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一回

      玉舒靜一大早起來,發生了一件慘案。

      她竟然看不到自己。

      嚴格說來,她大部分的軀體還在,只是四肢末端在逐漸消失中。

      當她仔細觀察自己手指消失透明的程度時,她用眼睛的餘光是能看到鏡中的自己。但是當她猛一抬頭照鏡,自己卻完全消失了。

      她急急忙忙地打電話給好友吳域中。

      「小姐,妳今天不用上班嗎?」對方顯然還沒起床。

      「要啊……你呢?到現在還沒起床?」玉舒靜忽然脾氣就上來了。

      「我也要啊。只是我又不是妳,需要很多前置作業的時間去化妝打扮。褲子一穿,外衣一套,刷牙洗臉,就可以去樓下買早餐了。」吳域中解釋道。

      「哼,還是當男生好……不過今天我不是來跟你抬槓這些的,我有比上班更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商量。」玉舒靜很是著急。

      「比上班更重要的事……好吧,我洗耳恭聽。」吳域中似乎是完全清醒了。

      「嗯……你可不可以過來一趟?」玉舒靜忽然覺得這件事還是面對面談比較好。

      「現在嗎?可是我等一下就要上班了……有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說嗎?」吳域中感到有些為難。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都說是比上班更重要的事了。」玉舒靜非常不爽,我都這樣了,你還不趕緊過來,到底有沒有人性啊!還算是好友嗎?

      「需要很久嗎?我需要請假嗎?」吳域中問道。

      「吳域中!現在就給我滾過來!」玉舒靜火山爆發了。

      「好啦,我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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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吳域中便出現在玉舒靜的家門口。兩人都是在這座城市裡打拼的市井青年,所以所謂的『家』門口,不過就是擁擠公寓房中一個單位住宅的房門而已。

      玉舒靜一見到吳域中,很想撲上去抱住他。可是他們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礙於禮數,她只是把他拉進房裡而已,然後一同站在穿衣鏡前望著鏡中的彼此。

      「看到沒有?」玉舒靜問道。

      「看到……什麼?」吳域中一頭霧水。

      「看到我啊!你能看到我嗎?」玉舒靜快要瘋狂了。

      「妳……不就好端端地站在我旁邊嗎?」吳域中仍在一頭霧水中。

      「這怎麼可能?」玉舒靜望向鏡中,清清楚楚地,只有吳域中一個人站在那裏而已。

      「小玉,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看著玉舒靜惶恐的模樣,吳域中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看不到自己。」玉舒靜蒼白無力地回答。

      吳域中怔怔地望著玉舒靜,然後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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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覺得我瘋了。」玉舒靜沮喪地坐在書桌前,吳域中為她端來一杯熱茶壓壓驚。

      「是有點不太尋常……什麼時候發生的?」吳域中不置可否,顧左右而言他。

      「就今天早上醒來……」玉舒靜望著吳域中哀求道:「不要叫我去看精神科,他們會把我送進瘋人院的。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沒瘋。我對其他方面的認知都好好的呀!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我……」吳域中望望玉舒靜,嘆口氣道:「妳現在這個情況,是超出了我能理解的範圍,還是要尋求專業人士的協助。」

      「我不要去看醫生!去看醫生就等於承認自己精神有問題,可是我很清楚自己沒瘋!」玉舒靜狠狠地瞪了一眼吳域中道:「找你來就是看你能幫忙什麼,既然你這麼沒用,就滾回去上班吧。抱歉浪費你的時間了。」

      吳域中並沒有回去上班。他陪著玉舒靜一整個早上,等她心情穩定下來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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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舒靜一個星期沒去上班了。看不到自己,什麼事情都不能做。首先她就不能化妝打扮出門。在這個社會上走動,沒有化妝打扮就好像沒穿衣服一樣。

