和另個工讀生對上視線。

在五點整走進煮茶區的女孩眼神中一點光都沒有,但桐還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無情地說道:「晚上就交給妳了唷。」總之,她並不是覺得每個大學生都很可愛,不然就會有上不完的班了。

她伸了個懶腰,無視工讀生的求助眼神,轉身走回員工休息室。這樣的戲碼每天都要上演一次,如果心軟的話,就失去請工讀生的意義了。關上門,鶇拍了自己的臉頰兩下。

離開店之前,平時話不多的工讀生叫住了她,「店長,下個月的班表什麼時候出來呢?」這很罕見。要不是鶇先搭話,她們就會整天沉默,可能正常人會覺得這樣的員工有些失禮,但鶇可樂得開心,上班就已經得要面對上百個客人了,哪還會有聊天的心情。

而且,二十七歲的女人,真的不會跟大學生有什麼能聊的話題。

「怎麼了嗎?現在才月中,」鶇下意識瞥了一眼牆上的日曆,確定自己沒記錯,「班表月底才會出來喔。」

「呃,嗯……」

明明就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話題吧?看著面有難色、脹紅了臉的工讀生,鶇一頭霧水。如果家裡有事,就說家裡有事;如果學業上有問題,就說學校有事。鶇自認是個好主管,不曾刁難過員工,就算再荒謬的理由也都會答應。

「還好嗎?」她晃晃頭,將束著金髮的髮圈摘下,思索著還有什麼瑣事能做,好讓工讀生能稍微不那麼緊張,慢慢把該講的話說出來。但沒有其他事能做了。在心裡苦笑著,鶇再次試圖引導,「家裡怎麼了嗎?」

她對別人的私事其實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如果區經理巡店的話,對員工狀況不能一問三不知,兩邊不是人的感覺還挺難受。

「我、我要出去玩。」

鶇眨眨眼,花了點力氣才讓自己的表情不要有太大變化,「好,那妳再跟我說妳哪幾天要劃休。」

太老實也不是件好事……嗎?因為忘記拿行動電源,鶇睡了一覺後,晚上九點三十五,也就是關店時間後去了飲料店一趟。她彎腰鑽進半關的鐵門,整間店已經收乾淨了,只剩員工休息室還隱約亮著。

沒有規定關店後多久內要離店,所以鶇也並不以為意。擔心撞見工讀生換衣服,她輕敲了兩下門板,然後聽見裡頭傳來碰撞聲響,和一男一女慌張的對談。

好歹也二十七歲了,發生什麼事,她很快便反應過來。鶇嘆了口氣,這名工讀生平時都很認真,是少數幾個沒被客訴過的員工,煮茶熟練,泡茶也迅速,沒有缺點可以挑剔。

實在懶得再訓練新員工了。

於是她大力地咳了兩聲,「啊——要是有人等下能幫我把櫃子裡的行動電源放在櫃檯就好了——」雖然沒參加過話劇社,但鶇覺得自己大概在這一刻學會了所謂話劇社演技。

再次彎腰踏出店門,鶇直起身子後長吁一口氣。望向天空,今天也因為光害而什麼都看不見。稍微在口袋掏了一下,終於找到菸盒。

想要劃休,大概是因為交了男友吧?不禁發出「嘖」地一聲,鶇咬住菸嘴。雖然還不到秋天,但有點冷了,她拉起牛仔外套的領子,縮了縮身體。

而在她翻找著側背包中的打火機時,被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打斷動作,「那個——」鶇抬起頭,和一個戴著金框眼鏡的女孩對上視線。

「啊。」

「啊。」

她和女孩同時發出一樣的聲音。愣了一會,鶇才趕緊將菸從嘴上拿下,塞進口袋。

「我們打烊了喔!」態度切換得真快啊,鶇在心裡自我評價,然後阻止自己脫口而出「好可愛啊」這樣噁心的發言。

「啊,好,謝謝。」女孩看向拉一半的鐵捲門,滿臉尷尬,在鶇補上一句「抱歉」後,她連忙擺擺手,「沒關係,我也只是來碰運氣而已。」

梅子綠女孩今天穿的要比平時端莊許多,淺棕色的針織外套,黑色的V領背心,以及白色的內搭。嗯,很可愛。鶇的腦中沒有更多結論了,但只是想想的話,並不犯法吧。說到底,大學生也早就超出會犯法的年紀了。不,從頭到尾就沒人想犯法啊。最後,鶇決定叫腦中的自己閉嘴。

