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有沒有一種可能，保存的回憶是不想觸碰的回憶？也不一定是不好、壞的回憶，或許只是會觸景傷情，又或是某些因素，所以還無法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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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這種可能。」婦人和女孩的身影逐漸遠去，在視野裡成為兩個黑點。我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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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這麼想。」大概是覺得被認同了，他的話語中帶著笑意。「『回憶』，真的很特別。有些事或許過一段時間後就記不清楚了，然而有些事即使過了很久很久，但只要一件能勾起回憶的事物出現在眼前時，也能立即勾勒出記憶中的那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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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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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就是這樣沒錯。所以，有時會不斷找尋能讓自己回到過去的入口，然後盡情沉溺其中；但有時也會因為無預期跑出原本應該藏好的記憶，措手不及得讓人覺得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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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想起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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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向又開口說話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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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橙色回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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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的拳頭因為轉移了注意力不自覺鬆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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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新生訓練的時候，大禮堂一、二樓坐滿了新生，當時坐在二樓的我無聊地望著樓下黑壓壓一片人頭時，視線突然被一個坐在窗邊、正望向窗外的女生給吸引住。即使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會注意到她，只記得那時是接近正午時間，陽光正大把大把地灑進大禮堂裡，她所在的那個位置閃著橙光，有那麼一瞬間會覺得那裡的世界是靜止的。後來到新生訓練結束前，我都沒再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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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呈望著遠方的某一點，那樣子好像又看見了坐在窗邊的女生。我學他，但只看見幾個慢跑而過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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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認識了嗎？那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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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了。原本以為再也不會遇到，結果沒想到卻成了朋友。」他說著笑了。有些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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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聽什麼不可思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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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的確是個不可思議的故事，而且是真實發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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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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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呢？也有關於橙色的回憶嗎？」一會後，他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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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了怔，嘴角稍稍斂下後，「可能有吧，但記不起來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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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現在』收進回憶裡，妳就有橙色回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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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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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在很久以後的某一天，妳可能會想起某個夏日傍晚，我拿蛋糕來給妳，然後我們聊著關於『回憶』的事，我還告訴了妳一個不可思議的真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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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靜聽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與「不好」，都讓人難以說出口。宇呈似乎在等我的答案，專注而靜默地看著我。片刻後，我被注視得不自在，想移開視線時，他先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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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晚了，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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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趕緊跟著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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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記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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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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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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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前走了幾步後，又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朝他揮了揮手，然後心懷愧疚地目送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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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蛋糕回到住處時，小路已經在家了。她正在吃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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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看見妳的背包，以為妳在家。怎麼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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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呈拿蛋糕來給我，剛剛跟他約在前面的公園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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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地而坐時，我將紙袋放到桌上。小路將我的便當遞來後，從袋中拿出那兩盒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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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們兩人一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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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好，連我也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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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笑笑，然後打開便當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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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小路的手機響起訊息聲。她瞄一眼後，既沒回覆，也沒刪除，只是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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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訊息？」平時若收到訊息一定立刻有所動作的她，此時的舉動顯得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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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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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什麼是這樣模擬兩可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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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將手機拿給我看。是一則想約她吃飯見面的訊息。這倒沒什麼，有什麼的是傳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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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又開始聯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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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就很有異性緣的小路，認識的男生朋友多、愛慕者也多，戀愛也談了幾次，卻都沒能長久，記憶中最長的一段是高二時和同社團的男孩子維持到畢業前夕，然而她也不是抱著玩玩的心態，每一次都是認真面對，只是小路是行動派，喜歡了就告白，發現無法繼續就放手。她在一段關係中，總能瀟灑地投入與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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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們，是他又開始跟我聯絡。」她喝了口便當店附贈的湯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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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跟妳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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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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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對方是小路聯誼時認識的他校同年男生，幾次說要介紹我們認識，但每次都時間不湊巧，結果直到他們分手了，我都還沒見過那男生，只在照片上看過。不過此時試著回想後，也只有模糊的樣貌。應該是個陽光型的男孩吧。小路幾任的男友都是這個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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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說要復合，妳會答應嗎？」又吃了幾口飯後，我好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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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她想也沒想地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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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因為真的已經完全沒感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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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比起回頭，我更喜歡向前看。之所以會分手，是因為發現了彼此不合適也無法調適的部分，就算再交往一次，我不認為那些部分就會馬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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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忖了一下後，「那如果讓妳回到交往之前，在知道最後結局是分手的狀況下，妳會開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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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啊。」她答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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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明知道會分手卻還是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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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談戀愛有趣的地方，就是能在每一次的交往中發現自己。我們都以為了解自己，但是有些時候若不在相處中就無法發現那些『從不知道的自己』。像是：為了什麼滿足、為了什麼想哭、為了什麼痛苦、我有哪些缺點、我的底線在哪……等等。越來越了解自己後，在每一段的感情中也會越發成長。我喜歡這樣有所成長的自己，所以明知道會分手還是要開始。不過話說回來，雖然不回頭，但如果發現對方也有所改變、成長的話，而彼此都還有感情的話，或許會考慮考慮，只是目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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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些對愛情自有見解的小路，讓我有些陌生。不過，不是不好的感覺，只是我們一起長大，每個階段都有彼此的身影陪伴，我以為我了解小路，但原來她也有我所不知道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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