      不單只是上班而已。看不見自己,影響的是生活的全面。情況只會越來越惡化。一個星期下來,她甚至已經不能進食了。

      吳域中擔心她的狀況,每天都有打電話來。她不願吳域中見到自己的慘況,強顏歡笑,謊稱自己已經沒事了,只是不想跟他見面而已。

      然而不能進食是會出人命的。正當她快要餓昏過去,要找人求救時,吳域中剛好又出現在她家門口。

      「我打電話到妳的公司,她們說妳已經一個禮拜沒去上班了。」吳域中見到玉舒靜憔悴消瘦的模樣,嚇了一跳。

      「我沒瘋,我很正常……只是看不到自己而已。」玉舒靜有氣無力地說:「我絕對不會去看醫生,我沒有精神病!」

      吳域中呆望著她,想了一會兒後,才道:「妳不去看醫生,就叫醫生來看妳吧。」

      於是他打了一通電話。沒多久,便出去接了一位衣著邋遢又滿身酒氣的中年胖男回來。

      「這位是周自通周師父。」吳域中介紹道:「他精通正統科學醫療以外的一些醫術……給他看一下也許就不用進病院了。」

      玉舒靜有點傻了。她有些意外吳域中還有這種三教九流的朋友。不過為了不去醫院,她還是跟周自通面對面坐下,讓他問診。這位中年胖男詢問了一下玉舒靜的日常生活。發現她確實各方面認知都算正常,除了不能看到自己以外。

      「了解了,玉小姐身心都沒有問題。」周自通問診後道:「就只是看不見自己而已。」

      「這叫沒有問題?」吳域中有些後悔叫周自通來,看來他好像也有點瘋言瘋語的。

      「是的,看不見自己不叫生病,叫中邪。」周自通說得頭頭是道,吳域中卻有點感到他是請了一個瘋子來醫療另一個瘋子。

      「中邪?……那該怎麼醫治呢?」沒想到玉舒靜卻對周自通的話眼睛為之一亮。

      「當然是找道士驅邪收驚呀!」周自通說得理所當然。

      「要到哪裡找道士呢?」玉舒靜追問著。

      「天法禪寺的張天師……是專門幹這個的。」周自通答道。

      「等一等,小玉。妳該不會真信這些妖言惑眾的鄉野傳說吧?」在一旁的吳域中終於忍不住插嘴了。

      「那你有更好的法子嗎?」玉舒靜瞪了他一眼:「周醫師是你找來的,現在人家有辦法了,你又不信人家。」

      「是妳不肯去醫院的,情急之下,我才想到朋友曾經提到他也可以治病……」吳域中弱弱地回擊道。

      「玉小姐真的沒病,是中邪。」周自通再度信誓旦旦地為自己的診斷背書:「去一趟天法禪寺,很快就可以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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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周自通一行三人,風塵僕僕地來到了『天法禪寺』。

      天法禪寺座落於城郊住商混區的山腳下,以捉妖驅魔聞名,是間規模不小的寺廟。

      他們抵達時,天空中還飄著小雨,在煙雨山水背景下的禪寺,透露著詩意,也透露著詭異的氣息。

      雖然寺廟建築頗為古典,但是內部裝潢卻極其現代。這樣的反差讓玉舒靜和吳域中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他們逛了兩圈後,發現一個小小的問題……

      裡面不但沒有遊客信徒,連和尚道士都沒半條人影。

      好不容易,終於讓他發現一名穿著道袍模樣的年輕人在他所在的位置附近走動,吳域中便趕緊上前詢問:「這位道士……」

      「我還不是道士……叫我寺方人員就行了。」那人不等吳域中開口詢問,便逕自回答:「若要請天師捉妖,上網填表申請就可以了。想要捐獻,我們有電子轉帳。這裡沒有神佛可供膜拜,參觀遊憩倒是請便……閣下是第一次來,要問廁所在哪裡嗎?」

      吳域中怔怔地望著他,半晌後才道:「我們有事想找天師。」

      「天師不在。請先上網填表掛號,約定時間後再來。」寺方人員眨眼回道。

      「哎呀,煩死了。這個時候天師一定在的,你就去說是我找她就行了。」周自通這時從吳域中和玉舒靜兩人身後鑽到最前面道。

      「請問你是誰呀?」寺方人員眨眼問道。

      「我就是……」周自通還沒報上名號,就聽見廳堂後頭有人說話:「是那酒鬼嗎?讓他們到後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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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從後堂傳來的是女生的聲音,所以吳域中和玉舒靜兩人都有些狐疑。現在被寺方人員帶到後堂一看,坐實張天師確實是一名女子,而且還是時髦套裝高跟鞋的商務人士裝扮時,兩人不免仍是驚訝了一番。

