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第一次的第一次

      『那是第一次的見面,也是第一句話』

      風鈴覺得很無辜,也很莫名其妙。

      身為一隻妖,偶爾被一兩個道士、仙俠追追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怎麼會惹了這麼一個死纏爛打也要跟著她的道士?她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站住,給我停下來受死!」清朗的大喝從後邊傳來。

      白癡才會停下來!

      風鈴加快腳下的步伐,想要藉著速度上的優勢甩開後面那個煩人的傢伙。

      這時,銳利的風聲突然來到。

      風鈴腳下一轉閃開了這陣襲擊。

      轉身,面對身後。

      大約幾尺外的少年見她停了下來,腳步一頓,也停了下來。

      但少年可沒閒著,一手桃木劍,一手符紙,腳步站的極穩,架式擺得相當氣勢,眼神一瞬不瞬緊盯著面前的人,彷彿一刻也容不得離開。

      「你夠了沒啊?」風鈴受不了的朝他喊。

      「奇怪,我既沒殺人放火也沒貪汙黑錢,你幹嘛老追著我?」

      「既是妖,即得死。」少年正義凜然,似是一點感情也沒有。

      好個理所當然。

      風鈴眼楮瞇了起來,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溫和的笑容裡完全看不出此時少女的心思。

      那似是隨意,有如花開般的清麗微笑,讓面前的少年心突地一跳。

      不行,她是妖,他是人,他不可以再受她迷惑了……

      「那如果我不願呢?」輕輕的語氣,半瞇的眉眼彎彎,像是在討論今天天氣好不好的輕鬆語態。

      明明是這樣的神情,卻讓人下意識,甚至直覺的感覺到危險。

      「……那就休怪我無情。」少年沉吟了聲,慢慢地吐出這句話。

      他將手中符紙向上一丟,桃木劍向前橫擺,同時傳來他的一聲輕喝,「御風。」

      當桃木劍向前一碰到符紙,頓時,周圍的氣流就像是被吸了過去,快速地朝少年劍前移動,最後匯聚成團。

      一陣小小的光芒閃現,符紙就像蒸發了一樣隨著越來越多的風匯聚而消失,少年手一抖,那風就如同乖巧的靈蛇,成細長狀纏繞在少年的桃木劍上。

      風鈴哼哼兩聲。

      半瞇的眼褚依舊不變,嘴角的笑容依然自得,不高不低的視線直盯前方,溫文儒雅,若是放在一般情況,這樣的神情無非給人謙遜不倨的感覺,但如此神態在此時反而讓人感受到一種有恃無恐的自信。

      少年的眼神一點也沒有輕視,也沒有憤怒,毫不遲疑地堅定眼神仍一瞬不瞬的瞅著面前的女子。

      她的實力他清楚……不,或許直到現在少年也無法肯定自己究竟了解少女幾成。也許一成都不到?

      這個想法一出現,少年不知怎地,心理突地不是很暢快,像是被人拿什麼東西堵住了胸口似的。

      奇怪的感覺,少年從未有過……直到他遇上了她……

      可惡,自己果然被下了什麼妖術嗎?想到這裡加上先前的鬱悶,少年將此化作力量。

      今天,定要面前少女乖乖伏法!

      少年手向前一揮,凌厲的劍氣夾雜風嘯。

      雖然低垂著眼捷,但風鈴對四周的變化卻是一點也沒放過,包括氣流的流動與走向,她全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若論五感,沒有人比得上她。

      感覺到風聲的到來,風鈴朝旁輕輕一躍躲避,原本的位置揚起塵土,留下一道深深地鞭痕。

      好啊,還真動手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我,死無葬身之地,大家都看到是他先動手的,可別怪她出手太狠。

      風鈴舉起雙臂,衣襬一陣顫動,比手臂要長得多的袖袍裡伸出了一只綠色藤蔓。

      藤蔓有如鞭子,速度有如飛鴻,藏在袖裡的手腕一抖,靈巧詭譎的藤蔓朝少年一甩。

      少年集中精神,一眨不眨的緊盯住藤蔓,專注而仔細的判斷它的落點,接著他向後躍出三呎,堪堪避開這一擊。

      而被風鈴狠甩的地面,同樣有塵土飛揚,但留下的卻是彷彿利器砍開的裂痕,讓聞者都會背脊發涼,不難想像若是被這一擊擊中的下場,皮開肉綻或許可以稱作萬幸。

      兩人的打鬥不知已上演了多少回,這次,也不例外。

..*..*..*..

