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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白樂雪,二十三歲,白氏企業千金,在父母尚未過世的情況下就擁有三億的身價。

看到這裡,藺懿蓁輕蔑地嘖了聲。也難怪陳宇君嘴巴說著不要,身體卻沒推開她。娶到這樣一個妻子,真的可以少奮鬥好幾輩子。

白樂雪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到國外讀書,碰上了陳宇君,應該說讓陳宇君英雄救美了一下,從此芳心就落在了這個家庭狀況不錯、人高臉帥又有腦袋的男人身上。

在國外的那段時間他們分合了三次,之後陳宇君就回國來了,白樂雪則還留在當地就學,直到半年前才返回故鄉。

繼續往下瀏覽,藺懿蓁注意到慈孝醫院居然是白家開的醫院,雖然往下繼承會是在白樂雪的哥哥白建益身上,不過以兩次犯案模式來看,白樂雪大概覺得哥哥的東西和她的也沒什麼兩樣。

白建益和妹妹感情很不錯。

「有什麼進展嗎?」端著馬克杯,裡面沖了熱牛奶,王禮嘉抿了一口。「就連小菜鳥都被妳踢出去調查監視陳宇君,這次很認真喔。」嘴角帶著笑意,她斜靠在辦公桌旁。

「我們的車子都被砸了兩次,這完全就是挑釁。」

輕笑著,王禮嘉替藺懿蓁將長髮綁成馬尾。「不過這次似乎比較棘手?」

「有一點,而且我擔心如果兇手真的是這女孩子,恐怕也無法課以重罰,她的家族會替她脫罪。」

「這就不是我們的事了不是嗎?」

「只是怕遷怒而已,一旦她事跡敗露,她是不會檢討自己的,這種人妳我還看的少了嗎?」

「完全被家裡寵壞的小公主啊……」王禮嘉輕嘆著。「在年少無知的時候,好像也差點變成這樣的人呢。」

「妳差得遠了,只是叛逆了一點。」藺懿蓁擺擺手。

王禮嘉露出笑容,將馬克杯放在藺懿蓁桌面。「妳倒是無論什麼時候都一樣讓人頭疼。」

「少來,我今天折被子了。」藺懿蓁順勢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口。

「誰在和妳說那個啊。」王禮嘉彈了她額頭一下。

就在此時,電話響起,藺懿蓁手指滑過桌面,話機浮現在她面前,按下接聽鍵,傳來了在外面東奔西跑的蕭謙謹的聲音。

『陳宇君和一個女的在喝咖啡。』

「這種小事我想應該不需要和我彙報吧?」

『可是那女的和他好像蠻親密的。』

可以感覺到青年壓低聲音控制音量的尷尬,藺懿蓁挑起眉,叫出工環上的虛擬螢幕,手指滑滑,找到了蕭謙謹的名片,她點擊了傳輸資料,將白樂雪的照片和基本資料傳送過去。

「收一下檔案,看看是不是這女的。」

『喔……』

鬼鬼祟祟地低著頭,打開了工環,蕭謙謹接收檔案。「是她沒錯,這個女的怎麼了嗎?有嫌疑?」

『嗯……只是有點可疑,你能聽到她和陳宇君說了什麼嗎?』

「哪有辦法啊……」

『我知道我知道,因為你不是魯夫嘛。』

「……」

耳機內傳來藺懿蓁的輕笑聲。『不開你玩笑,他們如果分開來,想辦法去和白小姐搭話,說什麼都好,把你的感覺告訴我,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交換一下名片,改天再約她共進個下午茶。』

蕭謙謹覺得上司根本就在強人所難。

「我、我覺得……」

『試試看而已,先和她搭話,對方也是可愛的女孩子吧,鼓起勇氣來吧!』

然後電話就被掛掉了。

「怎麼可能辦到啊……」蕭謙謹偷偷往前方看去,看著交談得有點不愉快的兩人,他低下頭吃他的抹茶聖代。

他們的距離有點遠,不過蕭謙謹還是有聽到隻字片語從前方傳過來。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我已經畢業了,已經二十三歲了,為什麼還不結婚呢?」

