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V

(開場。父坐在床上,架著眼鏡看散文集。母坐在床上的另一邊,對著床頭櫃的坐臺鏡梳頭髮、拍爽膚水、塗夜用面霜。父皺眉,看了母一眼。)

父(半帶憂心)   :   老婆,都過了十二點半,怎麼阿華還未回來?

母(閒適狀,眼睛沒離開過鏡子)   :   噓!   他可是你兒子,是男仔,出去玩得晚一點有什麼關係?   你還怕他被人拐了去?   再講,他也不是第一次夜返了。最夜那次試過三點才回來,除夕倒數,就去年的事,這麼快就忘了?

父(推一推鼻樑上的眼鏡)   :   我真是老糊塗了,倒忘了……那次他約了那什麼好朋友,叫做……唉,那名字到了嘴唇邊又講不出口……

母   :   都跟你講過多少次,人家叫做白熙,康熙的熙,白色的白。他是阿華的男友,你這做人父親的竟記不住他的名字!   說不定那就是你未來女婿……這樣說好似怪怪的,難道說是媳婦?   也好像不對。唉,算了,反正他倆高興就行。

父   :   你還敢說!   (合上散文集,指向床頭)   給我那個眼鏡盒,在你那堆瓶瓶罐罐後面……當年啊,樂仔發現阿華床下底收起幾本男人寫真,你嚇到鼻哥窿都無肉。我那天回來,你對著我又是哭又是……阿華一對我們坦白,說他愛男人,你就……簡直是一哭二鬧三上吊!   現在倒給我來裝開明。

母(嘆氣)   :   我也是近一兩年才接受得了。那時阿華還小,他才讀中四!   我以為他只是一時想不通,但看他這幾年來一直買男人寫真集,把身邊的女朋友都當成兄弟,我就知道他大概是鐵了心走這條路了。我是他阿媽,他可是我生出來的!   你沒看見我當時痛足三日才把他生下來……

父   :   我知,我怎會不知。阿華由細到大都跟我親近,樂仔就比較愛跟著你。阿華雖然不是頂出眾的孩子,但到底行得正、企得正,看書的品味也是不錯的,說起來這全賴我的引導。我一直感到他在那方面的取向稍有不同,也從未聽過他喜歡什麼女孩子,倒是常常提及身邊的男性朋友,他對於那些男生的觀察十分細緻,以見我未見過其人,也能在腦中想像。

母(從鼻孔噴出氣來,不屑):   是啊是啊,就你關心兒子,我就不關心!   你那麼關心他,又記不住人家白熙的名字?   老公,說真的,我覺得阿華……當然,如果他真喜歡白熙以至是其他男人,只要他高興,我都不會反對。我不想因一時意氣之爭而沒了一個兒子。但問題係我真不覺得他是愛男人的。

父(皺眉,掃視母一眼):   沒可能。尋常男生怎會在房裡放男性雜誌!   若他不愛男人,早就交了女朋友了。以阿華的性格跟外表,不可能沒有女生心儀著他的。

母   :   這隻仔是我生出來的,我最知道他了。他上年跟我們講,白熙答應了他,他倆就在一起了,你記得嗎?   那是九月的事。可是哪有情人不會天天聯絡的呢?   我在那兩個月還未聽過阿華跟他通過電話!

父   :   或者他怕尷尬,不想我們見到他跟情人肉麻呢?   而且他們天天在中學碰面,即使不通電話也不是出奇的事。

母(堅持狀):   不對不對!   你忘了嗎?   當年你在報館做記者,我就在報館對面的麵包店做收銀員。你天天來買麵包,借機跟我聊天。放工後我們不是去看戲就是去食飯,夜晚你送到我回家,睡前還要給我打個電話,兩個人就捧著電話,直到睡著為止……情人見面哪會嫌多?   恨不得像貼身膏藥般天天黏在一起啊!

(父聽後,沉吟,不語。)

母(見父沉默,說得更起勁):   沒錯,聖誕假那陣子,阿華是不停跟白熙出街。但每一次都是強顏歡笑,我問他要去哪裡,他又講得含糊不清。去完街回來,他就一臉疲色……不是玩到疲倦的、身心滿足的那種累,而是好似……就好似你應酬報館的同事,去飲酒食宵夜之後回來,一句話也不想說的那種樣子。嗯!   對,像極了,你們兩父子都不愛應酬人,往往力不從心。而且我不是沒叫過阿華帶白熙上來。我對白熙這名字不陌生,兒子雖然親近你,但日常小事還是多跟我這做阿媽的說。他好幾年前就留意這個男生,如今終於在一起了,不應是欣喜若狂嗎?   更難得的是我倆都支持他!   可阿華一聽到我講起「帶白熙上來」這幾個字,就猛地搖頭,說什麼感情未穩定,怕嚇壞對方。可你想,由九月到現在都過了大半年了,這不長不短的日子啊!

