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貼在厚卡紙上面5R   的照片,因爲曾經浸過水而顯得有點褪色,但還能清楚地看得出2000年度同民小學六年級C班每個學生的青澀模樣,還有坐在前排束著十年如一日的長長馬尾的女老師。

我找到照片裏當年我站的位子,就在第一排左邊算起第三個,在一群白衣短褲的男生裏,我綁著的那條紅色領帶令我顯得很特出。當年的六年C班總共有二十五個學生,二十個男同學,五個女同學,只有一個女同學是圖書管理員,一個男同學是巡查員。而個子矮小所以站在第一排的我,就是全班唯一的巡查員。

照片中的我梳著整整齊齊的頭髮,打著工整的領帶,衣服好像連一點皺褶也沒有,把自己準備得毫無瑕疵地拍班級畢業照。然而這一切卻被我當時的表情破壞了——照片裏的我稍稍往右邊轉頭仰面,嘴巴半張,還睜大了一雙眼,皺著眉毛,瞪著站在我後方的坏學生林政文。

照片裏的林政文頭髮像睡醒以後沒有梳頭就出門的樣子般淩亂,領子歪到一邊,臉上堆著一抹惡作劇的奸笑,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當時他的手心上粘著拍照前匆忙吐出來的嚼到一半的口香糖。

林政文是學校裏其中一個有名的壞學生,專門找校規漏洞鑽,功課不是不交就是遲交。而我這個當時班上唯一的巡查員,就好像前世和他有仇一般,總是互相針對找渣。他故意在我面前把果汁瓶帶離食堂,我故意在聽寫時告發他偷看我的答案。

是的,這個和我是兩個極端的人,一連六年都被老師安排坐在我的旁邊,甚至一直到上了中學,我們又同班了五年,而且我也在中學當了學長五年,繼續和坏學生林政文作對。

我也説不清到底認識了林政文多久,仿佛從記憶能夠牢固記住的那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存在在我的生命裏,不斷地以作弄我為樂。

而,當然,我也以策劃如何向林政文報仇為人生最大樂趣。

***

天空一片晴朗,蔚藍的天空裏只能看到一點一點如壽司魚片般輕薄的雲朵,而在如此美好天氣下,一群中五生正頂著烈日繞著長達三公里的學校的跑道進行長跑考試。

運動本來就不是我的強項,雖然是說身為男子漢,應該要像樣地練個六塊肌肉炫耀一下,但是我真的,真的,很討厭任何會流汗的事情。汗水這種東西,又黏膩又咸又臭,我最討厭它了。

我大妹說,這是我太過注重形象,完美主義的關係。但是管它完美不完美主義,才跑了一圈,我的汗流量已經多到快把我淹死的地步了,真的是跑不下去了。

“易立澹!”就在我有氣無力地繼續揮動著雙腿往前“跑”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我不必轉頭也知道唯一會連名帶姓叫我名字的傢伙就是林政文。

“我還兩粒蛋!干嘛!”我沒有回頭,林政文跑到我旁邊,帶著訕笑的眼神望著我:“學長大人好像跑不動了哦?真是可憐啊,我都已經在跑第三圈了,我看你還在跑第一圈吧?”

“我剛剛已經跑完第一圈了!”我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林政文不屑地笑了笑:“那你慢慢了,我先行一步,在終點等你哦!”說完,他還用他那滲著汗水的大掌大力拍在我的背上,然後揚長而去。

被他這麽一拍,我差點一個踉蹌撲到地上,幸好最後還能站穩。

“死林政文!”我一邊在心裏咒駡林政文等下踢到石頭跌倒,一邊伸手撫了一下背部剛剛被他拍打的地方,然後我的手摸到了一灘黏黏的東西,一看,果然又是口香糖。

“你真的是死性不改!!”我忍不住在兩旁還有教室的跑道上對著林政文的背影破口大駡。

而遠遠地我還能聽到他在那裏忍不住爆笑出來的笑聲。

我的腦海裏立刻浮現了許多种如何折磨這死性不改的傢伙的方法,當下希望那傢伙跌個狗吃屎算了!

