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別再打了!」一名壯年男子像在拎小狗一樣,一手一隻,頗為頭疼地將正打得難分難捨的兩個小麻煩給分開。

      「每天打、每天吵,你們不倦啊?」他可是聽到耳朵長繭、頭痛欲裂,恨不得自己能完全漠視這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活寶。

      而這兩隻年方十一歲的小動物,完全不把他的問題聽在耳中,自顧自的繼續吵架。

      「今天是我贏了!」皮膚較為黝黑、體格較為瘦小的小孩首先放話道。

      「是啊!只算第一招的話,那又有什麼好驕傲、軟腳蝦!」另一個皮膚較白、體型較為高挑的小孩,揚起下巴滿臉不屑回嘴。

      「你有膽子再說一次?」

      「多送兩次給你也沒問題--軟腳蝦!軟腳蝦!軟腳蝦!」

      「師父--」皮膚黑的孩子轉向他吼道:「放我下來!我要跟他決鬥!」

      「來啊!誰怕你啊!萬年軟腳蝦!」回嘴的同時,皮膚白的孩子還不忘朝皮膚黑的孩子扮個鬼臉。

      「都給我--」無奈於壯年男子只有兩隻手,沒有辦法抽手給這兩隻小鬼的頭頂送上兩顆爆栗,他只好採取更加方便的手段。

      用力雙手一湊,像是在鼓掌一般,男子用這兩隻聒噪小鬼的額頭狠狠地拍了極為響亮的一掌。

      「--住口!」

      額上的青筋已經明顯得再也不能明顯,他實在受不了這兩個以練功為名,實為小孩幼稚爭吵的徒弟。

      勤奮練功的結果是他多了兩個高明的神童徒弟,但是受損的卻是他的耳朵以及腦袋,如果要他選,他寧願要兩個駑鈍且安靜的徒弟,也不要這兩隻成天打在一起、吵在一塊的小動物。

      性格與名字完全相反,他真不知這兩人的父母當初在取名的時候是以什麼為標準?

      膚色較黑的名叫沈平靜,可惜性格火爆衝動,常常一提起劍來,就是要跟人決鬥,拼個你死

我活才肯罷休,成天只想著要贏過另一個人,至於其他,一概不管。

      而膚色較白的小孩,名喚柳無言,一張嘴巴不止多話,更是毒辣無比,動不動就要虧平靜兩句,把平靜氣得冒煙才肯住口,從光用言語就能激怒敵人這點看來,無言可以說是盡得他的真傳,只是──他並沒有教他這些啊。

      當年他一定是吃飽太撐,才會多管閒事、自找麻煩、接下馴養這兩頭小動物的任務,輕鬆了別人,麻煩了自己,幸好這種日子將在今天終結,從今以後,他再也不用看聽這兩隻吵架的聲音震響天聽、看這兩隻打架的沙塵掩蓋蒼穹,未來,他可以重拾寧靜悠閒的隱居生活,他真是感動得忍不住垂淚兩滴啊!

      放下了沈平靜,手中仍拎著柳無言的後衣領,他邁開步伐往屋子走去。

      「慢著!我還沒跟他分勝負呢!」看見師父將自己的對手給提走了,沈平靜著急的像隻被搶走雞腿的小狗,死『咬』著--噢,不!是死『拉』著師父的衣袖說著。

      而柳無言雖然不知道師父為什麼不放他下來,也不喜歡雙腳凌空的感覺,但無言就是不放棄任何一個可以虧平靜的機會。

      「不用分也是我贏啦!軟腳王...」

      眼見這樣下去兩人又要吵起來,他立刻決定用另一隻手遮住柳無言多話的嘴巴,然後開口,向這對爭吵不休的徒弟宣布一個對大家都好的消息。

      「平靜,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當大師兄嗎?現在我讓你當,你是大師兄了--哎呀!」

      冷不防地,他的左手被咬了一口,兇手正是那一隻聽見他的話後,變得非常不安分的無言。

      無言拉開嗓門,憤恨不平地吼道:「師父!我才是先入門的耶!而且你自己說,要他打贏我才算數,他還沒贏我呢!」

      「但是你爹娘來接你了...」差點鬆手的他,硬逼自己將痛覺給壓下去。雖說他是一身銅皮鐵骨,但是無言的一口利牙可不是他能擋得住的。

      的確,怎麼不早點來把這小麻煩給接走呢?

