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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承諾

      男人有兩個家,女人一直都知道。

      一個是和女人一起租的房子,男人偶爾會來住上幾天;一個是男人有妻有子的家,真正的家。女人一直都知道。

      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知道的呢?從女人遇見男人的第一天她便知道了。

      那是一間女人很常去的酒吧,那天,女人在那邊看見了以前從來沒見過的男人。可能是剛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男人就坐在吧檯最靠裡面的角落,一個人喝著琴湯尼。

      女人承認自己這一點很犯賤,但她很容易被失落的男人給吸引。總覺得他們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滄桑感,那是她一直以來很嚮往的、說不出的氣質。所以女人點了一杯不怎麼烈的奶酒,在男人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男人覷女人一眼,接著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這個反應,女人感到有些挫折,女人的美貌令多少男人折服女人自己心裡很清楚,然而男人卻對她無動於衷,不禁令女人有點困惑。

      「嗨,以前沒在這裡看過你耶。」最後,女人還是振作起來,向男人露出討好的微笑,嘴唇一如往常的搽了那抹好看的深紅色。

      「是啊,今天第一次發現這個地方。」男人的聲音意外的低沉。

      沉默了一會兒,在女人發現這個男人意外的難以攻陷,想打退堂鼓的時候,酒吧播起了女人最愛的樂團的歌曲—這也是女人喜歡這間酒吧的原因,老闆對於歌曲的選擇相當的有品味—在那瞬間,她看見男人的眼神亮了起來。

      「是the   johns   的the   year   after,原來你也喜歡他們?」女人把玩著手上的酒杯,興致更加高漲了起來。在女人熟識的人裡面,從來沒有人和她一樣喜歡這個不怎麼知名的樂團。

      男人一笑,笑起來讓女人意外的覺得有點稚氣,但女人一點也不排斥。「是啊,從高中就開始愛上他們了。真的是蠻有品味的一個樂團,不論是曲風還是穿著。」

      話匣子就這樣被打開了,兩個人從樂團聊到了工作、聊到了生活,兩人價值觀相似的程度令女人驚訝的發現居然如此的相像,就連喜好的品牌、曲風也幾乎一模一樣。這男人絕對不能放棄,第一次,女人有了想要主動進入一個男人生活的想法。

      我們如此的一拍即合,這絕對不是巧合而已。女人在心裡反覆的想著。

      然而,就在兩人和老闆再點一杯酒的時候,女人看見了男人手上閃閃發亮的結婚戒指,刺眼的光芒讓女人不禁瞇起了眼。

      沒關係的,如果這枚戒指代表他的婚姻幸福,他又怎麼會坐在這裡一個人喝悶酒,況且也沒見他老婆打電話給他,至少在我們喝酒聊天的這三個小時裡面。女人給自己打了強心針,而且,女人也知道自己本身就並非善類,不是那種被道德倫理給綁住的女人。有婚姻,所以呢?

      女人在和男人告別時,鼓起勇氣向男人要了聯絡方式。男人並沒有拒絕,並且給了女人一張自己的名片。男人是一個建築設計師,但女人對於這一塊一向沒什麼涉略,因此對於男人的名字很是陌生。

      那晚回家,女人回家google了男人的名字,結果發現有好多建築都是出自男人之手。是個多有才能的男人啊,女人開心的在心裡想著。

      那天,她夢見了男人,男人牽著她的手,說永遠在一起。然後女人醒了,醒的時候滿臉的笑意  

      女人本來還在想到底要找什麼理由再去見男人一面,結果隔天意外的發現男人已經坐在酒吧內,對著剛進店內的女人舉起酒杯淺笑著。這一笑又緊緊抓住了女人的心,此刻女人更是覺得男人有老婆那又怎樣,我不介意和她共享這個男人。

      「今天來的比較晚?」男人低沉的嗓音迴盪在女人耳中,比酒還要令她沉醉。

      「是啊,同事作業出包,只好大家一起陪加班。」女人不悅的翻了一下白眼,接著點了一杯螺絲起子,很符合她今天的心情。

      接著女人的視線移到男人的手上,發現已經男人把那枚戒指拿了下來,不知道藏到了哪裡。碰碰碰的,女人的心臟不停的瘋狂跳動著。

      他們一樣聊的很開心,男人提議送女人回家。兩人漫步在夜空下,連蟬聲都變得浪漫起來,女人走慣的回家的路,也變得好不一樣。

      男人在門口和女人告別,女人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過了一會兒才又叫住男人。

      「你……要上來喝茶嗎?」當然不可能只是喝茶而已。

      像是看見女人在路燈底下紅的發燙的臉,男人輕笑。

      「好。」

      然後,他們交往了。

      在女人面前,男人除了第一次見面,從來沒在她面前帶過那枚結婚戒指。女人也忍住了那些關於男人家庭的問題,反正,女人也不在意和別的女人共享這個男人。

      之後女人搬出了原本的房子,和男人一起在一個昂貴的地段租了一間有大片落地窗的房子。多美的一個地方啊,好像真的和男人有了一個家一般。女人在心裡想著,摸著脖子上掛著的,男人送給自己一看就知道價值不斐的項鍊。

      男人不常住在那間房子裡,不過就算住在這裡,男人也會在很晚的時候打電話,卻不知道是打給誰,雖然女人其實知道是打給他的老婆,但女人溫順的什麼也沒問。不過就是有兩個家,有兩個女人嘛,沒什麼大不了的。況且,男人若是愛他老婆,又怎麼會願意和我過這樣的生活呢?