「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和妳結婚。」

「你騙我!我們以前那麼、那麼恩愛……」

蕭謙謹抹了把臉,又挖了一大口的聖代塞進嘴裡。

他們越吵越激烈,女孩子掩著臉哭了起來,陳宇君一臉不耐煩地結帳離開,看白樂雪哭得很難過,蕭謙謹覺得有點緊張和不安,他看看桌上的聖代杯,又看看窗外的景色,終於下定決心,站起身,往前走去。

「嗨,妳、妳還好嗎……」他小聲地問,還遞上了面紙。

白樂雪接過面紙,點點頭。「謝了。」

「妳好,是這樣,我想請問妳和陳宇君醫師是什麼樣的關係呢?」

一聽眼前陌生的青年這麼問,本來面容還充滿感激的白樂雪瞬間就變臉了。「你是誰?為什麼這麼問?」

蕭謙謹連忙出示工作證件。「我是特別調查科的人員。」

白樂雪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目前在慈孝醫院的兩起命案都發生在七樓,我們擔心陳醫師會不會遭受攻擊,但他本人好像不清楚七樓到底和誰發生過糾紛,導致兇手要一而再在而三地攻擊七樓工作人員。」

「那為什麼來找我?」白樂雪擦去淚水,顯得非常高傲。

「或許陳醫師是當局者迷,妳如果對他非常熟悉,或許能發覺一些他發覺不了的事情。」

「這只是你們對自己無能的開脫!都已經過這麼久了居然一點眉目也沒有,你的同事也是,只會招蜂引蝶,根本無心正事!」白樂雪一臉憤怒。

「請別這麼說,她很認真在調查案件。」雖然他自己也覺得藺懿蓁的方法有點……脫離常態,可是她有得到必要的消息是不爭的事實。

然後蕭謙謹發現了白樂雪的語病,她怎麼會知道藺懿蓁幹了什麼好事?

很快他就想到藺懿蓁受襲擊的事件,如果白樂雪一直盯著陳宇君,繼而注意到具有強大威脅性的藺懿蓁,這也不是不可能……

「胡扯!」白樂雪別開頭,一臉厭惡,像是在談論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她勾引完宇君之後還去勾引志秀,根本就是個蕩婦!」

聽到白樂雪的指責污辱,蕭謙謹知道眼前女人肯定監視了藺懿蓁,不然不會連和廖志秀約會的事情都知道。

這件事他還是從方琰那裡聽來的!

低下頭,蕭謙謹藏在桌底下的手將錄音傳遞回辦公室。他又開口:「不管我同事的作風,還是想請妳好好回想陳醫師是否有和人起過糾紛,我們認為前兩起命案是給陳醫師的一個下馬威,之後很可能就會輪到陳醫師了,畢竟兩名護士和陳醫師的交情不錯。」耳中塞的小型耳機傳達來了上司的指令,蕭謙謹照本宣科地唸了出來,不過他表現得很誠懇。

白樂雪哼聲,她站起身。「我不知道,才不會有人想對宇君下手,你們是白費功夫!」拿起包包,她驕傲地離開座位,而在她轉身時,從胸口掉出來的項鍊墜子讓蕭謙謹瞇起了眼,雖然只有兩三秒的時間,不過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塊藍綠色的玉石。

叫來服務生結帳,蕭謙謹走出下午茶店,對著耳機說道。「抱歉,我失敗了。」

『不要緊,回辦公室來吧,外面很熱,別被曬到了。』藺懿蓁低聲說。『啊,可以的話能幫我們買綜合水果冰沙嗎?麻煩了。』

通話被切斷,蕭謙謹抹了一把熱汗。「真是夠了……」醫院、辦公室和冰果店是完全不順路的三個地方。

辦公室內,反覆聽著白樂雪的話,藺懿蓁勾起了愉悅的笑容。「果然還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丫頭,真是太嫩了。」

王禮嘉吃著從其他部門進貢而來的黑森林蛋糕,舔舔嘴唇。「有線索了?」

「這小丫頭要不是監視我,怎麼知道我和廖志秀約會的事情?而且從她的聲調聽起來,充滿了一種勝利者的嘲諷,有點不屑,如果她是背後的操手,聽到削鉛筆那套說法肯定覺得非常可笑。」

