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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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下起傾盆大雨,滴滴答答地拍打窗戶。

將先前晾在陽台上的襪子和衣物一一收起、靜靜折好,我拖著毛毯,窩進了客廳椅子裡看電視。

因為沒有空調,周遭溫度承襲外頭的空氣變得有些濕涼,而且大概是雨天的關係,心口總感覺有些沉甸甸地。

想想這段期間,由於工藤小姐的好心安排,讓我過著近乎放空的療傷生活。雖說身上的傷口確實是隨著時間而慢慢好轉,可心裡的傷要它完全恢復,多少還需要一點時間。

好比說昨天,我就完完全全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只管夾帶著滿懷鮮花奔跑到母親的墓前哭訴。那是一塊非常漂亮的墓地,花了我好多好多時間跟金錢,才終於擁有。一直以來為官司而背債,在旁人看來或許太不明智,我卻一點都不後悔。因為我終歸是能依從母親的遺願,將她葬在了我父親身邊。

總之,能夠在父母的墳前待著,讓我的心情獲得了些許平靜。

所以今天的時間相對於過去,算是打發得特別快。從那被我擺在角落、仔細封好的幾口箱子,就能看得出來。

徹底醒悟之後,我必須做一些整理,或者說,整頓。

畢竟是個成年人了,有些事再怎麼依戀、視之精神支柱,當現實來臨時,基本的原則還是不能打破。

儘管自己孤身一人,只是想藉此尋求些慰藉……到了這一步,也不得不放棄了吧。

「王老先生有塊地伊呀伊呀喲——他在田邊養小雞伊呀伊呀喲——」

……雖然在這麼感傷的氣氛下有些恥於開口,不過我家的門鈴被人戳了,伊喲伊喲地唱個不停。

我疑惑地望向門口,這種天氣有誰來我家按門鈴啊?

疑惑地抓抓頭,我抱著毛毯走到玄關,伸手拉開大門一看。

結果見到一名渾身旋繞著黑色氣體的可疑人物站在我家門口。

「……」眼神呆呆地看著那渾身氣息明顯處於暴怒狀態的人士拿食指欺負我家的門鈴,我心底有股怪怪的感覺升了起來。

不會吧……

瀨名公平,亞洲頂級人氣演員,淋了一身雨到我家按門鈴……這畫面怎麼看都很像幻覺吧?

忍不住又多揉了幾次眼睛,可畫面依舊沒有消失。

彷彿正在提醒我這不是夢,我聽見一長串性感又低沉(原諒我這對狗耳……)的咒罵聲。

源源不絕的喃念在瀨名盛怒之際整個模糊掉了,唯有一句話的意思我聽得特別清楚。

「桐原你這傢伙他X的再不出來,」瀨名磨磨牙齒,「老子就打斷你的狗腿。」

「……」我實在忍不住驚恐哇。

見瀨名專注地製造『王老先生』,半天都沒發現我已經出來開門,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在腿真的被打斷之前先出聲提醒。

「咳,瀨名……」不知為何有點不好意思喊他。「你……找我有事?」

電鈴聲嘎然而止。

眼前那滿腦子暴力的人,慢……慢……地……把一張戴著超大墨鏡的帥臉轉向了我這邊。

我必須說,瀨名的五官真應該立即打上馬賽克,因為誰都不想大白天的讓厲鬼跑出來嚇壞無辜小孩。

下意識地青了臉,我艱難地笑笑,原本想不計前嫌好好打聲招呼,出口卻是個愚蠢無比的:「嗨……」

於是瀨名被激怒了。(話說他本來看起來就很憤怒)

「嗨你個頭!」

熟悉的怒吼聲隨著高大冰冷的軀體一齊闖了進來。

「你為什麼不來上班!」瀨名一把抓住我受傷的肩膀。

「好痛……!」

沒聽見我的痛吟,瀨名執意抓著我搖晃。

「誰告訴你可以隨便曠職?啊?誰給你這個膽?」他凶狠地把我拽進屋內的牆壁,劈頭就朝我頭頂一陣吼:「混蛋!」

你才混蛋!

一瞬間怒上心頭,我死命掙扎,想甩開肩膀上疼痛的感覺,無奈瀨名力氣太大了,甩都甩不開,只好改變方法開口辯解:「我沒有曠職!」

「你沒有?」瀨名眼中噴出火來,「那我空了快兩個禮拜的寶貝袋是怎麼回事?你打算在裡頭養蜘蛛嗎?」

我哪知道什麼寶貝袋——不對!我知道!那個放休息室抽屜裡、每天固定塞滿各式糖果和布丁而且金光閃閃的小布袋,貌似就是我在負責填滿的,原來那個就叫寶貝袋啊……那麼現在空掉的意思就是說——

「你沒事吃那麼快幹麼!」知道我花多少時間收集裡頭有附造型小玩具的巧克力嗎!