      「又是他啊?」紅娌執起茶杯悠悠哉哉,話裡還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一身紅裙,抹胸半露,素手纖纖,長腿交疊微微晃動,若隱若現的在絲質的半透明裙襬邊,艷麗無雙。

      裸露的胸口上,一朵六角梅更是點綴得風情萬種。

      「妳說這人怎麼比橡皮糖還黏人啊?」風鈴撫額,嘆氣。

      長長的袖擺遮住半面,碧色的眼瞳催燦如星,那雙眼雖沒有焦點卻正確無誤的面對著桌前的豔麗女子,右眼中一抹細小的紋路一閃而過,無奈的語氣和表情就像是戲台上的苦情旦角。

      「是啊,他總麼老追著『妳』。」紅娌話中有話,還特意加重了那個妳字。

      但風鈴完全沒有多想,也不去在意,只是跟著坐到紅娌對面的椅子。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故事通常都應該在個風和日麗的晴朗早晨展開,但他們的相遇卻要在陰雲密佈的下午開始說起。

      「滴答滴答……」水氣瀰漫的下午,天空灰濛濛的一片,行人抬起頭,擦了擦被點上水珠的額際。

      少女伸出手,一朵水花就在掌心中濺散開來。

      「淅瀝淅瀝……」人群慌忙用雙手遮住了頭頂向騎樓奔去,深怕被雨淋了個透心涼。

      但少女卻在這時,與人背道而馳,向雨中央走去。

      「嘩啦嘩啦……」雨不停的落下,此時街道上已經沒有人。唯獨少女一人。

      少女站在雨幕中,仰望著沒有一絲藍的天空,如瀑般的長髮披垂而下,微捲的髮尾被雨水打直。

      一身白底綠紋的裙衫在一片暗沉之下顯得十分明顯,清麗脫俗,不似凡間所有。

      輕輕地敞開雙手,過長的袖子被雨水染濕的又重又沉,碧色的雙眸清澈如湖水,漂亮的有如上好的綠翡翠,但那雙眼睛卻沒有一點焦距。

      少女輕輕地閉上雙眼,微勾的嘴角顯示著少女的心情極好,彷彿在享受著這一切。

      「媽媽,那個姊姊在做什麼?為什麼要站在那邊淋雨?」躲在附近騎樓下的孩子見到這一幕,不解地問著身旁的大人。

      「那是錯誤示範,好孩子不可以學。」孩子的母親諄諄教誨。

      「媽媽,媽媽,又來一個姊姊!而且她還沒穿鞋子!」

      「小孩子不要亂看。」孩子的母親趕忙拉著自家孩子遠離這兩個「錯誤示範」。

      「妳會不會太誇張啦?就算妳再缺乏灌溉也不用這麼引人注目吧……」柔柔的責備聲來自一旁。

      火紅的長髮,艷麗的裙衫,如寶石般的紅眼嫵媚異常,帶勾的眼神彷彿無時無刻在挑逗吸引著所有人的遐想與視線。裸露的半邊胸口上,是一朵用胭脂點綴得六角梅。

      「呵,妳自己不也半斤八兩。」風鈴垂下頭「看」著紅娌未著寸縷的雙足。

      「妳不也很喜歡水嗎?」風鈴掬起一把雨水,灑向紅娌。

      「我喜歡水,不代表我喜歡下雨。」紅娌一揮手,雨水就仿如碰了壁,被拍開來。

      「而且……妳又知道了?妳不是說妳的視力只有一半嗎?」紅娌歪著頭,一邊用眼神直瞪著那雙甚至沒打開一點的雙眼。

      「光腳和穿著鞋子踩在水上的聲音可是差很多的喔。」風鈴呵笑一聲掩嘴,似是小姑娘家的動作。

      但紅娌認識她可不只一年兩年,這副神情只讓紅娌覺得特別討厭。

      是這樣嗎?就算她的聽力再好也沒這麼誇張吧?紅娌不是很相信得想。

      「有什麼辦法?」紅娌莫可奈何的攤攤手,「我是魚,別說穿鞋了,我到現在都還不習慣有雙腳。」

      她們一個是鯉魚妖,一個是花妖,兩人即使有過上百年的生命,也依然改不掉其本性。

      一聲聲響,傳入風鈴耳中,有人來了。

      「趴搭趴搭」是雨落在油紙傘上的聲音。

      紅娌也在同時看見了那個撐傘朝她們走來的人。

      少年一頭俐落的黑短髮,一雙在傘下熠熠生輝的大眼睛認真嚴肅,明明年紀看起來不過十五上下,卻透露著一分不似這年齡的成熟。

      清雅的白色道袍,儒雅世俗,同樣是白色,卻與風鈴的感覺大相逕庭。

      一個有如誤落凡塵的仙人飄逸出塵,彷彿能容納世間萬物。

      一個正直凜然,乾淨俐落,嚴肅的容不得一絲汙穢。

      少年輕輕的將手中的傘遞了過去,暴露在雨中的身體漸漸打濕他的全身。

      「兩位姑娘為何要站在雨中呢?」少年認真的神情裡竟有一絲探究。

      紅娌一陣汗顏,這的確需要個好理由。

      「我是來勸她回去的。」紅娌指指身旁的風鈴,直接將問題拋給她。

      少年轉而看向那個此時半垂著眼捷的黑髮少女。

      風鈴接過傘,隨意的笑道,「天命之謂性,率性之為道,弗天下化育,與萬化冥和。」

      啥?