「妳要鎖定她?」

「當然,不過在有確切的證據之前還不能妄動,這次真的有點麻煩。」找不到證據的話,一切都是白搭,哪怕他們抓到現行看到白樂雪暴走抓狂,但只要她心理檢測通過只有藍色等級,那照樣無法將她繩之以法。

最讓人不解的是到底為什麼她可以操縱那些『鬼魂』替她辦事?而且仔細回想起來,那些鬼魂就像是她一樣,不然趙芸香和邱韻雅的死就不會充滿了情緒化,鬼魂的執行業務應該不包含虐殺吧?

除非鬼魂也完全感受到了白樂雪的情緒,就像BIOS的負面情緒一樣。

完全,說不過去啊……

過了約二十分鐘,蕭謙謹提著水果冰沙回來,王禮嘉接了過來,並切了塊黑森林蛋糕給他。「你辛苦了。」

「不會。」蕭謙謹點了一下頭,從抽屜中取出毛巾擦汗。

「削鉛筆,我問你,鬼魂如果真的受到某些影響而去傷害人類,那會表現出情緒來嗎?我是說就像這兩起案子這樣,以充滿情緒化的方式去虐殺人類。」

蕭謙謹搖頭。「前所未聞,而且這樣說不過去,鬼魂是鬼魂,祂們根本無法感受人類的情緒,祂們只是能量體,可能抱持著生前的執念,可是說在能量體過程中又生成其他情緒,這完全不可能。」

「不會有……例如感覺到了生人的冒犯,而決定要進行懲罰這樣的情緒嗎?」藺懿蓁又問。

「這樣子的話,會,可是非常淺薄,頂多影響那個人的氣場,讓他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說來說去就是不會有這兩個案子這樣的表現,對吧?」

蕭謙謹點點頭,拿著小叉子吃起蛋糕。「所以很奇怪。」

「是非常奇怪。」藺懿蓁仰躺在董事長椅內看著天花板。「這之間難道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環節?」她喃喃自語著,懶懶地起身,王禮嘉正好將裝進玻璃杯內的冰沙端出來,放在她桌上。「謝了。」

王禮嘉對她微微一笑。

「你對白樂雪的印象怎麼樣?」藺懿蓁又問。

「驕傲的大小姐。」吃著蛋糕,蕭謙謹答道。「讓人討厭的那種,比較像暴發戶的千金。」

藺懿蓁對這毒舌的評語感到好笑。「還有呢?」

「沒有了。」

撐著臉頰看一臉平靜,甚至可以說沒有表情的青年,藺懿蓁覺得在訓練他成為一個合格的調查員之前,可能得先替他報名人際溝通課,或者是學會如何完美微笑的美姿美儀課程。

「你覺得她是兇手的可能性有多少?」

「很高。」

出乎藺懿蓁意料的,蕭謙謹的話語幾乎可說是肯定句。

「哦?」

「只是感覺……」低下頭,蕭謙謹吃著蛋糕。

此地無銀三百兩,藺懿蓁心裡冷笑。這臭小子肯定發現了什麼,只是不想說或者不能說?

一想起那個可疑的自請下調,藺懿蓁嘴上的笑就消失無蹤。

疑點實在太多了。

或許她應該慶幸,就因為青年的不善掩飾、不善交際、不善溝通以及不善很多事情,才能讓她輕易地抓到破綻?