      當初接下了自家師兄的請求,要將一身病弱的無言給訓練成健康的小孩,於是他把無言當成自己的徒弟訓練,而平靜是他日後收的正牌徒弟,可這兩隻就為了這個正名問題打了不知多少年。

      在有對手磨練的情況下,無言日漸茁壯,然後...他發現他把無言訓練得健康過頭了。

      看!想當年,他接下還在襁褓中的無言時,無言還是個虛弱的嬰兒,動不動就沒了哭聲,但看看現在這健康的小娃兒,都被他架在半空中了,居然還有力氣使勁踹他,大吼大叫,叫他怎麼不感慨。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生下來的時候不管我,把我丟給你,對我不聞不問,現在又想要我回去,天下哪有這種父母,我不回去!」

      柳無言漲紅了一張白淨的小臉,眼中淨是抗拒,而沈平靜更是嚇得連劍都掉在地上。

      「...你要回家了?」

      看吧!他早就知道,這兩隻小動物一知道要分開的時候,一定一隻會叫著不要回家,而另一隻...唉,一臉呆樣!

      「唉唷!無言,你這......」左腳突然傳來許久不見的痛覺,椎心刺骨。無言這下手毒辣的死小孩,居然踢他的舊傷?他可不記得他有教過這種尊師之道。

      掙脫了他的桎梏,無言竟還對他扮了個鬼臉,拉著猶在發愣的沈平靜,在他伸手抓人之前,以更快的速度衝進一旁的樹林裡。

      「無言!站住!」

      可惡!就只記得他那堆舊傷口在哪裡,也沒見在他過生辰時會奉上一枚壽桃,縱使沒名沒份,他教給無言的還是道道地地的重龍劍法啊!臭無言...不懂得尊師重道,也唸在他曾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拔長大吧!

      「好久不見...師弟,你怎麼了?」

      渾厚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一轉頭,一對打扮得十分稱頭的夫妻,牽著一個跟無言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正從不遠的路上走來。

      男的看起來還很年輕,女的依舊漂亮,而身旁小男孩澄淨的眼睛也很像年幼時天真無邪的無言。

      「師弟...你...難道又有高手上門挑戰嗎?」過分擔心師弟的師兄一把衝上前來,手中的劍在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前已經出鞘:「在哪裡?我幫你解決他!」

      「不用了...」他揮揮手,指著那被衣服蓋住、早已結疤的舊傷口:「那人早就躺在後山的亂葬岡,我這是二次傷害...」

      「二次傷害?」

      看著師兄滿臉的問號,他只好再補充說明得更清楚一些。

      「...你家小孩給我的二次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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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

      心情惡劣的柳無言,粗魯地扭著地上的野草,扭斷後又將草葉揉成一團,擠啊、壓啊、染得手掌全是綠色的草汁,可這樣對待那些野草後,他的心情仍舊沒有變得比較好。

      「喂...」

      「幹什麼?」

      被無言一把拉來這片樹林中的平靜,心情也不見得比無言好,口氣態度甚至更加惡劣,因為平靜已經開始用他的大腳踹樹。

      無言也很想照做,可是他有更值得擔心的問題需要好好研究。

      「你爹娘是什麼樣的人呐?」無言問道。

      「什麼樣?你不是見過嗎?」平靜說。

      沒錯,無言是見過!

      看到每年過年時,平靜的爹娘穿著闊氣地上山來,為平靜帶來新衣、新鞋,還有各式各樣的

食物,無言每年都是嚥著口水假裝不屑。

      如果他在沈平靜面前,有哪些時候抬不起頭、囂張不起來,那就是過年;他那不負責任的爹娘,連來看他一眼也沒有,一想到這點無言就自卑。

      「平靜,你為什麼上山來?跟他們在一起不好嗎?」

      「又問這個問題?我告訴你很多次了,無言,我上山,是因為我想成為一代大俠,成為男子漢中的男子漢!」

      每次看見平靜眼中光芒萬丈起,就只為了兩字--大俠!無言還是不能習慣平靜那副痴呆的蠢樣。

      大俠?他倆的師父就是大俠中的大俠啊!可生活水準也沒有比較好,格調也沒有比較高,更悲慘的是,每一年都要待在夏天涼、冬天更冷的山上做清高的大俠,真是自找罪受。

      每年冬天,無言就看見怕冷的師父,窩在一床棉被中,捲得跟隻蝦子沒兩樣,然後開始大吐

做大俠的苦水給他聽、告訴他:以後千萬別當大俠!

      聽了這麼多年,無言早聽膩了,甚至於他很有把握,未來的日子裡他絕對不會變成一代俠士,他最多當個--呃,邪惡的大俠!