“你少咒我了!”仿佛聽到我内心的想法,前方的林政文回頭對我叫了一聲,然後扮了個鬼臉。

我翻了個白眼,然後一個不小心,踢到前面的一顆小石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地跌了個狗吃屎。

死林政文!我一邊踉蹌地爬起來,一邊更用力地在心裏咒駡。

***

當天的體育考試,我無法在時間内跑完指定圈數,但是因爲我和老師關係很好,他讓我下一次體育課再補考。摸著紅腫輕微流血的膝蓋,我悻悻然地囘到班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體育考試要補考……我望著膝蓋的傷口,不禁又咒駡了一下害我跌倒的林政文。

“喂,你跌倒了?”才說曹操,曹操就到,林政文從後門進入班上,經過我旁邊剛好看到我在給傷口止血。

我瞟了一眼林政文:“沒有,是我自己拿膝蓋猛撞桌子撞傷的。”

蠢蛋林政文竟然還愣了一下:“什麽?”

“白痴!當然是跌倒!”我翻了個白眼:“還有,多得你的口香糖!你知道那是違禁品嗎?!”

“是嗎?”林政文還假裝無辜地聳聳肩:“反正也不在我身上了,而是黏在你身上……”

干!!我在心裏暗罵了一百次,決定不要理這傢伙。君子報仇,十年未晚!

“算了,看你這種手腳不協調的傢伙,補考多少次也不會過的啦!”說完,林政文又吹著口哨,一臉勝利地走開。

“你知不知道你吹口哨都走音啊!!”我老羞成怒地朝他叫道,他卻伸手挖了一下耳朵,當作聼不見。

***

午休的時候,我照常站崗巡視班級。對付林政文的報仇大計已經在我腦中成形,我走入自己的班上的時候,差點忍不住露出奸笑。

林政文,你做的壞事我會不知道嗎?嘿嘿,就等著報仇的時候用啊!

我走到他的座位,假意不小心推倒他擺在桌子上好讓他上課時可以擋著老師視線睡覺的課本。“哎呀!”我還很專業地發出驚訝的叫聲。

本來趴在桌上睡覺的林政文這時擡起頭,一見是我,撇了撇嘴:“學長大人,又想怎樣啊?”

“沒有怎樣呀,除非你犯了校規。”我假笑著把不小心推倒在地上的課本撿起來,然後假裝不經意地翻開他的生物課本的中間——果不其然,一本附送的性感寫真小本裝就夾在裏面。

“林同學,這種意識不良露骨的寫真,怎麽會出現在你的課本裏啊?”我提高聲量,還假裝驚訝地擧起那本子,揮了揮。

我隨手翻開了本子内頁:“而且,喲,竟然連出浴的男子也有呢!什麽,香葉小菊花?”

我的聲量很成功地引起了四周圍的同學的注意,開始紛紛議論起來,還指著林政文偷笑。

“還給我!”林政文惱怒地站起來,想從我手中搶走本子。

“少來!”我躲開林政文的手:“這是違禁品,我現在就要交給訓導主任,還有你的名字和學號!”

林政文倒是氣得臉都紅了起來:“易立澹,你到底想怎樣?”

“沒有怎樣啊。”我拿著他的本子,轉身離開:“想去找訓導主任而已。”

“喂!”高我半粒頭的他伸手抓住我的肩膀,硬是把我扳過來面對他。

“你最好不要跟我動手動腳。”我冷冷地瞪著他,和我一起進入班上巡視的另一個學長見狀也走了過來,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林政文怒衝衝地望著我一分鐘,然後放開手:“狗就是狗啊。找到骨頭了就快點去找你主人吧!”

“你又多一條罪給我記住了,林政文。”我說完,轉身離開了班上,直趨訓導主任的辦公室,告發了林政文。

看到林政文被訓導主任叫去召見,我心裏涼快了許多。

終于報仇了!