撇開蕭謙謹的事情,她讓自己將注意力放在白樂雪身上。

看上司不再窮追猛問,蕭謙謹心裡偷偷鬆了口氣。

到了下班時間,他和王禮嘉、藺懿蓁告別,騎上機車到了一個綜合式簡餐店,自從被派到這個地方來後他就習慣在這裡吃晚飯,物美價廉。他打開了工環,快速無比地打了一份簡訊出去。

『發現目標物,所有者白樂雪,儘速善後。』送出訊息,他關掉工環,吃起服務生送來的大盤炒飯和清湯。

沒有多久,他工環響起了簡訊聲,他一邊咀嚼著蛋炒飯,一邊打開了工環。

『計畫有誤,請幫忙回收。』

蕭謙謹眉頭皺得死緊,這次他沒有再回任何簡訊。

※※※

手上捧著一杯熱拿鐵,蕭謙謹無奈地坐在門診外的椅子上,他依然進行著跟監的工作。陳宇君正在房間內看診,而他則坐在門外,等到他休息時間就跟在他後面,看他一天都做了些什麼。

喝完咖啡,蕭謙謹走在長長的廊道上,白色牆面配上日光燈,帶有一種深沉的森白感,這是醫院始終揮之不去的氣氛,或許是因為太過接近生死的界線,就算把牆面都漆成粉紅色也無法改變人們對醫院抱持的消極、負面情緒。

看見回收桶,把紙杯扔進去,他餘光注意到不遠處的護士長。雖然只是一瞥,但還是看見了她臉上明顯的傷痕。蕭謙謹走了過去,和她打招呼。

「啊是你。」護士長嚴厲的法令紋微微鬆動,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如果不說她是護士,蕭謙謹覺得她比較像個老古板老師。「妳好,我剛剛在那邊看到妳,這個……還好嗎?」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在護士長臉上有著一片顯眼的瘀青。

護士長苦笑了一下。「不要緊,是我……唉也沒什麼好說的,我要先去忙了,再見。」說完她轉身要進踏進電梯,但就在電梯門要關上的時候她又走了出來,面露猶豫。「那個……」

蕭謙謹看著她。

沒有表情的臉看起來有一份異樣的嚴肅感,護士長扯動了嘴角。「案情進展的如何了?」她關心地問著。

「沒什麼進展。」蕭謙謹答。

「這樣啊……聽說你們覺得和陳宇君醫師有點關係?」

「因為兩名死者都和陳醫師頗有交情,在想是不是有關係……」

護士長抿了抿嘴。「其實、呃,陳醫師似乎有個未婚妻,或許你可以往這方面查查?」

蕭謙謹呆呆地點頭。「好,謝謝。」他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什麼一樣。「為什麼會這麼說?」

護士長露出有些猶豫的神情。「沒有為什麼,那位小姐不是好相處的人,我也只是這樣猜想……你可以不用管我沒關係。」說完,她轉身快步離開,似乎打算從逃生梯上到七樓。

蕭謙謹目送護士長離開,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覺得也沒辦法多加逼問,他只好走回長長的走廊,回到門診區。

他一路跟著,直到陳宇君下班,確定他回到家沒有外出的打算後,蕭謙謹才疲憊地嘆了口氣,他調轉辦公室的外出機車,騎回辦公大樓。

所謂的外出機車就是最平凡的車種,再配上不起眼的色調、時常使用的痕跡,完全是一輛讓人不想浪費時間注意的機車。

回到辦公室,王禮嘉已經先回去了,藺懿蓁則還在做著案情報告。

看著上司的背影,纖細但背脊卻是挺直的,和平常讓人難以招架的難纏不同,她認真起來的模樣看起來無比的正直。

蕭謙謹在心裡撇嘴,想起了白樂雪對上司所作出的評價,還有新認識的好朋友傳來的簡訊內容。

應該說收斂起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和行事手段,藺懿蓁這個人給人非常認真、堅持的感覺,感覺就是非常固執難纏的傢伙……

她就是完全不會計較薪水和加班時數也要把工作做好的人。

「我回來了。」蕭謙謹打了聲招呼,回到自己位置上,刷開電腦,看著螢幕亮起。托這工作狂的福,他也被迫無酬加班,總不能上司一個人在辦公室加班加點,他卻回家打電動吧……

「有什麼進展嗎?」藺懿蓁漫不經心地問,注意力都放在眼前螢幕上。

「沒有。」蕭謙謹答,他打開資料,開始鍵入今日的工作日誌,他覺得自己在記一本流水帳,幾點到幾點在哪裡,被監視人看了幾個病人,幾點到幾點被監視人吃了什麼,諸如此類,沒有任何樂趣可言。

