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赤黑】Welcome to Alice! 03

3.

        「火神君剛剛應該要耐性地聽我說完。」因為相田里子的惡整還有火神大我的不開竅被折騰得有些疲憊的黑子怪罪著對方,聽在抓狂的火神耳中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然而接下那一句也確實驗證了紅髮少年心頭所想,「不過入學第一天便『有幸』能目睹突變後的二號的面貌,其實挺幸運的,畢竟我自己也沒有看過幾次。請放心,二號還不至於會吃人,而且只要壓住了目標牠就會自動復原的,頂多痛個幾秒鐘……」

        「夠了你這渾蛋──……」這是完全崩潰的火神僅存理智的最後的哀鳴。

        話說回來,想不到大坪前輩當時真的同意了宮地前輩的突發奇想,讓他替二號「動手術」,更驚人的是這兩個人的愛麗絲合作出來的產物……

        在黑子感嘆著兩位技術系天才的巧奪天工之際,火神已經尖聲怪叫地踏上了被足足三層樓高在一片樹海之中鶴立雞群的巨大二號追殺的旅程,這一次老虎少年心中詛咒謾罵的對象多了他搭檔的一家大小。

        一下午積了一肚子的怨氣通通遷怒給了新任搭檔,看著人高馬大的少年被一隻小小的二號──好吧現在該叫巨無霸二號──追得鬼哭神號,儘管以前人之勢戲弄轉學生實在不怎麼道德,黑子還是不由得稍稍感到了愉悅。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呢……」

        一個人隱身站在森林一角喃喃自語,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拂過臉側的微風帶來了些許涼意,除了遠方仍舊不間斷的某人的哀號還有巨大的二號狂奔的聲響,現在四周完全回歸了夜晚的叢林該有的寂靜。

        其實要讓暴走的二號靜下來,只需要讓牠瞧見學園裡幾個和牠特別親近的學生或老師就行,到時二號就會「砰」地回到原本的大小然後朝著對方撒嬌去了,這是比起讓目標被牠壓一壓好消牠心頭怒火來的更有效率更人道的方式。

        黑子哲也正好是這些特別親近二號的學生之一。

        但是做為白白浪費了一個下午還沒辦法達成任務的小小的報復,黑子一開始便不打算替火神大我做這個人情,更何況貿然出手最後被相田里子罪加三等的可能性極大。

        黑子靠著旁邊的樹幹緩緩地坐了下來,決定閉眼小寐,等待那個已經被他冠上笨蛋名號的搭檔自行解決來到愛麗絲以後的第一個大麻煩。

        不過,也不能全然怪火神笨,事實上黑子在不使用愛麗絲的狀況下,在常人眼中就已經沒什麼存在感了,這一點無論是入學前還是入學後,都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愛麗絲學園的教育則是教導他配合自己的天賦,完美地在人類世界成為一個如同空氣一樣的透明人。

        ──儘管他完全不明白這樣的愛麗絲對誰能有什麼貢獻。

        每學期開學典禮的時候,校長一定會站在主席台前噂噂教誨──甫進入這所學校,擁有天賦才能愛麗絲的孩子,便獲得了被國家所認定的特別身分。未來你們將在適當的場所發揮才能,並且在政治、藝術、學術界……各種不同的分野裡留下功績,同時,世界上大多數的領袖人物多半是愛麗絲。

        ──被選中的人,被神所眷顧的天才。

        隱形的才能在很多情況十分好用,比如說上數學課不想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時候,比如說想對某個喜歡的女生惡作劇的時候,倒不如說壓根就是無惡不作的壞人最求之不得的天賦。

        黑子從來不為他是個愛麗絲這件事感到驕傲。

        童年在外面世界的生活因為天生的低存在感而顯得有些乏味,捉迷藏的時候沒有人找的到他,或者說到最後根本忘記了他也有參與這場遊戲。

        總是在夜幕低垂之際,一個人縮在公園的花圃旁邊瑟瑟發抖,才會看見媽媽匆匆忙忙地拿著手電筒過來找人,若是一不小心睡著了,最誇張的一次家裡甚至打電話給搜救隊在全鎮搜索黑子的蹤跡,儘管他當時待的地方是往常玩捉迷藏時躲避的位置。

