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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瓦勒斯堤的暗巷(1)

薩兹‧寡很久以前就來過瓦勒斯堤。

當時是來拜訪和當地旅店龍頭結婚的姨媽,不過卻遇到一個坐在高處眺望的小女王,小女王主動招呼他加入當地孩子的遊戲。

她的模樣已經模糊,薩兹是完全不記得的;有時,連自己都以為是憑空捏造,但從瓦勒斯堤回去所屬家族──寡後,他偶爾會想起。

 

距離那時又過了很長的時間,但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由於選擇投靠驕縱的姨媽,也就是位於瓦勒斯堤「帕米拉高級旅店」的現任總務──凱莉安娜‧裴伯耳,他和一起脫離家族的尼加必須一路從最底下的僕役學著重新開始。

雖然很多事情都沒有公平可言,但對他們兩人來說,總是有成果的;比如說,從對人都要行禮變成大多數人對他們行禮。那麼,最難的已經不是這些,而是接下來──他要如何提出並執行提案,來穩定自己剛當上帕米拉副總管的職位。

要計劃開發帕米拉特有香調配方其實不難,因為帕米拉的香調工坊在同業裡本來就沒有人比得上,但真正要執行卻不這麼容易。

瓦勒斯堤是個大多區域人造的海洋貿易商港,向來都是依靠貿易補充物資,但低廉大量、容易腐敗的新鮮原料卻是商人向來以稅務和運費拒絕接的訂單,於是在用個人名義對帕米拉提出採購申請碰壁後,他擬了一份提案交給凱莉安娜,並打算同時和另一個管道洽談。

 

薩兹已經注意到後面有人一直跟著,但沒有理,直到那張和自己有點相像的臉從背後湊過來抱怨:「薩兹,叫你幾次了啊!」

來人綁起來的短髮顯得隨意張揚,薩兹並沒有停下,只是往聲音來源看瞥過,說:「噢,尼加。」回答完後,他發現自己想不起來剛才想到哪。

在這當下,尼加居然沒有閉嘴,只有眼睛半瞇起來:「我是要提醒你,再往前就是廢棄區域,鷹族潛伏的傳言鬧得這麼兇時,拜託你不要去挑戰那些警隊。」

 

這是一個讓人不愉快的話題。

但是鷹族那個群集,在瓦勒斯堤出沒讓客戶數量往下掉的情況,到最近才有回升的趨勢也是事實,所以不管那些人到底是要來做什麼都無所謂,反正看起來是無功而返,那就更不關他的事了。

於是,薩兹看了一眼尼加,就轉身往回走,敷衍一句「走過頭了」。

他對尼加的囉嗦看似敷衍,不過對方提議脫離家族時,薩兹就是這麼做了。

 

尼加名義上是和他一樣是   寡   出身的,但並不是正系出身,而是因為表現傑出,所以被指定回寡本家陪育,雖然在脫離後,尼加已經把寡賦予的連綴都省略掉了──成為   尼加   丹道。

 

關於他們兩人的狀況,也就是這麼簡單而已,薩兹也已經不太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認同尼加──或許是那時終究對家族議會感到失望踏出門口的瞬間。

 

「喂,今晚又要溜出去?」

尼加用一臉等著宣告答對的表情問,肩上站著不知道是不是從兼職的巡狩工會摸來的信鴿,正親暱啄著尼加翹起來的髮尾。

薩兹緩慢的把頭和視線轉過去;他想好了接下來要做什麼了,所以很乾脆果斷回答:「我聽說卡羅特麥羅特有我要的東西。」

 

在尼加還轉著眼球,想那間最近兩人說過的稀物商店在哪裡時,薩兹又說:「我還要去個地方。不過有一個問題──這個怎麼辦?」他說完特別搖幾下手上的紙袋,裡面東西被晃得作響。

尼加這次的反應算快,不過似乎還是帶著不可置信;分明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了:「我就知道,你這個人除了這招外還能有什麼啊!」

 

他搶過薩兹手上的包裹時,薩兹提醒道:「尼加──」本來已經轉過頭的尼加這時又看回來問:「怎麼樣?」

「收斂是美德。」薩兹沉穩地說完,尼加卻忍不住衝動反駁:「啊?遇到你這種我還要收斂?」他用力晃動手上的紙袋,彷彿忿恨不已,不過薩兹很快又開口補充:「我想到了,你還需要我房間的鑰匙。」語畢,尼加安靜了。

 

薩玆保持同樣的狀態等著,最後,尼加一句話也不說,只伸出左手,然後攤平在薩玆眼前,臉則是扭曲的。

 

把自己的房間鑰匙交給尼加後,薩兹再次回到鬧區街道上。現在,他該拐進右邊數來第四條小巷,然後彎過三個角,就會發現最初的死巷其實連著一條暗巷。

認真來說,他不該來這裡,如果他懂得避開廢棄區域,當然也知道最近這一區域常有人被催因劑襲擊,不久前鬧得很兇的奢侈商家族帝斯奇掌權者也是在這裡失蹤的,而即使經過大動作的搜尋,也是一樣的結果。

