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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回

      忍冬

      忍冬、金銀花、鴛鴦藤,不似玫瑰艷麗,不若秋桂馨濃。

      不起眼,不奪目,不濃烈。

      攀籬掛竹,不癡纏。

     

      北台灣三月裡的氣候還是非常寒冷的,偶爾還會飄著綿綿的細雨,寒風夾雜著水氣吹在身上,就算是裹上了厚重冬衣,還是溫暖不了忍冬此時冷沉的心。

     

      下了課的忍冬快步的走在街道上,趕著時間要到醫院陪重病的父親,父親的肝癌已到了末期了,自己目前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盡量空出時間來陪伴父親。

     

      夜晚十點的馬路上行人已比白天少了很多,此時正穿越人行道要到對面醫院的忍冬,突然被一輛右轉的轎車撞個正著,她只覺得雙腿一陣劇痛傳來,人也失去了知覺。

     

      第一章

      忍冬,是個夜大快畢業的學生,七歲時體弱的母親就生病走了,靠著在小學教書的父親獨立扶養她長大。

     

      考上大學後她獨自北上唸書,白天唸書夜晚四處打工賺取自己的零用錢,好不容易快畢業了,此時卻又收到南部舅舅的來電說:「忍冬,妳爸爸得了肝癌,發現時已經是末期了,他不想耽誤妳的課業,一直攔著不讓家人告訴妳,但是最近真的不行了,舅舅想把妳爸爸轉到台北的醫院,看看是不是還有辦法?也順便讓妳可以就近照看妳爸爸,妳的意思怎麼樣?」聽到了舅舅的話,她彷彿是被一陣的晴天霹靂打下來。

     

      忍冬沒有時間悲傷的馬上將自己的學籍轉到了夜間部,並且立刻就將父親轉診到了北部的大醫院安寧病房。她想就算爸爸真的是時日無多了,也想要和父親一起共同渡過。

     

      爸爸本是村子裡大地主的么兒,原本前途看好,但是就因為戀上了農家小女兒的媽媽,不顧祖父母的反對硬是要和媽媽結婚,所以被祖父母給斷絕了關係趕出了家門。

     

      婚後的爸媽過了一段幸福的生活,爸爸教書媽媽照顧家裡倒也是平安順遂。直到母親突然生病過世後,父親的全部心神彷彿像被抽離了似的,整個人如行尸走肉般恍惚。

     

      那時、是一直都支持著爸媽的舅舅不顧一切的打醒了爸爸,要爸爸記起來還有一個小女兒要照顧,他才又重新振作了起來回學校教書。

     

      不過,失去母親後的父親雖然如常的工作,整個人卻陰鬱了許多還常常失眠,偶爾會在夜晚時邊看著母親的遺照邊喝酒,常常要喝醉了才能睡去。忍冬常常在半夜時起來為睡著的父親蓋被子。

     

      看著消沉的父親,她不捨的勸父親再娶,但父親用著非常深情的口吻告訴她說:「妳可知我為何將妳取名【忍冬】?」她輕輕的搖著頭。

     

      「我第一次看到妳母親時,妳母親正站在田邊的防風竹林邊,用著纏在竹子上的金銀花,做成小花冠戴在頭上和手腕上。妳母親一看見陌生的我,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卻很勇敢的迎向我的目光對著我微笑。」

     

      此時父親幽遠的目光彷彿穿過時光隧道般的回到了遙遠的多年前。

      「那是什麼花?很可愛。」

     

      「這個叫金銀花,很俗氣對不對?不過我就是喜歡它淺淺的花色,淡淡的香味,一點都不嗆人。」

     

      「還有、還有、很少有同株花開出不同顏色的花來,只有這種金銀花,相同的藤枝上有著不同顏色的兩色花朵,雖然只是鄉間的野花,比不上玫瑰薔薇艷麗,但是卻有著獨特的美麗。我還特地去查了書呦!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子叫『忍冬』,很好聽對不對?是一種草藥喔!」聽到了這裡,忍冬深深的看著父親。

     

      父親彷彿又像回到了過去一般,好久好久才回過神來重重的嘆了口,摸著她的頭嘆氣接著說:「我永遠也忘不了妳母親當初說話時的神采、和她頭上手上的金銀花一樣,淺淺的笑、淡淡的甜、一點都不嗆人,但是卻會永遠的回蕩在我的鼻間、眼前和心頭上。」

     

      這時候的父親轉頭看著她,用著大手輕輕的撫著她的頭說:「妳出生之後,我就和妳母親說我要將妳取名為『忍冬』,因為這是妳母親最喜歡的花,而我最喜歡妳母親了。」

      聽到了這裡,忍冬眼框含著淚水看著父親,她知道,除非是讓深情的父親再次看見他心中獨一無二的『金銀花』否則父親是不可能再娶的。

      ¶

     

      從斷斷續續的疼痛中甦醒過來,忍冬一張開眼,眼前是不陌生的白色病房,但卻不是自己最近所常待的安寧病房,而是一間獨立的病房。

     