        殊不知那回是他第一次無意識地使用了漸趨成熟的愛麗絲的緣故。

        因為太容易被忘記了,班上有些人因為他的神出鬼沒而感到害怕,就算有人願意主動親近,卻還是會在一次次的驚心動魄中選擇漸趨遠離。

        不知不覺地,黑子發現他似乎能夠自如地操控起隱藏身形的能力了。

        有人說他是幽靈,有人將體育課時教室遭小偷的狀況歸責於他,甚至同學都不敢靠近他半步,深怕這個在他們眼中堪稱異類的透明男孩下一秒便會消失在眼前,對他們做出什麼惡作劇。

        有段時間黑子完全不想出現在他人面前,愛麗絲反倒成為了小小的藍髮少年面對陌生冷漠的人群時豎立起的一道高牆。

        學園的人找上爸媽的時候,對除了家人之外毫無留戀的黑子來說,進入愛麗絲家裡不但可以獲得鉅額的政府補貼,同時爸媽再也不用因為時常找不到自己而焦慮萬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自暴自棄地想著。

        但是最根本的藍髮少年不願面對的緣由,卻是因為他已經受夠了寂寞的滋味了。

        離家的那一天,奶奶佈滿皺紋的蒼老的手掌慈愛地替他壓了壓一大早還有些凌亂的藍髮,站在門前的媽媽哭紅了眼睛,旁邊的爸爸對他露出了一個如往常一般安撫人心的微笑。

        那一瞬間黑子便後悔了,但是還來不及開口向家人訴說最後一句道別的話語,學園派來的保鑣便敦促著他盡快上車。

        來到愛麗絲以後,情況似乎好轉了些,又似乎一如往常。

        擔當他教育指導員的搭檔待他很好,那個爽朗的男孩可以說是黑子有生以來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同時他見識了擁有各種各樣才能的奇才,在這裡,大家都是特別的,因此並沒有任何人會對神出鬼沒的黑子報以異樣的眼光。

        不以特殊的眼光待他,卻並不代表黑子能夠輕易地融入他們。

        同學因為他的低存在感飽受驚嚇的狀況依舊,就算事後對方只會像個好哥們似的推他的背,開玩笑地責備道:「你這傢伙想嚇死誰啊?」他們習慣這個愛麗絲充斥的世界充滿意外性的每一天,黑子哲也的能力又或者說天生的體質不過是這些五花八門的花樣中的冰山一角,對黑子而言,在外面的世界經常感受到的那股疙瘩,卻仍舊深刻地存留在心頭。

        寂寞。

        那個時候,黑子非常討厭自己的愛麗絲,非常討厭沒有存在感的自己。

        「下雨了……」

        那一天在高等部的活動結束以後,想著穿越北之森的捷徑再回到中等部似乎比較快,想都沒想便獨自一人走進了暮日之下越顯陰森的樹海之中。即使身為新生已經被告知了不下十次,北森林不是能夠隨便靠近的地方,人的劣根性就是,為求方便,忠告告誡什麼的拋諸腦後便是。

        於是乎,走進森林之前壓根沒考慮天色路線經驗問題只是一股腦想回中等部宿舍吃飯休息的黑子同學,理所當然地,迷路了。

        大雨淅哩嘩啦地穿過茂密的枝葉打了下來,濕透的制服襯衫伏貼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黑子冷的發抖,只得把自己更往方才臨時用落葉與樹枝搭建起來避雨的茅屋縮了縮。

        直到他第五次看見同一個的兔子窩時,黑子大概知道他別想倚靠自己的力量走出這暗無天日的北森林了,有水珠滴落在臉頰上,抬頭從枝葉的縫隙看了眼烏漆抹黑的天空,灰濛濛的一片,一滴一滴打落在眼瞼與鼻尖之上的雨珠帶來了些許沁涼。

        手機一大早忘了充電,現在早就陣亡了,看來還是等晚一點門禁時刻機器人寮婆高橋找不到自己的時候,再看看學校會不會出動什麼搜索隊之類的好了。

        在那之前,妄想那些壓根不熟悉的同學會發現自己消失然後報告老師還是算了,他們大概會以為自己又用愛麗絲躲到哪裡去搞自閉了。

        別人找不到自己這件事,應該早就習以為常了吧,就連爸爸媽媽有的時候都會忽略自己,貌似至今為止只有奶奶從來不曾遺漏過他。

        媽媽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藍眼睛裡漾著的俏皮,爸爸沉穩柔和的微笑,奶奶身上令人安心的肥皂香……

