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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油桐

眼前是一片雪白飛舞,模糊不清的視線中,有一抹黑立於其中。

白色花瓣撲天漫地,隨風揚起,於空中優雅旋舞,再緩緩落地,就如冬季的雪花一般美不勝收。隨之撲面而來的是溫煦的南風,柔軟地宛如散發母性光輝的雙手,輕撫靈魂的深處,觸碰那一片冰涼的湖水,撩起埋藏的記憶,波紋朵朵,是那樣地眩目,那樣地不堪,那樣地痛苦。

「很美吧?」

遠遠地,輕輕地,有人這麼說。

一樹翠綠雪白,一地落花繽紛,素白典雅的油桐花,花團錦簇,在一片晴空蔚藍之中,受到陽光憐愛。非桃花的妖嬈明豔,非菊花的勁節孤高,亦非柳絮的飄渺虛無,而是獨特的靜謐自適,優雅莊重;繼百花齊放的燦爛春季後,油綠之中自春眠甦醒,率性自然地脫穎而出,滿山遍野,遠眺盡是朵朵笑顏,不輸百花的特殊風情在春夏之際悄悄登場。

離塵囂遙遠的山野間,如雲如雪、如詩如畫的潔白花朵,開得耀眼,開得奪目,開得放肆,開得精彩;清甜的芬芳淡淡地若有似無,只停駐於有心人的鼻間,滲透心靈。隨性綻放,隨意凋落,不僅佔去高處的視野,更是鋪蓋成一條自然的雪白地毯,彷彿通往桃花仙境的大道。

如此清雅,又如此張揚,混沌的腦海中浮現紅色的身影,火焰般明亮的衣著,梅花般的冷傲清高,清晰地彷彿觸手可及。

漫舞於眼前的花雨,明明最不合適用來形容那人,明明……以為能拋開了。

「這裡是我們初見的地方。」

「我……們?」意志終於徹底恢復,搖頭晃去殘留的暈眩,方雲魄不自覺地發出疑問,聲音乾啞。

沒有聽見回答,方雲魄也不在意,扶著樹幹站起身,環視自己的所在之處。完全陌生,杳無人煙,加上一片空白的記憶。

方雲魄不清楚自己為何在這裡醒來,甚至不知道何時昏睡過去。唯一能給他答案的人,正是站在二十步遠,背對他的玄衣人。

「大夫。」

聽見叫喚,醫仙回過身,雙手負於身後,一語不發。

方雲魄手裡不知何時握了一把軟劍,銳眼直視,殺意迸射,被注入內力的軟劍變得筆直尖銳。不等醫仙有反應的機會,一腳頓地,身影化為黑影一閃即逝,瞬間來到醫仙的面前,無情的眼對上平靜的眸,不祥的銀光閃爍——

鏗!

方雲魄雙眼染上驚愕。

生死存亡之際,絲毫大意不得,僅是一時的愕然,便露出致命的破綻。

「什麼——嗚!」

啪。東西碎裂落地的聲音。

方雲魄胸口正中一掌,背部受到強烈撞擊,承受這份衝擊的樹幹出現好幾道裂痕,甚至凹陷幾分。

「咳……」

身體緩緩滑落,痛苦的摀住胸口,方雲魄口吐鮮血,錯愕和憤怒交織,暈眩感隨著重擊和內力受損侵襲而來,一陣乏力,但他還是奮力撐起身,直到一股刺痛在眉間化開。

方雲魄勉強站挺身子,表情扭曲不堪,佈滿恨意和不解。冰冷的劍端抵在他的面前,軟劍握於醫仙那雙修長漂亮的手中,鮮紅的血液順著劍身流淌,落在油桐花小巧的花瓣上。

「……不曾聽過鳳陽谷的人會武。」

醫仙垂下持劍的手,道:「你弄壞了面具。」

完全不相干的回答,但能聽出醫仙為此動了怒。

見有機可趁,方雲魄意圖挪動身體,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是被下藥還是點穴他甚至難以分辨。

方雲魄憤恨的目光彷彿要將醫仙燃燒殆盡,他看著面前那張絕塵的美貌,沒有驚豔,方才一瞬的驚訝也已沈澱。強烈的恨意並非針對醫仙,而是這張臉該死的竟然和那人如出一轍!

「這就是他要我殺你的真正理由嗎?」

似是喃喃自語,又好像真的在問對方,方雲魄妥協的模樣,有些不真實。

醫仙冷笑,反問:「不知方老樓主是怎麼告訴你的?」

「……他說你是防礙風樓發展的人,更是莫子觴最危險的阻礙。」

「所以你很好奇,我究竟是他的敵人……還是弱點。」

「沒錯。」

方雲魄的態度已經歸於平淡,現在的他只想將所有事情弄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錯,還是他自始至終都是錯誤的?