「不就是因為你曠職嗎!」瀨名氣得繼續指控。

「我沒有!」我忍不住瞪著他反駁。

「還敢死不承認!」

……被誣賴實在是一件非常令人不爽的事,就算對方是大明星也一樣。

胡亂地深呼吸一陣,我鄭重地說了:「瀨名公平,拜託你聽好。」語調盡量保持平順。「工藤小姐說,我是固定班底,這算是有薪假,等傷好了就回去,所以!」我特別強調,「我沒有曠職。」

聞言,瀨名的表情瞬間看起來像是放空了,久久,才突然冒問出一句,「你沒辭職?」

「沒有。」我滿臉痛苦,「你快放手。」

瀨名終於聽話地放開我,之後就面對面盯著我不說話。

「……」

「……」

……事到如今被自己心目中天字第一號大帥哥盯著看(是的儘管他是隻落湯雞),我心裡依然有些承受不住,因此率先撇開了眼神,三兩步迅速離開那有可能因為施展夾殺特技把我脖子扭斷的手臂。

唉……標準的落荒而逃啊。

強裝不經意地把掛在椅背上的乾淨毛巾扔給了瀨名,我掩飾著內心升起的一股尷尬,「你……先想辦法弄乾吧,浴室在裡面左手邊。」然後在意識到自己這是在關心他身體時感到濃烈的悲愴。

這哪是前一刻還在反省自己的人該做的事啊!

眼前的瀨名一動也不動,只透過墨鏡傳達莫名的眼神,讓我感到有些不自在,並且灼熱,熱到我甚至連自己其實不應該讓他進門這件事都燒得忘了。

好在最後,瀨名緩緩移動腳步,靜靜地朝屋裡走。

我趁這時越過他將把大門關上,以免被鄰居發現大明星就在我家。

探頭探腦地把外界可能的視線順利阻擋在門外,我正想鬆一口氣,瀨名卻突然出現在我背後。

「嚇!你幹麼又折回來?還不快進去?」不小心回頭的我被他嚇了好大一跳。

「……你在跟我說話?」

我的眼神瞬間接近死亡。「……那不然我是在跟誰說話?」不由得懷疑經淋一場大雨,瀨名的大腦迴路已經秀逗了,否則怎麼會在這時候問出如此理所當然的問題?

但懷疑歸懷疑,我卻一點也不想落入任何與瀨名有關的思慮漩渦,因此用行動比較方便的右手把禍首一路推進浴室裡,「少廢話了,快進去!」

之後拿換洗衣物時,我就想慘了,瀨名的體型跟我差太多,我的衣服他根本穿不下啊!要說睡衣的話還能勉強塞一下,只是,他肯嗎?

『這種衣服怎麼能穿?不如殺了我比較快!』這是瀨名某日嫌惡地把我替他準備好的戲服抓起來扔到我臉上時發出的第一百零八句怒吼。

……無奈地仰頭嘆了口氣,我默默走向那幾口放在客廳角落的箱子。

被迫再度翻開那堆象徵我無知時代的紀念品,內心的感覺真是難以言喻。

回想當初,我可是那種、會用將近一萬元代價只為買回他穿過的二手衣,再像對待傳家寶一樣對待它們的狂熱粉絲啊……不得已有些感慨,也許在我如此改變中唯一能稱得上好處的,便是當事過境遷,這些東西還能回歸到主人的身邊吧。

甩甩頭不再想些無謂的事,我走到浴室門前對瀨名喊:「喂!換洗的衣服我放在櫃子上,你自己拿,沒內褲你就忍耐一下吧,我可不想大雨天衝去便利商店幫你買免洗內褲!」

「……」

毫不意外地那人根本懶得答理。

於是我悻悻然地回到客廳,繼續看我的綜藝節目。

就在我因為電視上主持人的搞笑功力弄得狂笑不已的當兒,瀨名突然怒氣衝天地光著濕淋淋的身子跑出來。

呆楞半晌,我臉上熱火一衝,忍不住飆出髒話。「哇靠你幹什麼你!快把衣服穿上!」

明明是一句再好不過的忠告,瀨名眼中卻再度噴出了火。「你怎麼會有這些衣服?這不是你的!」

所以咧?

我一臉不解,「我的你又穿不下。」

顯然我是抓錯了重點,瀨名臉色頓時扭曲。

只聽他用更大的音量吼著:「我問你為什麼會有男人的衣服!」

這真是太神奇了,他到底腦筋哪裡有問題?

「瀨名,我說啊……」我努力斟酌著語氣回道:「我是男人,衣服當然也是男人款的啊。」我努力不朝自己正在開導神經病那種情境去想像。

不料瀨名顯然還不過癮,他繼續嚇我。「你的衣服不是這個尺寸!這是誰的!」

聽到這句話我立馬震驚了,「拜託!那是你的好不好!是你們公司幫你促銷的二手衣,難道你連自己的衣服也認不出來?」這也太令人難過了吧!照他這樣說那我過去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抱著的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

「……這是我的?」

此時的我驚覺自己剛剛說錯話。

「你為什麼會有我的衣服?」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儘管遲疑,瀨名在呆楞半晌以後,還是把那句封鎖的禁語問了出來。

「……你買我的二手衣?」

「……」喔,天哪,我真想殺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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