***

當放學的鈴聲一響,全校的學生就一窩蜂地離開教室沖到門口去。

我也拿起書包,離開教室,走出校外,走上會經過我家的校車。坐在我熟悉的位置,我把書包放下,拉開窗簾,讓窗外的陽光灑到我的臉上,手上,身上。

我喜歡陽光,喜歡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只要不要流汗。

學生一個一個地走進校車裏,不久我也看到了林政文。沒錯,他就住在我家附近,因此也搭同一個巴士。從我們一起上同一個中學開始,他就固定坐在我的旁邊,目的是要就近作弄我。

我望著他走進巴士,徑直地經過我旁邊,頭也不擡地走到最後一排座位,放下書包,坐下。

本來還想等林政文坐在旁邊的時候,又再用本子的事情調侃他的。這一下子我有點不知所措,愣愣地望著旁邊空置的座位。

我伸出脖子,望著後排的林政文,硬是要譏諷他:“喂,林政文,在想念香葉小菊花嗎?”

但是他只是擡頭,冷冷地說:“去你的。”然後他轉頭望著窗外,沒有説話。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緊實的下巴,高高的鼻子,厚厚的嘴唇,我望著他在陽光下的側臉不禁出了神。

“立澹!我和你一起坐吧!”一把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原來是班上的同學小華。

“坐吧!”我說,然後突然有好幾滴水滴到了我的頭髮上。我擡頭一看,原來是巴士的冷氣漏水了,積聚了那樣多的水珠,就等著一個搖晃灑到我的頭上。

“啊,冷氣漏水啊。”小華也擡頭望了眼:“我們去前面坐吧。”

我現在終于知道爲什麽林政文沒有坐到我旁邊的緣故了,那個死人頭,漏水看到也不說一聲!

“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知道,林政文!”我一邊惡狠狠地說著,一邊換掉了位子。

我不必回頭也知道林政文又在那裏爆笑了。

***

自從上中學開始,我就發育長高了不少,整齊的打扮加上得體的身高,我其實也深受我校女生的歡迎。

這也是爲什麽我家念中三的大妹總是拿我來騙吃騙喝。

“大哥!你又有情書啦!”晚餐才剛吃完,回到房裏,我的房門就被大妹用力地推開。

“哦,好,放著就好。”我自顧自地繼續整理筆記。

過了幾分鈡,我擡頭一看,大妹竟然還待在門口望著我:“大哥。”

“又要回信?”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答應了我朋友也!”大妹哀怨地望著我,舉起手裏粉紅色的信封:“你回信,我這一整年都可以抄她的數學作業。”

我搖了搖頭:“你功課不會可以問我啊,爲什麽要抄人家的?”

“大哥,不是我不想問你,但是真的太難啦,而且我也沒有時間自己做啊。”

“是沒有時間還是花太多時閒打扮啊?”

“大哥,回信啦~~~這女生很有誠意的,囘啦~~~”開始了撒嬌攻勢,我只好投降。

“好啦好啦,等下就囘給你。”

大妹興高采烈地把情書放到我桌上,大力抱了我一下:“大哥你是最棒的啦!”

我拿她沒有辦法地搖了搖頭,望著她蹦蹦跳跳地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帶上門,放下筆記,拆開了粉紅色的信封。

又是千篇一律的東西,好悶啊。我看了眼第一個句子,決定我不必再看下去了。不外乎都是“很喜歡你認真的樣子”,“學長你好聰明”,“我很欣賞正直的人”等等。

認真,聰明,正直,這就是我的形容詞嗎?