        在來到愛麗絲學園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黑子覺得,他比任何人都想家了。

        大雨傾盆而下,從眼角滑落至嘴唇,藍髮的少年從中嘗到了鹹味,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哽住了,雙眼有些酸澀。

        如果說,有人能夠一眼發現自己,無論周圍是擁擠的人群,抑或是無盡的黑暗──……

        「……黑子君?」

        穿透了嘈雜雨聲敲入耳畔的,是從來沒有聽過的,富有磁性的陌生嗓音。

        倏忽之間雨過天晴的錯覺,敲打在耳畔的淅哩雨聲卻再再提醒他,大雨依舊。頭頂上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阻絕了無情的水珠的屏障,火焰一樣的色澤籠罩了上空,映入那雙有些模糊的玻璃色眼珠之中的,是一對仿若能深深看透人心的紅瞳。

        耀眼,刺目,卻溫暖。

        「唔?」

        一睜眼,周遭已經聽不到任何的風吹草動。黑子驚覺自己似乎不小心睡著了,看了看手錶才發現已經過了十五分鐘。荒郊野外的隨便睡覺還真是要不得,即使現在正使用著能力的他是任何對人類有害的生物都看不見的,要是突然下起傾盆大雨的話……

        夢裡出現的那道火焰驀地在腦海中一閃而逝。

        雙眸聚焦,回過神,黑子才猛然想起方才會讓他一瞬間驚醒的原因。

        火神跟二號呢?二號已經把火神壓扁了嗎?但是為什麼聽不見那個笨蛋搭檔到處嚷嚷要找他報仇的鬼叫聲?

        還是說……他找到了其他讓二號鎮定下來的辦法?

        光在這邊推敲似乎也不是辦法,黑子決定親自去瞧一瞧,到底在他不小心陷入沉眠的幾分鐘,火神大我是不是真的被肚子餓壞的二號一口吃掉了。

        起身動了動僵硬發麻的四肢,事不宜遲,如果搭檔真的出了什麼事,到時候魔鬼女教師還是會把責任算在他頭上。

        有些心急如焚──即使外表看不出來──的藍髮少年雙眼掃過四周,卻沒發現任何顯示搭檔與二號所在地的徵兆,看來真的走遠了,他不該小看一隻三層樓高的巨型犬還有一個老虎體質能力者的行動力,這下似乎有些麻煩──

        甫準備往一人一狗剛才移動的方向前進,才踏出去的右腳卻意外地陷入了鋪滿了枯枝落葉的的地表,一個重心不穩,就連輔助支撐的左腳也不小心跟著陷了進去。

        在學校打滾數年經驗豐富的黑子立刻意識到在一片昏暗之中他踩到了什麼東西,那是中等部的飼養俱樂部用來捕捉逃跑的小牛的陷阱,地表僅僅只鋪了一層薄薄的土以及用來掩人耳目的枯枝落葉,下面的中空據說有兩公尺深。

        先不吐槽挖那麼深要是小牛掉進去摔斷腿了怎麼辦,他該擔心的是憑他自己的力量根本爬不出來──雖然說他會爬樹,可是沒有人會無聊到把樹皮削平削滑,挖陷阱的人卻會這麼對待底下的岩壁──可重點是他現在雙腳都陷進來了,倒楣的是距離最近的一棵或許可以讓他一把抱住做為支力點的樹,他根本連樹皮都勾不著!

        黑子哲也現在腦海中唯一晃過的畫面,只剩下某個惡毒的女人在得知──也或許她現在就在觀賞──他「堂堂愛麗絲高等部學生」卻中了中等部設計給牛的陷阱的時候,會露出如何惡毒的笑容──

        逐漸陷入地面的身子在下一秒被人雙手由後托住腋下,然後用力地從已經毀了一半的陷阱裡拉了出來。

        雙腳重新回到新鮮空氣的懷抱,藍髮少年正感受著腳踏實地的美好的同時,原先穿過他兩臂底下的那雙手,倏地環住他的身子,背部貼上了一面感受得到溫度與心跳的胸膛。

        黑子沒忘記現在的他照理來說應該沒有人能看得到。

        溫熱的氣息暖暖地拍打在頸側,搔弄著頸項皮膚的一縷紅髮就像那個大雨的夜晚那般耀眼奪目。

        「抓到你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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