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歸鄉

《紅繩人偶》第一章

腐木混合著線香的氣味鑽進鼻腔時,林夏正跪在靈堂青磚上。七月的潮熱裹著紙灰黏在後頸,她盯著祖母遺照邊緣的霉斑,忽然想起十歲那年偷喝供酒被藤條抽打時,老人枯瘦手腕上晃動的銀鐲也是這樣爬滿黑斑。

「小夏,夜裡莫去東廂閣樓。」

管祠堂的福叔往銅盆扔著紙元寶,火舌竄起映亮他左臉燒傷的皺皮。這句話他說得含糊,像是被煙嗆著,可握著火鉗的手背青筋暴起。

老宅的黑暗比城市濃稠。林夏躺在雕花拔步床上,聽著屋梁傳來細碎刮擦聲。那絕不是老鼠——是某種堅硬物體拖過木板的聲響,伴隨著布帛撕裂的脆響,每隔十二分鐘準時響起,如同銹蝕的發條在倒數。

第三次聲響傳來時,她握著手機踏上迴廊。手電筒光柱掃過牆上家族合影,泛黃照片裡穿旗袍的曾祖母頸間閃著細紅反光。潮氣從地磚縫隙滲進棉襪,當推開東廂房褪漆木門的瞬間,腐敗甜香混著塵埃撲面而來,像推開了某具陳年棺槨。

閣樓木梯在腳下發出瀕死般的呻吟。

手電筒光圈顫抖著掠過懸樑蛛網,最終釘在角落那具人偶臉上。

那是具等身大的和服人偶,絹絲黑髮垂至腰際,瓷白臉孔被黴菌蝕出青斑。真正讓林夏膝蓋發軟的是人偶右手腕——褪成褐色的紅繩纏繞七圈,末端繫著塊桃木牌,借著月光能看清「林秀蘭」三個字,那是祖母的本名。

「它在吸妳的氣。」

沙啞嗓音在背後炸開的瞬間,林夏撞翻堆積的經幡。福叔不知何時佇立在樓梯口,煤油燈將他的影子拉成畸形巨人,那張燒傷的臉在晃動的光暈中彷彿正在融化。

老人伸出樹根般的手指虛點人偶:「紅繩拴的是活人魂,妳看它眼睛。」

林夏這才發現人偶瞳孔不是常見的玻璃珠,而是某種混著金粉的琥珀色樹脂。隨著煤油燈光偏移,那對眼珠竟泛起漣漪,恍若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當年妳阿祖從日本人手裡搶回這邪物,結果全家女眷都……」福叔突然噤聲,煤油燈被他猛然提高,照亮人偶和服下擺大片污漬。暗褐色痕跡從腰際蔓延至腳踝,形狀像極了掙扎的人形。

閣樓倏然死寂。

林夏聽見自己牙關相撞的咯咯聲,更聽見某種不該存在的聲響——滴答。

一滴混著鐵鏽味的液體落在她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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