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樓上的槌子

      「咚!咚!咚!」

      「啪!」

      書桌前的少年用力地將筆往地板一摔,氣憤的心情寫滿了面容,而肩膀也正隨著劇烈的呼吸而上下起伏著。

      「到底還要吵多久啊!?」

      沒錯……這已經是天花板傳來敲打聲的第八天了。這幾天內樓上的鄰居都會準時的在晚上十點開始敲打,物品碰撞的聲音穿過地板與天花板,直直的傳進少年的耳裡。

      這樣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聲音既沒有大到可以報警的程度,也沒有小到可以忽視的程度……剛好處在低頻率噪音的範圍內。

      如果是在平時也就算了,只需要戴上耳機,將聲音轉大即可。然而,現在可不是平時。

      「偏偏挑在這種時候……」

      少年轉頭看了看牆上的月曆,一個月後的今天被人用紅筆圈了起來,框框內大大地寫上了了兩個字:學測。

      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便要迎來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之一,少年跟其他學測生一樣每天賣力的苦讀,不到晚上十二點不休息。桌上與床邊堆滿了講義和考卷,凌亂的房間內充滿了書卷的味道……和樓上傳來的咚咚聲。

      「啊啊啊啊啊!」

      少年抱著頭,用力的搓揉著髒亂的頭髮。

      晚上十點過後,原本應該是極度安靜的環境,是最適合讀書的時間。然而,這一切卻都被那個人毀了。

      想到這裡,憤怒的心情再度湧現,手指不自覺的緊繃了起來,握成了拳頭,大力的雜向了書桌。

      「砰!」

      「啊……」

      木製的書桌非常的堅固,巨大的反作用力打在了我的拳頭上,疼痛感沿著神經瞬間爬滿了我的全身。

      我將拳頭反射性地收了回來,像是要安撫它似的抱在胸口,緩緩地搓揉著。

      隨著痛意慢慢的減緩,我低頭看著紅腫的手掌,原本沸騰的心情也漸漸的冷卻下來。

      「我到底在幹嘛啊……」

      我無奈地對自己嘆了口氣。

      無謂的發洩怒氣也於事無補,更無法改變任何事情。

      眼見心情已經被打亂,無法再繼續專心讀書了,我索性將書本闔上,準備睡覺。

      「呼……」

      盥洗完後,我躺在床上蓋上了棉被,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不知何時,咚咚的聲音已然消失,四周變回了靜謐的夜晚,和偶爾從窗外傳來的機車呼嘯而過的引擎聲。

      「到底會是誰呢……」

      我開始想像著樓上鄰居的樣貌。會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在半夜一直瘋狂地敲地板呢?如果是在裝修的話,為什麼會挑晚上十點呢?無數的疑問劃過腦海。

      早已跟大樓的管理員反映過,但管理員卻說整層樓只有我一個聽到這聲音,樓上的住戶也跟管理員說並不是他們在敲,那麼又會是誰呢?

      「肯定在說謊。」      

      噪音很明顯是從樓上傳來的,樓上的鄰居肯定是出於某種目的每天在製造噪音,還對管理員堅持否認。

      「真是神經病……」

      肯定只有精神有問題的人才會這麼做吧……我如此想著。

      又咕噥著抱怨了幾句之後,睡意漸漸地帶上了我的眼皮。

     

            **

      「咚………………咚………………咚………………」

      意識朦朧中,我睜開了雙眼。

      天色仍然黯淡,黑漆漆的房間中只有幾絲月光的照耀。

      我隨意地抓起了身旁的手機,按下了電源鍵看了看時間。

      明亮的屏幕上顯示著四點整。

      「怎麼會在這種時間點起來……」

      發現時間還沒到起床的時間,我躺回被窩,準備要闔上雙眼,回到夢鄉。

      「咚……………咚……………咚……………」

      但此時傳來的一種聲音,奪去了我的注意力。

      我爬起身來,仔細地聽著。

      「又是樓上那傢伙!」

      物體與物體碰撞的聲音,宛若鎚子敲打地板的噪音,就跟我前幾天一直聽到的一樣。

      「可惡……」

      在半夜四點,大家都在睡覺的時候,這人到底有甚麼問題!?