      紅娌與少年心裡同時出現的就是這個字。

      少年在一愣過後,轉而出現深思的表情,似乎在想這句話是否富含深意。

      紅娌則是維持著原本的神情,心裡卻忍不住佩服的嘖嘖,「這傢伙胡說八道的功力又上層樓了。」

      少年依舊站在雨幕中,直到兩人都走遠了,都沒回過神來。

      拖著一地水痕進入客棧之中,老闆看得臉黑如鍋底卻又不敢上前勸阻,因為這兩人是這裡的房客,自然沒有趕她們的道理。

      只是心疼了他這木質的地板……

      其中一個紅髮的少女拋了一枚硬幣過去,老闆一看見那閃著金光的硬幣,忙慌手慌腳的接住,一看,一咬,是真的,真的金幣!

      什麼不滿,什麼心疼通通消失得連渣都不剩,老闆立時笑得合不攏嘴的要上前來招呼,但才這一看。

      人呢?剛剛明明還在門口的?人咧?他的金主呢?

      「人類還真是一個樣。」紅娌隨手一揮,頓時,一股清流從身上向被什麼東西給吸了出去,原本濕黏的衣衫變得乾淨清爽,一頭濕髮也同樣順直條理分明。

      風鈴攏了攏已經乾了的黑髮,將它隨意的盤於腦後用一根木簪簪起,鬢邊挑出一縷髮絲編成細小的辮子垂在肩前,這才慢悠悠地道。

      「別說得好像第一次看到人一樣。」

      紅娌也散開頭髮,重新整理,即使頭髮乾了,髮型也因為雨水而整個變形了。

      紅娌將一側的髮攏到一邊,另一側的紅頭簪花重新固定,「欸,那個人還站在那兒耶。」

      「誰?」風鈴坐到桌邊不在意得回道。

      「就是給妳傘的那個少年。」

      喔,原來是他啊……「那又怎樣?」

      「也沒怎樣……說說而已。」紅娌聳肩,紅眼卻偷瞟著風鈴。

      「唉……我只是去把傘還他。」不忍心幹嘛不自己去。風鈴在心裡沒好氣地喃喃。

      紅娌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她實在沒辦法跟陌生人說話。

      她不喜陌生,對人類也沒什麼好感,不過看在那人明明只有一把傘卻毫不吝嗇地給予的份上,紅娌對她多留心了一點。

      不過注意歸注意,她還是不想自己去。

      她不像風鈴,有能不打草稿就胡謅亂道的本領。

      「妳是不是在心裡說我壞話。」

      與此同時,剛走出門檻,風鈴就一個轉頭,對她挑眉,語氣溫和。

      風鈴心情越不好的時候笑容就會越溫和,動作也會越儒雅君子。

      「妳不是看不見!」就算她表情再明顯也不可能看出來啊!紅娌心虛,因此急急的衝口而出。

      但一出口她就忙摀住嘴。不打自招了。

      「有的人就算看的見也未必能知道。」風鈴哼了一聲,走出門外。

      紅娌鬆了口氣,有時候還真懷疑她是不是有讀心術呢。

      來到窗邊,就見遠處,少年依舊站在雨中,沒有絲毫移動。

      紅娌是妖,本不是人,視力自然也非常人所有。

      一把傘走到了少年面前,應該說是風鈴拿著傘走到了少年眼前才對,才剛走出這扇門不久的風鈴此時竟已到達了遠處少年身前。

      紅娌不感意外,原因很簡單,她們本來就非人也,不過風鈴的速度卻總是讓紅娌大吃一驚就是了。

      這時,雨漸小,最後竟是停了下來。

      時機還真抓得剛剛好。

      遠處,風鈴將傘遞到了少年前方,薄唇輕輕地吐出話,不,那不應該稱作話,只能說是字,那個嘴型不用特地去想都知道,是個「傘」字。

      少年此時方回過神,如大夢初醒,還有些茫然,愣愣地接過風鈴遞來的傘。

      這是他們第一次的見面,也是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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