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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魅03【上古卷,虛與委蛇】

      「族長。」

      剛踏出屋子的應龍停住腳步,看向一旁正以右手輕放左胸口、躬身施禮的溫儒男人。

      後者感受到他難得不帶威壓的視線落下,旋即會意上前一步,壓聲說道:「族長,今早接到探子回報,軒轅帝帶著風后等臣子上了泰山密會,應是為了涿鹿之戰。」

      應龍略一沉思,問:「力牧尚在涿鹿之野?」

      「是的,軒轅帝命他留下率領偏軍抵抗蚩尤軍的進攻。」

      應龍顯然並不意外,抬腳便繼續往外走去,只餘一句向身後的副手淡聲說道:「若力牧派人來了,應流,你曉得該怎麼做。」

      「是,屬下知曉。」應流掩下眼中的興奮,以極為恭敬的姿態躬身送他離開。

      自阪泉之戰後,軒轅黃帝併吞了炎帝的神農部落便致力於解決舊部,其中當屬蚩尤的勢力最為棘手,不僅武器精良、將士善戰剽悍,甚至聯合南方九大部落進行反攻,是為九黎。

      應族千年來遺世而獨立,本也不打算插手凡人爭奪帝權之事,偏偏軒轅帝看中凶犁土丘位處最南端的戰略地位,想和應族上下夾擊一舉殲滅九黎聯軍。

      作為一個人與龍群居的封閉部落,應族人一向稀少,龍繁衍不易,人類為避免近親結姻也常終身不婚──相對的,應族人長壽,甚至因為在鑽研咒術法陣方面極有天賦,每個人一旦入世,無論待在任何一股勢力之中都是絕佳的戰力。

      其族長的力量自然更加深不可測。

      黃帝以出兵攻打要脅前任族長至少派出百人參戰,應族上上下下也不過五百人,怎麼可能派百人出征?

      但當時黃帝已取得天下共主之位,另一方的蚩尤則性情暴虐,無論是讓蚩尤取代黃帝,抑或是撒手旁觀等黃帝打贏蚩尤後回頭來報復,應族都註定失去安寧,前任族長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得將人數壓低至五成後勉強點頭。

      當時前任族長給那五十人的唯一命令便是:不違軍令,盡力保全性命,其餘別管。

      涿鹿交戰初期,在被尊稱為戰神的蚩尤面前,黃帝軍每戰每輸,徵召來的應族人更是設完陣就躲到後方去,黃帝哪裡看不出來他們並非貪生怕死,而是壓根不想為他這天子效忠?

      直到派士兵拿著劍站在那些應族人身後,以保護之名、行脅迫之實,逼得那些人非死非勝不得回頭,戰況才連連告捷,五十名應族人也因力竭死傷大半。

      恰逢應族世代交接,應龍繼任,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將戰場上倖存的族人全數召回,不及黃帝翻臉,他已親自來到涿鹿之野。

      看著沉穩從容坐在軍帳中喝茶的冷峻男人,軒轅帝的臉色一時繽紛多采。

      試問,用虛弱的二十四名應族人換到一名實力高深莫測的族長,你能不說自己賺了嗎?

      再試問,你能無視對方勢力反撲,隨意使喚一族族長,同樣用劍抵著背逼他去送死嗎?

      答案顯而易見,於是應龍成了軒轅帝心中一尊送不走、亦捨不得送走的鬼神,既想借助他的力量,卻又得處處提防著他,如此複雜心思,應龍何嘗不曾有?這一些彎彎繞繞,兩人又何嘗不知曉?不過是互不戳破罷了。

      應龍所尊崇的是炎帝,可惜炎帝仁愛有餘而勇武不足,在應龍接任族長前便落了個成王敗寇的結局,現下只能放眼未來。

      應龍不可能讓暴虐的蚩尤統領天下,也不願放任將應族當作戰爭兵器的軒轅帝坐大,只能藉由九黎聯軍削弱黃帝的力量,再適時出手幫黃帝一把。

      半個月前九黎軍營才被應龍布雨淹過,預計已恢復五、六成,軒轅帝大約也是被逼急了,今日才會帶著一群謀士上泰山求神問卜,留力牧一員大將鎮守。

      若此時九黎軍趁機來犯,應龍估計依力牧的能力堪堪能擋下,於是當作毫不知情,安然待在族裡『休養』。

      只是力牧一向忠心於軒轅帝,想必不會冒險以一己之力在戰場上獨撐,而力牧目前還能找到的援軍就只有他了--找不找得到另說。

      一旦力牧派人來到凶犁土丘,信使只會陷入應流設下的幻境迷陣之中,以為自己剛走出涿鹿就遭到九黎軍埋伏,再狼狽地逃回去。

      事後,誰能指責應龍違抗從未傳達到的軍令?

      男人負手立於一片蒼翠竹林間,挺拔的身影與四周景色形成了一幅靜謐的畫面。

      帶著竹葉清香的涼意徐徐吹過,灰藍眼眸緩緩睜開,他伸出骨節分明而修長的手,彷彿在觸摸著那纏繞指間卻始終抓不著的習風。

      他忽然想起,自那一夜之後,那人似乎也半個月未出現了。

      先前趕也趕不走,現在卻連個衣角都見不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當真任性又令人氣惱無奈。

      應龍收回手,繼續不急不緩地向竹林深處走去。

      那一夜,夔的生澀與主動承受著實消減了應龍大半的懷疑,畢竟若是九黎派來的奸細,像夔那樣沒半點經驗卻又要硬來、還動不動就撓人的舉動可是完全不合格的,對方唯一使得上美人計的也只有那張臉了吧。

      何況…夔當時完全有機會能在他動彈不得時下毒手。

      腦海浮現夔情動饜足時的抬眸一瞥,應龍胸口竟微微一悸。

      「族長─!」

      猛被打斷思緒,應龍不自覺地皺了下眉宇,轉身時卻是面無表情,「這樣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屬、屬下知錯,」應流稍稍喘了口氣,就連忙說道:「族長,外頭有人在作亂,我們實在抓不到人才來請您出手的。」

      應龍這才真正皺起眉,「怎麼回事?」

      第一次遇到有人敢在應族的領地裡撒野,應流的語氣仍顯激動:「那時力牧派來的信使剛被幻陣嚇跑,我才正要撤陣,回頭就發現陣內突然出現另一個人,也不知道那人看到什麼幻覺,我一放他出陣就開始雷打四處,我懷疑他根本是遷怒!」

      聞言,應龍頓時覺得內心有些異樣感,卻仍沉穩質問:「對方就一個人,你們為何會抓不到?」

      「族長,你有所不知,那人神出鬼沒的,常剛見他在東邊、下一刻就又跑到西邊去,我們根本無法預料他會出現在哪裡。」應流唸唸有詞道:「多可惜,難得一個美人,結果是個瘋子……」

      「………」

      「族長?」

      「嗯,我知道是誰了。」說罷,應龍已經抬腳往竹林外走去。

      應流吧咂了下這句話,才留意到他們族長回答的不是知道了,而是知道是誰了。

      應流內心默默崇拜著──他們族長簡直越來越無所不能了,現在竟然連神算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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