我望了眼攤在桌上佈滿密密麻麻的藍筆字的筆記,又擡頭對著天花板重重地呼了口氣。

毫無預警地,我空白的腦海裏卻浮現了林政文訕笑的臉,還有我報仇成功后的滿足感和痛快感。

這些年的互相作弄,原來已經成爲我在認真,聰明,正直的軀殼以外宣洩童稚的管道。

我並不是個很認真的人,我會開林政文的玩笑。

我並不是個聰明的人,我不斷地被林政文的口香糖作弄了超過十次。

我並不是個正直的人,我以向林政文報仇為樂。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人知道或者理解,諷刺的是,竟然只有這些年一直在作弄自己的林政文才知道。還有和我感情很好的大妹。

“你知道嗎,如果你是個女的,我會以爲你說的那個林政文暗戀你呢!”大妹曾經如此說過,不過說完又不當一回事了。

暗戀?我又想起巴士上,他在陽光下的側臉。旋即,我又想起那傢伙知情不報的惡行。

林政文?干,就算我是女的也不會看上他!沒品到了極點!

我一邊嫌惡地想著林政文,一邊揮筆隨手給大妹的朋友囘了一封信。

***

第二天的體育課,我和幾個昨天不及格的同學一起補考長跑測驗。

這天的天氣還不差,陰天的風涼涼的,這種天氣跑起來也特別地舒適,唯一讓人擔心的就是跑到一半大雨傾盆而下。我只能一邊跑一邊在心裏祈禱:“千萬不要下雨,千萬不要下雨!”

比起流汗,我更討厭被雨淋溼的感覺,濕透的衣服黏在身體上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就在我一邊祈禱千萬不要下雨,一邊跑了第二圈後,腦後又傳來了那個陰魂不散的林政文的聲音:“喂,易立澹!”

我頭也不囘地繼續跑著,不想搭理他。

然而林政文是不會輕易放棄作弄我的,只聽見他嗒嗒嗒地加速跑到我的旁邊,然後跟著我的速度跑著:“易立澹!”

我終于忍不住轉頭瞪他:“你不是已經及格了嗎?不要阻礙我補考!”

林政文嬉皮笑臉地繼續跟在我旁邊:“反正我沒有其他事情好做,來看你怎樣再次不及格也好啊。”

我翻了個白眼:“我這次一定會及格!”

“是嗎?”林政文吃吃地笑了起來:“我看你補考十次都未必及格!看你這龜速!”

“什麽龜速啊?”我白他一眼:“我這叫積蓄體力以便能夠耐住接下來的四圈。”

林政文還是輕蔑地在笑著,如果不是因爲我們的前後方都有其他同學,我真想一拳揍下去他那張欠扁的臉。

“積蓄體力?我看你不要又跌個狗吃屎就好了!”林政文又大笑起來。

“你少給我烏鴉嘴!”

“禍不單行,好事成雙啊!”那傢伙又在亂用成語了。

“你這掃把星不要跟著我,我都要殺豬還神了!”說完,我便加快跑步的速度,想要把這冤魂抛到後頭。

誰知道,就在我成功超越了林政文,並且轉頭對他露出勝利的微笑的時候,我又再次一個不小心地踢到了前方的石頭,整個人又撲到地上去。

又跌了個狗吃屎!我怎麽會那麽慘啊啊啊!!

“喂,你前世跟石頭有仇嗎?你這個白痴,怎麽會兩天都跌倒啊!”林政文跑到我的旁邊,一邊把我扶起來,一邊碎碎念道。

我一時火大,乾脆甩開林政文的手:“你不要再跟著我,你這個衰神!”

“你沒聼過人要是衰起來,就甩也甩不開衰神的嗎?”林政文不管我,硬是把我扶起來:“覺悟吧你!”

我正要反駁,卻感覺到膝蓋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昨天擦傷的傷口又被擦破了,但是傷口還不深,只是刺痛。

“手帕呢?”林政文突然伸手就往我的褲袋鑽。

“喂喂!你在做什麽!”

“你這種有潔癖的怪人不是時時刻刻都帶著一條方手帕嗎?拿來止血啦!”林政文不管我的抗議,把手帕從我的褲袋拉了出來,然後很利落地給我的膝蓋的傷口包好。

我還在愣愣地看著被林政文包紮好的膝蓋,他卻突然大力拍了我的肩頭一下:“你到底還想不想及格啊,你這個運動白痴!”