「醫院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狀況嗎?」

「沒有。」蕭謙謹答。

「白樂雪有道醫院嗎?」

「如果是找陳宇君的話,沒有。」

藺懿蓁點點頭,沒再多問。電話鈴聲響起,她皺了一下眉頭,忍不住看向牆上的虛擬鐘,已經十點多了。她叫出電話,按下接聽鍵。「九區特別調查科您好,有需要為您服務的事務嗎?」她略低沉的嗓音俐落地說著。

擴音器傳出了喘息聲,之後是尖叫聲。『救命、救命!』

藺懿蓁猛然站起身,她指揮蕭謙謹。「開始追蹤電話來源,快!」

「您怎麼了!請開啟工環,再重複一次請開啟您的工環!這能做出有效防護,還能紀錄住您現在發生的一切事情!」

藺懿蓁握緊了手,面容因過度緊繃而顯得幾分猙獰,她轉頭瞪向蕭謙謹。「查出來在哪了沒?」

蕭謙謹設定衛星定位系統,鎖定了電話來源,從辦公室電話一路往回追溯,終於查到了地點。「是九區的子寅區。」快速記下地址,他將其遞給藺懿蓁。

電話彼端傳來了摔打聲,早沒了人類的呼聲。

即便不願意這麼想,但藺懿蓁明白打電話求救的人恐怕已經沒有生命跡象。「報警,讓員警和我們一起過去,這方便做現場的勘驗和採證。」藺懿蓁下達指令。

蕭謙謹用工環撥打了才拿到不超過兩星期的員警電話,這是藺懿蓁教的,與其打電話到警局和他們囉唆半天,不如直接打給能負責的人,讓他直接帶隊,這可以少花很多時間。

簡單快速地說明情況,蕭謙謹收線,他們一同下到地下室。

「我搭你的機車,這樣比較快。」藺懿蓁說道。

蕭謙謹沒說什麼,只是將安全帽遞了過去,設定了地址,機車面板上顯示出完整地圖和路線,發動機車,他們在馬路上奔馳,九區是個次繁華的地帶,這時候仍然車來車往,一盞一盞的路燈在他們身旁往後滑去,在高架橋的遠方各色霓虹招牌閃爍著。

到達子寅社區,他們下車,尋著地址快速往公寓大樓走去,此時警察也到了,警笛聲由遠而近。他們已經找到大樓,上了樓梯直衝四樓。

到達該樓層,藺懿蓁按響了門鈴。「裡面的住戶,請立即開門,否則十秒內破門而入。」她按開虛擬計時器,時間一到,她調高權限的工環立即強制解鎖,蕭謙謹撞開門,而後僵住了腳步。

全部都是鮮血,好似是被血紅色的漆重新塗抹過牆面一般,牆面上還有著肉末,花型吊燈上掛著一隻大腿,電視櫃上掉了一根斷裂的碎骨,更別提臟器和失禁的排泄物。

藺懿蓁站在門口,不知喃唸了什麼,她打開工環,掃描了整個環境。「是典型的暴怒犯案事件。」眼前顯示的能量分佈圖是高危險的大紅色。「暴怒發洩。」

蕭謙謹則調查這家的身份,不多久警察上來了,一看到屋內景色就倒退兩步。

「我就知道接到你們電話沒好事!」員警一臉不忍卒睹的模樣,他揮揮手,讓採證、鑑識人員進入屋內。

「怎麼樣也沒有在快下班的時候接到一通求救電話驚悚。」藺懿蓁說道,她的目光在屋內逡巡,似乎想從中看出些什麼。「請幫我將她的工環取下,我有請她開啟工環。」

這就是政府無恥的地方了,普通公民絕對不會知道每當他們開啟工環一次,在政府的秘密資料庫中就多一筆資料,無論是通訊、調查資料,或者是其他什麼的,只要工環開啟,就自動紀錄並傳輸資料進入資料庫。

