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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幼稚

翌日,賴璟琛剛掙扎著從床上爬起,還沒完全睜開眼睛,手機的提示音便接連響起。他拿起手機一看,是江晏鈞發來的訊息和整理好的樂譜檔案。

他嘴角抽了抽,點開兩人的聊天室。

譜傳給你了,你有問題再問我。

下週二之前練好自己的部分再來。

字裡行間透著熟悉的命令口吻。

賴璟琛嗤了一聲,將手機丟到枕邊,嘟囔著:「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想到這件苦差事還是江晏鈞拉他下水的,賴璟琛就忍不住將頭埋進枕頭裡大吼。

發洩完情緒後,他認命地走進浴室刷牙,同時播放曲子的示範帶。專業小提琴家的演奏流暢而穩定,每顆音符精準無比,速度變化上也毫無破綻,在層層遞進中推進著樂曲。

賴璟琛聽得出神,試圖從中模仿和汲取對這首曲子詮釋的靈感,腦中也不斷模擬該如何駕馭這首困難的曲子。

樂曲剛進行不到一半,他聽到了手機又叮了一聲。他瞥了眼螢幕,又是江晏鈞傳來的訊息。

拍子特別容易出錯,別到時候拉錯把我帶偏了。

自己要跑偏的,怪誰啊?賴璟琛默默翻了個白眼,吐掉口中的泡沫。

雖然不情願,但回想起指揮語重心長的「威脅」,他只好乖乖地打開樂譜和琴。

他瀏覽著江晏鈞傳來的檔案,一頁頁翻過,映入眼簾的全是複雜的音群和無序的拍子。他盯著那些交錯的音符和標記,倒抽了口氣。

他本能的掐算了一下時間——距離下週二只剩下三天,他真的有辦法練完嗎?賴璟琛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江晏鈞真的是瘋子。」

——倒是這點,他從來沒有質疑過。

賴璟琛口中的江瘋子,很快就讓他見識到更瘋的手段——所有錯都先推卸到別人身上。

「我不是跟你說要練完再來嗎?你拉的是什麼東西?」江晏鈞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賴璟琛一口老血淤積在胸腔,只差沒有吐出來了。「不是——」

他話都沒說完,就被江晏鈞誤以爲他要辯解,便搶過話頭。「你就不能專心點嗎?短短一段,我們都走了幾百次了,浪費在這裡一個小時了。」

「什麼?」賴璟琛徹底被氣笑:「你就沒問題?剛剛a   tempo的地方,明明是你沒回到原速,才拖垮整段旋律的。」

江晏鈞冷哼,語氣不屑:「我怎麼可能有問題?漸慢這段旋律會解體,是因為你沒有看我,八分音符在完全錯的時機點進來了。」

賴璟琛聽著江晏鈞對他的控訴,忍不住計較了起來:「那是因為你給的拍子不穩定。身為一部,最重要的就是拍子穩定性要夠,你忽快忽慢,別人要怎麼配合?」

「我的拍子一直都很穩定,是你沒跟上,所以才會解體。」

兩個人隔著譜架,大眼瞪小眼。幾乎是同時伸手指向對方,語速飛快地指出對方的失誤,從拍子的準確度、音色的表現、旋律的進程,到弓法的協調性,無一倖免。

「是你!」

「是你!」

雙方不斷指責對方的失誤,越來越激烈,似乎一定要爭出個誰對誰錯,才肯罷休。

「等等,你們這樣要練到什麼時候?」從頭到尾都坐在一旁,看著他們爭吵的周季衡,小心翼翼地舉手發問,試探地問。

賴璟琛和江晏鈞視線齊刷刷地轉向他,透出一股涼意,刺得周季衡背脊一涼。他頓時意識到自己多嘴,緩緩閉上嘴巴,做了個拉上拉鍊的手勢,恨不得瞬間隱形。

「我從剛剛就很想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一直坐在這裡?」江晏鈞冷不防地開口,語氣不善。

周季衡一怔,顯然沒料到江晏鈞會把矛頭轉向他。他遲疑地搔了搔頭,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介紹自己比較恰當:「我是樂團的大提琴首席,周季——」

「閒雜人等,不用理他。」賴璟琛截斷了他的話,話語裡隱隱透著不耐煩,隨後他用眼神示意周季衡閉嘴,別在這時候添亂。

周季衡無辜地看向他,心裡暗罵自己多管閒事,就不該插手,活該當炮灰。

江晏鈞看著賴璟琛和周季衡眉來眼去,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你們兩個很熟?」

賴璟琛避而不答,只是嘆了一口氣,捏了捏眉心,率先停火。「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再爭執下去也沒有意義。這週末的練習,我會把自己的部分練好再來,希望你也是。」

江晏鈞的問題被自動忽略,他別開臉,語氣冷冷地:「你回去記得對節拍器,下次拍子不要再錯了。」

賴璟琛眼神冷颼颼地瞥過周季衡,要他別再看好戲,快點收拾東西走人。接到暗示的周季衡,打了個寒顫,慌忙抓起自己的東西,跟在賴璟琛身後走了出去,還一邊回頭和江晏鈞賠不是。

「你在幹麼?拖拖拉拉的,我不等你了。」賴璟琛不耐煩地催促著。

周季衡快步追了上去,吐了吐舌頭:「抱歉。」

「以後別跟那個瘋子有太多接觸。雖然我從小就知道他有多討厭,但真的深入接觸後,才發現他討人厭的程度遠超想像。」

周季衡聳了聳肩,語氣滿不在乎:「我跟他既不是競爭關係,也不是合作關係,他應該不會針對我吧。」

賴璟琛一臉好自為之的看著他。

周季衡眨了眨眼,一臉茫然,也不知道為什麼賴璟琛只要遇到了和江晏鈞有關的事就會變得這麼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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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   註:a   tempo,以原速度演奏或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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