“你少叫我一天白痴會死嗎?”我終于囘過神來,狠狠地瞪了林政文一眼。

“反正你每天都在咒駡我是死林政文!”說著,他硬是架著我繼續跑了下去。

“你不要架著我啦!”我一邊跑一邊推開林政文厚實的手臂。

“那你就給我跑下去啊,易立澹!”

“知道啦!”

於是我用盡全力地繼續跑著,而林政文則一直跟在我後方陪著我跑完了四圈。每當我快挺不住的時候,他就會在那裏調侃我:“白痴,你不要跟我說你不行了哦!”

“誰說我不行!”然後我就又逼迫自己撐住望前跑。

當我跑完指定圈數的時候,體育老師告訴我說,我及格了。這是我補考次數最少就能及格的一次。

“喂,是不是要謝謝我幫了你一把啊?”站在我旁邊的林政文還是嬉皮笑臉的。

本來還想道謝的我這時立刻改變了想法:“我這次的奇跡一定是因爲今天是陰天的緣故。謝謝老天眷顧,阿彌陀佛。”

“真是狼心當狗肺啊!”林政文搖了搖頭:“這個故事教訓我們,永遠不要因爲同情而幫助笨蛋,尤其是一粒笨蛋!”

“喂你在說誰是笨蛋啊?”我瞪他一眼。

“還有誰,當然是你啊!”林政文說著,還擡頭望天:“你説是不是呀,老天?”

這時烏雲密布的天空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而且還真的“轟隆”一聲打了陣響雷。

然後林政文開始忍不住地大笑起來:“謝謝老天的贊同,阿彌陀佛。”

干!連老天也要這樣玩弄我……

於是,在一陣被上天玩弄後的心情中,我帶著膝蓋的傷口冒雨回到了班上。

***

上課的時候,雨還在下著,而且還越下越大。我坐在靠窗的座位,聼著老師上課的聲音參雜著窗外打在屋簷的雨聲,不知不覺地掉入思緒的泥沼裏。

膝蓋的傷口已經不痛了,上面還綁著林政文包紮的手帕,乾淨利落,就像常常都這麽包紮一樣的好手勢。

我想著當時被林政文扶起來的時候,他罵我是個白痴,然而他的神情卻流露出一絲擔心。

擔心?是為我擔心嗎?但是他的言語卻完全不是那囘事,除了不停地調侃我是個白痴以外,根本沒有任何關心可言。

但是如果他真的不關心,那麽他爲什麽要陪著我跑完了考試呢?

我越想越覺得混亂。林政文扶我起來時眼眉間的擔心,林政文笑我是個白痴的時候的譏諷神情,林政文嬉皮笑臉的樣子,林政文認真地替我包紮的樣子……我的腦海裏一個接一個,不間斷地浮現林政文不一樣的神情和樣子。

就在我想得出了神的時候,身旁的李惠詩推了我一下:“立澹,老師叫你起來回答問題。”

我這才發覺到全班人包括老師都在望著我,期待我站起來回答問題。我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

“立澹,以後要認真聼書,知道嗎?”老師搖了搖頭,然後指著白板上的數學方程式:“來,你來解決這個題目。”

“是的。”我點了點頭,往白板走去。走出去的時候,留著可愛劉海的李惠詩還一臉認真地望著我說:“要加油哦,立澹!”

我只能點點頭,微笑。

那數學方程式其實對我而言非常簡單,沒三兩下我就解決了;這或許也是老師會叫我來解題的關係——因爲這種數學題目對我而言是輕而易舉啊!

