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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沒有當輸家的本錢

之二    脫軌的一夜

      藍琪芬活到目前為止的二十二歲人生裡,可以說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按照她的計畫在進行。唯一離譜脫序的事件,就屬這一次,讓她不由得痛心疾首。

      她老爸是國中數學老師,老媽是家庭主婦,哥哥是證券公司交易員,很平凡普通的家庭背景,但對於她一心想達成的夢想——成為一位頂尖的生物科學家——來自家庭的直接助力並不高。所以她必須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藉此一步一步完成她的理想。

      直到大四畢業前,為了不浪費時間,她每個求學階段幾乎可說得上是戰戰兢兢、步步為營。

      藍琪芬從小就知道自己其實不算聰明,從國中到高中,很神奇地,跟那些似乎不費吹灰之力便總能考全班前三名的溫拿相比,她頂多只是牢固地盤據在第五、六名的位置;而光是要達到這一步,就耗盡了她所有的時間和精力。

      這麼明顯的差距……這麼多智商顯然比她高上一大截的同學……頂尖生物科學家的位置,真的輪得到她坐嗎?

      高三課業壓力逐漸沉重,學測徹底砸鍋的她,只剩下衝指考一途了。也許多年後的她再回想起來,就會知道這點小失利甚至連挫折都算不上,但當時她的信心幾乎dowm到谷底,整個人變得非常沮喪,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勁來。

      老爸看著最疼愛的女兒意志消沉,也很心疼。正好這時他畢業多年的母校舉行六十週年校慶,各系所都廣發邀請函給歷屆校友,於是他便利用這個機會帶女兒出門散散心,也順便讓她趁機參觀一下大學校園,說不定還能激勵女兒重拾信心,何樂不為。

      結果老爸一和當年同窗聚首,幾個中年發福的男人話匣子一打開,一整個聊得不亦樂乎。那些關於工作、老婆、孩子、車子、股票等等毫無創意的話題,被晾在旁邊的藍琪芬實在覺得無聊透頂,所以她隨便找了個藉口,說是要去園遊會場地看看,就溜了出去。

      也許是因為不甘心,也許是內心對於夢想的渴求使然,總之她基於某個她也不清楚的理由,在前往園遊會的路上,她看見校園巴士由遠而近駛來,便坐了上去,然後在生命科學館站下了車。

      之前班上同學也曾經揪團去過大學博覽會,但也只是各校系所設置攤位,她拿了一堆文宣回家就算了事,這還是她第一次參觀生科系的系館。這裡她一個認識的人的也沒有,但她有的是獨自閒晃的時間。

      走著走著,她前方不遠處一間視聽教室的前門打開了,四、五個像是教授的人陸續走了出來。

      但顯然教室裡頭還有其他人,她經過開啟的窗戶時,湊巧聽見裡頭一老一少的對話——

      「韋翰,恭喜你通過面試,從下學期起,你就是我們生技所的助理教授了。歡迎加入我們生科系。」

      「這還要謝謝老師,多虧有你的提攜,我才能從其他競爭者中爭取到教職。」

      「你跟我還需要客套嗎?你從以前就是我的得意門生,不光有天分,而且勤奮認真,想想有幾個人能在讀博班的五年內就連續發了《Science》和《Cell》等級的論文?你絕對是萬中選一。這次能爭取到你回校任教,說起來還是我們賺到了。」

      「老師,承蒙你看得起我,但我一直以來也只是做我唯一在行的事情而已。目前國內腦神經方面的研究還相當初步,還有很大的進展空間,我是剛好拿到這個機會,可以繼續做我感興趣的研究。就像當年我考上碩士班,找你當我的指導教授時,你曾經問過我,生命科學對我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現在我的答案還是一樣,生命科學——其實不管哪個學系都一樣——最終要對人類和這個世界有所貢獻才有意義。」