      強忍著腿上傳來的疼痛,緩緩的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自己似乎是被車子給撞到了,那麼現在自己應該是在醫院裡了。

     

      舉起了手臂來一看,竟然找不到自己原先掛在手上的手錶。此時從病房外傳來了聲音,似乎是有人在講手機,忍冬想了想應該是肇事者或是送她到醫院的人。

     

      這時的忍冬也不願再多想些什麼,再緩過一陣的疼痛後,她用手緊緊撐住病床的欄杆,想要讓自己坐起來。一想到爸爸昨夜沒有看到自己出現不知道會有多擔心?她就迫不及待的想下床去看父親。

     

      這時從病房門口突然傳出了一道冷沉的聲音:「妳剛動完手術不久,最好不要隨便亂動,不然斷掉的骨頭可是不會癒合的。」

     

      順著聲音,她看到了聲音的主人,是一個長的非常俊帥有型的男人,但是態度卻顯的張揚強勢。看著男人身上的穿著以及說話的態度,忍冬知道這個男人必定是社會上的精英人士,不然不會有如此強烈的氣勢。

     

      吞嚥了下乾渴的喉嚨,她緩緩的開口問:「請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的傷勢如何?」

      男人沒想到她一開口並未呼天搶地的追究責任,反倒是冷靜的詢問時間及傷勢,不禁對眼前的女人多了分好奇。

     

      「我叫高烈,昨夜是我不小心開車撞上了妳,幸好就在醫院門前,我就直接將妳送醫了。妳放心,我已經請了最好的醫生幫妳開刀治療過了,後續的治療及賠償問題,我也會概括負責的,妳就安心的養傷,辜忍冬小姐。」

     

      聽到了男人毫不猶豫地叫出了她的名子,忍冬並不意外。最近自己幾乎天天以醫院為家,護理人員中多的是認識她的人,這個人會叫出她的名子也不奇怪。

     

      這時叫高烈的男人從口袋中取出了一隻女用手錶對著她揚了揚,然後說:「醫生在開刀前,護士取下了妳身上所有的配飾交給我,不過我看它好像摔壞了,我會找人幫妳送修,修好了再還給妳,若不能修也會賠償妳一隻全新的女錶的。」

     

      他看了看她沒有意見後,舉起了自己的手臂來看了看,然後輕皺了下眉頭後才又接著說:「現在時間是車禍後的隔天早上九點十分左右,我想妳問的應該是這個。」

     

      忍冬聽完後並未有任何的反應,反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該怎麼向父親解釋這一切呢?父親已來日無多,如果又讓父親發現自己受傷了,不知會不會加重父親的病情?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高烈看著眼前的女人一直不說話,只是閉著眼睛彷彿在思考些什麼一樣,他也不打斷它,讓她繼續的思考問題。而他自己也為著耽誤了今天早上的會議有些懊惱起來。

     

      今天早上的會議很重要,是他正式接掌家族企業後的第一場高級幹部會議,原本要在會議上宣佈許多重要的計劃的,現在都必須延遲了。

     

      高烈是個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的人,從學生時代起就參與公司業務從基層做起,直到去年才從父親手上接過大權,讓早想退休的父親可以帶著母親出國過著輕鬆的日子。

     

      這時候護士小姐推著藥台車進來,打破了兩人各自沉思的那份尷尬寧靜。

     

      「忍冬妳醒了!太好了!我還在擔心妳怎麼還不醒呢?想要找陳大夫來幫妳再看一下的說。」熱心的護士小米是忍冬熟悉的人,此時看到她醒來高興的對著她說著。

     

      「小米,這個月妳輪到外科這邊來了?難怪好幾天沒看到妳,我才想找人問一下我爸爸的情形,看到了妳,真是太好了。」看到了熟悉的人終於有了較愉快的心情。

     

      此時高烈看到兩人似乎聊的很愉快,也就不打擾的點了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又轉頭出去了。

      「忍冬,妳怎麼這麼不小心給車子撞到了呢?早上交班的時候看到妳的名子嚇了我好大一跳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走在斑馬線上好好的,一下子就被撞的不醒人事,到現在我連傷勢怎樣都不是很清楚?」

     

      「我看看喔!」小米拿起病歷表來仔細看了看。

     

      「看樣子妳要不方便好一陣子了!右大腿開放性骨折打了兩隻鋼釘固定。」小米看了看病歷表,將醫生記載的情況和忍冬說明了一下。

     

      「依我以前照顧過的病人來判斷,斷骨癒合後還要做一陣子復建才有可能恢復,而且還不知到能不能恢復到原來走路的樣子呢?」小米越說越小聲有些怕她會承受不了。

     

      「小米謝謝妳,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沒關係的。」忍冬雖痛苦但還是給了小米一個苦中做樂的微笑。

     

      「小米、我現在不方便,妳可不可以幫我打個電話到安寧病房去,我想知道一下我爸爸的情況,拜託妳了。」

     