      憤怒佔據的我的腦海,我生氣地站起身來,準備要去和樓上鄰居對質。

      然而,我此時注意到的一個細節,卻讓我奮勇而出的心情像潮水般消退。

      傳出聲音的地方並不是天花板……似乎是從我房間門外傳來的。

      就在客廳。

      「咚…………咚…………咚…………」

      雞皮疙瘩瞬間爬滿了我全身,恐懼的心情宛如螞蟻般在我的內心四處亂竄。心臟就像是要跳出我的胸口一般,劇烈的上下起伏著。手掌心被汗水浸溼。

      誰在客廳?這是什麼聲音?是人為的嗎?又或者是……

      想到各種可能性,令我不寒而慄了起來。

      「咚………咚………咚………」

      而且仔細一聽,音源正慢慢地接近。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直到背部碰到了牆角。

      這裡並不只我一人,我深刻地意識到。

      不是任何自然發出的聲音,而是刻意所為。

      「呼……呼……」

      肺部正激烈的渴求著空氣,呼吸的頻率已然不受到我的控制,彷彿隨時要失去意識。

      我緊張地盯著門口,害怕隨時會進來的……人。

      那是人嗎?又或者是某種未知的生物……

      不管是什麼東西,會在半夜闖入別人家的,絕非善類。

      「咚……咚……咚……」

      越來越接近門口了。

      敲擊聲近在咫尺,我幾乎能感受的到它就站在門外。

      它會進來嗎?它到底是什麼?它會對我做什麼?

      懼怕沖刷著疑問,疑問清洗著恐懼。在夜幕的光臨下,我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就在門外。

      我與那未知生物的距離,也只剩下一道門了。

      「咚…咚…咚…」

      物體與門碰撞的聲音。

      就像是基於禮貌一般,它輕輕地敲了敲門。

      似乎在詢問著,又宛如是在告知著。

      告知著……死期。

      接下來的時間裡,只迎來了一片寂靜。

      世界沒有如此安靜過,就連線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吧。

      「應該進不來吧……」

      我平時晚上有鎖門的習慣,因此沒有鑰匙的話大概也開不了門。

      但是……

      「啊……」

      睡前的回憶片段被翻了出來,我仔細地回想著當時盥洗完後的狀態……我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沒有鎖。

      腦中的警報瞬間響起,畏懼侵蝕著我的情緒,害怕與絕望貪婪地啃蝕著身軀,顫慄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房門一步。

      此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必須想辦法彌補這個錯誤……

      「不管了……!」

      隨著腎上腺素的飆升,我鼓起最後一絲勇氣一個箭步衝上前,用最後一點力氣將我的手伸向了握把,要將鎖扣拉上。

      然而,在我的手只要碰到鎖扣的前一步,門率先被推開。

      向內打開的門恰巧的砸在我的臉上,我被巨大的力量彈飛,往後跌坐在地上,身體四處都響起了疼痛的感覺。

      儘管受到了衝擊,我仍努力地清醒意識,將奮力睜開的雙眼投向門後的黑暗。

      或許……那是我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生物。牠身體的外貌非常像人類,但是構成牠身體與四肢的似乎並不是血肉,更像是某種……黑暗。而那種黑暗也完美的融進了黑夜。

      牠身體披著斗篷,眼窩深處只見一絲紅色血光。漆黑的臉龐中完全不見任何表情,看不透任何情緒。周遭只散發出了威壓的氛圍,彷彿可見到紫黑色的氣場正散發開來。

      牠的右手中握著一把槌子,木製的握把,金屬的錘頭,而平面端正朝向著地面。這似乎更增加了牠所帶給的恐懼感。

      空氣安靜了幾秒後,他緩緩地舉起了右手,將槌子舉高,朝我這裡揮向。

      「啊啊啊啊!!!!!」

            **

      「哈哈!這什麼奇怪的夢啦!」

      我身旁的朋友說到。

      這裡是我放學回家的路上,周邊可見許許多多的學生也正揹著書包,成群結隊的走著。

      在夕陽的餘暉照耀下,橘色的街道無比熱鬧。

      「就是說啊……我醒來的時候全身都被汗淋濕了。」

      「你很常做惡夢嗎?」

      「不……我幾乎沒有做過甚麼惡夢呢……」

      「是這樣嗎?或許是因為最近比較累……啊對了,你今天的模擬考考得怎麼樣?」

      「別問了……」

      聽到關鍵字,我的心情瞬間盪到了低谷。

      僅僅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次的模擬考理應是最接近大考時的成績,然而這次我卻考出了極度糟糕的分數。別說第一志願了,連公立大學都不一定能考得上。