      「呵呵呵,你出國這幾年倒是沒有改變初衷,對自己未來的方向很清楚,這是好事。」

      後來這兩個人又聊了些什麼,藍琪芬的印象已經很稀薄,但那個年輕助理教授說的話倒是清晰地烙印在她腦海裡,甚至激起她心底那股不服輸的鬥志。

      即使她從頭到尾只看見那人的背影,連他姓啥名誰都是從教室外公佈欄上張貼的助理教授面試公告得知,但對方很明顯地完成了她夢想的一切,而且是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競爭對手,如果她未來可以達成目標的話。

      《Science》和《Cell》都是科學界排名數一數二的期刊,之前在大學博覽會上,她就聽那些大學生說過,很多學校的教授只要在這二者其中之一發表過一篇論文,就等於擦亮了自己的招牌,在系上甚至國內學校的地位就屹立不搖了。更何況,這個強大的敵手還在五年內發表了兩篇,很厲害;相對地,也很難超越。

      但難歸難,不代表完全沒有可能。

      學測考砸?哈,與要追上這人的腳步相較之下,簡直小巫見大巫。

      藍琪芬深吸了一口氣,當下便決定要振作起來,立即轉身回頭找老爸,她得儘快回家,好好把握所剩不多的時間溫書,接下來的指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就是因為知道自己不是絕頂聰明的人,所以她必須加倍努力。唯有考上排名前三的國立大學,才能稍稍拉近彼此的差距。她沒有輸給別人的本錢。

      其實她最怕的,一直都不是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會遭遇到多麼厲害的對手,而是發現自己最終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才能,所有追尋只是徒然白費。這才是最令人難過的事情。

      所以她更要證明自己可以,證明自己的抉擇並沒有錯。

      而達成夢想的第一步,就是考上好大學;第二步就是考取老爸母校的生科系碩士班,她非常想知道在相同教育背景的訓練下,自己究竟可不可能做到跟他一樣,甚至超越對方?

      轉瞬之間,原本混沌不明的前路忽然變得非常清楚了。而這層領悟,反倒讓她心頭輕鬆了不少。

      於是,她在班導的建議下,安排了屬於她自己的讀書計畫,也調整了複習課業的方法,終於讓她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生科系。

      但考上大學僅僅是一個起點,能不能考上H大的生物科技研究所,還得看這四年的努力程度。所以當其他大一新生忙著跑社團、談戀愛,藍琪芬已經開始著手探聽本系、甚至其他學校同系教授專精的領域,研究之後的專題要做什麼題目,並搜尋資料進行研究……

      終於,藍琪芬的一切努力有了回報,讓她在大四下學期如願以償地考取了H大生技所。正好最後一次期末考終於落幕,系上一群同樣考取研究所的同學為了慶祝,也邀她這系上出名的乖乖牌一起出外狂歡,KTV唱了一下午還不過癮,又殺到市區的夜店續攤。

      她怎樣也想不到平日看起來十足阿宅的男同學,還有看似文靜樸素的女同學,各個都深藏不露,酒量好到讓她瞠目結舌,一杯接一杯,最後乾脆玩起數支輪流灌酒,還有餘裕拉她下水,硬是把她手中的可樂、果汁換成雞尾酒、長島冰茶。

      因為是大學畢業前最後一次歡聚,藍琪芬不想敗壞大家高昂的興致,再加上她也找不到理由拒絕,頭一杯她皺眉喝得勉強,但之後的第二杯、第三杯……愈喝愈嗨的她幾乎完全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她今晨在這個陌生男人的家中醒來,伴隨著異常難受的宿醉後遺症。

      天啊!我到底幹了什麼蠢事……

      藍琪芬捂著額頭暗自哀嚎。但事已至此,替自己辯護再多也沒用了,首要任務應該是釐清來龍去脈;至少,也得把自己還做了哪些蠢事弄個清楚明白。

      「呃……那個……邵先生,可不可以提醒我一下,從昨天晚上你『撿』到我以後,一直到今天早上我醒來之前,中間還發生了什麼事情?」

      邵韋翰撇了下唇角,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妙,「妳確定妳真的想知道?」

      「哎……對,你就說吧。」長痛不如短痛,她都成年了,得為自己捅出的爛攤子負責。

      豈料,邵韋翰卻反倒問了她這麼一句:「妳的壓力有大到必須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嗎?」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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