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01、入宅

     

      粗大的枝幹與細小的枝枒盤根錯節,晨曦從枝與枒之間那細微的縫隙中走過,情不自禁地撩了嫩綠的葉芽,使之滋潤上陽光的氣息,漫步走入微敞開的落地窗,在裡頭灑下一地的輝煌的金黃色。

     

      寒露挺直腰桿坐在柔軟的暗紅琴椅上,純白色紡紗洋裝與她白皙的肌膚相襯,纖長的羽睫輕輕地顫著,半掩住透露出懷念的貓眸,螓首微垂,米色的波浪鬈髮如瀑傾瀉而下,纖小的十指點在潔白的琴鍵上,傾流出一連串輕柔緩慢的琴聲。

     

      媽媽的消失,雖已過了半年,但是,她還是不停地追尋著那抹早就離開她的背影──以這曲媽媽生前最愛聽,也最愛彈的曲子──縱使知道自己再也追不到了。

     

      透過鋼琴漆黑的亮面,她看到自己與媽媽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很多人說過她的五官很像她,但整體看起來卻不像她。

     

      這雙微上挑帶媚色的貓眸,跟媽媽那雙上挑的鳳眸不只外形不一樣,裡頭蕩漾的色澤和光采也不相同;這頭米色過肩的波浪鬈髮跟媽媽那柔順水亮的墨黑直髮也不一樣。

     

      眨了一下羽睫,腦海中浮現了一句話──

     

      最好不要像她。

     

      舅舅的話猶在耳邊,當時他的神情有些陰暗,她沒有問為甚麼,只是不清楚不像真的比較好嗎?媽媽是如此溫柔堅強又聰敏,甚麼事都迎刃而解,根本不需要那個愛哭的爸爸擔心,也不需要別人擔心不是嗎?

     

      持著疑惑,當時的她跑去問了乾爺爺,卻讓一向讓她感覺跟媽媽同漾溫柔的乾爺爺,和藹的笑容滲了黑咖啡的苦澀。

     

      她能力很好,卻也讓人很擔心。

     

      乾爺爺一面道著,一面摸著她的頭,然後語重心長地對著她說:

     

      妳不用像妳媽媽一樣,妳只要做自己就好。

     

      這句讓她想起剛碰觸鋼琴的時候。

     

      媽媽溫柔地擁著她坐在琴椅上,柔美的容顏漾著若棉絮般柔軟的笑靨,輕聲說著她只要做自己就好不用強迫自己來學。

     

      忘記那時自己說了甚麼,就聽見媽媽輕柔的笑語,兩人直鬈不同色澤也不相同的髮絲相纏著,然後她的柔荑握著她的小手放於琴鍵上,慢慢地細膩地教導著……

     

      那時的氛圍,她始終無法忘記;那種溫柔的暖流繚繞著她的心坎,讓她不住感受到幸福。

     

      十指輕巧地在琴鍵上流連,彈奏出的琴音讓她恍若聽見媽媽在鋼琴前說著溫柔得令人陶醉的話語……

     

      漸漸闔上貓眸,她靜靜地享受著寧謐中幸福的音韻,嘴角也因此彎起美麗的弧度,柔美的顏容被晨曦灑下一層金粉,米色鬈髮也度上了黃,頸上暗淡的玉環因光線正閃爍著偏暗的金黃,整個人儼然是一尊金色娃娃。

     

      十指點在鍵上的速度愈來愈慢,然後輕輕地按下最後一個白鍵,曲畢。

     

      她揚起一抹微笑,輕快地從琴椅上起身,踏出雪白的小足漫走至落地窗前,伸出雙手將其闔上,然後提起稍早就整理完的小行李,回首將波浪鬈髮畫出了一個弧度。

     

      漫步走出洋房,拉開大門,率先入目的是在陽光下異常亮眼的漆黑禮車,以及守在車門旁的黑衣男子和已往她走來的舅舅。

     

      大概是怕她觸碰太多回憶,舅舅索性把她放置在外頭靜養,偶爾會帶乾爺爺或一些叔叔姨姨過來看看她,相處的時間雖然少,不過她很開心。

     

      他們都對她很好,不但教導她語言和專業知識,還說了很多很多屬於他們的故事,讓她聽的心情跟坐雲霄飛車一樣,高潮迭起。

     

      她很開心,開心有人陪伴她,不會再丟下她,也開心那失去母愛的悲痛,不再那麼霸道地佔據她的心頭久久不散。

     

      這種陪伴的生活,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年了,如今,她要被舅舅帶回去大宅一起與他們生活了。

     

      她很期待。

     

      望著伸出手掌的舅舅,她二話不說便握上去,感受著從掌心傳來的溫暖,寒露揚起了嘴角。

     

      她雖然握住了溫暖,同時也握住了往後那沉重的命運。

     

     

     

