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我好像曾經見過你

一片空白。

在我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由空白所構成的世界。

事實上,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但在某方面,我卻非常肯定我曾經來過這兒......或許,這其實是我的夢。

火舌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酒精燈裡竄出、蔓延,因為被夢裡一隻陌生的手給翻倒了──喔不,準確來說,那並不是陌生的手,是在夢裡,大概屬於我的那隻手。

神奇的是,明明我對周遭的環境一點也不熟悉,而且我敢發誓我家絕對不長那個模樣,可那一秒,我卻猛地起了反應。

那瞬間,即使是在恍惚的鏡花水月下,我都明白此刻,我必須逃跑!

開始跑起來後,周遭的景色變換得很快很快。這可能就是在夢裡的好處吧,平常需要慢慢走的三層樓梯,我一抬腳就跳下去了。

甚至一點傷一點痛都沒有。

直到一會兒後我才發現整個房子的二樓風格簡直就像歐洲中世紀的那種裝潢,地板鋪著厚重又花俏的地毯、頭頂掛著華而不實的吊燈,以及牆上那些精緻大氣的浮雕......要是我仔細一看甚至還能看見、聽見一個不小的壁爐正在發出薪柴燒焦的啪滋聲。

這大抵也是我的夢吧......我可不記得我在現實的家有沒有看起來這麼像是隨時會鬧鬼了。

總之,在歐式建築裏頭跑了許久並往下跳了不知道幾個樓梯之後,令人更意外的是,樓梯的最底端竟連接的是我家的客廳。

原以為將這個世界的盡頭再次翻覆後,我會通向一個大賣場或者孤兒院,然而這次的場景真的很讓我驚訝。

畢竟如今在我眼前呈現的,不是任何一個和"我家客廳"相似的地方了,這一切,不管是佈局還是細節,完全都是我家客廳的影子。

好吧,或許有可能這一切又是夢裡那片空白故意生出來混淆我的另個幻境,但先不想這個,若是只看這裡,我是真的會完全忘了我正在逃離火焰。

真是太可怕了。

一回神過後,我發現我身後的樓梯還在,但我卻回不去了。

我站在一個簾子的後方,而我的身後就是那個樓梯,前方是那個很像我家客廳......就姑且先當作是我家客廳的地方吧。

那裏的地板還散落著我弟弟愛玩的小車子和超人公仔,和平時如出一轍;客廳的桌上也依舊亂糟糟的,像是要把所有東西擺放在上頭做成個大雜燴似的,皺掉的衛生紙、斷掉的捕蠅拍、吃剩的水果盤......總是放在那邊沒人處理,該有的果蠅螞蟻也都一個沒落。

還有神龕。

因為我家是非常虔誠的道教家庭,所以家裡有神龕也很正常。只是待我走近觀察了片刻後才終於意識到,要是在這片死寂中除了安詳和死板以外我還能看見其他任何東西,那才是真正怪異的地方吧?

神龕上祭拜著祖先和地方神明,我沒有細看上頭的名字是否和現實中也相同。當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也無法看清。

在這個空間內,所有東西都和我對現實所認知的一樣逼真,但講白了,這裡也根本不是真實的,所以它總會讓你對空間有所感覺,感到熟悉或其他某種情緒,然後又像是故意讓你永遠無法想起真正的樣貌,不能將所有的東西看得清晰、仔細。

除非,這是"它"想給你看的。

總而言之,這是我腦袋裡僅有的資料了,雖然還想繼續翻,但偏偏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原來這也是"它"想告訴我的規則嗎?

我真的很討厭那種感覺,明明這個身體就是我自己的,但我又不能完全操控它!

該死的!這是第幾次了......每晚每晚,我都要受這個地方的控制!它讓我以為我在操控自己,可實際上我卻連我的外貌都無法好好維持幾分鐘!更別說行為舉止了,那個酒精燈才不是我自己想去打翻的啊!

就像一齣戲,我必須完成劇本裡的動作和台詞,這部劇才有辦法演下去,而它就是導演,它嚴格地控管著我的一舉一動,我的眼距幾公分、我的髮色是金是黑、我的個性是開朗抑或內向......唯有全都達成它的要求,我才能順利的離開這裡。

我真是受夠了!