「那你得到解答了嗎?」

「我永遠看不透你。」方雲魄自嘲一笑,「不如就由大夫為我解惑吧。」

醫仙知道此刻的方雲魄無法再耍心眼,他後退兩步,又成雙手負於後的站姿,與眼前這位自尊心極高的男人對視。

「方雲魄。」醫仙第一次喚他的名字,竟是在這種狀況之下,「我曾說過,人不要太好奇,會後悔。」

方雲魄眉頭輕蹙,隨即恍然大悟。

「你義父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卻遲遲不下手,可曾想過這是為何?」

話裡被點明了與前樓主之間的關係,方雲魄對醫仙的神通廣大已經處之泰然,他清楚這個迷霧般的人知曉的事情比自己所想還多。

「那是因為方老樓主知道他根本殺不了我。」

這個答案讓方雲魄又是一驚,卻也深信不疑,畢竟他才體會過情勢被徹底逆轉的謬況。但他深知義父方楚英的實力,那個狂妄、不可一世的瘋狂男人,是他這輩子最崇敬的對象,若是連義父都沒有自信對付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他突然對曾處過近一個月的醫仙,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無視方雲魄眼中瀰漫的懼意,醫仙繼續道:「他會將這事情交代於你,也是信任你的能力,希望你能智取。」

「你確實是個聰明的領導者。」醫仙真心讚揚,「可惜,方老樓主太看得起你了。」

持劍的手再次舉起,輕觸方雲魄胸口的衣物。

「告訴我,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醫仙搖搖頭,口氣十分輕柔:「你依然沒記取教訓。」

純潔的花朵再次被風吹落枝梢,將兩人包圍在花雨之中。

「不要太好奇,還不明白嗎?」

得不到答案,方雲魄面有不甘,猙獰笑道:「哼,反正他……」話還未說完,就被硬生生地切斷。

劍尖半分不動,一道又狠又深的傷口劃開整個胸膛,劍氣瞬間震碎方雲魄的五臟六腑,醫仙下手毫不留情。

「鳳陽谷的人並非不擅武,而是有機會見識的人……」醫仙扔下手中的軟劍,伸手摘去方雲魄臉上的面皮,「和你一樣,失去開口的機會。」

濃厚的血腥味已蓋過油桐花的清香,但仍然保持著兩個人的氣息。

紅色衣襬掃過一地白碎花,腳步停在醫仙身後不遠處,倏然出現的男子拾起從中裂開一分為二的銀色面具,仔細拍落沾上的塵土和花瓣,看著恢復潔淨卻無法修補的面具,他的眼裡流露出惋惜之色,輕聲嘆氣。

再抬頭,紅衣男子發現醫仙正朝自己走來。

接過對方遞來的面具,醫仙望著男子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眼神微微閃爍,似乎在強忍移開視線的衝動。

「擅自殺了你們風樓的叛徒,希望樓主莫怪在下多管閒事。」

「不會,我很高興。」

紅衣男子臉上沒有笑容,但卻能感受到他愉悅的心情。他主動執起醫仙的雙手,用低沈溫潤的嗓音道:「這雙為了救人而存在的手,竟然願意為我染上鮮血……我很高興。」

醫仙意圖抽回自己的手,在發覺對方緊握不放後,乾脆地放任這有些孩子氣的舉動。他從來不會拒絕這個人的要求,哪怕再過份也一樣,所以就算要因此染上更多鮮血,他必定是心甘情願,絕對不會抱怨半句。

或許是太久不曾享受過這般寧靜的氣氛,抑或者是捨不得那自手上傳來的溫度。過了好片刻,醫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莫樓主,可否放開在下的手?」

風樓的樓主莫子觴對醫仙的要求充耳不聞,依然固執的握住他的手,甚至加重幾分力道。

「面具壞了,我再替你做一個。」

莫子觴溫柔的語氣,和過於親暱的口吻,讓醫仙渾身一顫,掩飾不住眼裡的慌張、難以置信和一絲驚喜。

「你……想起來了?」試探性的問,醫仙的話裡帶著懷疑。

「正確地說,我從未忘記過。」莫子觴神情專注地看著醫仙,「我只是裝作忘記而已。但事實是,我不曾忘記你,反而無時無刻都在想你。」

他將兩人的手移至自己的胸口,道:「用這裡。」

「觴兒……」

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欲望,醫仙情不自禁的喊出那被強迫擱在角落的暱稱。自己也是一樣,不曾忘記莫子觴的存在,隨著分離的時間愈長,思念有增無減,而他的形象只會愈來愈清晰。

八年的時間,有如一世之久。

「外公和方雲魄都死了,不會再有人阻止我們見面。」

莫子觴終於鬆手,改以環摟的方式,將頭靠在醫仙的肩上。

「嗯。」

醫仙溫柔笑著,垂著的眼眸滿是疼惜和寵溺,手也摟住懷中人的肩膀,想著他身子抽高了,肩膀也變寬,但稍嫌清瘦,既然這些年來錯失看著他長大的機會,未來就要在飲食上多費心思維護才行。

「暤先生……啊,不對……」莫子觴一時難改從前習慣的稱呼,「爹。」

醫仙對新的稱呼似乎也不太適應,怔了一下,但還是欣喜接受。

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去適應新關係,總會習慣的。況且無論為何種身份,皆不會影響對彼此那份由思念積累而成的堅定情感。

「觴兒,你如何得知我在這兒?」

「鳥兒們可是很多話的,不是嗎?」

「那……風樓的事處理得如何?」

身為父親,對兒子的關心絕對不嫌多。

「小事。」莫子觴不希望話題一直圍繞著這些雜事,但想了想,又道:「你殺了方雲魄,風樓暫時無人能接手。」

醫仙驚訝地望向莫子觴,沒想到他竟然有讓位的打算。

「不過,當聽到他跟你在一起的口信時,我非常後悔沒有將他斬成兩截,省得你為了那幾道小傷痕浪費藥材和體力。」

聽見兒子彷彿鬧彆扭的話,醫仙莞爾一笑。

「無所謂,你沒事就好。」

莫子觴迎上父親的視線,展露出許久未曾有過的笑容。

柔柔地,淺淺地,就像他們的幸福,得來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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