      長廊上以彩色玻璃拼湊出的花窗引導光線折射在紅毯上,五彩繽紛的光彩染上佇立在一旁的雕像裝飾,彷彿用水渲染上去,光彩與光彩間並沒有突兀的界線。隨著光線的大小,顏色的深淺不斷變化,像個百變萬花筒。

     

      壁上掛著一幅幅鑲著金框各國名畫,例如有東方的滔滔流水、險峻山嶺;也有西洋的鄉間小村、金黃稻穗等美麗繁華或者樸實簡單的景致。這些出自名師之手或者古物的幅畫,粗略估計起碼有令人咋舌的價錢。

     

      可尚小的寒露不懂,她只知道這些幅畫和雕像都令人為之炫目,耀眼得很。

     

      踏在同樣被光彩照射的紅毯上,走在穀雨左側且意興闌珊地看著裝飾的寒露驀地停下腳步,讓牽著她的穀雨也跟著停下腳步。

     

      「寒露,怎麼了?」伸手寵溺地摸著寒露同樣被光線染上色彩的米色鬈髮,穀雨揚著溫和的笑容問著。

     

      她瞇起貓眸,瞬也不瞬地盯著眼前一扇桃木門,不知道是耳朵常聽到幻覺還是耳朵本身就很靈的緣故,她好像有聽到裡頭有細微的喘息聲,但年紀尚小的她並不知道是甚麼造成的。

     

      見寒露那副貓般的模樣,穀雨傾頭略想了一下這間是哪隻同事的辦公室。

     

      啊呀,沒想到一帶回來就要遇上對寒露充滿興趣的雲守和晴守這對夫妻啊!

     

      感覺有股微弱的力量在扯他的衣襬,他回眸就見著寒露正拉著他的衣服,因想不出答案而噘起嘴問著:「舅舅,裡頭是甚麼聲音啊?」

     

      聲音?想到裡頭的人,聽到關鍵字的穀雨驟然咧出一抹十分詭異的笑容,心中驀地興起想要捉弄小貓的衝動,就像把鑰匙打開了小丑隱密的盒子。穀雨瞇起眼笑著,儼然是一個和藹可親又誠實的男人。

     

      「呵,寒露想知道裡頭的聲音是甚麼嗎?」

     

      不知為何,寒露覺得自家舅舅的笑容不但有些詭異,而且還有種惡作劇的味道,讓她腦海裡想起媽媽生前常說的一句話──

     

      『好奇心會害死一隻貓。』

     

      想起,寒露的身子不禁抖了抖,悄悄地退後一步,強壓下氾濫的好奇心,然後婉拒。

     

      「不、不用了。」

      「寒露,不用那麼客氣喔!有疑惑就要問,舅舅一定會給妳滿意的答覆喔。」

      「謝、謝謝舅舅的好意,但人、人家真的沒有疑問啊……」

      「真的嗎?……好吧,既然如此,舅舅我就不勉強了。」故作可惜,轉身。

     

      啊咧,這個舅舅怎麼跟之前的舅舅差那麼多啊?

     

      想還沒踏入這時的舅舅跟媽媽一樣溫柔,笑容若天使般,沒有雜質;而今,舅舅的笑容好像參了墨黑的詭異,然說話都有一種微微的強迫性……

     

      好像拒絕他,她就是不聽話的小孩!

     

      她不是壞小孩啦!

     

      「……。舅舅。」

     

      小腦袋先是迂迴曲折了半晌,最終敵不過心中潰堤的罪惡感,寒露咬唇喚了那蓄著蓬鬆白色短髮的男子。

     

      「嗯?」回一記燦爛得足以將花給曬到枯萎的笑容。

     

      呃……這笑容有點刺目。

     

      硬著頭皮,寒露徹底舉白旗投降。「我、我想知道……」

     

      一眨眼間回身,憐愛伸手摸摸寒露的頭,穀雨一臉欣慰地說:「寒露終於學習到不恥下問了。要記得,以後有疑惑,一定要提出來,就算要粉身碎骨,也要求得答案啊!」說完,還不忘了拭了眼角,示意感動。儘管沒有眼淚,只有如狐的竊笑。

     

      粉、粉身碎骨?

     

      被嚇到的寒露張著嘴,完全說不出話。

     

      「至於寒露問的那聲音就是所謂的──野獸求歡喔!」他一臉無害說出足以讓人痛扁的答案。

     

      啥?那是甚麼鬼東西?野獸求歡?