      未來真令人擔憂。

      「啊……還有一個月嘛!模擬考失常也還好啦,正式考試時考好就好啦!」

      朋友在旁邊安慰我。

      即使如此……堆積在內心的不安感也無法揮之而去。

      回想起考試時,因為心情煩躁加上睡眠不足而完全無法專心的樣子,就更加令人憂心一個月後的狀態。

      「唉……沒辦法,最近壓力真的很大。」

      我嘆著氣說著。

      「嗯。要考試了,大家壓力都很大呢。」

      「不,不只那樣。」

      「嗯?」

      朋友帶著疑問的表情望向我。

      「就我樓上的鄰居啊……最近半夜一直敲……一直發出噪音,搞得我晚上根本無法專心讀書。」

      「一直敲?」

      「對啊,就像是拿槌子一直敲牆壁之類的敲擊聲……總之,那聲音已經嚴重干擾到我了……」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夢到那種東西……」

      他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不能報警嗎?」

      「不行啦……報警的話不是要測什麼分貝嗎?他敲的並不是很大聲,一定不會過的啦……」

      「唔,那你有跟管理員說過了嗎?」

      「有啊。管理員說有去找過樓上鄰居,但他否認了。管理員也無能為力。」

      「那你親自去找他?」

      「……感覺就很恐怖,如果出來的是一個很壯的男人怎麼辦?」

      「但是啊,你還是得去找他吧?」

      「嗯?」

      「就是說……還是要當面去跟他說清楚比較好喔。」

      他突然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你必須要表現出你很生氣的情緒,要讓那個人知道,他才會收手。如果你一直都不吭聲的話,他就會覺得你好欺負,根本不會管你有沒有被干擾到。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呢,欺善怕惡,如果你不硬起來的話,他遲早會爬到你頭上。」

      「……」

      「就算他真的很壯,很大隻。但是做錯事情的是他啊,是他整晚吵到你無法專心,而且還害的你做惡夢。你是有理的那一方,講道理的話是絕對不會輸的。而且現在大樓監視器那麼多,他肯定不敢對你亂來的。真的不放心的話也可以帶人去,對吧?」

      似乎很有道理。

      我已經隱忍了好幾天了,他也不見任何收斂的跡象,看來果然還是要親自去找他理論一翻才會有成效呢。

      「那我應該甚麼時候去呢……」

      「唉呦,這種事情當然是越早處理越好啦。你照照鏡子,你這樣的狀態撐不了多久的啦。」

      聽完了他的建議之後,令我對這件事多了點信心。

      他如果再吵的話一定要去找他……

      我暗自的下定了決心。

      「今天好不容易考完了模擬考,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吃點好料呢?」

      「喔,好啊!」

      我笑著答應了。

     

            **

      「砰!」

      我關上了門,隨意地將書包丟在地板,委靡的倒在了沙發上。

      忙了一整天,倦怠感充斥著我的全身。

      「呼……」

      雖然才剛考完模擬考,但很顯然的模擬考並不是終點。

      而且這次的成績……

      想到這裡,我快速地站起身來,拿著書包往房間走去。

      「得盡快讀書才行……」

      我回到書桌,拿出了講義,再次沒入了書本中。

      「咚……咚……咚……」

      不知何時,樓上又傳來了敲擊聲。

      跟之前一樣,低沉而具有規律的聲音。

      「啊!!真是!」

      我望著眼前解不開的數學題,伴隨著天花板傳來的噪音,憤怒在腦中沸騰。

      「咚……咚……咚……」

      「碰!」

      在氣憤的驅使下,我的理智瞬間斷線,雙手用力一推,書桌順勢地往前晃動。

      伴隨著劇烈的撞擊聲,桌子應聲倒在地上。

      「呼……呼……」

      瞬間巨大的聲響將我的意識奪了回來。

      「唉……」

      呼吸慢慢地趨緩,我的情緒也漸漸的冷靜了下來。

      看著地板上散落著原本書桌上的一切,原本早已髒亂不堪的房間變的雪上加霜。

      書本、講義、手機和破裂的檯燈雜亂無章的四散在地板上,想著之後整理時的無奈,我嘆了口氣。

      我小心翼翼的避開玻璃碎片,在完全看不到地板的房間內穿梭,走出了房間。

      進到了廚房,很快地打開了水龍頭,將水潑向我的臉頰,清醒著自己。

      冰冷的水滴碰觸到我的皮膚時令我畏縮了一下,對冷卻心情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我抬頭望著廚房裡的擺設,水果刀和菜刀整齊地擺放在一起,削皮器和鍋鏟也井然有序地排列在旁。

      乾淨整齊的廚房……與我的房間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我抬頭望著天花板上的LED燈,炫目的白色燈光刺痛著我的雙眼。

      好……累。我如此想著。

      這一年以來,每天都埋沒在課本與講義之間。這樣的生活,好累。

      但卻充滿著希望。

      對於大學的期待,和未來生活的盼望,是支持著我走下去的唯一理由。

      就算再辛苦,但只要有結果,都是值得的。

      但是……此刻的我,卻開始產生了動搖。

      如果……沒有結果呢?如果沒有考好,那麼這一切努力……是不是都白費了呢?