看著她的表情,鶇偏過頭看了半開的鐵門一眼,然後在對方開口前打斷她,「如果有開店的話,妳想喝什麼?」

「欸?」因為突如其來的問題,女孩愣了一下,「應該……」她摸了摸下巴,而鶇別開視線,「烏龍茶吧。」說完,她輕笑兩聲。

心情不好啊。鶇垂下眼簾,接著身後傳來:「店、店長,行動電源在櫃台!」工讀生說完,還沒等她回應,就慌張地跑掉了。看著她的背影,鶇嘆口氣。男生大概在自己注意到之前就已經先溜了吧。

餘光瞄到女孩因為現況而困窘的神情,鶇用下巴點點門的方向,「進來吧,我泡茶給妳。」

02

十點整,在半拉下鐵門的飲料店門口,有兩個女孩子並肩坐在階梯上,雖然,鶇已經不是能被稱作女孩的年紀了,但她身旁的人不會介意這種小事。

「失戀啊……」

「嗯。」女孩苦笑了一下,「不是什麼大事啦,還麻煩妳,感覺有點抱歉。」說是這麼說,嘴上倒喝得很開心。

「如果能讓妳心情好點就好。」鶇撐著下巴,看著人行道磚頭縫隙的青苔。

她點烏龍茶的時候總會加糖,大概是指望甜份能讓心情好點。

「那個,該怎麼稱呼您呢?」女孩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啊」了一聲,「我還沒付錢!」說完,她慌張地想從側背包拿出錢,但被鶇壓下手。

「不用啦,是我要泡茶給妳的。」發覺下意識的動作似乎有些不妥,鶇生硬地收回手,然後伸進牛仔外套口袋,裝作自己也在找東西,「我是鶇。」

「真的嗎?」女孩糾結的眉毛讓鶇不禁失笑。

「那,」她頓了一下,「告訴我妳的名字吧,當作飲料錢。」

對方眨眨眼,眼鏡的金框反射著昏黃的路燈,「仁安。」

「哦——是個好名字。」

不是客套話,鶇真的覺得比起自己的本名,「仁安」要好聽得多,而且也符合眼前這女孩的氣質。如果是初次見面,肯定會覺得她性格恬靜,雖然,鶇看過太多次她和同學相處的畫面了,知道現在的平淡表現只不過是仁安的其中一面。

「欸?真的嗎?」仁安移開視線,「但我不太喜歡就是了。」

「那叫妳梅子綠,會好一點嗎?」

「這就有點那個了。」

「哪個?」

「嗯……」看一臉困擾的仁安,鶇笑出聲。

「開玩笑的啦。」

捏著口袋裡的菸盒,鶇欲言又止。

腦袋的聲音又開口了,但她下意識地拒絕。感到好奇,所以想要了解,但如果鶇是會因為「想知道」便貿然行動的人,那她早就能知道仁安的名字了。

不想要重蹈覆轍了啊。鶇嘆了口氣,引來仁安的注意,她側過頭,兩人對上視線。在眼神交會的那刻,鶇又捏緊手中的菸盒,總覺得沒拆的塑膠包裝已經沾上不少手汗。

仁安將口中的烏龍茶嚥下,率先打破沉默,「妳也心情不好嗎?」吸管上隱約有口紅的痕跡,更加印證了她今天真的很努力打扮。

「說不上好吧。」

眼鏡後面的那雙棕色眼睛眨了眨,仁安沒有選擇問下去。就和剛才,鶇聽完「在期待已久的約會當天被提分手」的故事後,也沒有細問詳情一樣。對她們來說,雖然已經見過不少次,但終究是剛認識而已。

沉默上好一陣子,鶇撐著膝蓋站起身,「時間很晚了,妳還是大學生吧?」

「啊,嗯。」應該是剛回過神,仁安的回應慢了半拍。

「那就,再見。」雙手插著口袋的鶇微笑著說道:「茶還喜歡嗎?」

「嗯,喜歡。謝謝妳。」

目送仁安過馬路,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所及的範圍,鶇做了個深呼吸,接著按下遙控器上鐵門的關閉鍵,嘈雜的巨響在她身後干擾著夜晚,這麼晚關,明天大概又會被鄰居罵了。

但她不是很介意,反正道歉就行。靠著鐵門坐下,鶇拿出已經被自己揉得不像話的菸盒,敲了敲底部,接著打開盒蓋,從中抽出一根紙菸。

摸遍全身的口袋,都沒有打火機的蹤影。她咬著菸嘴,又嘆了口氣。

然後,一個人擋住了來自路燈的光源。看著那雙沾上塵土的鞋子,鶇有些訝異,她抬起頭,眼鏡後的眼睛笑得瞇成一直線。

「欸?妳不是——」因為叼著菸,所以有些口齒不清。

仁安俯身,將鶇嘴上的紙菸拿下,換成拆了包裝的吸管。

「附近還有飲料店開著。」

被強行塞了根吸管進嘴巴的鶇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看她這副窘迫的模樣,仁安似乎很開心,「給妳。」塞進鶇手中的,是不屬於他們飲料店的手搖杯,「梅子綠茶。」說完,她便轉過身跑了。