      那天女人坐在沙發上,不小心聽見在陽台上講電話的男人與電話中的人的對話。也是那天聽了對話,女人才知道,男人一直和他老婆的雙親處的很不好,他們一直認為自己的女兒應該找一個醫生什麼的,且也一直認為男人很沒擔當。女人覺得他們都不懂,男人這麼好、這麼棒。

      「嗯,我好想妳,愛妳。」溫柔的語調讓女人愣住了,然後男人掛了電話。

      「不舒服嗎?怎麼哭了?」看見蜷在沙發上流眼淚的女人,男人嚇壞了。

      「是韓劇太感人了。」女人抽噎的說著,接著緊緊抱住男人。「可以給我一個承諾嗎?」

      也許是在當哄小孩,男人應了聲好。

      「別離開我。」女人把臉悶在男人的胸口,看不見男人臉上複雜的表情。

      「妳韓劇看太多了吧。」男人拍拍女人的頭。但女人,卻沒聽到男人對她說好。

      ……女人果然低估了自己的佔有欲。一想到那天男人在陽台上對他老婆說愛她、說想她,女人便克制不住自己想發脾氣的衝動,她好生氣,憑什麼只有女人知道男人有另外一個女人,但他老婆卻能安然無恙的過她的日子,憑什麼。

      「我們會一直幸福嗎?」有天男人帶女人去外頭散步時,女人問道。

      「傻瓜,會阿。一直一直都會很幸福,我承諾妳的。」

      那晚,女人又做了一個夢,男人牽著女人的手,走到一個好遠好遠的地方。明明是個很幸福的夢,但女人不懂為什麼自己醒來時滿臉都是淚水。

      後來有一次,女人因為男人和他老婆講電話講太久,女人難得一次和男人鬧彆扭,女人隨便找了一件事和男人吵架。這一次,男人並沒有向平常一樣哄哄她,反而轉身就走,男人走之前,用力的甩上了門。

      之後的好幾天,男人都沒有回來,也沒有主動聯絡女人。

      「對不起……對不起……」女人縮在床上,對著男人的語音信箱泣不成聲的一遍又一遍說著。

      隔天,男人回來了。用力的抱住女人,笑得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後來女人變了,她變得不再有自信,她變得溫順、變的好像沒有自己了。她好怕,她好怕對男人生氣候,男人就再也不回來了;她好怕男人覺得自己不需要她了……她好怕失去男人的自己。

      她開始不再搽紅色的口紅,不再有自己的意見、不再有自己的想法了,也不會再說出自己的質疑了,她開始試著用身體挽留男人住在那個家。

      她也好想、好想要和男人有一個家……

      一直到那天,女人因為身體不舒服,和老闆請假要先回家休息。她看見了,男人和他的家庭,在那個男人總是不會帶她去的公園。

      男人笑的好溫柔,他摟著自己的老婆,有時候整理她的瀏海,有時候親親她的額頭。女人的眼睛被刺的痠痛,心裡反胃的感覺讓她好想逃,但雙腳卻又釘在那裡動也動不了。

      「對不起……」一顆球滾到女人的腳邊,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女人的耳邊響起。

      那是一雙和男人一樣美麗的桃花眼,一個和男人的老婆一樣的鵝蛋臉。女人蹲下身,把球撿起來遞給了男孩。男孩道謝之後,便飛奔回男人以及他母親的身邊。

      女人頭也不回地跑開了,她沒辦法容忍那個畫面在她眼中,卻無法將他們排出她的腦海。

      那是一個多無辜的男孩啊……如果沒有我,他們看起來是多麼的和諧。女人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想著,想起了自己在男孩眼中的倒影,看起來多麼的蒼老、多麼的噁心,想著想著女人便衝進廁所裡大吐了一場。

      最後女人發了一封簡訊給男人。搽上大紅色的口紅,女人前往那個好久沒去的酒吧。

      「分手吧,我不能再繼續假裝了。」一樣的the   johns   一樣的the   year   after,完全不一樣的心情。

      男人瞠大眼睛,握著女人的手說道:「怎麼了,我們不是做過承諾……我承諾你我會……」男人的聲音顫抖著,手也顫抖著。

      「所謂承諾,是說給相信你的人聽的。」

      女人轉身,留下了一杯沒喝過的馬丁尼,以及錯愕不已的男人。

      那晚女人做了一個夢,男人牽起她的手,走到了好遠好遠的地方……

      但最後,男人還是放開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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