      每天的辛勤與刻苦,也會化作泡沫消逝吧。

      我所犧牲的一切所換來的,也不過就如此||

      「咚……咚……咚……」

      就當我陷入沉思時,突然傳出的敲擊聲又再次喚醒了我的意識。

      這個人,到底有完沒完。

      「好……」

      我下定決心,踏著憤怒的步伐離開廚房。

      「要這樣……」

      這次不和他說清楚不善罷干休。

      就是這個人,破壞了我的努力,將我的勤奮,踐踏於腳下!

      這幾天的煩躁與憤慨匯聚成河,在此刻傾瀉而出。

      我踏著重重的腳步走進玄關,拿起了懸掛在架子上的鑰匙,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空間非常陰暗,但無法阻止我將手指按向電梯按鈕。

      在寂靜的夜晚並沒有人在搭電梯,電梯很快便顯示已到達我的樓層。

      黃白色的燈光從門縫中隱隱約約地透露出來,伴隨著電梯門的開啟,光線瞬間奪走了原先的漆黑。

      我走進電梯,按下了樓上的樓層按鈕。

      不管是什麼人,都會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要讓他付出代價。我如此想著。

      一層樓的距離並不需要花多久時間,電梯門再次緩緩打開。

      這裡的布置和樓下有略為些許的不同,少了一點常見的裝飾品。

      往左走,按下了門鈴,在門外依稀可聞從裡面傳出的鈴聲。

      我又按了一次。

      「唰!」

      是門鎖被轉開的聲音。

      伴隨著嘎吱嘎吱的金屬摩擦聲,從屋內探出頭的是一名約莫三十歲的男子。

      他染著一頭金色頭髮,褐色的皮膚,與一口被香煙薰黃的牙齒;瘦骨嶙峋的四肢和凹陷的臉頰,以及那睡眼惺忪的樣子,不禁令人感到有些退縮。

      但是,氣勢不能輸。

      「那個……可以請你半夜不要再吵了嗎?整夜敲敲打打的,我根本無法專心!」

      「啥?什麼敲敲打打的……」

      他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似乎是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我才不會被這愚蠢的演技騙過。

      「別想給我裝傻……就是你!每天晚上十點準時開敲,你到底煩不煩?」

      「喂!你那什麼態度,大半夜的跑來別人家||」

      「還不是你先吵的!」

      眼見他又想否認裝傻,我索性大吼出聲。

      「你這小子……你想怎麼樣?」

      「想怎麼樣?就叫你不要再敲了,還有你欠我一個道歉!」

      「我欠你一個道歉!?哈哈……你在開玩笑吧?就算是我在敲的那又怎麼樣?我愛敲是我家的事,也輪不到你來這裡大小聲!」

      面對我的指責,他語氣中非但沒流露出任何一絲歉意,甚至開始回擊我的話語。

      「你已經嚴重干擾到我了!」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你覺得被干擾到了,不開心你自己搬出去啊?公寓就是這樣,我愛怎麼敲輪不到你管!」

      「你這人……!」

      從他口中說出的文字,就像往火裡潑油一般,將我內心早已被點燃的火苗燃燒的更加旺盛。

      僅存的理智瀕臨懸崖,握成拳頭的雙手也因太過用力而滲出了血。

      「我這人怎麼了?怎樣,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嗎?」

      「……」

      「無話可說啦?還是你要哭了?嗚……回家找你媽媽啦!跟她說我很抱歉把你家心肝寶貝兒子惹哭了……沒辦法,誰叫他那麼脆弱呢?」

      「……」

      「哎呀,想找別人嗆聲也要做好準備嘛!不過被說了幾句就生氣,真是笑死人!」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怨恨一個人到如此地步。

      「唔啊!你的眼神真恐怖呢,我好怕喔!」

      我逐漸低下了頭,慢慢地感受著在胸口逐漸醞釀起的風暴。

      彷彿站在黑洞中心一樣,周邊的一切都正朝我聚集。

      憤怒與憎恨菸淹沒了我的大腦,只留下由情緒主導的我。

      「……閉嘴……」   

      「什麼東西?我聽不到,你說話跟蚊子一樣,只有你的昆蟲同伴才聽得到啦!」

      他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閉嘴。」

      「叫我閉嘴?不,我偏不要,我就要一直講,講到你流出眼淚……」

      「我叫你……閉嘴……」

      已經……無法忍受了,剩下的意識也快要剝離出我的身體。

      「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我說不要……」

      「閉嘴!」

      宛如要將聲帶撕扯到極限一般,我用了全身的力氣大吼了一聲。

      與此同時……我從背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木製的刀柄、不鏽鋼鍛造的刀身,鋒利的刀鋒與堅固的刀背在窗外的月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帶著憤怒的氣息和怨恨的氛圍……我漸漸地朝他走了過去。