是的,跑了。鶇看著對方跑走的身影,腦袋遲遲轉不過來。已經浪費第二根菸了。她仰起頭,若隱若現的月光對照明一點幫助都沒有。唇角的弧度不曉得是出於荒謬還是別的原因,鶇將吸管插進封膜,吸了一口。

「蠻好喝的嘛。」她嘟噥著。

02

忙得要命。期末得交不少報告,因為就讀於影視科系,還得跟同學們一起組成劇組,拍出畢業後肯定會覺得可笑的短片。大三了,其實仁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這條路。

她看著窗外的陽光東昇,嘆了口氣。今天又是只睡三個小時的日子。

自從那天後,她再也沒見過那位店長,就算去飲料店,也都是別人來服務,甚至還有幾位是新面孔。說名字是「冬」,但仁安並不確定是不是這個字,也沒機會求證了。寫在那杯梅子綠上頭的通訊軟體帳號,不是被忽略,就是「冬」根本就沒想跟自己聯繫。

想到就覺得有點丟臉。但是那人的臉上毫無不悅的神色,不如說,仁安有信心,對方還挺喜歡自己的。不管是表情,還是那杯稍微有點甜的烏龍茶。靠上椅背,她打開通訊軟體,不過,除了廣告和作業群組以外,沒有任何訊息。

在期待些什麼呢?自己絕對是因為剛失戀,隨意找個人轉移注意力而已。不過,現在連那個長髮男的臉長什麼樣子,仁安也不太記得了,腦海中只有和金髮相襯的五官。

沒套著飲料店的圍裙,而是穿著牛仔外套,和顧店時的從容不同,私下的「冬」,身上總有種破碎、不幸的感覺。所以才會想回頭找她。感到好奇,想要了解,想要知道那感覺是從何而來。因為到此刻都不知道答案,所以就像是有哪裡在癢,卻遲遲找不到該抓哪裡。

仁安盯著螢幕上剪輯軟體的進度條,閉上雙眼。總覺得又有點想喝茶。出門前,她打理了一下外貌,畢竟,要是有機會遇到的話,不能再一副頹廢的模樣了。大人的話,會喜歡什麼穿著呢?不過,「冬」的話,那張臉無論穿什麼都會很好看吧。

刻意比開店時間早一點到飲料店附近,想著若剛好遇到「冬」,應該能說上幾句話。但是,能不能見到她還是未知數。

看著鐵捲門緩緩打開,一個女生從門下鑽了出來,束起的金髮反射著陽光,有點刺眼,但仁安卻不想移開視線。

「那個——」聽見她的聲音,抱著一個紙箱的金髮女生抬起頭,認出仁安後,張大雙眼。驚訝的神情過了幾秒,轉換成一臉無奈和困窘。

「抱歉,我以後不能泡茶給妳了。」鶇乾笑幾聲。

「嗯,」仁安向前一步,「我覺得另一間的梅子綠比較好喝,裡面有真的梅子。」

「這有點過份啊,」因為對方的發言而感到有趣,此時的鶇笑得開心,「但我也這麼覺得。」

因為放任工讀生跟男友在店裡亂來,鶇被降職了,但她順勢選擇離職,自己開了一間音樂工作室。對了,仁安後來終於知道是「鶇」而不是「冬」。在那之後,她們經常一起去那間深夜還開著的飲料店,一起喝梅子綠。

「ID?我真的沒看到啊。」對於仁安留在杯子上的聯絡資訊,鶇很是訝異,「那天很晚了,我喝完就把垃圾——啊啊,抱歉啦,別打了。」

仁安還是一樣每天忙得天昏地暗,但很少會喝烏龍茶了,通常,鶇都會提著一杯梅子綠,去她打工的器材行等她下班。要問有沒有交往的話,鶇總是笑而不語,仁安則是會說:「啊,等她戒菸吧。」

菸越來越貴了,想抽菸的時候就喝梅子綠還挺符合成本,雖然鶇本人一臉痛苦,但仁安樂在其中,畢竟這樣她就能常常喝到裡面有梅子的梅子綠了。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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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拍的鳥就是「鶇」
最後的那一段莫名有既視感
還有踩線去買手搖也是(˶‾᷄ ⁻̫ ‾᷅˵)

兩人的不明說 好讚
2024-05-11 18:59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