“沒錯,就是這樣解這個題目。”老師滿意地示意我回去座位:“現在,同學們,把步驟抄在筆記上。”

“你好厲害哦!”李惠詩在我坐囘位子后,露出她可愛的招牌笑容,對我說。

“這沒什麽。”我靦腆地笑了笑。

然後我不經意轉頭望了眼在課室後方的林政文,果然他還是趴在桌子上成堆的課本後面睡覺。

“本性難移啊。”我輕輕地嘆了口氣,繼續聼著窗外的雨聲出神。

即使我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任何數學題目,但是我卻怎麽也不能搞清楚林政文這個人。如果人也能像方程式那樣推出來就好了。

如果真的能那樣簡單就好了。

但是如果林政文是那麽簡單的人話,我就不會一直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我又嘆了口氣。

***

這天放學後,因爲身為學長團的委員,我必須出席每星期三的委員會議。

“請大家匯報一下各自負責的小組有什麽進展或者問題。”團長古南風推了一下金邊眼鏡,望著坐在他對面的我:“請A組先開始。”

我翻開我的文件夾,認真地報備:“A組這個星期會有五次小組步操,目前已進行了三次。各隊隊長皆表現負責,但是有幾個組員需再進行幾次輔導工作。我建議把訓練的焦點放在培養良好溝通方式,以便讓學長和學生之間的關係更加地融洽。關於此事,我已經徵詢過輔導部會長,下星期一將有一個溝通訓練營在我校進行,我建議讓學長們去參與。”

“很好,我會向訓導主任徵詢意見。”古南風點點頭,面無表情地望著B組組長:“那麽B組呢?”

過了半個小時之後,委員會議終于結束了。我收拾好筆記,正要站起身,卻冷不防地讓受傷的膝蓋敲到了桌角,當場痛得我眼淚都快流出來:“唔!”

我總算忍住沒有叫出來,但是還是引起了古南風的注意。古南風以一貫的冷漠眼神望著我的膝蓋:“你膝蓋怎麽了?”

“沒什麽,今天體育考試時不小心跌倒擦傷了一點。”我忍住痛,勉強笑了笑。

“嗯。”古南風只是點點頭,也把文件整齊地收進皮革背包裏:“以後小心。”

說完,他頭也不囘地離開了會議室:“再見。”

古南風,不會笑的魔王。我不禁想起大家私底下給團長起的名號;自從加入這個團體以來,我就知道古南風是個面無表情,鐵面無私的人,而且,我從來沒有看過他笑過。

但是這個魔王長得也不賴,斯斯文文的,據説身家背景不凡,看他那金邊眼鏡,皮革背包也知道。聽説是還有司機專門接送的富二代呢!

我摸著膝蓋,又待了一會兒才離開會議室。

正要離開會議室,卻發現地上有一張小書簽。我把書簽拿起來,一面是一只用顔色紙拼湊出來的花朵,另一面則是一段詩:“南風至,我盛開;南風別,我凋零。”

“這是……?”我望著那段詩句,不禁幻想連篇。

古南風的情人?古南風撇下的情人?讓他變得不再微笑的情人?

我搖了搖頭,決定還是明天去找古南風把這書簽還給他。

***

林政文說的“禍不單行,好事成雙”似乎真有那麽點道理。

因爲當我走出會議室,打算等雨停再去搭巴士回家的時候,卻看見一個女生腳步匆匆地往我走來,然後不由分説地就捶了我胸口一拳:“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一頭霧水地望著怒氣衝衝的女生,很確定我並不認識她:“什麽?”

“這封回信!”說著,她從口袋裏搜出被揉成一團的信紙,丟到我身上:“你寫這樣的話實在太傷人了!!”

說著說著,女生還氣得哭了起來,我愣在當場,趕快撿起信紙打開來看。

“致仰慕我的人:

很謝謝你對我的仰慕,但是我心裏已有別人,請見諒。對不起,你會找到更好的。

P/S:   下次請你先照照鏡子。

立澹上。“

很明顯的,我認出那段P/S並不是我的字跡。而且,我根本沒看過這女生,何來叫她照鏡子啊!到底是誰這樣作弄我啊?!

雖然我很想立即挖我的大妹出來興師問罪,但是眼下還是必須先安撫面前哭成淚人的女生:“厄,你別哭了,我心裏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

“我誤會?”女生擡起頭望著我:“那你解釋是什麽意思啊?!”