      「那有什麼問題!等我幫妳換完藥和調好點滴之後,再幫妳打電話。」小米動作迅速的拿起了體溫計幫她量體溫,接著拿起了血壓計幫忍冬量血壓。量完了血壓繼續為她換上新的點滴後,又將藥物分配好放在桌上讓忍冬用過早餐後再吃。

     

      「那妳現在要怎麼辦?妳爸爸住院,現在連妳也受傷了,要不要找人來照顧妳呀!」

      「不用了啦,照妳說的,我只是腿骨折了其它都還好好的,只要好好修養就沒事了。倒是我爸爸那裡,等一會兒妳打電話過去先探一探情況就好,要是情況不好,千萬不要告訴我爸爸我受傷的事情。」忍冬細心又擔心的交代著小米。

     

      「我知道了,我會看著辦的。」熱心的小米,一面整理著藥物,一面安慰著忍冬。

     

      「妳排過氣了嗎?妳的早餐呢?怎麼沒有早餐?沒託人幫你買嗎?還是沒訂醫院裡的餐?」小米整理完了,才發現忍冬什麼東西都沒有,大驚小怪的問一連串問題。

     

      「我才剛醒過來什麼都還來不及準備,麻煩妳託人先幫我個三明治和牛奶就好,另外也順便幫我訂醫院的餐好了,這樣比較方便我不想太麻煩別人。」忍冬對小米說著自己的計劃。

     

      「妳這樣是不行的,剛剛那個人是撞到妳的人嗎?妳要讓他負全責才是,讓他請個人來照顧妳才可以。」小米有些不高興的對著她說。

     

      「我現在只擔心我爸爸的身體,還有學校的事情要處裡,暫時沒辦法想太多其他的事,肇事者的事情就變的比較無關緊要了。」

     

      「看他那個樣子也不像是會推託責任的人,好吧!就先照妳的意思做了,我先出去巡房了,回來再幫妳打電話問情況,問完了再告妳。」說完話小米就推著藥抬車出去了。

     

      等小米一出去,門外的高烈又走了進來,兩人一對眼又是一陣的沉默。

      許久之後高烈的聲音才又響起。「現在妳打算如何?」很直接又霸道的口吻。

     

      忍冬揚了揚眉看了眼前的大男人一眼,感受到男人的不耐煩,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忍住了一波的疼痛後才又說:「昨夜我不認為我有違反交通規則,況且我應該是走在斑馬線上的,現在受傷的人是我,我不認為我有必要承受你的情緒。」

      此時高烈才發現原來她也是有脾氣的。

     

      「如果妳認為我態度不好,我道歉,不過我真的很忙有很多重要的事等著我去處理。所以辜小姐,如果妳的精神還可以,我想現在就開始來談理賠的問題,還是你想找律師來也行。」

     

      這時候的忍冬真的生氣了,她才剛醒過來連早餐都沒得吃,他就忙著要來談理賠的事情,這是怎樣?看她一個人好欺負嗎?

     

      「高先生,如果你很忙?門在你身後,恕我無法起身相送。我不介意讓你的律師來談理賠,或許他會比較有耐心的等我比較方便時再來打攪我,那時我會很開心的起身相迎。方便的話留下你的聯絡地址和電話,就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不送了。」忍冬不想忍了,講話也挾槍帶棍了起來。

     

      高烈聽到了她的話皺了皺眉頭,知道自己惹了人家不高興了,也不再多說什麼。

      掏出了口袋中的名片放在病床旁邊的小几上。

     

      「我把名片留在這裡,有問題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我會付起全部的責任的,不知道辜小姐是否需要通知家人過來照顧妳?」

     

      「我唯一的家人住在隔壁棟的安寧病房,我是要來照顧他的,現在我這樣難道要叫他來照顧我嗎?」聽到了要通知家人,忍冬的氣就一股腦的衝了出來。

     

      聽到了這裡高烈楞了一下,此時才知道了人家的為難處,這也才了解自己是真的太強人所難了一點,太不替別人著想了。

     

      這時候小米又推門進來,再次衝散了病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

     

      「忍冬,我幫你買了三明治和牛奶,你先吃完早餐再吃藥,我還有一半的房還沒巡完,等等再幫妳打電話。」話一說完小米瞪了高烈一眼就又急沖沖的出去了。

     

      這時候的高烈才想到自己並未替病人準備早餐,還要讓病人託護士買來,自己還真是失禮了。

     

      高烈還想要說些什麼時,就被忍冬給打斷了。

     

      「高先生,我要用餐了,就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我會等你的律師的,不送了。」

      看樣子自己是被人討厭了,高烈知道是自己無理在先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淡淡的說了句:

     

      「我會先派管家過來照顧妳的,有任的何需要交代管家就可以了。」話一說完不等她有任何的反應轉身就走了。

      病房裡的忍冬有一點哭笑不得,看著手上的三明治和牛奶再無奈也得吞下去,爸爸還等著她去照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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