這違背了憲法,但BIOS造成的危害遠大過於人權,各國政府默認這種作法,以求維持社會秩序。

工作人員取下工環,裝入證物袋中。「藺小姐,我們會將內容資料傳輸進九區主電腦,請放心。」

「謝了。」

在旁邊安靜查詢資料的蕭謙謹默默拉了藺懿蓁袖子一下。

「嗯?」藺懿蓁回頭看他。

「死者……是七樓的那位護士長。」

藺懿蓁眼睛微微瞠大。「你說什麼?」她連忙分享了蕭謙謹的工環畫面,快速瀏覽了屋主的資料,再比對屋內死者的特徵,她不得不相信裡面死的真的是七樓的護士長,那位看起來很嚴肅的老女人。

「雖然很湊巧,不過死因完全不同,我是說死法和前兩例不同。」蕭謙謹低聲說。「我覺得應該不會是同一個兇手。」

「我知道。」藺懿蓁回應了聲,她看著護士長的資料。

楊琴,五十二歲,經歷過一次婚姻,與前夫育有一子一女,子女皆在外地工作。

與前夫曾為了離婚的事情鬧上法院,因為前夫好賭、還會家暴,楊琴忍無可忍地和他離婚,獨自扶養兩名孩子長大。

「說起來今天我在醫院看到楊琴女士,還和她說了些話。」蕭謙謹回憶著。「她那時候臉上帶傷,不過不願意多說……值得注意的是她提到了白樂雪,讓我們可以往這方面進行調查。」

藺懿蓁瞇起眼。「把她告訴你的話記下來,明天再進行調查。」她轉頭看向員警。「能否麻煩你們替我通知楊女士的家人?請他們回來協助調查。」

員警應承。

他們看著員警處理屍體,打算將遺體送進附屬醫院進行調查,法醫也會盡其所能將這些四分五裂的屍塊縫合回去,這是對死者的尊重。

當然,能夠替她找回公道是更大的敬意。

※※※

楊琴的所有資料都攤在眼前,她的孩子正趕回家來,不過可以約談的還有她的前夫,鄭一光,他住在九區。

根據報告,楊琴和前夫離婚後其實還一直保有聯繫,因為孩子的監護權並不完全屬於她,是兩人共同監護,而且前夫似乎還以孩子作為威脅,不停向楊琴要錢。

蕭謙謹被派出去訪問楊琴的鄰居,藺懿蓁在閱讀完基本資料後,便到了慈孝醫院。老實說可以的話她短時間不想再踏進醫院了,尤其當她進入醫院院方人員看到她就一臉畏懼的時候。

「我想和妳們請教一下楊琴女士的事情,她是否提起過家庭的事情?或者有什麼煩惱,什麼都可以,請詳細地告訴我。」對著一群楊琴管理的護士,藺懿蓁問。

「琴姐人很好。」一名看起來頗資深的護士說道。「雖然有點嚴肅不茍言笑的,可是像我們工作累了或什麼,她都會幫我們打掩護。」

另外一名護士也點頭。「琴姐什麼都好,差就差在她前夫真的是個人渣,拖累她一輩子!」

藺懿蓁看過去,發現是上次斥責趙芸香背有靠山的那名護士。感覺的出來是心直口快的人。「在這方面楊女士有提過什麼嗎?」

「琴姐和他離婚這麼久還會被他打,而且她前夫一直跟她要錢,一下說要投資一下說要給家人看病,根本把琴姐當提款機,我們都在猜那傢伙肯定外面有養女人,不然就是有欠賭債,他好像很愛賭。」

「為什麼楊女士不報警處理?」

「沒辦法吧,報警了警察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幫忙啊,要是一個不注意他放火燒房子或者擄走小朋友怎麼辦,那時候琴姐的小孩都還很小,每天琴姐都帶來醫院寫作業哩,就怕前夫趁不注意把小孩帶走。」

