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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虐戀】聖誕指環

「不寒冷的聖誕算不上真正聖誕。」與我挽手走在大街的他身穿一件薄襯衣,外套搭在肩膊上。

「所以我們今天不慶祝聖誕?」交往十年,我們的愛情早已變為「人之常情」,沒有刻意營造的甜蜜,無聊對話反倒特別多。

「沒所謂吧。不就是一個普通節日。」他四處張望,心不在焉。

我假笑附和。

他似乎忘記了我最喜歡的節日是聖誕。華麗聖誕樹、巨型玩具熊、精緻閃亮飾物、熱鬧聖誕歌、餐枱上的美食佳餚和熱巧克力……有關聖誕的一切都令我感到快樂幸福。

我瞥看櫥窗聖誕商品,他細閱朋友社交帖文。

突然之間,我覺得很噁心。

「我想去這店看看。」我指著旁邊的時裝店。

「好。我在店外等你。」如我所料,他選擇不入店。

踏入店門一刻,我不捨地回望他一眼。

他倏忽抬頭對上我目光,報以疑惑表情:「怎麼?」

「沒。」我無解釋自己感受,以免他又罵我鬧情緒。

他經常抱怨我鬧情緒,嘲笑我情緒智商屬幼童水平。我不忿卻沒反駁,低頭被他笑個痛快。我性格就是如此逆來順受,但這不代表我會習慣。

越想越氣。我假裝挑選衣服,往店子深處走去,從後門溜到附近車站,不問終點,乘車遠去。

驀地豁然開朗。

這種程度的小反抗似乎毫無意義。我總得回家,免不了在日常生活中與他再度接觸。除非我倆明確分手。

若問我是否想分手,我會先反思為何開始這段關係。

十年前的平安夜,同事們早已下班,只有我加班工作。辦公室黑漆漆的,僅餘我座位附近幾支天花光管依然亮著。大部份空調被關掉,空氣非常悶熱。我突感暈眩,到洗手間洗臉。回去座位時,驚覺有人在我的座位上敲鍵盤。

是他——隔鄰部門的員工,平日與我沒有太多交流,畢竟雙方工作範疇互不相干。

「你為何在這裡?」我衝前察看屏幕,擔心他搗亂。

「發現有個沒人愛的傢伙在平安夜加班工作,所以過來看笑話。」他一心二用,嘴巴在調侃我,十指在鍵盤上快速舞動。

「你剛完成加班工作?走往大門途中發現這裡的燈亮著……」我無視他的尖酸言語,繼續推敲他出現原因。

「你真囉唆……」話音未落,他突然振臂高呼:「完成!」

他竟然在短短十幾分鐘完美完成我三小時的工作量。

「晚餐,你請客!」他邪笑,揚言要吃世上最昂貴的晚餐。

我沒反對,垂頭跟在他後面走。不知怎地,向來省吃省用的我竟不介意他走入高級餐廳,點要兩客標價逾千的套餐。我著魔似的,認為這個不要臉的傢伙十分耀眼,舉手投足全是滿滿的自信。

「怎麼呆住?」

「沒。」

「被標價嚇傻了?」

「不。」

「我明白了。你是不擅長交際的人。」他失笑:「我會乖乖安靜吃晚餐,不打擾你。」

進餐期間,他沒再多話,不過笑意殘留嘴角,未曾消退。餐後揶揄我幾句,然後講個漂亮理由,主動掏腰包請客。我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誰料他翌日來電,邀我同度聖誕。聖誕假期過後,同事們發現我倆十指緊扣返抵公司,紛表震驚,問兩個性格迥異的人是如何走在一起……

十年後的今日,我在一段不知目的地的車途上問自己同樣問題。

手提電話響起。他來電,我大驚。驚他,驚面對他,驚與不合襯的他共度餘生。

開始關係之前,我已知彼此性格不合。但我貪婪他的自信,奢望能夠近朱者赤,妄想自己變得像他一樣耀眼。

結果,十年過去,他仍然耀眼,我仍然可有可無。

我下意識指頭一滑,掛掉來電,順勢關掉手提電話。下車,四處遊蕩,直至晚風吹過。

家門前,我不禁猶豫——我估計他正在門後等我。

他會有何反應?責罵我?取笑我?把我貶得一文不值?

我會如何應對?假笑附和?默默捱罵?

大門突然從內打開,我和他之間僅餘一尺距離。他身材高大,我穿著高跟鞋亦只及他肩膊高度。我不敢抬頭,直面他寛闊胸膛。這曾是我的希望,以為希望自己靠在這胸膛後會有所進步,成為更好的人。現在我怕了,深深地害怕。怕面對他,怕面對自己……

他沒說話,趨前擁我入懷,低頭深吻,吻得我快要窒息。

良久,他才放開我,按下遙控,客廳音響隨即播放熱鬧聖誕歌。我這才注意到煥然一新的家——華麗聖誕樹、巨型玩具熊、精緻閃亮飾物、餐枱上的美食佳餚和巧克力。

「我請求朋友在我們外出逛街時幫忙準備驚喜。」他從衫袋拿出指環,單膝下跪:「我記得有關聖誕的一切都令你感到快樂幸福。我希望聖誕夜送出的指環同樣能令你下半輩子充滿快樂幸福。」

看著指環,我潸然淚下,無法繼續自欺——自己對他根本從沒愛情。

他擅於鑒貌辨色,不難推測到我將要交出否定答案,頓時神情大變,熱淚盈眶,聲音震顫:「求你給我機會!我早已察覺你對我感情變淡,但沒敢開口問原因,擔心把你逼得太緊,沒有商榷餘地。我一直妄想只要自己繼續默默付出,你終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直至今天你溜走……」

十年前的聖誕夜,他半開玩笑試探說給我機會當他女朋友。十年後的聖誕夜,他一臉卑微求我給他機會。我無意傷害他,但難辭其咎。

我沒敢回話,彷彿任何一個字音都可以是壓垮彼此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是默許嗎?你默許我的求婚?你答應我的求婚了!」他了解我,不會不知我心裡再抗拒亦會選擇逆來順受。

聖誕夜,愛我的他為不愛他的我套上象徵美好婚姻的指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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