      看見無言逕自陷入沉思,平靜瞄了他一眼:「喔!你想回家吧?想回家就說一聲啊!」

      「我不想回去。」無言嘴硬地回道。

      「但你看起來就是想!我警告你啊!別想逃跑,在我們真正分出勝負前都別想逃!」平靜指著無言的鼻頭說著。

      一想到從小到大的對手會消失,平靜就是坐立不安,另一方面也不滿無言那對無情的爹娘,做什麼心血來潮,想到還有個兒子被丟在山上,就忽然來接人了,也不給他多一點時間來打敗柳無言,名正言順地搶到他一直都想要的師兄之名。

      想想看,被人叫做師兄,那多風光啊?特別是讓那個老是跩個二五八萬的無言,以崇敬的眼光看著他、叫他師兄,這光景讓他幻想一下,他晚上作夢都會笑哩。

      可現實卻是...

      「逃?你當我是什麼!誰像你這隻軟腳蝦?」無言說道。

      又是這樣...驕傲地揚起下巴,以四十五度的斜角睥睨地看著他,還叫他那個因為打輸而獲得的不雅封號。

      平靜往樹幹上一踹,不平地叫道:「不要再叫我軟腳蝦!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了?」

      「我怎樣?」無言心虛地問道。敢情這無敵軟腳王也會有好意見嗎?

      「只是你爹娘來接你,就怕得躱到樹林來,沒種!縮頭烏龜!」平靜罵道。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平時無言可不會這樣乖乖任他罵的。

      「誰躱了?我只是...」

      「只是什麼?」平靜有點獲得勝利的感覺,這次總算是叫這毒嘴巴啞口無言了!

      難得無言也會辭窮,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堵住平靜的嘴巴,但無言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他也曾夢想爹娘會來接他,但那已是過去,他早就死心...不管是對家或是親情。

      「我不想回去...反正他們從來就沒想過我、也不要我!」鼻頭一酸,無言鬆開了絞著草的雙手,連忙用手背抹去了呼之欲出的淚滴。

      而平靜立刻轉過頭去,假裝自己沒有看到這一幕,這場面對他的刺激太大了。無言每每提到家世問題,就會變得特別多愁善感、特別哀怨,完全沒了那份囂張氣焰,這樣的無言叫他怎麼攻擊、怎麼當作對手?

      「你...」

      剛想要用他笨拙的言語安慰無言的平靜,卻被一個激動的女人給截斷了話尾,那個女人綰起了一頭青絲,簪著綠色的頭簪,在撥開他倆隱身的草叢後,很是激動地摟住了無言。

      「無言、我的無言!娘發誓,娘從沒不要你,你要相信娘、你要相信娘!」

      「無言...」另一個年輕的男人,手抱著一個--無言?!

      使勁地揉揉眼睛再看一回,他沒看錯吧?那年輕男人的手中,怎麼抱著一個跟無言長得完全一模一樣的小男孩,而且用非常溫柔低沉的聲音,輕輕喚著無言的名字,眼睛所洋溢的慈愛,更要平靜這在家中十分得寵的小孩也看得嫉妒。

      這是什麼氣氛?溫馨、感人...不好!他看見無言的眼中泛著淚光,嘴唇顫動,想要說話卻又說不出來,態度似乎有軟化的趨勢。

      正當平靜想出口說話時,背後的衣領卻一緊。

      「別打擾人家一家子團聚,走!跟我劈柴去!」師父像在拎小狗一般,將平靜給拎離了現場。

      住手!他不能離開!要是他不在的時候,無言答應跟父母下山了,該怎麼辦?他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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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騙子!意志不堅的牆頭草!」

      平靜埋怨地看著穿上新衣服,高高興興地準備要跟父母回家的無言,來跟他做最後的道別。

      道別有個什麼用?趕快跟他分出勝負才是重點!

      「你不高興?」

      無言皺著眉頭,看著這一點也不想祝福他的童年「玩伴」;再怎麼樣,他都要走了,至少也給句再見吧?怎麼到了最後的一刻,他還得挨罵--他甚至發現,平靜罵人的功夫一瞬間精進不少。

      「牆頭草!別人說兩句就轉向,沒有定性!不是說你死不回去嗎?說話不算話...你食言而肥!」

      「不然你要我怎樣?」

      「留下來啊!」

      瞧他說得理所當然的...無言無奈地搖了搖頭,伸出食指在平靜再認真不過的眼前晃了一晃,開始說明他非得回家的理由。

      「第一:我爹娘當初會把我交給師父,完全是不得已;第二:現在他們已經知道錯了;第三:我家裡還有個弟弟要照顧,就算不為了我爹娘,為了我兩個寶貝弟弟,我非得回去不可。」