      「噫!等||」

      當他看清楚我手上拿著的東西後,男子的眼神逐漸慌張了起來。

      慌恐與不安驅使著他逐漸往後退。

      那是我與男子見面以來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恐懼的表情。

      也是最後一次。

      一個箭步衝上前,在他根本無法反應的時間裡將刀尖瞄準男子的胸膛。

      尖銳的刀刃很快便穿過了皮膚,滑進了肉體的組織裡。

      即使過程中感受到了許多的阻力,但對一個正直青年期的男性來說,只需要施加點力量,仍可將銀白色的刀片沒入男子的胸口。

      腥紅的血液從傷口中緩緩流出,浸濕了白色的背心。

      男子驚恐的表情就像是定格了一樣,一動不動地瞪大眼睛,畏懼的眼神直勾勾的望著我。

      還……不夠。

      似乎有個聲音正對我說著。

      它渴求著鮮血……對紅色無比痴狂的愛意正向我襲來。

      我雙手握著刀柄,拔了出來。

      噴濺而出的液體沾到了我的臉龐,也染紅了我的襯衫。

      然而,已經無法阻止了。

      我的身體彷彿由別人操控的一般,將刀子再次的刺入男子的體內。

      拔出。

      刺入。

      永不滿足的慾望,和無法填補的貪婪。

      永無止盡,無休無止。

      拔出。

      刺入。

      空氣中蔓延著血腥的氣息,任何一舉一動都只留下刀子在肉體中移動的聲響。

      「唰……咻……唰……」

      拔出。

      刺入。

      像是要連月光都玷汙一般,屋裡的四處都畫上了血紅色的標籤。

      我沒有在思考……無法思考,只能任憑雙手自主的移動。

      大腦中空無一物,原有的思緒早已離去,留下沒有意志的空殼。

      盛怒包裹著我,憤怒淹沒著我,只剩下意識憐憫著我。

      將憎恨灌注在刀尖,用力揮舞著。

      絕望在地上流淌,痛苦在空中飛濺。

      沒有開心,沒有畏懼,沒有不安,留下的瘋狂卻難以阻擋。

      「匡噹!」

      不知何時,刀片已然斷裂,只剩下木製的刀柄。

      我看了看刀子的殘骸,從繽紛與斑斕的血液中抬起了頭。

      雙手、衣服、地板,可見之處都覆蓋上了一層紅幕。

      殘破不堪的屍體被埋沒在血海之中。

      我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也無法思考當下的情形。

      只覺得……

      「頭……好痛……」

      我用雙手搓揉著太陽穴,希望能緩解腦中的壓抑。

      耳中只聽見像耳鳴一樣的嗡嗡聲,疼痛佔據了我的腦海。

      在無止盡的死寂和嗡嗡作響的聲音中,卻傳出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

      「咚…………」

      那是……什麼聲音?

      即使一再否認,但我還是瞬間認出了那樣的敲擊聲。

      是多麼地低沉……多麼的規律……多麼的……致命。

      槌子敲擊著,金屬與水泥互相碰撞,接觸到的那瞬間因撞擊而產生的咚咚聲,令人永生難忘。

      我慢慢的望向了聲音的來源。

      漆黑的屋內深處,只有淡淡的月光閃爍著。

      黑暗中不見任何事物,卻傳遞出了聲響。

      理所當然的,音源正逐漸靠近。

      就像是要慢慢玩弄獵物一般,從角落中透出了一點影子。

      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完全顯現。

      從極度陰暗的室內空間,慢慢走出了一個……生物。

      跟在夢中看到的一樣……高大的身體、由黑暗砌成的四肢、眼眸深處的紅色血光和破舊的巨大斗篷……以及拿在他的右手上的槌子。

      沒有表情與情緒,恍若虛無的存在,卻又令人感到無比的壓迫感。

      只需踏步,就能令人感到震撼;只需存在,便能令人感到死亡。

      牠抬起了頭,用那閃耀在眼中的赤色火光凝視著我。

      彷彿要奪取我的靈魂似的,寧靜的望著。

      牠並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舉起右手……並揮下。

      「咚……咚…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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