所以說也是無奈之舉,為了避免悲劇只好一直順從。實在看不出來楊琴會是這麼逆來順受的人。「在工作方面,楊女士和誰有過節嗎?」

護士們彼此看了看,都搖頭。

「琴姐做很久了,我們都是她帶的,沒有聽說她和誰特別處不好,琴姐就是臉看起來兇而已,要是上面有刁難她也是默默做,很傳統的一個人。」

「非常感謝妳們的配合,如果有想到什麼特別的線索,歡迎打電話給我。」

護士們點點頭,而後魚貫離開會客室。藺懿蓁靠在椅子上,忍不住揉了一下太陽穴。

另一方面,在外面訪問鄰居的蕭謙謹也很想嘆息。他不是善於和人來往的個性,說好聽點是木訥寡言,難聽點就是呆板僵硬,要他去訪問人真的是最大的考驗。為此他還先把該問的問題全部條例式列下來。

他一戶一戶按響門鈴,一個一個詢問,但得來的答案都大同小異。

「楊琴啊?不錯的一個人,就是倒楣攤上一個爛人,毀了她一輩子,要不以她的努力,日子也不會難過,還好倆孩子爭氣不用她太過煩惱,可憐的一個人啊,好不容易可以享清福卻碰上這樣的事情,肯定是她那個垃圾前夫,討不到錢生氣做的!」

「那、那她丈夫常來找她嗎?」

大媽擺擺手。「三天兩頭沒錢就來按門鈴,報警了也沒用,要是不給錢他就賴著不走,還要把小孩拖走,楊琴還能怎麼辦,只能給錢啦,要是她前夫喝了酒還會動手打她哩,我們老替她報警,可是能怎麼辦?又不能直接關一輩子。」

「那這陣子她前夫有來嗎?」

「有啊,前幾天才來過,打了楊琴一頓,我在樓下碰見她,臉都腫了,真的是可憐。」

「可是這樣不是有點奇怪嗎,楊女士的小孩都大了到外地工作了,楊女士也沒必要再忍氣吞聲了吧?」

大媽一臉你真是年幼無知啊的神情看他。「怎麼樣兩孩子還是得喊他一聲爸,他們才剛出社會,哪禁得起一個瘋子老爸糾纏,楊琴是怕那男人去找小孩要錢,更別說他們家秋倩長得很漂亮,要是被那個沒良心老爸給賣了怎辦?現在科技發達,可是這種事防也防不住。」

從人類有史紀錄以來買賣人口從來沒斷絕過,買兒賣女也不例外,更別說為了錢把孩子推入火坑的,自詡文明的人類從沒停止過這種罪行。

「真是糟糕。」蕭謙謹嘆了聲。

「可不是!那男人就沒把楊琴和孩子當人看,他覺得那是他的東西,是東西喔,想賣想打都隨他高興,真是嫁給他、當他孩子是倒了八輩子霉!比畜生還不如!」

蕭謙謹點點頭,又聽大媽絮絮叨叨罵了一長串後才和她告別,坐在社區的中庭,他抹了一把汗,看著紀錄下來的東西,心裡有個疑惑。雖然說前夫的嫌疑最大,可是那是指討不到錢的一時發怒,但楊琴是死於BIOS暴走。

發怒失手殺人和BIOS負面情緒產生是完全兩回事,是不一樣的程度,要達到後者那需要完全喪失理智的狀態,後者甚至動完手還會殘有愉悅感、滿足感,可以說是喪心病狂的地步,而前者可能會後悔、愧疚,害怕。

每個人都有成為瘋子的資質,可是也不是每個人都會變成瘋子,差別就在這裡,BIOS固然危險,但也不至於人人都暴露於風險之下,要是這樣真是鼻屎般的殺機就能亂殺人了。

雖然總是說人類品質糟糕,說人類慾望深沉,但人類總是能替自己找到一個出口,上司讓人討厭,那就換工作,或者下班去做一些消遣發洩;家人嘮叨難以忍受,那就想辦法搬出去住,人可以選擇的面向很多,不然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人殺人就殺不完了。

而在這樣的前提下,如果說前夫是兇手,那真的是……有點牽強。

誰會震怒到殺死逆來順受的提款機?

完全沒有道理不是嗎?殺死了下次還找誰領錢?楊琴根據訪問又是個蠻不錯的人,忍耐了那麼多年,也不可能忽然做出什麼偏激行為來,那麼,她前夫是因為什麼暴怒殺人?

想不明白,蕭謙謹決定不想了,他要回辦公室吹冷氣,順便和上司交換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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