      「需要如此驚訝嗎?天師只有男的可以當?」張天師白了兩人一眼,轉向問周自通:「我今天休業,你如果在隨便發酒瘋,我可不饒你。」

      「找藉口來看看妳,不行嗎?」周自通向張天師扮了個鬼臉後,才道:「男的是景雯的朋友,女的是……男的女友吧?」

      「我們只是好友而已!」吳域中和玉舒靜異口同聲地說,然後各自又害羞地低下頭去。

      「原來是景雯的朋友,那必須得破例了。」張天師嘆口氣道:「至於你們兩的關係……連路人甲都一眼就知道怎麼一回事。你們要如何對外宣稱,那是你們的事。」

      吳域中有些氣不過這位女天師得理不饒人的態度,正要反駁什麼時,周自通卻適時插話進來道:「來求天師驅邪的是這位玉小姐……」

      「已經看出來了。」張天師打斷他的話道:「有跟他們提我的收費情形嗎?」

      「呃?還沒有……」周自通手指打轉,故作輕鬆。他望向玉舒靜,玉舒靜望向吳域中。

      吳域中實在對這天師沒有半分好感,他也無意相信驅妖避邪這一套。然而當他見到玉舒靜渴求的眼神,和她現在孱弱的身形,他馬上就屈服了。

      「無論多少,我都付。」吳域中回答。

      「我會還你的。」玉舒靜感激道。

      「再說吧。」

      「爽快呀,這位不是男友的男友。連價碼都不知道就答應了。哈哈,放心吧,我做生意向來光明磊落,童叟無欺。」張天師一聽有錢可賺,馬上笑得開懷:「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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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兩人分別被帶到兩個相鄰的房間中,張天師和玉舒靜一間,吳域中則是和周自通一起。

      首先看看張天師那邊的動靜。

      「妳現在看不到自己,生活出了問題,對不對?」才剛讓玉舒靜坐下,張天師便開口道。

      「妳……怎麼知道?」玉舒靜下巴差點沒掉到地上。

      「這點小事我看不出來,我這天師的稱號就白叫了。」張天師嗤之以鼻地笑道:「我現在就可以治妳,請問小姐的名字叫……」

      「玉舒靜。」玉舒靜自報姓名。

      「玉舒靜……」張天師閉眼捏指盤算。過了一會兒後才又睜眼笑道:「找到了。妳的因緣結牽跟另一人捲絆在一起了。只要解開那人的,妳就可以重新看到自己了。」

      「那人是誰?」玉舒靜眨眼問道。

      「怎麼說呢?……那人可能是妳的前世,也可能跟妳沒有任何關係。不過現在妳跟她剛好同懸一結,所以解開這個結,兩個人的命都會從此順暢的。」

      「要怎麼解開這個結?」玉舒靜感覺自己被唬得一愣一愣地。

      「繩頭在她那邊,可是我遇到的是妳……」張天師沉思了一會兒後道:「有解了。請妳過去暫時當她一下,幫她解結就可以了。」

      「要我去當她?怎麼當?」玉舒靜還在一頭霧水,張天師卻自顧自地走去敲隔壁的房門。周自通過來應門。兩人交頭接耳不知說了什麼,張天師又跑了回來。

      「不好意思,我雖然在治妳,可是金主是隔壁人家,所以我得先徵得他的同意再開始。」張天師沒有回答玉舒靜的問題,只是默默地等著隔壁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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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域中和周自通在另一個房間大眼瞪小眼的乾坐著。