      今日無言的父母終於對他說明一切原因:當年無言與孿生弟弟無語甫出世,虛弱的他便差一點難產保不住性命,那時父母正受到仇家的追殺,身體較弱的他根本禁不起那種顛沛流離的日子,所以他才會被托付到師父的手上,一過就是十一年。

      現在父母已經解決了仇家,還有了自己的武館,特地來接他回去享福的;再加上他兩個弟弟也吵著父母快點接無言回家團聚,就看在這點份上,無言說什麼也會好好疼惜這兩個弟弟。

      「所以你就要回去,就要丟下我們決鬥的約定?」

      「別這樣子...」

      無言也很想遵守約定啊!當初他們兩人還寫下了契約,捲在竹管裡,埋在大樹下頭,他看見平靜黑著一張臉,從懷裡掏出了那一枝竹管,然後掰開封蠟,抽出了那一張泛黃的紙片,大聲地念著:

      「我柳無言、我沈平靜,將以正當手段、以公平決鬥,來爭取師兄之名,勝負未分之前,絕不罷手,若有違者,該當...該當...被蟲蛀掉了!」

      平靜將紙片翻過來,給無言看清楚。

      本來是上頭寫得是五雷轟頂、不得好死,但現在只剩下被蟲蛀得坑坑巴巴的洞,無言哼了一口氣,也不知是哭是笑,但是他隨即轉頭問平靜。

      「那再重新立一張吧?」

      「不立!你一定又會毀約!」平靜扁著嘴,臉色陰沉地看著那張被毀掉的紙,好似早就預知了現實中柳無言的毀約。

      「不、我不會的!這一次我一定會遵守約定--我發誓。」

      「這張你也發過誓的!」平靜火大地將那張毀掉的紙片翻過來,讓無言看清楚,要無言想起當初的誓言。

      無言沉默了,但隨即提出新的意見:「那...不如我們來捺血印吧?」

      「血印?」平靜滿頭問號。

      一見稍微唬住了平靜,無言立刻再加把勁遊說:「對!血印!這是最正式的方法,所以我一定會遵守約定的,好不好?」

      按血印只是無言聽師父說過一兩回的方法,詳情如何他也記不得太多,但現在若是無法安撫平靜的心情,他想,他走也不會走得開心。

      無言不希望在離開前,只記得平靜如此落寞、不甘的模樣。

      平靜真的靜了一會兒,接著很掙扎地問道:「那...好吧,你有紙嗎?」

      「我有手巾...那你有沒有炭?」

      「有!」

      當一切準備就緒,平靜拿著私藏的炭塊,掰了一半給無言。

      「好了,開始寫囉!」

      「我柳無言...」

      「我沈平靜...」

      「我倆人在此約定,將要成為頂天立地的俠客,若是有人反悔...」

      「要怎樣?」無言問。還要再寫一次五雷轟頂嗎?

      擔心無言又會反悔的平靜,提出了他新的見解:「五雷轟頂太血腥了,不如...」

      「不如怎樣?」如果違約的懲罰不寫五雷轟頂,那該寫什麼?

      「就讓贏的人督促輸的人,直到對方也變成一樣的俠客吧!」平靜說道。因為只有這樣,才會讓愛毀約的無言實踐諾言。他會像釘樁子一樣,直到他把無言變成跟自己一樣的俠客為止,然後到了那一天,他們的勝負才會有結果。

      完全沒察覺到平靜的陰謀,無言乾脆的答應:「好!我沒意見。」

      「那就按血印吧!這次你可不能反悔唷!」忍不住再次提醒的平靜,在受到無言的白眼後,乖乖的閉嘴,然後學無言一樣,把拇指咬破,蓋在手巾上。

      將手巾折好,無言將它遞給平靜。

      「老規矩,交給你了,你要收好喔!出師後再來找我,別忘了,你也要遵守約定呦!」無言的眼眶微微泛紅,畢竟他要去的是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地方,要跟名義上是親人,實際上卻跟陌生人一樣疏離的人們生活,不比在山上,有師父跟平靜這兩個把他心思都摸透的人,可以任他亂來胡鬧。

      收下方帕的平靜,也開始悶悶地積蓄別離的情感,欲言又止的小嘴張了又合起來,幾番輪替後,終於吐出了兩個字。

      「再見...」

      「嗯,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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