“厄……”易立澹你這個天才,趕快想藉口啊!!我努力地絞盡腦汁說出我的“解釋”:“我,我叫你照鏡子的意思是說,你該看看你自己是多麽有氣質,怎麽看上我這種粗人啊,應該找個和你相匹配的有氣質的人才是啊!”

話一說完,我自己都開始欽佩起自己亂掰的功力了。

女生終于停止了啜泣:“真的嗎?”

“是啊,我是那個意思啊,我怎麽配得起你呢!”良心,今天就先對不起你了!

“你怎麽會那麽想呢?”女生笑了起來:“學長,你就是個很有氣質的才子啊!”

“謝謝你這樣看得起我。”我勉強笑了笑:“但是我還是要對不起你,因爲我不能接受你的愛意。”

“嗯。”女生點點頭:“沒關係,我會等你。”

我開始覺得整個腦袋在晴天霹靂地作響。

“我……”我還想勸她,她卻已經先輕輕地抱了我一下,然後轉身就離開:“等你哦!”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決定回家我一定要把大妹修理一番不可。

***

“你說,那封信的P/S是怎樣?!”我沖進大妹的房間,向正在和朋友上網視頻聊天的大妹興師問罪。

大妹見狀立刻關掉視頻,一頭霧水地望著我:“什麽P/S?”

“如果不是你,還會有誰啊?”我無奈地把皺巴巴的信紙攤開在她的桌上。

大妹疑惑地看完了信紙,然後眼睛也睜大了:“那個P/S是怎麽囘事啊?”

“我才要問你咧,我的好妹妹!”我沒有好氣地坐在她的泡泡床上。

“我什麽也不知道啊!”大妹無辜地眨眨眼。

我們兩人沉默地盯著信紙上那段P/S和我的字跡有80巴仙相似的字跡長達一分鐘,然後同時叫了起來:“小妹!!!”

剛好經過房門外的還在念中二的小妹疑惑地探頭:“怎麽啦?”

而當她看到我們倆正盯著一張皺巴巴的信紙發呆的時候,小妹開始恍然大悟地想逃囘房間。但是當然,我和大妹兩個人一個箭步擋住小妹的去路。

我很生氣地質問小妹:“你爲什麽寫那麽惡毒的話?”

小妹眨眨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因爲我覺得她配不起你啊。”

“你這樣太傷人了,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小妹只是撇了撇嘴。我也不忍心再責駡她:“算了。以後不要再這樣了知道嗎?”

“但是,哥哥,”小妹擡起頭哀怨地望著我:“我覺得你和南風學長才應該是一對啊!”

小妹此言一出,我差點沒吐血:“小妹,我和南風學長是朋友罷了,你不要亂配對!”

“大妹,你幫忙勸勸你妹妹啊!”我推了推大妹。

大妹顯然也一副快吐血的樣子:“胡説!哥哥和政文哥才應該是一對!”

我差點沒昏死過去。“你們兩個……你們哥哥是男的好不好!!”

兩個平時不咬弦的妹妹這時卻同時對我吼道:“你不懂就不要插嘴!”

然後兩個人開始激烈地爭論起她們的哥哥我應該和南風學長還是政文哥配對在一起。

這畫面讓我想起已經到外地念書的大姐,總是三不五時問起我和哪個男同學交往密切的事情。我這時才發覺,原來我家裏的女兒們都瘋了。

“媽,你管管你的女兒們吧!”我經過客廳的時候,看到母親坐在那裏看臺灣偶像劇,完全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整個沉迷在偶像劇的世界裏:“親下去啊,親啊,親啊!!”

我翻了個白眼。我這才了解到,原來我家裏的女人都瘋了。

***

小妹的“童言無忌”讓我在第二天去找古南風把書簽還給他的時候,感覺亂不自在的。

我吸了一口氣,走進古南風的班上,果不其然,他就端正地坐在他的位子上,以他一貫君臨天下的樣子在整理文件。

“南風。”我走到他旁邊,叫他。

當古南風擡頭透過他那金邊眼鏡望向我的時候,我不期然又想到昨晚小妹和大妹爭論時說的話:“南風學長戴那金邊眼鏡就是無敵的攻啊!!”