 

催因劑,薩兹對這種禁藥印象很深刻,最具體的症狀,就是感染後會讓人神志錯亂,成為傀儡,而在被稱為催因劑的藥劑中,最為頂級者,叫做僵屍粉,它產生的強烈作用沒有任何一種催因劑能夠比擬,甚至逃過死劫後,也會有副作用,不過這是未知的,早在研究結果公開前就被禁止,更因此在地下交易裡有市無價──把這種藥劑拿來襲擊人的傢伙,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薩兹提高警覺的緊繃,直到卡羅特麥羅特的店門口才改變,並思索自己到底看到什麼。

 

店櫥窗的展示玻璃櫃,裡頭擺放著一支血跡斑斑的象牙,彷彿不久前才被拔下來,薩兹忍著不適推開門走進去。

剛開始什麼都看不到,等習慣後薩兹注意到亮源是整齊打向上方的,一整座鯨魚骨架佔據上空,而空氣裡瀰漫濃厚的藥劑和藥草味。

門完全闔上那時,有個聲音從深處飄過來:「你喜歡店裡的裝飾嗎?」

 

薩兹低頭,聲音來自視線盡頭的圓形中空櫃檯,聲調像是男性,卻不夠低沉,薩兹花了一點時間,才看清楚對方的衣著:一頭黑髮往後梳齊,使得臉細瘦而長卻輪廓分明,黑色調的異國服飾襯托出深邃雙眼。對方舉起手,似乎要介紹商品位置,但看了薩兹後,又轉而指向牆壁。

「雖然到處都是藥草,但我們可是稀物商噢?」商人的身高因為坐著看不出來,肩膀卻顯得偏瘦,皮膚也明顯是在夜晚活動的那種人般蒼白,就那種笑容,薩兹想對方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

 

自稱稀物商的男子緩慢卻不拖延地站起,動作十分優雅。「這時候的生意都很淡,要是你是純粹想來參觀的話,我是很歡迎的。」

「你的意思是,這間店常有純粹來參觀的客人。」薩兹乍看下點了頭這麼回應。

 

「因為看起來,客人好像不太需要它們。」稀物商手交叉在胸前,示意櫃上的商品,歪過頭問:「那麼,客人到底有什麼需要?」

 

這個問題顯得多餘,薩玆看著對方說:「晚上那位,是親自來吧?」

 

聽到這個問句的稀物商神情似笑非笑,然後回答:「來到瓦勒斯堤需要待滿一定時間才能符合參加資格,副總管。你趕上這次由那位舉行的競價。」他說出薩兹的職務時,薩兹只是微笑以對;自己當然早卻確認過這場交易,會由走私商人裡最難討好的秘藏所主持──從知道秘藏存在開始,他就試著接洽很多次,但只有這次,待了四場牲驗祭,將迎來第五個牲驗祭的前夕收到邀請通知。

也就是說,自己能夠被查到的資訊,都已經通過交易前置作業的審核,包含任何可能的動機;所以負責這場交易接洽的稀物商知道自己是誰,並沒有感到訝異的必要。

但即使是這樣,走出稀物商店時,薩兹仍無法克制右手緊繃地緊握,然後開始往回走:這將會是自己從見習升為副總管的第一件香調研發提案,他幾乎要忘掉自己走在一個怎麼樣的暗巷裡。

 

回到帕米拉,薩兹開始確認當天晚上的宴會廳擺設,而尼加在此時滿臉嫌惡地走過來,應該是咒罵著邊調整衣領和領巾。

 

薩兹用視線掃過尼加,已經可以想見,自己之前交給尼加的紙袋,現在肯定歪七扭八躺在床上或地上,不過在把東西交給尼加時,薩兹就預想過這種狀況了。他停頓一下,才要開口,就被尼加倒吸一口氣搶在前面大呼:「啊啊,夫人要你回來就過去。」

 

很明顯的,尼加在開脫話題,不過薩兹沒有戳破,因為在帕米拉內的職務調動,使得在巡狩工會兼職的尼加幾乎無法接案,而在他們圈子裡,好的馴狩師是挑客戶,很少會因為行程安排而拒絕。

這使得尼加心情大壞。

 

不過,他們兩人的身分在帕米拉的身分是來投靠的,就算凱莉安娜對尼加的兼職採取忽略的態度,也絕不會接受本末倒置;尼加自己當然對這點很清楚,所以現在唯一能期待的,就是在這種時候,尤其是瓦勒斯堤的大慶典牲驗祭時,巡狩工會來外接客戶,畢竟有這樣的後援在沒人會不要,就算是凱利安娜也不會拒絕。

這一點以副總管的角度來看,薩兹得到的結論和凱利安娜一樣,或者說,尼加調職為巡狩房的幹部,正是為了方便在需要時直接聯絡巡狩工會。

於是,薩兹只說了這一句:「尼加,建議你把領巾重綁一次,歪得很厲害。」然後繼續往迎賓室走。

 

一進迎賓室,薩兹就看到迎面而來的凱莉安娜。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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