父   :   如你所講,若阿華對白熙沒那種意思,那他怎麼不開口跟對方說?

母   :   這我倒不知道。就今天,阿華說要跟白熙去旺角逛書局,我問他今晚幾點返來,他就嘆氣,說他也不知道,大概跟平時差不多……或者白熙帶他去什麼地方逛了?   但從阿華的臉色,我完全感覺不到墮入愛情時應有的甜蜜。別說是甜蜜,就算他跟朋友出外,也忍不住會開朗地笑的,可今天他出門時垂頭喪氣的,一點活力也沒有。說起來,自從他跟白熙好了之後,更是珍惜平時幾位損友,甚至很珍惜與朋友出街的時間。他說唯有跟朋友出去打球、踢波、跑步,他才能放鬆自己。你說,阿華一向不愛讀書,能有什麼讀書壓力?   前幾年……不,就算是他中五時會考,我也沒聽他說過什麼壓力!   就在他跟白熙好上之後才說壓力?   這壓力要不是來自白熙,我真不知是……

父   :   聽起來這不對勁。我想阿華也許是不喜歡白熙的,只是不知怎樣跟對方開口。那事情就更不尋常了。現在都差不多一點了,若阿華對白熙沒意思,又怎會肯跟白熙在外待那麼久呢?   之前他跟白熙出去,也是十一點多就回來——除夕倒數那次尖沙咀人多,交通混亂,才使他夜歸。可今天是平日,明天他們都要上學,以阿華的個性,再加上他不喜歡白熙這一點——若你猜得對的話——則阿華何以還未歸來?   我看你還是給他打個電話好了。

(母頷首,走出客廳打電話。過了幾分鐘,母回來,一臉疑慮。她抱著胳臂站在床前,又一個人踱步了一小圈,方坐下來。)

父   :   你別轉來轉去,轉到我心都煩了!   阿華到底聽了電話沒有?

母   :   他是聽了,我問他去了哪裡,今晚幾點返來。他就說他想在外面散步一陣,大約半小時後回來。但他的聲音很不對勁,鼻音很重,像得了重感冒一樣。

父(心急如焚):   那一定是有不妥了!   你有沒有跟阿華說,萬事好商量,叫他別亂來……

母   :   你瘋了嗎!   我這樣說,阿華就更不想回家了!   再講,我們從來沒有干涉過他跟白熙的事,也沒有反對過他的性取向,我們又怎會是他的阻礙呢?   要真是有問題,那一定是他跟白熙之間的事。你說樂仔會不會知道一點?

父(再度嘆氣):   罷了,樂仔還小,今年才讀中二。他明天又是要上學的,現在估計是睡了,就別吵醒他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阿華是有交帶的人,斷斷不會無端白事不回來過夜的。我想他大概半小時後就回來了。

母(無可奈何):   那也是。白熙聽說是個身材較瘦的美少年,真要打起上來,我們阿華是不可能無法制服他的。而且白熙聽說是個斯文人,就算阿華真跟他鬧返,他也不會……嗯,沒錯,都怪我們杞人憂天,將事情錯誤地估計得嚴重過頭。哎!   忙著講阿華的事,都忘了聽收音機,《寂寞的心俱樂部》不知做完了沒有?

父   :   那種phone-in節目充滿負能量,也是你這種無知婦孺才喜歡聽了……

(母扭開收音機。)

DJ阿魚:   報時——一點正!   先去廣告及新聞簡報,欲知華仔後事如何的觀眾,請密切留意本節目啦!

母(打趣笑說):   哈,又是叫華仔的!

父   :   那有什麼出奇?   劉德華也叫華仔啦,任達華又叫華仔啦。我名字裡頭就有個「發」字,又不見同事叫我做「發仔」?

母   :   你想做發仔?   哼,你後生三十年也或者有可能,現在呢……

(燈光在父母的耍嘴皮聲中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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