      再次在心底OS的寒露已經驚訝到完全喪失語言能力。

     

      「噗!」

     

      不遠的轉角處,剛出任務回來兼去跟自家妻子打招呼後,就聽到如此勁爆之話語的霧守馬上噗哧地笑了出來,眼角還有可疑的淚光。

     

      「穀、穀雨,你說的話真是經典啊!」笑瞇眼,霧守以手遮掩快咧到臉頰的笑容,對著說出驚人之語的穀雨比出了大拇指。

     

      不待穀雨回話,霧守眼眸餘光一掃到寒露,立即敞開雙臂,將還來不及反應的寒露給抱滿懷。

     

      「寒露啊,妳終於來了啦!乖,聽到野獸求歡的聲音肯定讓妳身心俱疲吧?沒關係的,我們去找首領抗議一下吧!」

     

      不,她根本不知道甚麼野獸求歡,所以也不會身心俱疲,更不用去找乾爺爺抱怨啊!寒露一臉囧樣的想著,也毫無反抗能力就任強勢的霧守抱著前往首領辦公室。

     

      「呵呵,也對。找首領抗議吧!」穀雨舉雙手同意。

     

      這樣就可以把消息繼續延燒下去了。

     

      「呵呵呵呵。」兩位完全沒血緣關係卻意外臭味相投的男人,一同發出詭異的笑聲。

     

      唯恐天下不亂。

     

      這是其他同僚給他們兩個的唯一評語,並找來那時還沒結婚的霧守夫人認真懇談分手事宜,只不過此事被某人蓄意破壞掉了。

     

      被抱起來的寒露攏起著黛眉,一臉怪異。

     

      不、不對,她怎麼越聽越奇怪,腦海不得不浮現這兩個人是故意的想法,雖然不是真的要去懷疑,但真的有這種感覺啊!

     

      揉揉貓眸,她好像看見等會有場暴動出現在她眼前了……

     

     

     

     

     

      「哈哈哈哈哈──野獸求歡?虧你們還想得出來!」嬌媚可人的嵐守立即昂首大笑,不過雙手卻在寒露白嫩的臉上毫不避嫌地摸了好幾把。

     

      好可愛、好有彈性啊!

      嵐守在心底暗暗讚道。

     

      咳,請不要邊說話邊吃寒露的豆腐好嗎?

      很想說這句話的雷守努力壓下說話念頭,因為他不想被嵐守轟成碎片。

     

      坐在椅上的中年男人並沒有甚麼激烈反應,只是雲淡風輕的笑著:「嗯……那以後就請他們小聲點就好。」握著鋼筆的手還不忘了在文件上簽下名字。

     

      首領,問題不是在那吧……

     

      「……。我覺得這次的事件,他們一定會比上次更加生氣。」雷守啜了一口大吉嶺紅茶,終於開口表達出意見,縱使之前在心底表達了好幾次。

     

      「生氣就生氣,況且我只是在回答寒露問題而已啊!對吧,泰耶蠍羅。」眨眨眼,穀雨一臉無辜的說,還徵求一旁笑得可開興的霧守的認同。

     

      「是啊!」霧守當然是認同,因為他是共犯啊。

     

      說來說去,就是把責任推給甚麼都不知情的寒露身上吧……

     

      雖然是這麼想,但雷守還是沒膽量把這句說出來。

     

      聽到自己名字的寒露本來想張嘴說些甚麼,卻被突來的踹門聲給打斷,她別首看過去──哇,不看還好,這一看可不得了了。

     

      晴守正在整理身上的衣服,面容上沒有甚麼表情;倒是青筋爆裂的雲守正展示著手上的手術刀,銳利的銀光透露出其的鋒利度。

     

      嚥了嚥口唾液,寒露馬上掙脫掉嵐守摧殘,猛然後退好幾步遠離危險地區,然後躲在九代身後。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定會有暴動……

     

      簡直是欲哭無淚的寒露抖啊抖的,像是秋風中的落葉。

     

      「穀雨……你說的野獸求歡是怎麼一回事啊?」雲守冷冷地用著鋒利的眼眸橫向一臉趣味的甲某人。

     

      誰知甲某人不愛惜生命,依舊笑嘻嘻的。「不就字面上的意思嗎?難道要我一個字一個字解釋嗎?若你真的需要,我真的不會介意的喔!」

     

      欠、揍!

     

      「然後你在附和甚麼東西啊?泰耶蠍羅!」雲守又一臉殺氣騰騰地瞪著不知死活的乙某人。

     

      「啊,我只是有感而發,而且穀雨不是說的很正確嗎?況且,我們是為求知旺盛的寒露解答喔!」笑瞇瞇地搖著指頭,不以為意的乙某人是這麼說著,不忘了把寒露當後盾。

     

      「寒露,這件事情妳還不需要知道。」晴守整理完衣服是這麼說的。

     

      眼看這裡的氣氛一觸即發,九代司空見慣地對著一臉可憐兮兮,又對自己引發的事件感到抱歉的寒露說她可以先迴避一下。

     

      寒露慌忙地頷了首,飛也似的繞了外圈,然後從散發出不明黑氣的雲守和晴守這對夫妻身後跑出去。

     

      終於發現自己錯得太過離譜的寒露貓眸含著閃閃發光的淚水,在還不熟的地方大力奔跑,活像後頭有怪獸在追。

     

      撤回前話,她一點也不期待以後的生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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