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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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班主任是個男的，二十來歲戴副眼鏡，看上去挺斯文的。出乎意料，他對我很好。是那種說不上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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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看見我，就說這孩子很有個性。啥叫個性，小屁孩懂啥呀。不過難得有個老師賞識我，我也真想好好表現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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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開始靜下心來好好學習了，不再像個瘋子似的整天打打鬧鬧的。不再整天披頭散髮，邋裏邋遢的。十幾歲的女孩子也開始有了身為女性的自覺。。只是沒想到就我這樣的，收拾收拾，竟然也會有中亭亭玉立的感覺。呵！女人，真是種奇怪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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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讓我自豪的還是我的成績，竟然從班級的倒數十幾名晉升到班級的前五名。不禁讓我慨歎，人的潛力還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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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班主任好像比我還高興，興奮的跟什麼似的。一個勁地拉著我的手說「我就知道自己沒看錯，你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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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什麼叫「璞玉」，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很高興。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眼睛彎彎的，像天上的狼牙月。就為這，再苦再累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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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麼幸福而又辛苦的過著，現在我已經爬到學年第一的位子上。前一段時間還參加了全市的青少年朗誦比賽，為學校拿了個銀牌。要不是比賽那天我因為感冒，影響了聲帶，我包準拿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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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這，也給我們校長樂夠戧。直說當初看走眼了，沒想到以前那個每天干三架的小瘋子也有大放異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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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後嘿嘿一笑，心想你沒想到的多了去了。我從小練過聲樂難道我也要告訴你嗎？還有，我每週上三次跆拳道課難道也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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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聲樂課那全是被我老媽逼的，說的感性點她把那叫做完成她未圓的夢，在我看來就是把我當她自己的替身過把癮，現在的父母都愛犯這毛病。不過她也沒指望我當什麼歌唱家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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跆拳道是我自己選的，當初老媽死活不讓學。我說要不讓我就什麼都不學了，她這才鬆了口。當初學那玩意是為了要把辛斌那小子打趴下，不過我練得不好，教練說我先天不足，不適合這種運動。要不然那小子就不會只掉幾顆乳牙那麼簡單了。現在不打架了，純為健身，強度也沒那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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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的聲樂卻學得很好，老師說我嗓子好，底氣足，聲音透著那麼股空靈透淨，很有天賦。不過我自己在學校從來不唱歌，不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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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我這副好嗓子到用在朗誦上了，再加上付煒（我們班主任）的指導，我的朗誦水準可不是一般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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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拿獎，老媽老爸也很高興，還請親戚朋友到飯館搓了一頓。看他們那高興樣，我也賠著笑。我知道他們是愛我的，但我拿獎卻不是為他們。他們對我關心太少，不過我也能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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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要分心去照顧他那幾個「外遇」，當然無暇顧我。至於老媽，專盯老爸，她都快變獵犬了。我理解，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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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從沒要求他們理解我，就像我也不強求自己苟同他們一樣。我參賽，是為付煒，我的老師。那個知我懂我栽培我鼓勵我的人。我知道自己不願辜負他那信任的目光，不願違背他的願望。哪怕在辛苦，我也希望看到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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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對他是什麼感覺，那種感情比親人灑脫一些，比師生曖昧一些。但是我知道，每次只要我取得好成績，或者為學校掙得什麼榮譽，他就會笑的很好看，還會寵溺地摸摸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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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就會很驕傲地望著他，我知道那時我的眼睛一定在發光，這世上也有人需要我，所以，我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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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白駒過隙，六年時間飛速而逝，畢業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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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晚會那天，我有些感傷，但我沒有哭。他也沒有，很好，我不喜歡男人哭的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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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挑他周圍沒人的時候問出了盤桓在我心裏很久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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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老師，你是不是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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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愣，笑了。「我當然喜歡你了……你是我教過的最好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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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的眼睛，坦然一笑「那你最喜歡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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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我，很認真地說「你的眼睛。你知不知道？它靜得像秋天的湖水，亮得像冬夜的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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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寒星。」我低聲重複著，突然笑了起來，直到笑出了眼淚，就好像聽到了什麼特別好玩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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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老師，你總是那麼文縐縐的。你的話，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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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地看著我，目光依然充滿了溺愛，卻讓我覺得和已往有些不同，說不出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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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我卻下意識想躲，這在以前從未出現過。今天的我們都有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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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究沒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仍然只是摸摸我的頭，像他這幾年經常做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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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為什麼，我卻覺得他剛才是想摸我的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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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煙，真希望你能快點長大，可惜我……」他的語氣突然充滿了哀傷，可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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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多年以後我才明白，那一閃而過的東西叫做「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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