      「要不是景雯極力推薦你……」打破沉默,吳域中狐疑道:「天師怎麼會跟酒鬼熟識?難道你們暗中勾結誆騙信徒……」

      「你這樣講很不厚道。」周自通氣道:「如果沒看在景雯的份上,我才懶得理你。今天的酒都還沒沾到,就為你們忙到現在,臭小子不知感恩還惡言相向……」

      就在兩人槓上時,有人敲房門了。周自通跑去應門,是張天師過來跟他交頭接耳了幾句。

      「好了,你那位不是女友的女友有救了……只要在這裡睡一個晚上,她就可以重新找回自己了。」周自通回到座位上淡淡地說。

      「這麼簡單?」吳域中仍在狐疑中:「要在這邊睡上一晚?……」

      「這裡是禪寺,很安全的。」周自通嘆口氣道:「你這般不信,就留下來照顧她好了。」

      「我當然會留下來。」吳域中口氣稍軟道:「只是睡一覺就好的治療,我還真沒聽過。」

      「對你而言,就只是看她睡了一覺而已。不過對她而言,卻是驚滔駭浪的一覺。」周自通解釋道:「有些醜話必須說在前頭……你們兩個到現在沒有承認關係,是她的關係吧?」

      吳域中不再防禦,只是默默點頭。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她一覺醒來,時而看清自己,時而迷失自己。不過好處是會跟你馬上有結果的。要不然就是她完全找回自己,但是有一半的可能是從此你們就沒有緣分了。」

      這下吳域中是進退維谷了。從什麼時候起,玉舒靜成為他生命中最好最好的朋友?

      最不可或缺的朋友……就只是朋友?

      到底怎樣才算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讓她重新找回自己,百分之百的自己。」

      至於我們之間究竟有沒有緣分?好像是比較次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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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天師看著玉舒靜亭亭玉立的模樣,越看越喜愛。而玉舒靜只是茫然地望回去,不知道該想什麼。

      「所謂的男友、情人、老公……這些都是同義詞。其實就是伴侶的意思。」張天師忍不住率先開口:「對於伴侶關係,我們有千百種奇怪的期盼和要求。可是如果只是好友,就一切都好說了不是嗎?」

      「妳在說什麼啊?」玉舒靜假裝聽不懂。

      「不論是何種伴侶身分,最好最好的朋友是最基本也是最終的要求。其餘的色彩繽紛,不過是生活上的加料調味而已。拿那些多餘的成分來斤斤計較,實在是捨本逐末、得不償失。」張天師笑道。

      「哼,少在那邊裝神弄鬼,故弄玄虛。別以為我不知道妳跟周醫師的關係,一個女道士跟一個酒鬼醫生,這關係就是……」

      「就是什麼?」張天師見玉舒靜語結,便接了下去:「我跟他沒結過婚,自然不是老公。至於男友或情人……隨妳去說吧,反正妳覺得的任何關係都跟我們沒關係。」

      「妳這樣在我面前逞口舌之能有意思嗎?」玉舒靜自覺辯她不過,有點不爽。

      「唉!我只是在幫妳找回自己而已。不過這一半靠妳,一半要靠隔壁的金主……」張天師話才說到一半,就聽到有人在敲門。於是她跑去應門,周自通拉她出去交頭接耳了一番,她便微笑點頭進來。

      「我們開始吧,金主答應這樣治療妳了。治療的方式也很簡單,只需妳現在在這裡睡上一覺就可以了。」

      「為什麼要他同意?是有什麼風險嗎?」張天師這樣神秘兮兮的,讓玉舒靜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是不是有可能我會一覺不醒?他又不是我的家屬,為什麼要經過他的同意?」

      「妳沒什麼風險,風險在他身上。既然這次驅邪的費用是他出的,自然要先經過他同意。」

      「妳要幫我治療,為何是他會有風險?」玉舒靜越聽越糊塗。

      「唉呀,煩死了。妳到底要不要睡呀!只要睡上一覺就能找回自己,天底下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了。」張天師的耐性快被磨光了:「說,一句話。到底要不要我施法驅邪?有時候會是這樣的,越看清事實越會迷失自己,越想掌握自己就只能稍微糊塗些。」

      張天師說完話便比出一個妳若不想做,就現在請回的手勢。

      「我當然想重新看到自己。」玉舒靜終於還是坳不過張天師,放棄追問下去:「只是被這樣一亂,心神不寧的,怎麼還會有睡意呢?」

      「呵呵,這還不簡單。」

      只見張天師口中唸唸有詞,比手畫腳了一番。然後用手指在玉舒靜的眼前畫了一個她沒看懂的圖案後,就用中、食兩指朝她的眉心點了下去。

      一時間,玉舒靜忽然就感到頭重腳輕、天旋地轉起來。

      隨之而來的,便是濃濃的睡意……

==《Star   Pavilion    Ch.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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