“立澹?”古南風見我久久沒説話,忍不住叫了我一聲。我不好意思地把那万惡的説法丟出我的腦袋:“啊,是的,南風,你昨天不小心掉了書簽。”

“我想這應該是你的。”說著,我把昨天在會議室撿到的書簽遞給古南風。

古南風望了一眼書簽,眼裏似乎閃過零點五秒的驚訝,但是隨即又恢復一貫的冰冷:“是的,是我的,謝謝。”

我腦海裏又響起小妹的另一句話:“南風學長内心的冰冷就等著像哥哥這樣的人來溶化!”

“立澹。”古南風又再次把我拉囘現實,而我也開始覺得臉都發燙了,只想趕快逃離現場:“是,是的,不用客氣。”

“以後不要亂碰我的東西。”說完,古南風又低頭整理他的筆記。

真是冷漠到了極點的傢伙。但是我的好奇心還是殺死了一只貓:“南風,我看到書簽後面的詩……”

“所以?”古南風猛地擡頭,好像結了一層冰一樣的眼睛盯著我:“這是我的私事。”

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才應該去參加輔導部的溝通訓練營。

“嗯,好。”我悻悻然地轉身離開。

但就在我要離開之際,古南風又叫住我:“立澹,請你當作你沒看過這張書簽。”

“爲什麽?”

“因爲它不存在。”說著,他伸手把書簽撕成了碎片。

“寫詩的人,也不存在。”古南風站起身,把碎片丟到垃圾桶。

我望著古南風的行爲,完全無法理解:“但是,爲什麽?”

“當心已不在,人在不在也等同不存在。”

“需要這麽絕情嗎?”

“你不覺得,你問得太多了嗎?”古南風坐囘位子上。

我還想再問下去,但是卻頓時語塞。

“總之,謝謝。我們會議再見。”古南風說完,低頭繼續寫筆記。

我只好離開古南風的課室,回到自己的課室去。

一邊走著,我還一直在思考到底是爲什麽,到底是怎樣的人,可以讓如此生人勿近的古南風有那麽激動的情緒。

絕情到把書簽撕成碎片。不像是古南風會做的事情。

想著想著,我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一個人。擡頭一看,原來是討厭鬼林政文。

“喂,易立澹,你沒有長眼睛啊?”林政文搓了搓心口。

“我眼睛選擇性看不到冤魂。”我才懶得理他,繞過他就要走。

然而就在我擦身而過的時候,林政文伸手拍了我屁股一下,然後他開始奸計得逞地哈哈大笑起來。

我轉身一看,褲子上印著一個淡灰色的手掌印。八成是這傢伙剛剛上完美術課,手還沒洗乾淨就抹到我褲子上去!

“你這沒品的傢伙!”我狠狠地瞪他:“你給我走著瞧!”

我怒氣衝衝地遮掩著屁股回到班上,然後把林政文桌上還沒收拾的裝著染了顔色的清水的杯子推倒。

林政文這時剛好回到班上:“喂,你在做什麽?”

“哎呀!”我假意不小心的樣子:“我不小心推倒了你的杯子,真是很不好意思啊!”

“易立澹!”說著,林政文匆忙走過來把桌面清理乾淨。

我離開他的座位,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奸計得逞地笑了起來。

就是這樣!作弄成功的快感啊!!

然後冷不防我的腦海裏又響起大妹昨天爭論時說的話:“哥哥和政文哥兩個打打鬧鬧地才叫做歡喜冤家!”

我忍不住就地翻了個白眼。

身後的林政文對我叫道:“你就這點能耐嗎?笨蛋!”

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笨蛋、笨蛋,易立澹是一粒笨蛋……”林政文竟然還很欠扁地唱起歌來。

我忍得青筋都快爆掉了,但是我還是爲了顧及形象,以機械化的腳步繼續走著。

死林政文,歡喜冤家個屁!我這輩子和他絕對是要斗到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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