但我目前卻找不到徹底脫離的這段關係的方法。

它就像長在我身上的毒瘤一樣,長久了就以為這副軀殼也是它應得的了。

只是我清楚,我們生來便是一體,而且是比家人、雙胞胎都還親密的關係......

我繼續往前走,就快要到出口了,然後我覺得那一定是出口。

出口就是我家的大門,雖然看起來是半掩著的,可在我走近前那裏就一直向內透著光,就像要叫我走出去一樣。

這裡,應該就是我今晚的終點的了吧,我鬆了一口氣的想到。

還沒忘記火快燒下來的前戲,我現在已經十分確定這裡就是最後一幕了,而那個前幾秒還泛著光的大門也彷彿印證我的猜想,和所有刺激人心的情節一樣,開始緩慢地閉合了起來,催促著我快點逃出生天。

噠噠。我的腳無意識地快了起來,但倏地,腳步又戛然停止。

他是誰?

只見一個身穿長版風衣頭戴矮帽的陌生人正坐在我家客廳的大椅子上悠閒的看著報紙,悠閒的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他不是我剛才遇到的任何一個人,也不是現實中我熟悉的面孔,甚至!上一秒他還不在那兒的!

但此刻,他就大剌剌地坐在那裡,在感受到我詫異的視線後,緩慢抬起頭與我對視。

該怎麼說呢,呃,就還,挺尷尬的。

「你不走嗎?火等會兒就要燒下來了呢。」我嘗試向他搭話。

謝天謝地我在這個空間內還有能自主說話的能力。

「......」

男人沉默了許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說話了。

「不,該走的是你。」忽然,他向我這麼說道。

「呃,但我覺得你也該和我一起走,我不是說了嗎?火快燒下來了,而且門......」

「快走,聽我的話,離開這裡。」

「可我......可你......」

接下來幾次的對話就像這樣鬼打牆,我執意拉他一起走,但他卻不以為意的,反而希望我自己趕快離開。

直到,「快點!跟我走!你再不走,火就燒下來了!」

終於,我開始著急了,因為那扇門真的肉眼可見的剩下一點了,就僅剩一個人能通過的縫隙,就連剛才那道泛進裏頭的光都變得微弱了不少。

但與我的急躁相反,那男人望了望門,又看了看我,好似根本都不關心自己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站起身子來到我面前,而這瞬間,我認為時間大概是被他停止了。

男人身材高瘦,而身版卻意外堅挺穩重。

剎那間我倆的距離縮小到僅剩兩三公分,可我卻仍舊無法看清他的五官,只能感受到一雙厚實有力的手溫柔地在我肩上停留:「......聽我說,你現在只是在作夢,所以,不用管我。」

僅僅只是過了一秒,我都幾乎要忘了他的聲音。

「聽我說,你在作夢,這裡是你的夢境......我會沒事的,但你不一樣。」男人認真冷靜地開口:「你若是再不出去,就真的......」

再也出不去了。

最後那些話他並沒有說出口,大概是怕一說出口事情就會如他所說的應驗。

「你真的不用緊嗎?真的不用擔心嗎?」我反抓住了他的手,急躁的問。

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那麼擔心一個我從沒見過的人,那時候只有一個想法──想跟他一起離開。

「這裡是你的夢,你若是真的想救我......以後都還有機會的,只要再夢到我,你隨時都能再來救我。」

他哄孩子似的跟我慢慢講,但卻一直把我朝那道已經縮成小門的出口方向推去。

「聽我的......逃出去吧!」

不等我再次開口,他一個使勁,我就往後倒了下去,接著伴隨感到一陣失重後,我知道時間再次活了過來,而我也再次被一片空白的強光包圍。

再次睜眼,黃光,是天花板上老舊的燈;啪滋作響的,是家裡的電視;一股熱流從我臉上蒸騰,不是被酒精燈燒的......是莫名感到哀傷的淚水滑過。

我回來了,原來是躺在老家客廳的大椅子上睡著了。

現實,這次是真的回來了。

可我也......忘記他是誰了。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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